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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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的誓师场景,主要还是以宣威正命为主,倒是没有什么诸军齐呼口号的互动环节。誓文读完之后,长史李元素继续唱喝诸将名号,各自登台受旗。
大唐军令传达系统,以鼓角令旗为主。六面大纛、五色五方旗,为中军所在,纛旗不动,虽死无退。军有军旗、营有营旗、队有队旗,将士在营、皆聚旗下,将士在阵、则有阵将门旗,错认则斩。
除此之外,诸营各队还有认旗,为将士出入阵伍、派兵步阵的机动旗令。
各军受旗之后,分发营队之中,便意味着整支大军的指挥系统已经建立起来。之后军鼓声再次响起,随着这一次军鼓响起,将士们便不再肃穆不动,而是随着军旗、认旗所指引的方向,开始快速调整阵型。
鼓令有大鼓令、小鼓令之分,其中大鼓令以三百三十响为一通,一通之后,吹角一十二声为一叠,通常为行宿之用。小鼓令百响为一通,角声八声为一叠,通常为行军步阵所用。鼓角声三通三叠为一令,声绝令行。
随着旗令颁下,行军大总管一众僚属也都纷纷登台,立纛于前,旌节斧钺于后,高台左右各千人为中军护旗决胜军,大总管左右五百精卒为厢内亲从。后世节度使所谓的牙兵,便是这一部分将士。
鼓响一通之后,场中众将士已经各见认旗。鼓响第二通,在认旗的指引之下,诸将各率部卒往各自所属阵列范围而去。三叠角声一绝,诸营已经各自归阵,乃是最为常见的八卦阵。
接着中军决胜军便策马冲入阵伍中检查行列,若有乱列以及仍在奔走不定之卒,则即刻拖出,旗前处斩。不过今天参与誓师的军众本就是神都两衙精军以及各折冲府番上老卒,倒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三通鼓令之后,将士们都已经悉数归阵。
当诸军各自林立在列的时候,除了军容整齐之外,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玄机。可是当这战阵摆开之后,整支大军诸兵种的搭配便凸显出来。
八卦阵乃是攻防一体的中庸战阵,言之中庸并不是说阵法不够精妙,而是各方面都很均衡,最能体现出军队的离合之法,也是大唐军队练兵以及作战常用战阵。
但虽然言之中庸,整个大阵摆开时,仍是杀气腾腾。
前阵枪林耸立,为拒马杀敌,具中则为弓弩手,进行远程的打击,在后则为压阵奇兵,左右跳荡队,马队则集结在左右两翼,以保证最高的机动力。
这其中,前、中两阵可以前后调整,遇敌则以弓弩手当先,贼入一百五十步则射,贼入近前则以枪林压阵。贼若破前阵,则以跳荡出击,马军横截贼军,弓弩手与枪兵继续后撤整队,层层为战。
所谓如果你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你会死无全尸!
区分兵种的标志主要是武装配给,虽然说大唐军械精良,像弓弩刀枪基本都是人人配给,但落实在军中,仍是有所侧重。
马军自不必说,人人备马,装甲以明光铠为主。军中同样配有闲置马队,除了满足马军战时更换坐骑之外,也用于其他军种临时使用。比如跳荡队,本身就是且步且骑的军种。而在击溃贼军后,弓弩手也可以上马骑射追击。
奇兵是属于压阵的机动力量,在不同时期的武装也是不同的。像是大唐创业早期,还称不上家大业大,压阵的奇兵通常与中军决胜军混为一谈,一旦敌军破阵进入肉搏战后,那也是干就完了!
