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5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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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夫君如此盛赞,郑文茵俏脸微红,然后便扑入李潼怀中,呢喃细语道:“先时廊外问讯,听夫郎赞韦娘子莺声悦耳,妾羞不敢语,此夜三郎若再奋力,妾也歌喉撩人……”
第0804章 三长入蕃,编户齐民
在皇帝登基大典举行完毕的第二天,皇后册封典礼便开始进行筹备。
皇后作为坤极之位,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其册封同样也是国之大典。虽然规格略低于皇帝的登基大典,但基本流程也都相差仿佛,同样需要进告天地祖宗、群臣进贺。除此之外,还有外朝诸命妇进行拜贺。
同时,由于本朝还有一位身份地位俱不同寻常的太皇太后,在典礼筹备的过程中,也要充分考虑太皇太后的存在感。
登基大典举行第二天之后,外朝诸命妇们便陆续进入了光顺门外的命妇院暂居以待参礼。这其中,曾经在武周朝担任御正女官的裴行俭夫人厍狄氏被任命为内礼仪使,与外朝礼部尚书欧阳通一同筹备册封典礼。
李潼在皇后寝殿长安殿留宿一夜后,便又乖乖的返回了自己的寝殿蓬莱殿。诸礼仪琐事皆付有司操办,而他也并没有清闲下来,自有大量的事务等待他去处理决策。
眼下诸外事方面,除了仍在进行的河北针对契丹人的追击,倒也没有太过值得关注的大事发生。河北方面最新的战事进展也是喜人,随着李尽忠暴毙于瀛州、契丹军事大溃,接下来的战事便是各种追击。
这其中,黑齿常之、唐先择、杨显宗三路大军已经在幽州成功会师,河北境内的贼踪基本已经被肃清。原本回拒幽州的孙万荣所部契丹叛军也被已经抵达河北战场的张仁愿击败,并且一路乘胜追击,在原北方将领杨玄基、张九节等配合下,前路人马已经进入辽西地区,正在着手收复营州。
不同于原本历史上一言难尽的平叛战争,李尽忠主力被击溃于河北内部的瀛州,孙万荣所部虽然仍还保存一定实力,但已经不成大患。奚人倒戈也让契丹人失去了最大的盟友,而且这盟友一旦倒戈,插起刀来就更加的凶狠。
这其中,单单奚酋李大酺一次性便向大唐进献了足足五千多契丹人的首级,除了在正面战场上收割契丹溃卒的人头之外,留守族地的奚人甚至攻入了契丹人的松漠州,大肆掳掠杀害留守的契丹人部伍,一副要一鼓作气把契丹人搞残的架势。
原本历史上,作为契丹叛乱失败最大推手的突厥默啜,由于此前落败于东受降城,非但没能染指河曲,也没有力量再插手东北方面的战事。因此眼下的东北方面,唐军再次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当然,在这一片大好的局面中,仍然存在着一定的隐患。东北方面,唐人的数量并不占优,大量东胡部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随着以营州为中心的羁縻秩序的崩溃,想要让这些东胡部族再重新归入大唐的统序中来,仍需一番苦功。
这当中最大的隐患莫过于靺鞨人的东逃,靺鞨也是东胡中一个古老的部族,如果不考虑其部族在大唐羁縻秩序下的独立性,那么靺鞨人的力量其实还要胜过契丹。
当然这一份强大也是充满了血泪,大唐初期,靺鞨人不幸生活在大唐与高句丽两大强权之间,其部落联盟中势力最大的粟末靺鞨便产生了分裂,一部分加入了大唐,并产生了以李谨行为代表的粟末蕃将群体。
至于另一部分族人,则就受到高句丽的驱使奴役,并安排在与大唐作战最前线的辽东地区。这一部分人际遇就要悲惨许多,随着高句丽的覆亡,作为战败者的仆从军而加入大唐,首领被扣押在营州,部属则安置在辽东地区,受大唐控制与更加东北的黑水靺鞨作战。
