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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冠冕唐皇-第4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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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仅只是给皇帝提出一个两难的选择,更是揭开了皇帝李旦的一块遮羞布:国之大事,唯祀唯戎,你这皇帝当得连你爸都不知道,你到底牛逼个啥?自垂拱以来,你特么给你爸上过坟、上过香没有?
  无论豫王是否西行,这诛心之问的由头算是埋下了。如果豫王西行,那么接下来该不该轮到皇帝?如果豫王不去,你们爷俩这是过得有点飘啊。
  如今大量充斥于朝中的关陇朝士们,对此同样没有反对的需要。关内本来就是咱们小圈子龙兴之地,老子们现在好不容易跑出来,已经不敢再回去了,但总得弄出一个挑头的来,带领大家重返咱们的光荣之地啊!
  豫王作为当今皇帝嫡长子,身上又没流淌着咱们关陇的血,正是试探行台底线的一个绝佳选择。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豫王直接被雍王弄死,咱们又有啥损失?甚至有可能豫王一旦西行,就注定不会生归!
  可是如果豫王不敢西行,这种事情都不敢担当,你也配入主春宫?
  此前李潼特意避开中使,根本不给正式回应,就是无论怎么表态,都容易被人借题发挥。你们爷俩爱回来不回来,反正老子蹲在长安,跟我爷爷亲着嘞。
  他四叔之所以派中使而非朝使前来,大概也怀着送个雷给他揣的念头,要借他的势力镇压汹涌的朝情。当然真派朝士的话,李潼倒是可以抖上两把了:你连该不该给你爹上坟都来问我,我就觉得你不该当这个皇帝,你听不听?
  基于这些盘算,李潼可以确定朝情基本上已经失控,而且就连他也已经无力扭转,接下来再有什么变数,也只能顺势而为。
  就连李守礼他丈人入京见面之后,都忍不住要劝说雍王归朝主持局面,由此更可以推想整个行台从事诸众是个怎样的态度。
  特别是今年行台甲兵盛集于长安,一旦接下来事态激化到大器何属的地步,李潼也绝不能再作什么退让之计。甚至只要朝廷前脚公布确定豫王西行祭祖,后脚李潼就必须要传檄诸军,咱们归国问政。
  若不然,对于行台上下他都无以交代,咱们拼死累活经营出陕西如今这幅局面,难道最后真要沦落到给二房东打工?
  他眼下之所以无论公私场合都不作明确表态,朝廷方面的影响还在其次,怕的就是一旦态度表现的过于勇进,就会被汹涌群情推着向前走。行台刚刚确立的两项边防大计,可能就会因此而停滞不前。
  “无论之后朝情大势如何,都不可再作轻松计议。阿兄你也要做好留守西京的准备,一旦我为大势裹挟,长安必须要有专守。”
  对于那些亲戚门户,李潼也都有所保留,他甚至不想让这些亲戚人家直接参与后续各种扩大化的纷争。此前丈人唐修忠便被安排跟随姚元崇北去河套,杨显宗则随曹仁师前往陇南,至于郑融本身不涉军务,则以陇州刺史寄禄荣养于长安。
  至于跟兄长李光顺,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这才透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天下情势,真是步履维艰。若真来年形势仍有转劣,三郎你不得不……你放心,我一定竭力维持住你交代的局面。只是、只是,我不知该要怎么说,但三郎你志大雄才,用事或是不容拘泥,但若真有两全之选,有的事情还需慎为……”
  李光顺听到这话,神情也严肃至极,但语调则就不免吞吞吐吐,很是纠结。
  长兄心意如何,李潼当然明白,既担心他于伦情之内作孽太深,又恐怕他拘泥仁恕不能大事竞成。
  “圣人近年虽然渐渐不容我于情中,但我入事以来,也从未以践虐亲员为威吓。眼下所虑大计,唯是唐业不坠,除此之外,余者俱是次计。但若还有两全能循,绝不孤厉逞凶!否则,将何面目以对祖宗后人、天下百姓?”
