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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冠冕唐皇-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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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嗣立对此恭然应是,接下来又有其他在场人众陆续入前讲述计划的筹备情况。这一群人势位或许不高,但却涉及朝廷事务方方面面,对朝廷目下的状态了解可谓翔实有加。
  眼下两衙仍在都畿的甲员,约有一万出头。这当中除了北衙因有天子亲军的性质、再加上近年来皇帝各种调整把控而较难渗透之外,南衙诸卫府可以说都有他们的人在当中。
  换言之,南衙这六七千甲卒如今已经可以说是由皇帝与庐陵王共同掌控的,究竟能够掌控多少南衙兵力,就要看庐陵王一方的具体计划如何、以及起事时的各自发挥了。
  除了对于南衙的渗透之外,庐陵王一方在其他方面也掌控了为数不少的力量。像刘思礼所担任的都水使者,就能够调控都畿周边运渠的仓邸与力役。
  至于那个河南县主簿吉三,本名为吉哲,因为要避讳庐陵王的名字而只称行第,其人官职也能调度河南县廨衙役、包括分散在诸坊中的武侯街徒、不良人等。有需要的话,甚至还可以将县狱中的囚犯们都组织发动起来。
  吉哲所担任的京县官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能够在其辖区内给庐陵王一方人员提供一个临时的藏匿地点。
  在庐陵王正式抵达洛南之前,韦嗣立在汝州所招募的那些丁壮们除了留驻此处的一部分之外,另有千余众就是循着吉哲的安排分批潜入都内藏匿下来。
  除了这一部分力量之外,还有就是那些居住在神都百坊中的国爵勋贵与朝士人家。他们各自也都有豢养的家奴与族人,一旦起事便要舍命搏取富贵前程,这一批力量发动起来,顷刻间就能让整个都畿都陷入混乱中来。
  在听到堂中众人各自讲述之后,庐陵王也是眉飞色舞,击掌赞叹道:“在朝在野、义士林立,何愁大事不成?来日社稷得以安定,唐家得以兴复,诸君之功伟矣!”
  “此皆大王鸿福所以聚势待功,臣等景从麟尾,必忠义以报,不负此身!”
  众人闻言后也都齐齐叩拜,场面一时间融洽有加。
  经过一番商讨后,堂中便有人陆续起身告退,大事谋发在即,他们各司其职、各有各的忙碌,如果不是为了赶来迎接庐陵王,也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聚集在一起,以避免各种意外与危险。
  众人离开的时候,庐陵王也做出了一些人事上的安排,安排一些人员入城参与不同的事务。如今他离开房州也有了一段时间,对外界的人事不再是一片茫然,同时聚集在身边的人众也渐渐有了亲疏的分别。
  旧年因年少轻狂、操之过急而憾失大位,但并不意味着庐陵王对人对事就全无主见,特别长达十几年的幽居生活、痛定思痛之下,对于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也分外珍惜。
  虽然一直到目前为止,庐陵王仍然不免受人操控,但他毕竟才是这一次事件中的主角。此前人事操控的空间极小,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过于外露。现在随着人事见多,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与谋计。
  刚才群众聚在一处,庐陵王也只是温言加勉以作鼓舞,随着人众逐渐退出,他便又召来了杨元禧、裴伷先包括几名妻族的韦氏族人,并不掩饰自己忧虑的叹息道:“方今都内人事参谋看似势众,但仍有几桩不足、不可不察。
  一则与事者多为下僚,不参机要,或有感不遇能奋身于事,但却不足定于大势,我一身安危不可轻为彼曹搏取富贵。二则诸世族权门或预谋于事,但仍不免惜身之想,未必能竭诚于事。三则人事分散于坊野之内,难为聚合,南衙与谋者虽多,短时内未必能击破宫防……”
  庐陵王历数几桩,都是谋划中的漏洞所在。而在这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他们这一方在朝堂中并没有掌握足够的势力。
  都畿内人事联络,可以说全在韦承庆一身,这样的联系实在太薄弱,一旦韦承庆这里出现了什么纰漏,那看似缜密周全的人事安排就丧失了统合的渠道。甚至就算韦承庆那里不出意外,其人本身不具宰执,能不能够做到统合各方的力量,也是可疑。
  历数诸事的时候,庐陵王也并没有回避韦嗣立,毕竟眼下都身在一条船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是舟覆人亡的下场,自然是要集思广议、务求周全。
  “这一点,家兄不是没有考虑到。但突厥骤然南来,朝情惊变,仓促间已经不及、也不敢贸然联络在朝势位之选……”
  听到庐陵王提出的几点,韦嗣立也叹息一声道。如果他兄长仍然还执掌南省,这几点自然不成问题。可是随着韦承庆被罢相,皇帝又抓住机会接连拿下几名与之有着深刻联系的朝臣,使得他们在朝中力量严重削弱。
  现在参与这番谋计的,主要是近年从西京被雍王驱赶到神都的关西勋贵、与众多本来就被边缘化的中下层官员。至于朝中势位正在的大臣欢不欢迎庐陵王归国,这还真不好说。如果轻率接触,反而有可能被抓住罪实、遭到镇压。
  “我并不是怜惜自己一身,但今上失道、内忧外患,又有宗家孽流逆行于途,稍有差池便是宗庙堕落之危,不得不力求万全!”