这一次从营州东逃的靺鞨首领乞乞仲象等,便属于后者。他们当然享受不到太多大唐的恩惠,所领略到更多还是大唐的残暴,心中当然存怨不浅,想要重新招抚回来并不容易。
而且辽东方面还存在着多达十几万户的高句丽遗民,这些人与靺鞨人也有着充分的融合,很有几分难兄难弟的味道。这也是原本历史上,渤海国得以建立的客观基础。
在当下这个时空中,李潼当然不允许海东再出现渤海国这样一个存在,但也明白若只是一味征剿、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也充分利用大唐此前几次东征所遗留的人事基础,一方面大力提拔东北系的将领,黑齿常之麾下就有数名原高句丽高氏、泉氏等人选,用以分化高句丽遗民。另一方面就是积极联络黑水靺鞨,通过这些东胡本土力量遏止住粟末靺鞨的东逃之路。
以夷制夷向来都是强大帝国维持边疆秩序的不二法门,毕竟想要维持这么大的疆土规模,全凭正面战场的投入,哪怕再强大的政权也禁不住这种消耗。虽然过程中难免会有养虎为患的弊端,但总体上而言还是利大于弊。
李潼这些年与周边诸胡也算是打过不少的交道,感触最深其实还是在面对边疆胡患的问题上,把一个部族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这种观点还是稍显粗暴简陋。除了政权与政权之间的矛盾,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矛盾,其实还存在另一个维度,那就是阶级之间的矛盾。
大唐立国以来,对周边诸胡的政策虽有强硬、但也不失怀柔,整体上而言还是一种开放与包容。高宗一朝疆域盛极,四面出击,虽然这些蕃胡们也难免征役之苦,但所获得的封奖赏赐等各种战争红利也是不少。
但这一部分战争红利,绝大多数都被那些蕃胡酋首们所截留,普通的部族民众得惠甚少,这就在底层中形成了强烈的不满。而那些蕃胡酋首们,一方面从大唐获取各种战争红利,一方面则就煽动与利用这种底层怨气,不断作乱以谋取更大的好处。
有关这一点,那些西河行社胡奸雇佣军们表现可谓淋漓尽致。大唐军队中存在着大量的城傍与仆从军,但整体战斗力不高,顶多跟在主力唐军后面打打顺风仗、清理一下战场,或者承担各种军事劳役。
但西河行社不同于那些胡酋们各自统率的仆从军,他们是由朝廷直接遣使、并由唐人将领直接指挥战斗,战争的奖赏也直接下放到士卒个人。所以在战场上的表现也都极为生猛,无论是在攻坚还是在野战中,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其实无论唐人还是蕃胡,真正底层生活都极为清苦。但相对而言,大唐占据着此世面积最为广阔、适宜耕作的土地,而且还有律令法规去维持籍民的生存空间。而那些底层蕃胡部属们,则就完全活得没个人样,可以说是各自酋首的私人财产。
达则兼济天下,李潼觉得很有必要将福报传达六夷,解放那些被诸胡酋首们所奴役的蕃胡人民。毕竟大唐皇帝还有一个天可汗的头衔,无论华夷皆我子民啊。
所以接下来对东北局势的平复策略,他便打算以羁縻兼以编户,通过乡里三长等逐步取代豪酋都督。当然,诸蕃情况不同,完全的生搬硬套未必能够达成预想中的效果,但只要能够削弱蕃胡部族那种人身依附与隶属关系的部落制度,就值得尝试。
毕竟种姓制度里都能搞民主普选,还有什么是不行的。先从一些势力弱小的蕃胡部族里练练手,玩坏了就玩坏了,只要稍有成果,那就可以继续推广。
当然,诸胡那样的社会组织结构也自有其深刻原因所在。生产力低下,没有农耕这样稳定的生产方式,个体对抗风险的能力太小,不得不抱团求生。
在李潼之前,不是没有个人或者政权尝试此事,但多数无疾而终,没有得到充分的贯彻。没有稳定的生产环境与生产方式,即便强行编户,这些籍户也很难长久的存在,各自破产、沦为赤贫后又聚集起来爆发更大的动乱。毕竟就连中原王朝,都难免土地兼并的周期性矛盾爆发。
不过李潼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目的本也不够纯粹。