不过如今大唐已经家大业大,奇兵通常是属于精锐重步兵,后世颇为著名的陌刀阵,往往便设置在这个方位上,作为铁壁压阵。即便前阵悉数被破,也能靠着这些重步兵坚守,于后方继续整军再战。
当然,大军无论再怎么精锐,装备再怎么优良,也只是在战术层面上提升一定的底线。战场上须臾万变,战争的胜负是一个系统性目标,如果在战略层面上不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再精锐的军队也难发挥出所有的战斗力。
校场上大军一连演示了七八次战阵的离合变化,总算让城楼观望军容的皇嗣并众臣们满意而归。接着大军便归营休整,一些弓弩甲胄等重械统一收缴,由大军辎重营负责运输,战卒们则轻装开拔,向西行去。
第0519章 会师潼关,诸将迎拜
潼关缘河新设的关城前,正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向东面道路眺望着,神情神情多有急切。
这群人正是原代北道大军的将士们,如今代北道行军军命已经废止,如今的他们则归于关内道大总管雍王李慎之麾下,数日前由风陵渡过河南来,于此等待雍王汇合。
站在队伍前的,是契苾明、曹仁师等几名行军总管,他们原本以军使之号督军,在归于关内道之后,暂时还未有正式的职名,需要与雍王汇合之后,才能获得新的职使。
所以这群人心中也都颇有忐忑,毕竟雍王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他们未来前程命运的人,清晨前路使者入关告是雍王今日入境,于是便都早早的等候在关外,不敢怠慢。
眼下阳光已经渐渐偏西,逐渐东斜的关城阴影也已经将要覆盖在他们身上,但仍迟迟不见雍王到来,有些人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不免担忧雍王或是要借此立威。
“契苾兄,你既与雍王殿下相熟,能不能讲一讲这位殿下秉性如何?”
北面便是大河奔流声,听的久了难免心浮气躁,曹仁师凑到契苾明身边,低声询问道。其他众人也都是闲极无聊,眼见这两人凑在一起,也都下意识的靠了过来。
听到曹仁师发问,契苾明心中不免苦笑一声,他又能跟雍王有什么交情?
永昌年间,雍王出阁受封时,他还在朔方边镇为将,去年倒是有过一段时间南衙共事,但也顶多就是朝会场合之类的点头之交,之后不久他便又以单于都护府镇守使而出巡边地,彼此之间可以说是少有交集。
此前身在代北道营中,为了扭转自身颇为恶劣的处境,不得不如此宣扬,难得那使者张嘉贞机警,也帮他掩饰一番。可他终究跟雍王交情马马虎虎,随后这段时间里,也常有同僚以此相问,他也不敢轻率作答。
此时再听曹仁师如此发问,他只是摇头摆手,并低声道:“擅议主将,终究不妥,曹将军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听到契苾明仍是这一番说辞,众人包括曹仁师在内,不免都颇感失望。他们眼下前程未定,又没有事功傍身,乍作新用,若是不能合于主将心意,前景将要更加不妙。
可是他们对于这位雍王殿下,了解实在不多,即便深察其事迹,无非一个豪勇能搏的宗室少壮。少年得意者,往往性格张扬,未必好相处。
这么想着,终于东面略有军旗招展,众将连忙命人入前查看,确定正是雍王行军前路人马。众将闻言后这才各自上马,东行里许终于听到迎面马蹄声雷动,陆陆续续有骑兵驰行入前。
众将站在道旁坡地上,眼见骑兵队伍行过将近两千之数,才总算见到了中军大纛帅旗正向此而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入前相阻,又派使者入军中通传,大半刻钟后,才终于被引入了军中。
行军途中,李潼并没有披挂那一身骚气夸张的贴金明光甲,只是穿着一身朴素的圆领袍,外罩一件覆及半身的犀皮轻甲。
及见契苾明等一行被引入军中,李潼便勒马顿住,之后契苾明等一行人便趋行入前抱拳作礼:“末将等恭迎大总管。”
“道左说话!”
