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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冠冕唐皇-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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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头颅向前一点,然后皱起了眉头,答非所问道:“抓紧些,用力些!”
  下意识说出这话后,她俏脸顿时一红,转又轻咳一声,正色问道:“方才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能留我与殿下独处……”
第0483章 兄弟益封,煊赫无双
  神都城积善坊中,坊门内外车马云集,天街南北更有许多行人陆陆续续向此而行。
  人群的终点,是位于积善坊南的一处大宅。大宅原为魏王武承嗣家邸,如今则成为潞王府邸。潞王即就是原嗣雍王李守礼,于今日朝会述功册为亲王、加授殿中少监,并在早朝之后乔迁新居,双喜临门,自然贺客云集。
  王府门前自有府员们负责接待源源不断入此的宾客,此时距离那场改变整个天下大势的政变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神都城局面基本恢复了平稳,最起码表面上是没有了什么混乱迹象。
  因此这些往来的宾客们一个个脸上也都是喜色盎然,于王府内外呼朋唤友,气氛很是热闹。
  此时王府中堂早已经是座无虚席,许多晚来的宾客们也只能暂时流连在院舍之间,等待王府佐员们安排席位。尽管如此,仍然少有人流露出什么不满之色,很有几分客随主便的豁达。
  这座府邸虽然闲置了半年多的时间,但本身就建造得颇为富丽堂皇,经过一番修葺之后,便可以直接入住。不过潞王嫌弃故宅太多闲置的空舍,索性便将中堂东侧一应厢室、庑舍统统拆除推平,建造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马球场。
  眼下马球场上正在举行一场马球赛,局面紧张且刺激,春风得意的潞王李守礼正在场中率队纵马驰骋,手中一杆球杖运球如飞,随着一杆入洞,周遭顿时响起了一阵雷鸣欢呼声。
  李守礼亲自进了事关胜负的一球之后,不免更加的得意,一边控着胯下神骏异常的黄骠马绕场疾行,向周遭围观喝彩者挥杖示意,一边还不忘奚落对手们。
  “你们诸位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是不忍夺我厩中良驹?哈哈,我府中如今唯有三多,宾客满堂,美人满舍,名骥满厩,既然要作尽兴,又怎么会吝啬事物!”
  李守礼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特意让人将三匹充作彩头的良驹牵进球场里绕场徐行,气得对面那些球友们一个个哇哇大叫。
  如今的李守礼,可不是旧年只能看着别人名驹馋得流口水的破落户,本来就是神都城里马球赛事重要的组织者与参与者,如今又担任了直管仗内闲厩的殿中少监,各种各样的名马真的是塞满圈厩。
  像是今日充作彩头的那三匹骏马,骢毛油亮、如丝如缎,体壮膘匀、龙形昂然,每一匹在市面上都是足以引起追捧抢购的良马,但如今却只是李守礼马厩中的中等货色。
  对面一众球徒们气得哇哇大叫,也并非完全受不了潞王那炫耀卖弄的样子,更多的是心中遗憾。特别在看到那三匹良驹绕场而行的神骏姿态,更有人叫嚷着要再比一场,想要将这名马赢取过来。
  李守礼并不理会对面的叫嚣,却将几方表现优异的三人唤至面前来,将三匹名马分赠三人,更引起围观者们一片喝彩,大赞潞王真是豪迈慷慨。
  一场马球赛完毕之后,李守礼也不入堂待客,实在是今日登门的宾客太多,偌大中堂早已经装不下。未免不得登堂入席的客人们自觉受到冷落,索性便直接在这球场上露天开席。
  李守礼下马席地而坐,让王府的婢女们直接在球场内外铺设茵席,并架起几口大瓮并篝火,牛羊并骆驼等大型的牲口剥皮洗净,就这么当场烤制蒸煮起来。
  所谓潞王府有三多,也真不是虚言。新受册封之后,单单禁中赏赐的宫人便有四五百名之多,此时彩蝶一般穿行于席地而坐的宾客们之间,务求让每一名宾客都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
  火架上的烤肉很快就开始滋滋冒油,众人围坐周遭,手捧银盘一边待食,一边且歌且舞,在这寒冬时节,场面却是无比的火热。
  正在这时候,外堂有人大声叫喊道:“雍王殿下已经入坊!”