  讲到这里,庐陵王怅然一叹,指着韦嗣立等人说道:“当时决意归国,便将性命托给诸君,此意至今不改,凡所计议,自然也要极尽真诚,全无保留。旧者天下负我,至今仍有余悸。今日会见诸众,诸君谁能确保俱为坦荡无私之流?
  我并非邪情度之,但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诸员助我、尚需奋力一搏、功成富贵尚在两可,但若出门背我、朝堂告发,则荣华垂手可得。当中轻重取舍,让人不能安心啊!”
  韦嗣立听到这里,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上前沉声道:“臣兄弟奔走构计,满门安危入此一谋之内,凡所招引亦竭诚效忠大王之类……”
  “府君稍安勿躁,大王所言亦大事根本,并非指责贤昆仲谋事不谨。国器更迭,枢密决之,天子宾友,唯是二三。今大王驾临所在,俱已泄于坊里,更有何机密可言?”
  杨元禧见韦嗣立仍要争辩,便开口说道,同时右手已经暗扣腰际佩刀。而几名王妃韦氏的族亲表现的则就更加露骨,直接各因站位将韦嗣立包围起来。
  眼见到这一幕,韦嗣立脸色顿时一变,片刻后连忙深拜在地并颤声道:“臣合族性命皆决此计之中,唯大王教令是从!”
  见韦嗣立被慑服,庐陵王才满意的点点头。这一次归都谋发政变,韦承庆兄弟诚是居功至大,但也因此而喧宾夺主,内外势力的联合都是以他们兄弟为中心,这自然让庐陵王不能放心,所以也要想办法将主导权夺取过来。
  “香山此处据点,往来出入者众多,已经不可保密。稍后韦卿与我并择忠勇,即刻转移,另择善处。故计照常进行,我会留一子呼应都畿诸方起事。”
  说到这里,庐陵王又指了指裴伷先吩咐道:“我与诸员离此之后,此间甲伍由裴卿暂作领率,小儿福奴与你并在,以应都畿情势之变。若担心都内诸家怯懦惜身、临事反悔,可以先行潜入都邑、遣员就邸勒令,我儿所在便是我身所在。若事有不济,尤以保命为上,必要时、弃子活卿也不谓可惜。”
  “臣、臣谨遵教令,必誓死保卫郎君于万全!”
  裴伷先听到这话,身躯微微一颤,连忙伏地感动泣声道。
  庐陵王离席行下,托着裴伷先两臂正色道:“所言绝非虚伪,怀抱厌物,仍可复得。但裴卿与我是相濡以沫的患难之交,若真形势危难,一定要谋身为先,切勿争强赴难,使我痛失肱骨心肝!”
