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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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城外的唐军也并不讲究军阵与战法的配合,只是控御着战马,紧紧夹持着长枪,从四面八方直向突厥狼骑扎去。
如此攻势,所有的离合之变都丧失了用武之地。尽管实际对比的话,突厥狼骑作为精锐的可汗卫队,无论武装还是战斗力都要超过原州此境守军一筹。毕竟大唐幅员广阔,也不可能在所有州境都毕置精兵,若真野战游斗,未必是这群狼骑的对手。
可是现在,十数支队伍从各自据点冲出,战马蓄养的马力在这顷刻之间爆发出来,仿佛一道道锋刃流矢,直刺突厥狼骑的骑兵战阵。
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血光飞溅,携带着莫大力道的枪锋凡其所指、人马俱穿。
原本配合精妙的狼骑精锐就这样被蛮不讲理的直接扎穿刺透,他们或许都是大漠上百里挑一的勇士,被可汗精心挑选、披挂精甲,为其精锐侍卫。
可是现在,却如草木一般被穿透收割。仅此一轮冲势,便有几十名突厥狼骑被冲击杀死。当然,唐军的损失同样不小,甚至彼此相当,毕竟这种高速的冲刺对敌我双方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但是,唐军这一轮冲杀,便直接将战场形势逆转,重重挫击了这些狼骑们的凶焰。
而且,在唐军的高速冲击之下,不只将突厥骑阵凿穿,更直接将两百多名狼骑士卒从大队撕裂出来,大队马势冲起便难以逆转,不及回援。这两百多名狼骑被分割出来之后,很快就被唐军穿插包裹,永远留在了此处战场上。
“儿郎英武,终于能够一洗城破之辱!”
位于河谷中央的清水子城城楼上,原州刺史登高远眺数里外平谷上的战况,忍不住为城外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击掌喝彩,同时又下令道:“再遣五百军众出击,驱逐狼骑!”
早在十多天之前,清水河谷便一直蓄养着这一击之力,狼骑自投罗网,却遭挫而退,这对此境守军军心无疑是一大振奋。
然而正在这时候,河谷外围、在那三道浓烟之外,却又接连有几股浓烟冲天而起,这意味着就在刚才不久,外围接连几座子城都被攻破!
清水唐军以子城诱陷突厥,而突厥同样反道制之,唐军以为是突厥主力的战场上这一支狼骑,原来同样是突厥诱使唐军集结兵力出击的诱饵,用以制造战机,继续攻克子城!
“不管了!继续杀,杀光战场残留的狼骑!”
看着那几道新升起的浓烟,刺史冯敬禹将牙一咬,下令继续出击。突厥狼骑数量不多,而且培养极为困难,杀一个便少一个。
第0568章 安境功臣,失土罪孽
河谷一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双方才各自撤军,各归所阵。
在经过了此前十多天低强度的进攻后,突厥在此日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实力,连破河谷外围七座子城,除了唐军主动放弃的三座子城之外,另有四座城堡也落入了突厥手中,并在战斗结束后,其大军正式进入河谷地区,与守城唐军隔城相望,彼此最近的地方,不过百余丈。
当然,这一战唐军也斩获颇丰,直接在战场上留下了三百多条突厥狼骑的性命。
这绝对是一个颇为喜人的战绩,须知就在突厥全盛时期的颉利可汗时代,其牙帐狼骑不过两万余众,已经足以震慑大漠百族。如今这些突厥余孽势力较之颉利时代不可同日而语,狼骑数量自然更少。
而且,这些突厥精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随可汗出入,是突厥大军的最核心所在。骨笃禄肆虐时期,更是将这支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侍卫骑兵视若性命,若非至关重要的战事,都不轻易投入作战。
哪怕在程务挺、黑齿常之等名将几次大败突厥的战事中,所擒杀的突厥狼骑数量都不多,足见突厥对这一支可汗卫队的保护之严密。
现在在清水河谷战场上,原州驻军严格来说还是一支新败之师,竟能在一场反击战中干掉三百多名狼骑精锐,这也绝对是值得夸耀的战果。
可是现在,在唐军仍然掌控的诸子城中,却普遍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这一战虽然杀灭了颇为可观的突厥力量,但唐军却直接丧失了七座子城,整个清水河谷的防御体系再也不复此前的浑然一体。
丧失了近半子城,剩余诸城的呼应共守也被破坏掉,特别是作为河谷中心的清水城直接暴露在突厥贼众兵锋前,让整个河谷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
跟这一损失相比,此前一战的斩获也实在算不了什么。突厥狼骑大部都已经成功撤离战场,仍有再战之力。而且几座子城被迅速攻破,这意味着除了正面战场上出现的队伍,此番南来的突厥军队仍然还有其他规模不小的战力。
此消彼长之下,接下来诸子城还能不能扛得住突厥接下来的进攻,实在是不容乐观。
“可恼、可恼!老子明明已经勾住一名狼骑,却没想到鞍带断裂,险些害了自己性命,眼睁睁看着那狼骑遁走……辎营那群蠢物,真是该死!此战后若还有命在,老子一定去痛殴监事失职者!”