  听到这呼喊声,众人纷纷停止眼前的戏乐,各自起身相迎。许多端坐在堂、矜傲自得的贵客们这会儿神情更显激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自堂上行出,直往坊中涌去。
  今日登门道贺的宾客,足有近千之众,虽然大部分都是潞王李守礼的戏乐玩伴,但还是有许多朝野不乏名望的时流前来。
  单凭李守礼一人,还未必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但若再加上雍王李慎之,那就足够了。事实上今日贺客,绝大多数都是为雍王而来。
  今日朝堂一番封赏册授,嗣雍王李守礼进封潞王,而原代王李慎之则改封雍王,甚至就连远在蜀中的广汉王李光顺,也在今日进封为汉王。兄弟三人并为亲王,乃是如今宗室中最为少壮显赫者。
  当李潼在护卫们簇拥下行入坊中时,便见到人群如潮水一般从潞王府中涌出,直把宽阔的坊街都给堵得水泄不通。
  看到这样一副大阵仗,李潼一时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好直接走向杂乱出迎的人群,不得不暂退回坊门附近的武侯铺,然后才由杨思勖等人分批招引时流上前来见。
  时流们对他一家抱有如此大的热情,也说明了时局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眼下距离那场政变过去的时间虽然还不算太长,但时流们已经初步接受了政变后的新秩序。
  一番闹哄哄的礼见之后,当李潼进入潞王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看到被篝火烤得脸庞通红的李守礼,不免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雍王身领重务,不是我这种职事清简的闲流,请诸位稍作谅解,容我兄弟入舍敬拜亲长!”
  李守礼挥舞着两臂,努力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好不容易拉着李潼向后堂行去,又有些不安的解释道:“总要开门纳客,我也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登门来贺,又不能直接把人拒在坊外……”
  李潼倒也没有责怪李守礼大肆铺张的意思,不说已经监国亲政的皇嗣李旦,李潼他们兄弟三人已经算是宗室中的门面担当。
  这也算是托了他们奶奶武则天的福,李唐宗室几经清洗之后,存活下来的已经不多,而且绝大多数还被流放各地,所以这个改周归唐的第一波红利,也就几乎没有什么竞争者。
  这种看似宾客盈门的虚假人气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但也并不是全无意义,起码代表着时流对于改周归唐的热情。哪怕是皇嗣李旦,在这时节也不好过分苛责,勒令他们兄弟闭门谢客。
  “神都群众喜迎新世,阻止则不美。只是二兄你也要谨记尺度,戏乐欢宴则可,具体人事上不要轻易议论,以免授人以柄。”
  李潼眼下太多正经事情要忙碌,这些效率太低的社交行为,正好让李守礼负责。
  李守礼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少于缜密周全,但毕竟也是从那段艰苦岁月中熬出来,还是有轻重之分,起码在政变前后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也让李潼放心交给他更多事情。
  “三郎你放心吧,讲到游戏作乐,我是不落人后。但人若有什么阴图达我,我也绝不会给什么回应!”
  李守礼拍着胸口保证道,接着神情又有几分黯然,叹息道:“咱们兄弟总算得见晴天,只可惜阿兄如今却远在蜀中,不能及时分享这一番富贵喜乐,三郎你不久后又要……唉,不知何年才能一家团圆,再不话别!”
  听到李守礼这么感慨,李潼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说道:“同甘共苦,是生人的大幸。但我家家境如此,既然得受供奉尊养,总要承担一份责任。眼下这世道,距离真正的安定还远,常怀忧患警惕,才不至于虚荣骤散!”
  说话间,他又指着廊前屋后那些勤劳奔走的宫人们说道:“这一批宫用,是暂时寄养邸中,稍后可都要陆续安置于坊里乡野。她们都有技力在身,只要许配良人,自作一份活计并不困难,切记不要因为一念私欲坏了她们从良安生的后计!”