  李潼叹息一声,不无感慨的说道。
  “唉,世道艰辛,人心险恶,也只有三郎你面对这样的态势仍能不失定计。至于我,唯是应命躬行,甚至不敢遐思后事。人言或是可畏,但三郎你还能存有这样的心迹,已经俯仰无愧了。若真情势逼于两难,也不要太为难了自己。咱们满门生命,仍须仰你一人啊!”
  李光顺拉着李潼的手,不无深情的说道。
  “圣人入此险境,半是咎由自取。而我眼下仍存几分忌惮,也不失人情杂枝的困扰。纵然控弦十万,庐陵不动,我便不可轻动。山南风水,不足埋此贵骨啊!”
  局势发展到这一阶段,除了自身的种种布置尚能有所笃定,至于其他的诸种变化,李潼也不敢夸言能够料定几分。比如他三叔大概率会被卷入接下来的乱局中,但会在什么样的时机、以什么样的方式入局,李潼也都猜测不到。
  当然,无论未来局势如何发展,跟神都革命前夕那孤注一掷的局面相比,眼下的他是不失依仗,已经拥有了左右时局乃至于定鼎社稷的能量。
第0740章 北衙军壮,圣人不朝
  神都城北圆璧城中,隐有鼓声雷动。
  偌大的校场上,几路甲伍各成营阵,在那迎风猎猎的旗纛指引下,或进或退,井然有序。随着号角声吹起,诸营伍间各有精骑冲出,在诸阵线之间离合纵横,很是威武。
  “成军不过几月,已有如此精勇姿态,着诸典军者入前,赏此雄壮!”
  大纛之下,皇帝李旦同样身披光鲜甲胄,扶剑而立,望着眼前壮武不凡的北衙劲旅,心中豪情倍生,拍掌大笑说道。
  皇命传及,不久之后,诸营兵长便趋行来到大纛所竖的高台之下,各自入前唱名作拜。
  眼看着一个个威风凛凛、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禁军将领,李旦更是喜色盎然,于台上笑语道:“诸将免礼!万骑扩成以来,诸将俱勤奋于甲伍,至今已是规矩可观。将士勤劳宫门内外,朕得安寝于殿阁之间。今上下会武于内城,观此壮势,当作赏赐。诸将忠勇既捐于朕,凡所需求,朕当为了之,且入前各陈心愿所疾。”
  诸将听到皇帝如此慷慨之言,也都不免喜形于色,但一时间也都搞不清这豪言许诺尺度所在,不敢贸然入前相请。
  片刻后,排头一名年轻将官才入前深拜叩语道:“臣幸列宗家苗裔,旧年为妖氛所迫,流落江湖,生人不敢远计,泪眼难望宸居。陛下壮志潜养,奋起于宫阙之内,使人间正道重归,臣等瓜葛之属,亦因此重沐天恩,今更推授宿卫、安危与共? 恩重难表? 惟愿吾皇永持符宪,社稷长为安宁!”
  年轻人名李承况? 乃楚哀王李智云嗣曾孙? 如今则爵封楚国公,以右羽林中郎将分领万骑营事。
  听到李承况这么说? 李旦更是忍不住欣慰大笑,示意其人免礼登台? 抚其项背不无感慨道:“旧世孽情? 不堪回首。惟今朕持符布新,领掌宗家社稷,自当察辨分明。楚国公宗家少壮,忠诚之言发于肺腑? 怎能让你孤鸣无应!即便还未壮勋于世? 宗家亦当深作勉励!”