清水城里,自战场退回的伤员们正接受诊治,子城的失守让人心情压抑,再加上伤痛催人,伤员们一个个都是怨气冲天。
“哈哈,老子今次运气不差,割了两颗贼首,叙功之后,怕也能领勋上柱国?唉,可惜未必生归,否则碑上留字,也能光耀乡里。上柱国、嘿……灵州那群蠢物,实在该死!来犯之贼起码万众,怎么能悄悄绕过灵州戍处?那些贼丘八,就这么把过万突厥孽贼放入内州,是他们害死老子!”
“朝廷究竟知不知突厥犯境?咱们已经把贼众们牵制在此大半月,怎么还无援军声讯?国运不祥啊,这才过了多少年?往年只能在我大唐足底舐靴的突厥贼余,如今竟能在国中来去自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朝廷必然已经知讯。关内援军,不日即至,突厥贼徒们不敢久留国中。”
诸多抱怨声中,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身穿灰袍的的老者,看样子应该是城中的医工。
这医工样貌虽然不起眼,但说出的话却吸引人,特别现在子城联防体系被破坏,境内援军已经成了守军们唯一的希望。
一名伤员忍不住说道:“老丈知事不少,那你且说一说,朝廷究竟能派多少军众来援?几时能至?”
老人闻言后还未及开口,另一侧却又响起另一个叫骂声:“贼老翁,让你取帖创药这么费时?是不是要熬死老子!”
听到这叫骂声,老者不敢再拖延,连忙翻找药箱,寻出一帖创药匆匆返回伤员处,吸引为伤员敷贴。
“嘶……你这老贼,手脚轻些!老子没有死在城外,总不能死在老物手里!你这手茧粗厚,瓦石一般,城里医工死绝了不成?抓来老农使用……”
伤员捂着血淋淋的小腿,吃痛下连连咒骂道。
老人闻言后连连点头致歉:“抱歉、真是抱歉了!此事不常为,实在手生。这满手粗茧,我也厌见,可恼连皮带肉,实在舍不掉。”
“赵十八何必为难老农,能得医治已经算好运气,若抛尸城外,纵然给你请来京中平康坊皮滑伎儿,你还能感受几分?”
“哈,莫说未死,哪怕挺了尸,真有伎儿到场,老子攮得她呼母唤耶……”
此类话题,最能勾起营卒兴致,众人闻言后不免哄然大笑起来,也一个个抖着机灵说起荤话,气氛反而有所转好。
那老者听到这话,须下嘴角也露出几分浅笑,那被诊治的营卒见状后有些不乐:“你这老农又觉可笑?难道你还能生硬起来?”
“未必、还是不能欺老,你这后生在我手底尚且呼痛,伎儿能耐几分?人老趣浅,不争勇力罢了。”
老者被如此调侃,自有几分不悦,反唇轻笑道。
周遭伤员们听到这话,笑得不免更加欢畅,都将那个赵十八当作取笑的对象。
正在这时候,突然一名刺史府佐员匆匆向此处行来,到了老者身后便拱手道:“娄相公原来在此,府君着卑职请相公入堂论事。”
老者闻言后便拍拍那伤员赵十八肩膀,低语道:“安心养伤,回了长安城,老夫请你往平康坊戏乐道歉。”
说完后,老者便与那刺史府佐员一同匆匆离开此处兵营。
“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那衙官称呼老农是谁?”