  通过赏赐先将一批宫人送出大内,也是安置这些人的一个步骤。毕竟需要遣散的宫人们实在是太多了,起码有几千之众,一股脑全都遣散出来,并不利于妥善的安置。
  所以李潼这段时间先挑选了一千个有技力傍身、年轻健康的宫女们,暂时寄养在他跟他二兄的王邸中,再在坊间布置一些织造工坊之类,能够养活了自己,再陆续择配于坊间。
  他也知道将事情托付给李守礼这家伙,就类似于耗子守米仓,所以闲时敲打几句,让李守礼端正态度,不要把这些宫人当作随便的玩物。
  李守礼闻言后嘿嘿干笑两声,片刻后搓着手干笑道:“可如果有人愿意留在王邸,王妃又不反对,三郎你可不能阻事。”
  “至多十人,如果再多了,就算嫂子不发声,我也饶不了你!”
  李潼闻言后又横他一眼,他也不指望这兄弟如圣人一般修身养性、坐怀不乱,毕竟相对于散入坊中辛苦谋生,这些宫婢们大概也更乐意留在王邸分享富贵。
  如果王八对绿豆的看对眼了,也只是一些风流韵事,但却不能全无节制。毕竟宫人们如果许配入坊,那就是一个正经的纳税户,总比李守礼这小马达瞎突突强。
  “十人够了,足够了!留人在邸,那是为了两下情欢,如果照顾不到,还耽误人生计前程,那不是正经人该做的事情!”
  李守礼得到这许诺,更是乐得眉开眼笑,一脸正气的表态道。
  李潼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抬手给他后背一巴掌,没想到你还是能一个打十个的正经人。
  说话间,兄弟两人已经行入后堂,还没入堂,便听到堂中传出一阵吵闹声,李潼站在门外听了几句,脸色顿时一变,与此同时李守礼脸上笑容也顿时收敛不见,抬手拉了李潼一把,脸上略有央求之色。
第0484章 潞王自退,雍王归宗
  王府外堂虽然宾客众多,但内堂里却并没有太多外人入此,甚至就连赏赐入邸的宫人们都被安排在了别处。主要是太妃房氏不喜躁闹,也不想让太多生人围绕起居,因此哪怕今日大喜临门,仍然只是家门内稍作庆贺。
  家门三子一日并封亲王,所以后堂里虽然不如前院那样热闹,但也是一派喜乐融融。不过一家人谈笑间,好气氛却突然被破坏了。
  原因是李守礼的生母张氏在谈笑间突然说道:“三王少壮,一日并封,如今各为封建之始,先王若泉下有知,必也能英魂含笑!难得雍王殿下邦国复封,归籍有望。兄弟各据邦土,宗则为亲,国则为友,一家三建,真是荣耀。”
  这话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所谓封建,便是封邦建制。
  如今大唐爵制虽然不像古前那样各自都有实际的封土,并能在封国中建立独立的法律,仅仅只是各自占有一部分户籍租税。
  但总体上而言,仍然只有亲王的封国才可称邦称国,至于其他的嗣王、郡王等就要差了一些意思。
  说的更具体一点,那就是三王可以各置家庙而自为始祖,这是亲王才有的权力,其他级别的王爵则就只能祭祀自己这一脉得国之祖。
  听到张氏这么说,太妃房氏也是微笑颔首,三子各自封建成宗,这对她而言也是一桩大喜。特别最小的儿子入嗣孝敬,是她心里一个心病。
  如今朝廷虽然还并没有在礼法上承认三子回归本宗,但却是将先王故爵重作册授,在房氏看来,小儿子归祭本宗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至于孝敬绝不绝传,她并不怎么在意,最重要是自家人能够整齐。
  但张氏接下来的话却让房氏脸色微微一变:“妾近日也多听出入几家闲人议论,言雍王虽然新册,但后续还是有一些疑难。潞王如今在嗣,若雍王再合籍归宗,则就难免会有易封乱礼的问题。妾近日也在暗忖此事,祖宗家庙自然不敢轻易滋扰,但生人却能有就宜的余地。
  雍王自有壮功于家国,归嗣当然。而潞王只是旧年从宜代事,本身也没有足够的才性高支家门,自退让礼,既能助成家事,也是兄友弟恭的美谈。妾愿与潞王别庭自立,以待雍王归家主事。”
  张氏一番话缓缓道来,一边说着一边偷窥房太妃的神情,但讲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中仍然难掩一份激动。
  张氏这一番话说得初听倒是不失诚恳,但听在房氏耳中,却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
  她倒没有深作回味,只是摆手道:“朝廷如此设封,或有存心幽隐的权衡,当中的确多有混乱,未必是咱们这些妇人能够感思周全。雍王归宗与否,也并非能够私庭决断。但别庭自立之言,绝对不可轻说!如果为了归宗主事,就驱逐在嗣的兄长,这对雍王声誉损伤实在太大!”