  庐陵王虽然言辞诚恳,但裴伷先却是一片心寒。
  他自知庐陵王已经决定将他、将韦氏兄弟于都畿所网络的人事,甚至包括其亲生骨肉李重福,都当作了这一次归都发动政变的牺牲品,将他们一众人事都作为吸引朝廷力量的诱饵、闹乱都畿的筹码,只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一击致命、夺取大位的机会。
  同样心寒的还有韦嗣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兄弟奔走联络、苦心筹谋,庐陵王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机遇?可现在大事未成,他们兄弟一番苦心、乃至于合家性命便被庐陵王狠心抛弃。
  可就算心寒,韦嗣立也不得不接受庐陵王的安排,庐陵王败不起,他们兄弟同样败不起。
  若此番侥幸能成,即便牺牲了神都城中的兄长与族人们,整个家族起码还有他能够分享胜果、延续荣光。若终究只是一番徒劳,他也要将一条命留到最后,咬死庐陵王这个薄情寡恩之徒!
  在韦嗣立的配合下,再加上杨元禧等人已经先一步被庐陵王所拉拢,一行人精选部伍、快速转移,很快便消失在神都城外萧条原野中。
  “裴、裴……奉物郎,阿耶他们走了,咱们是去是留?”
  庐陵王庶长子李重福在家中虽然素来不受重视,但旧时于房州之际,裴伷先热情结好庐陵王一家,也并没有忽略这一位王子,彼此也算略有交情。
  李重福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因庶出而备受冷落,基本的教养都欠奉,被父亲抛弃于此后便彻底的没了主见,只是拉着裴伷先的手臂悲声问道。
  裴伷先看了惊惶无措的李重福一眼,低头稍作沉吟,并看了看韦嗣立临行前所留下都畿同谋诸家的名单,然后才抬头望向李重福并沉声问道:“郎君欲死、欲活?”
  “我不知、我……我要活!我要活,请裴公救我!”
  李重福听到这话,更是惊慌至极,抱着裴伷先的臂膀便悲呼道。
  裴伷先未及答话,突然外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骑士人还没有抵达庄园,声音已经传了出来:“神都城中南衙甲兵尽出!韦相公告急……”
  此时周边园业之间仍有近千徒卒,只是真正的精卒包括精良器杖都被庐陵王一行选走,剩下的只是一些韦嗣立在汝州所招募的草野亡命之徒。听到骑士的呼喊声,这些人也纷纷从藏匿的地点冲了出来,乱糟糟的不成阵势。
  听到这传信声,裴伷先脸色先是陡然一变,片刻后则连忙将身边仅剩的十几名精卒招聚起来,器杖分发之后牵马而出,望着庄园内外这些不无惊慌的乌合之众们大笑道:“此为都内贵人早作定计,拥王从龙,功成此日!诸员随我奔赴神都,入城之后,钱帛任取、官爵盛授!庐陵大王已经先行一步,先登为功、落后莫怨!”
  喊完这一通口号后,裴伷先等十数骑已经挟着庐陵王庶子李重福冲出园业,并向北面的神都城方向驰行而去。
  其余员众见状后,也都彷徨尽消,将剩下的器杖、马匹等哄抢一通,然后便叫嚣着冲出了门。这些人能被韦嗣立招聚起来,本身就是不安于室的无赖泼皮,做着拥王从龙的美梦,甚至都搞不清楚此行真正意义所在,就这么闹哄哄的冲向了二十多里外的神都城。
第0767章 龙麟潜邸,入此能活
  傍晚时分,代表着宵禁开始的街鼓声并未按时响起,而这也意味着神都城内的秩序已经彻底崩溃。
  长夏门东归德坊,地当神都城水陆出入门户,坊中因此邸店林立,也难免受到席卷全城的骚乱波及。而且因为常有客旅聚居于此,坊中品流更加复杂,骚乱爆发起来的时候也就更加猛烈。
  坊中西曲伊水穿坊而过,是客货云集所在,早在城中别处骚乱发生的时候,便有心忧商货安全的商贾们组织脚力围设栅栏,隔绝内外,反应还算及时。而在亲眼见到一路增援长夏门的南衙禁军彼此于坊外长街上一番斗殴厮杀后,坊里的气氛便也发生了变化。