伤员赵十八望着老者离去背影,神情有些呆滞,好一会儿之后才语调干涩的问道。
这时候,其他伤员们也都收起了玩笑之心,有人以颇不确定的语调说道:“娄相公?咱们原州能有什么相公?不、不对,我好像记得,是有一位娄相公,可那老物,他、他竟然真的是娄师德、娄相公?”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伤员赵十八闻言后连连摆手道,同时一脸苦涩道:“几位阿兄,千万别再戏耍小弟了!一个暂充医工的老农,怎么可能会是娄相公!”
“谁又有闲趣吓你!咱们原州,唯有一位娄相公,否则怎么配让府君亲自使员召请!常听人说,娄相公位高不傲,用心屯垦,甚至亲自担粪肥田,能禀国政,能事农桑,甚至还能入营敷治伤卒!赵十八,你真是三生有幸啊,竟能得娄相公亲自问治!”
旁边有人一脸羡慕道。
那赵十八听到这话,一脸苦色道:“我怎么会知他是娄相公?既是官人,不好好坐衙,入营吓人是什么恶趣!老子、我又有什么幸运,一条厌舌,好事变坏,我还取笑娄相公……唉!”
“若真是娄相公,怎会如此狭量!娄相公临行前,可还留言要请你去平康坊戏乐呢,怕是要验一验你小子成色,若不如所言生硬,那才是问罪的时刻啊!”
讲着讲着,话题又被引歪,众人半是羡慕,半是幸灾乐祸。唯有那赵十八捧着伤腿,一脸的患得患失。
娄师德返回营中衙堂后,便向坐在堂中的刺史冯敬禹拱手道:“未知府君相召,有何垂询?”
“宗仁兄,快请坐!”
冯敬禹连忙起身相迎,虽然娄师德如今仅仅只是州府一名卑品参军,但毕竟资望深厚,他也不敢怠慢。
彼此落座后,冯敬禹又拍案长叹道:“本以为今日所战得计,能够稍补此前失城之罪,却不想默啜如此奸诈,铺计在后,夺我数城。如今河谷守势不成,我已经存死事之志。趁眼下尚有短时,今夜便送宗仁兄你出城奔南。
唉,是我连累了老兄你,雍王殿下此前相召,我就该作放行,却希望宗仁兄你能再留一段时间,收拾一下河谷余事,却不想累你困顿于此。南行拜见雍王殿下后,请兄转告殿下,冯某死不足惜,但原州众将士却都是忠骨,今次为事所累,非战之罪啊!将士死国之后,盼雍王殿下能恩恤几分……”
娄师德听到这话,不免愣了一愣,接着便摇头道:“府君何必言此?默啜虽然奸计频出,但我军仍有后计。三城盛储酒水,此贼徒贪乐之物,即便战场没有斩获,趁其贪欢乐饮,点兵还攻!”
原州此境守卒不过三千余军众,所以在制定防守策略的时候,他们所设定也并非一计,娄师德所言便是后计。
冯敬禹闻言后叹息一声:“我本以为这算是良策,但此日所见,默啜谨慎周全,未必能中此浮浅之计啊!”
“计无谓深浅,所谋在乎人欲。若生人俱得慎守不失,又何必仰之教化?何况,此日默啜轻使狼骑上阵,抛洒尸骨为之诱势,可知贼心不一。默啜新立未久,不能从严、怀德御众,所以不惜不卒禄所遗肱骨。此夜贼必尽欢,袭则必功!”
娄师德讲到这里,脸上不再是田间老农的淳朴模样,而是泛起威严笃定:“贼军性习离合,不惯守坚。一旦夜叩关门、躁闹城外,则必情急奔野,诸城可复,或能更收夜杀溃众之利!”