  “终究是要如此,不过早晚的区别。雍王自是家门的柱石,又身领先王故国。无论是为美玉能够留守宗中,还是家庙不受骚扰,太妃难道忍心让雍王久立别家?”
  张氏讲到这里,神情显出几分凄苦:“一家人自应当分甘同味,熬过了往年的凄苦,能够共荣于当下。妾也别无所求,只盼自身舍出的这一具骨肉能够福乐无忧。潞王凡所经历,难免简慢大意。既然眼见到这是必作的后事,又何必再困于俗情?
  太妃关心雍王的声誉,这诚是母性慈厚。但潞王虽然德性不高,毕竟也是承欢膝前的孩儿。妾恳求太妃能够再施眷顾,成全这个孩儿知礼恭退的一点名声,让他能够自己言退,不要为势所逐。”
  房氏听到这里,眉头紧皱起来,初听倒是感觉张氏这一番话也的确是用心良苦、顾全大局的同时又给自己的亲生骨肉争取一点从容,但是心里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跟张氏算不上是亲密无间,但这么多年一起生活下来,对其脾性也是颇有了解,只觉得这一番话由张氏说出来,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想了想之后,房氏并没有直接回应张氏的请求,而是不动声色道:“咱们这些闲庭妇人,外事还是不必多作过问。儿郎早已经能够承担起家务重担,或许早已经有了全盘的计议,贸然开口干涉,未必是好。”
  张氏听到这话,神情便有几分激动起来,直接自席中站起,语调也不想刚才那样苦口婆心,而是有些尖锐起来:“太妃所虑,无非雍王声誉而已。妾也已经言明,让潞王主动弃事,只求几分退的从容。书仓网
  雍王的确性尚勇武,能够操弄大势,家业所以迎来转机,全在雍王筹划,妾也身怀感激。但就当妾是孤僻狭计,太妃能够安心领受儿郎舍命搏求的富贵,但妾却做不到!不受身孕之苦,能有钻心之痛?妾知潞王犯险弄事之后,真是怕得寝食不安……
  妾不盼他能领袖人事,只盼他能安享余生,太妃连这一点从容都不肯舍,难道我母子真的毕生只能给人作垫脚的石阶?”
  “你、你说什么?我、我何有……”
  听到张氏如此直白的指责自己身无所处而不爱儿郎,房太妃脸色霎时间转为惨白,抬手指着张氏,气急之下竟是口不能言。
  两方谈话随着语气加重,自然传到了侧厅,侧厅里潞王妃独孤氏、雍王妃郑氏并李幼娘和其他家眷们听到吵闹声后,也都纷纷走进正厅里,看到这副模样后,一时间也都不敢多说什么。
  郑文茵抬手示意独孤氏先将张氏引出,她则上前要将房太妃扶回内室,并强笑道:“今日家门大喜,凡事温言能决,何至于失了和气。”
  独孤氏也附和着说了两句,正待上前拉起张氏,然而她手腕却被张氏反手握住。
  “两位王妃不必急于逐我,今日一腔忿声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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