  说话间,李旦更从旁侧侍者手中取来一份玉册,递在了李承况的手中。
  李承况见状后,已经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伏地再拜? 两手颤颤巍巍这一玉册。
  皇帝身为天下之主,一事一物都有其非凡意义? 玉册无疑是最为高级的一种,所谓立后建嫡、封树藩屏? 临轩册授。
  李承况如今已经是国公显爵,如今皇帝再亲自授给玉册? 所代表的意义那无疑就是封王了? 总不能是给他一个苍蝇拍耍着玩。
  当然? 册封宗王这么大的事情,都有一整套严格的礼仪,且不说册书要经中书门下,起码也要有一位三品大员临轩赐册,当然不可能在校场上这么轻松的完成。
  因此皇帝李旦赐给李承况的玉册也只是一片空白,并没有文字记载。但这一行为已经是一个明显无比的指示,近日之内李承况一定会受封为王。
  眼见李承况激动得涕泪横流,几乎要抽刀剖心以表忠义,李旦心中也颇感满意,微笑着着令中官将李承况搀下台去。
  此时大纛周边众将眼见这一幕,一时间也都激动眼热至极。李承况本来就是宗家子弟,因练军有功而受封王爵,这样的际遇他们自然不敢贪望,但见皇帝陛下如此豪赐名爵,那种激动之情自然也都溢于言表,一时间校场上各种表忠献义之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氛围也让李旦快意不已,北衙万骑可以说是他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起来的嫡系力量,诸将士如此归心,才让他感受到手中所掌握的权威有处附着,而非空荡虚无。
  接下来数名练军有方的北衙将领也都次第登台受赏,名爵势位都有了一个极大的进步,以至于整个校场上欢呼声不断。
  一名将领在得获赏赐后更忍不住激动表态道:“如今万骑行伍编成,贲士满营,唯欠器杖使给。但得诸用给足,臣等必竭力报效皇恩,向天下宣我北衙军威!”
  听到这将领如此表态,李旦脸上不免闪过一丝不自然。如今万骑编成,诸营军令也已经颇有章法,但仍有一点,那就是连基本的甲刀器杖都还不怎么充足。
  包括今日的演武,诸营士袍服不一,所持器杖也多竹木器械,这也难免让军容威仪大打折扣。
  有关这一点,李旦也颇有几分无奈。此前神都革命,雍王掌控北衙,北衙库储器械几乎被搬运一空。之后朝廷财政一直紧巴巴的,虽然少府、太府等也有官造补充,但始终不能敞开量的生产供给,更何况还有南衙这样一个吞金大户亟待补充。
  年中陕西道递运钱货几十万缗,让皇帝可以绕开南省,亲选将员并募聚甲兵。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万骑真就是不打折扣的募众万数人之多。
  新募之军,操练演武、诸种耗费,陕西道那几十万缗财货早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接下来北衙军事再作增补,就绕不开外朝了。
  且不说皇帝现在内库本就局促有加,即便是宫财丰用,上万人的甲刀器械补充也是一个大工程,不可能绕开外朝、直在宫中进行冶铸。
  此前李旦是打算从南衙支用一批器械补入北衙,结果却遭到时任兵部尚书的王孝杰阻止,王孝杰甚至直在都堂狂言,若真诸边有患扰及宸居,他当亲自披甲持戈、拱卫大内。否则北衙甲士强聚、物料穷用,只是劳民伤财、不切时宜。
  也正因为这番争执,最终耗尽了皇帝对王孝杰的最后一点耐心,罢其宰相之职。但王孝杰虽然被罢免,北衙增补器械一事在政事堂仍然迟迟不能通过,原因也很现实,就是没钱!
  这样的理由,李旦当然不能接受。朝廷财政窘迫是一方面,但凡所用事也必须要有一个轻重的判断取舍。朝廷财政再紧张,能比陕西道大行台还紧张。此前大行台创设军器监,于骊山大兴冶铸,以至于流到神都北面的大河之水都带着一股铁锈味,满朝臣员怎么有脸说没钱武装北衙新军?
  说到底,无非是朝臣们不愿意见到皇帝掌握太强大的亲信力量。此前北衙扩军的时候,御史台已经频有谏言,所持言论与王孝杰大同小异,但因为物料诸用俱出宫库,此类言论皇帝只是避而不谈,外朝也很难有实际的手段干扰到事情的进程。
  现在一笔外财花光了,凡所物料支给便绕不开南省诸司,李旦对于朝士们的争议便也无从回避,以至于北衙物料支给阻滞重重。
  不过如今的李旦也并不是刚刚出宫、面对复杂局面束手无策的新人,对于如何回避争执并达成自己的意图,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今日圆璧城演武,除了确是需要检验一下北衙练军成果之外,李旦也是希望借此震慑一下当下正汹涌不已的朝情。
  自圆璧城返回禁中,褪下戎装、换上常服,李旦便召来内常侍苏永询问道:“玄武城诸仓点验清楚没有?”