眼见刺史神情仍有几分犹豫,娄师德又继续说道:“默啜不过狡黠之贼,惯于窃机偷势,绝非坚韧之主。或得颉利之恶,未有颉利之势,一旦吓(he)之,必生摇摆之念,绝无死战之心。
雍王殿下英武少壮,区区几百之众,敢逆势除贼、力挽国运,岂容默啜猖獗于王国之内!长安纵有乱情,无阻雍王用兵,援军必不久及至!卑职与府君并河谷将士,或安境功臣,或失土罪孽,俱府君一念之间!”
冯敬禹听到这话,也终于握起拳头重重一挥:“退则难守,进或壮功,无非一死,更复何惧!战!”
他之所以意志消沉,除了因为此前失城之罪,也是因为心知长安新经动乱,即便得讯未必能及时派出援军策应原州。但娄师德的话给了他信心,只盼雍王仍能壮志如故,不要辜负他与河谷将士们的一腔报国热血。
第0569章 可汗暴虐,蘸血食饼
突厥今次来犯原州,足有两万余众,多数都是可汗牙帐直领的部族战力。
沿途寇掠,一路南来,虽然也不断分兵将寇掠所得资货送返漠北牙帐,但也不断有新的部族或被裹挟、或主动加入这一支寇掠队伍中来。在进入原州后,突厥本部人马还有七千余众,但所裹挟号令的诸胡武装却已经超过了一万余众。
在连番攻克河谷数城之后,突厥本部人马却并没有顺势入城,而是在河谷外的坡岭下落帐扎营,只是分遣部族将被攻克的各个子城中所收存的资货运出城外。
“毡帐为居,直面天地,是我漠上人口天性!唐人筑城羁民,看似示好,却是为了要用泥瓦消磨我部人筋骨气力。瀚海的鱼虾捕入陆上,就算一时间还有井水的滋润,能免得了被人宰杀?
唐人用他们的刀甲威吓百族,用他们的美货引诱人众,分割他们并不看重的寒荒边土,只是为了把百族勇士圈养在他们的边陲,永远受他们奴役!神骏的鹰隼被拔去翎羽,装饰他们的衣帽,威勇的狼士则成了他们皮鞭下的走狗,受他们驱使残杀本是同根而生的塞上百族!”
高大的可汗行帐坐落在坡岭高处,仿佛一座耸起的山包,突厥新任的可汗阿史那默啜手把金杯,在大帐中踏案而立,略显狭长的眼眸不断扫视着帐内在座的诸胡部酋长,神态间颇有恣意并愤懑:“真正的勇士,自凭搏杀猎取血肉,那些伏在唐人足下乞食的人众,即便一时不死,他们也只是卑贱的奴隶!
郁督军山的可汗才是你等百族应该敬奉的真主,带领你们百族勇士像鹰狼一样重新成为大漠的主人!我兄身领十七人不再承受唐人的奴役,凭着勇力重复汗国的辉煌!唐人背弃了他们李氏君主,听从一个妇人的号令,他们如同旧年背弃颉利的百族,注定要遭受奴役虐杀!”
“今日我领受我兄遗志,号令你等百族光复汗国!郁督军山的牙帐下,控弦勇士二十万,牛羊铺满山谷,奶酪像大河一样流淌,皮毛比丝缎还要光滑!你们这些百族的头领们,只有重新归于可汗的帐下,才能扯掉勒紧脖颈的绳索、戴起金冠,丢掉唐人发给你们的农具、握起镶满宝石的权杖!”
讲到这里,默啜举起金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他用袍袖擦掉胡须上的酒渍,语调再次变得激昂起来:“此前你们听从我的号令,从唐人手中猎取到的财富,是你们耕种十年都不能获得!今日再次攻破河谷,唐人的仓库任由你们拿取。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突厥勇士终会从唐人手中夺回失去的一切,你们该要庆幸,能在此时便跟随可汗作战,在我大帐之内占据一席!”
在场诸族酋长们见状后,也都纷纷举杯为祝,其中一名胡酋更是大笑道:“唐国神都动荡,关内空虚,朝廷的号令已经不足为惧,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