李潼抬手一指道路南侧的坡地,并在亲卫们的簇拥下脱离了仍在保持前行的大军。
眼下虽然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但大军前路五千人马并驮力、辎重在贴近黄河的这条道路上前后绵延十几里,想要在天黑之前完全进入潼关,也是不容耽搁。也就是内陆行军尚有关城可以投靠,若是巡伐边远,此刻大军早已经需要寻找宿地、扎营设灶了。
“有劳久候了,新掌大军,人事陌生,众将军各自入前简介吧。”
登上道左土坡后,李潼下马一边活动着长时间骑行颠簸而有些酸痛麻痹的腰胯,一边对众人说道。
他对众将各自资历倒是已经熟记心中,但当面认人还是做不到对号入座,毕竟朝廷内外有名有号的将领便有几百乃至于近千之众,他此前又没有深入的掌控军事,能够认识且熟悉的实在不多。
眼见雍王殿下言谈语气不失温和,众人心里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入前各作自陈。李潼一边听着众人介绍,一边点头回应。
前来迎接的将领有十一人,其中三个是就近虢州、商州与华州的集募军使。这又是一个临时新加的使职,召集各州折冲府将士并访募健儿从军。剩下的八个,则全都是远代北道的行军总管们。
代北道大军六万有余,南来有五万之数,朝廷召入神都两万充任宿卫,剩下的基本就被李潼包了下来,归入他关内道所统辖。
至于那些统军的将领们,基本也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担任禁卫将领,另一部分则留给了李潼。代北道行军,本有十八路总管,抛开一个充数的武攸宜,眼下站在李潼面前的,就有八人之多。
这么算起来,在高级人才的竞争力上,自己居然能跟朝廷平分秋色。
当然李潼也明白,这些人之所以留下来,原因也是有很多,有的是身上武周痕迹太浓厚,担心遭到清算,有的是朝中乏于援助,根本就没有被召回朝堂。
站在队伍前方的契苾明与曹仁师,恰好便是这两种情况的代表。
契苾明之父契苾何力乃是贞观时期著名蕃将,因其功盛,不独娶了李唐宗室女,嫡子契苾明也在襁褓之中便授勋上柱国、得封县公。
契苾明虽然不及其父功壮,但人生履历却基本复制了其父的过程,深得圣皇武则天的信重,其母与其妻俱赐姓武,嫡子垂髫便得授三品。在一众蕃将中,所得殊荣恩宠也是名列前茅。
只不过宰相李昭德对于蕃将向来不怎么感冒,此前斗败了武承嗣而上位之后,便把契苾明从南衙大将发配到漠南镇守。如今李昭德权势更是独冠朝堂,契苾明即便归朝也没啥好果子吃,索性留在军中托庇于雍王。
至于另一个曹仁师,虽然也是出身将门,但家世门第并不算高,也不入原本的勋贵圈子,是圣皇武则天当国之后才得到提拔的寒门将领。此前朝廷在商议召代北道将领入朝时,其人名讳根本就没有被提及,毕竟朝里有人才好做官。
当曹仁师入前介绍自己时,还不忘追加一句:“末将旧年充职府将,曾有幸追随故清河公入定江南贼乱,如今名列幕府,自当为大总管再效犬马之劳!”
李潼听到这话,倒是忍不住多看其人两眼,他嫡母房氏之父房先忠旧封清河郡公,高宗年间曾经担任过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并负责平灭江南的叛乱。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难为这曹仁师还记起这样的陈年旧事。
于是他便也微笑道:“将军名门英种,戎行壮迹我亦有闻,如今府内分席,盼能并志创勋!”
这些蛛丝瓜葛的牵连,李潼倒是不清楚,但却知道曹仁师曾今跟随丘神勣前往博州平灭李唐宗室的叛乱。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个曹仁师肯用心琢磨,也就没必要再说这些旧事,暂且留用麾下,观其后行。
听到雍王语气不失嘉许,曹仁师脸上也流露笑容,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的退回队伍中。
已经先一步自报家门的契苾明见他这模样,心中不免薄有暗怨,你这老小子刚一见面就卖好拉关系不通知我,枉我还把你当做祸福与共的好兄弟!你跟雍王能扯上关系,我难道就差了?我老丈人还跟雍王他老子一起谋反呢!