  苏永闻言后连忙膝行入近,手捧籍册奉至案前,恭声答道:“玄武城诸仓所储甲刀弓弩等械具,皆详录籍中,敬请大家阅览。”
  既然已经知道外朝整体对北衙扩军都持一种抵触的态度,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凡事俱仰外朝,还是在通过别的途径进行扩收,接过中官奉上的籍簿略作翻看,对这数据略存不满,但也没有显露于形,只是沉声道:“凡所库储,严令封存,不得禁中手令,不准开仓发给!”
  苏永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李旦旋即又说道:“今日外朝几人请见?”
  “韦相公入请五次、李相公入请三次……”
  听到中官禀奏,李旦眸中厉芒闪烁并冷哼一声,将诸宰相请见的事则记录翻看一遍,然后才又合卷说道:“明日早朝,一并省减。着政事堂诸员并太常、光禄、宗正并卫尉等于仁寿殿待召。”
  外朝群议沸腾,都在请求豫王西行祭祖,此中用心险恶,李旦自然有觉。
  最开始他还暗示政事堂诸员将此类议论压制下来,但却不见什么明显成效,索性直接不再参加外朝朝会,凡有事项俱通过中官向外朝传达,只是专心筹备此次北衙演武。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对外朝朝事就全不过问,过去这段时间,单单政事堂人事变动便有数起之多。
  “姚璹入都没有?一旦入朝,即刻授给时节,着其暂领豫王府长史,落聘请期于道国公家。”
  姚璹此前担任汴州刺史,但是此前由于今年秋贡入都失期等诸事而遭弹劾罢免。但李旦却并没有直接将之放逐于野,而是以散骑常侍召其归朝,就是准备让姚璹为请婚使出面主持豫王婚礼。
  雍王在朝未久,但却拥趸颇多,这其中姚璹就是一个关键人物。特别是在雍王入嗣孝敬前后,时任宰相的姚璹可以说是大量江南人士投往雍王门下的一大媒介。
  现在李旦召姚璹入朝,便心存一石二鸟之计,一则继续为朝中过于喧噪的士情降温,二则就是动摇一下雍王的士用根本。
  “姚璹车过荥阳之际,马惊失蹄,落驾成伤,日中奏告恐年前不能入都……”
  “老贼奸猾!遣中使、太医就县诊断,他纵是死也要死在神都!”
  李旦闻言后顿时拍案怒声,打定主意不准姚璹置身事外。吩咐完这件事情后,他才又说道:“召太平明日入宫相见,楚国公拟封广陵王,明日便要降书两省。此前约定北邙开设宫造,她也要给我一个回应了!”
第0741章 北衙军事,分一杯羹
  今年年中,左羽林卫撤离上阳宫宿卫,并且雍王家眷西迁,但上阳宫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冷清下来。
  因为随后不久太平公主就搬入了上阳宫、傍母而居,虽然也引起了一些礼法上的争议,但因为当今圣人都未明确反对,再加上神都局势波澜翻腾,也没有人抓住这一问题纠缠不放,事情便就此确定下来。
  早前潞王率领左羽林卫宿卫上阳宫的时候,因为陕西道大行台的缘故,再加上雍王势力被扫出朝堂,使得上阳宫格格不入于神都时局,与大内皇城甚至还隐隐有几分对抗的意思。
  不过随着太平公主搬入上阳宫,这一态势便荡然无存。毕竟当今圣人与太平公主兄妹情深,再加上如今神都城的一系列追奖事宜都是太平公主所促成的,诸多因此受惠的时流人家对太平公主多多少少都是心存一份感激。
  所以原本几乎已经不与外界有什么交流的上阳宫,也因为太平公主的到来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不独诸内外命妇频繁走访,甚至就连有的朝士间不时也会来到上阳宫拜谒或是参加宴会。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皇太后就因此重新获得了与外界接触交流的机会,皇帝之所以准许太平公主搬入上阳宫居住,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严格限制皇太后接见外臣与命妇,甚至就连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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