  有一队受雇于商贾的脚力趁机向货主讨取钱物补助,理由也很正当,他们此前收取的脚力钱只包括货品的运输与搬运,可现在还要兼职护卫。适逢都畿动乱,风险陡增,这些只凭一把力气养家糊口的脚力们想要更多一份财物傍身以为保障,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这一要求提出来的时候,却遭到了货主断然拒绝,不愿接受这种坐地起价、趁火打劫的行为。此时城中闹乱已经越来越激烈,本就人心惶惶,彼此口角争执起来,又没有一个强力的第三方协调仲裁,最终便发展为武斗。
  脚力们仰仗人势,将货主并其奴仆殴打一通,继而便将物货哄抢一通,推开栅栏便向曲里四处逃窜。这一番行为瞬间便将坊里本就人心惶惶的气氛打破,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很快整个坊区便陷入了斗殴哄抢中,那些因傍地利而日进斗金的邸店便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这当中,有一处邸店内有二十多名壮卒驻守,各持棍杖驱逐殴打街面上敢于靠近的强盗凶徒。虽然暂时还没有被冲入进来,但随着其余邸店相继告破,此处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凶徒,势如狂风巨浪中一块危立的礁石,被拍碎只是时间问题。
  “田阿兄,乱势越来越凶猛!若再不更换器杖、狠杀一批,咱们怕要守不住了!”
  邸店前庭刚刚打退了一波强人后,一名眼角乌青的壮卒退回邸店中,望着话事人不无忧虑的说道。
  听到墙外传来的杂乱打斗声、以及墙头上频频探头的强盗,田少安也是一脸的忧色,对于眼前这一局面倍感头疼。入城之前,他也没想到神都城竟会乱得这么快、这么彻底,现在身负的使命都还没有一个眉目,便要面对一个群众围攻、去留两难的困境。
  他这里还没有做出决定,墙外便又响起了一串更加猛烈凶恶的打杀叫骂声,显然这一处硕果仅存的邸店引起了更多坊里凶徒的关注。
  “分发甲械吧,保命为先。若实在抵挡不住,便先弃此处。”
  情况危急已经不容拖延,田少安将心一横便做出了决定。
  随着田少安一声令下,邸店后方便搬出了十几具的战甲并刀剑器械,前方分出十几人入后武装,防卫稍有松懈,霎时间便有几十名凶徒趁势冲入了进来。
  然而很快,这些人便发现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满仓的钱帛货物,而是许多甲械精良的悍卒。邸店内诸故衣社徒本就精壮强悍,更换了甲械之后一个个更是战力惊人。
  那些冲入进来的凶徒们只是一腔欲念驱使,手中连像样的器械都无,遭遇了这样的对手,无异于浪花拍在了铁壁上,直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很快,邸店中武装起来的悍卒们便将冲入者尽数杀退。哪怕他们并不以杀戮为乐,邸店前方也渐渐的被血水染红。
  这血腥的一幕让人胆寒,坊外那些强徒虽然叫嚣凶恶,但本质上也不过是环境感染、一时贪念,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强盗悍匪。在眼见到对手强悍,再冲便会有生命危险后,一颗躁动的心也快速的冷却下来,渐渐向周遭街曲溃退。
  乱民们想要避开这一处杀场,但田少安却不想让他们退走。他们这一身武装器械毫无疑问都是禁物,一旦被官府察知就会有极大的麻烦。
  虽然说坊里喧闹多时都无官府衙役与禁军将士冲入镇压,神都城中看似已经失控,但田少安困守邸店中,终究不了解城中大势变化。如果接下来官府能够成功控制住局面,他们一行人必将无所遁形。而且眼下这种混乱若能融入下去,稍后的行动与计划都会有更多的选择。
  眼见人潮有退走之势,田少安便即刻下令壮卒们从后堂搬来一筐筐的铜钱布帛,直接当户向界面抛撒,同时口中大声喊道:“乡义无心为恶,坊曲失序让人心慌!钱帛不足可惜,人命最足珍贵,散尽家财,只求活命!盼众乡义于此共守,以待官府重修秩序!此时浪行街曲,街面多有凶恶,聚众能活,不受豺狼撕咬……”
  街面上钱帛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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