不过之后诸将陆续上前自陈,契苾明也不好再上前补充,只是低头腹诽曹仁师不讲义气。
此番与诸将见面,虽然场合有些简陋,但氛围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觉得雍王少不更事,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老资历,态度也都是恭谨有加。
类似曹仁师这种硬跟雍王扯关系的也不少,毕竟大唐权贵圈子就这么大,李潼自己虽然在世道耕耘尚浅,但他老子多啊,只要用心琢磨,多多少少都能够跟雍王一家扯上一点关系。
当然扯关系也只是之后交流的一个契机,无非表达一个恭服的态度,倒并不足以影响李潼之后的人事安排。眼下这些人,他基本还是属于在考察阶段,接下来该要怎么用,仍须斟酌。
彼此见面后,一行人再次上马,簇拥着雍王殿下直往潼关关城而去。一路上,李潼也在与诸将交谈,想要听一听他们对于此次西京定乱的看法与策略,这同样也是考察的一部分。
如果说本身乏甚主见,或者说所表达出的态度与他相悖,那也没有必要加以重用,先给个冷板凳坐坐,等到完全接手原代北道军众们之后,再找个机会踢出队伍。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潼关关城前,李潼摆手拒绝了入关休息的提议,而是准备实地考察一下潼关关塞。接下来无论是关门打狗、收拾关陇勋贵们,还是经营关中、与朝廷分庭抗礼,潼关都是重中之重。
第0520章 关中帝宅,且镇且抚
潼关作为畿内首险、东西咽喉,其重要性自不待言。
所以在朝廷商讨西行定乱的时候,围绕潼关也进行了一番颇为激烈的讨论,讨论潼关究竟该要何属。究竟是要如往年那般由朝廷直接进行管理,还是一并划入关内道总管府进行管辖。
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敏感,所以一直等到李潼离开神都、率军西进,都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当然就是维持旧态,仍然由朝廷直接派遣将士进行驻守。
但在李潼看来,道理不该这么讲。皇嗣授钺之际都已经说了,从此以后,上至青天、下至黄泉,都由他节制,总不能出尔反尔,因为一个潼关跟我瞎掰饬。
所以他心里一早就有了决定,一俟入关,便由关内道总管府接手潼关防务,反正你也没说不让我占,而潼关本身就在关内道境内。要是不让我占潼关,乾陵老子特么也不去了,反正埋的是你爸爸。
如今的潼关,乃是在天授年间所筑的新关。
黄河水位常年下切,在原本的关城与河岸之间露出了大片的河滩,车马都可以在关外畅行无阻,使得潼关不再具备泥丸可塞的险峻地势。再加上永昌年间,潼关所在的华州又发生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地震,这也极大损伤了原本的关防。
所以在天授年间,武则天决定另筑关城,将潼关关城从陂塬顶部挪到了塬下裸露的河滩处。毕竟她也担心会有什么复唐义军从关中冲出来动摇她的统治,所以这座新的潼关关城也修筑得雄壮无比。
潼关周边地理环境很简单,北面是波涛滚滚的黄河,南侧则是高高的陂塬,人马登顶非常困难,临河的潼关关城便成了左近唯一的通道。
李潼去年从西京返回神都的时候,潼关关城还并没有完全修建好,到现在关城虽然已经筑好,但各类配套建筑仍在进行修建。
李潼近关不入,现在关城外游览一番,然后又在诸将陪伴下,登上了潼关南侧的塬顶。塬名麟趾塬,地势险绝,易守难攻,两侧各有沟壑阻隔,直通秦岭余脉,在东为远望沟,在西为禁沟。所以收关则必守沟,特别是西侧的禁沟如果不守,潼关天险也只是形同虚设。
“禁沟人马绝行,各依地势兴筑连坞,至今已筑城十余座,南北守望……”
潼关守将有一个让李潼颇觉耳熟的名字,叫做田归农,以至于李潼看到他后就颇感亲切。田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