他所着眼更多,还是在最短时间内挽回从高宗后期直至武周一朝逐渐有所衰落的军事霸权,只有在军事上重新回到高光时刻,确立一个不容挑衅的权威,接下来才是需要考虑制度与生产力是否配合的问题。
对于诸胡编户,他心里也有着一个清晰的尺度判定,那就是需要满足军事雇佣、贸易互补以及原料供给等几方面的要求。诸胡若不能满足这几类要求,留着价值也不大。
比如随着三受降城建立起来,河朔方面形势趋于稳定,河曲六州的东突厥降户们可以征募为兵、放牧提供马匹、皮毛、肉食等各种物资,以及参与盐业生产乃至于矿业开采,这就有编户的价值。
至于仍然活跃在漠北地区的那些突厥人众,就是需要狩猎追击的目标。
这些蕃胡的存在,不只不能给大唐带来利益,同样也会威胁到河曲六州他们那些同族的人身与财产安全。饭碗在哪里,屁股就在哪里,哪有那么多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第0805章 册授群臣,大治将兴
就在李潼还在与集英馆诸学士、包括两省官长们讨论于诸蕃部推行三长制度并进行编户步骤和目标的时候,皇后册封典礼也如期举行。
原雍王妃郑文茵,出身中原名族荥阳郑氏,入配天家以来也是妇德温婉、人所共见,而且还新进为天家添丁、产下嫡长子,得受册封为皇后也是当然之选,可以说是上上下下都满意的一个结果。
随着皇后册封完成,连场国礼总算告一段落,后续或许还有一系列的礼事,也都不需要维持这么大的规模。接下来皇帝与皇后在大明宫含元殿大酺礼谢群臣并内外宾客,持续三日之久,太皇太后也列席殿中,君臣上下可谓其乐融融。
在皇后典礼册封完成之后,朝廷接下来再作礼事,那就是为孝敬皇帝设庙专祀,同时恢复先雍王李贤太子之位。
这两项礼事便没有再大肆铺张,只着有司督办处理,甚至都没有放在朝堂进行讨论,就算有一些御史言臣做出各种各样的建议,朝廷也只是纳而不论。
之所以这么处理,也是无奈之举。李潼的身世过于复杂,得位过程也是曲折有加,如果深入讨论下去,势必会延伸出各种各样的观点,无论哪一种观点其实都很难符合众愿,并不利于刚刚恢复稳定的朝情局面,索性存而不论。
李潼也没有一根筋的非要将嗣序所属讨论个明明白白,因为没有必要。后世别宗入继大统虽然也有相关的礼议争执,其中比较著名的便是宋英宗濮议与明嘉靖的大礼议。
但这两次政治事件,与其说是皇帝孝心深刻、一定要给亲爸爸一个名份,不如说是出于种种政治考量,新皇为了确立自己的权威而主动挑起的朝情对立。
李潼得位过程虽然曲折,但在君威这方面还是拿捏得死死的,如果还要靠给他爸爸争名份才能确立自己的权威,那也实在是白混了。
虽然事情模糊处理会留下一定的礼法混淆之处,但这种余波大可交给时间、循序渐进的去解决,没有必要在登基伊始便供人磨牙、树立各种对立情绪。
如今的他,就是大唐理所当然、当仁不让的皇帝,只要确立这样一个共识,时局就能顺利的发展下去,讨论任何别的事情,都是节外生枝。
几项大礼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群臣期待已久的靖国封赏了。首先受到封赏的便是李潼的两个兄长,虽然两人早就殊封亲王,但那毕竟是他四叔在位时期搞的,眼下新君登基,还是要做出一番改变。
这其中,汉王李光顺改封为同王,潞王李守礼则改封岐王,各给实邑三千户。同州便是左冯翊,岐州则为右扶风,取宗室辅弼之意。
李潼虽然做不出唐玄宗跟兄弟们大被同眠那么肉麻的事情,但他对兄长们的感情与信任却并不少。长兄李光顺谦恭自守,二兄李守礼乏甚心计,兄弟们患难与共,且多年前便以李潼为核心,或许没有什么大的功事创建,但也都在竭尽所能的为李潼上位提供帮助。
如今想来,李光顺之所以硬要将原来的婢女迎娶为妻,除了深情笃守之外,应该也是存了几分表态不争的想法。李守礼虽然没有这么敏感深刻的心思,但也一直对李潼言听计从,少有自作主张。
李光顺原本是以西京留守而参知政事,改封之后便罢知政事,担任殿中监。李守礼此前就任并州大都督,但并未到任,如今河东局势也恢复平稳,便在朝担任左卫大将军,并就任第一任的京营指挥使。
京畿宿卫改革关乎社稷安危,虽然亲王执掌京畿防务也有些不合理,但除了手足兄长之外,李潼还真的不太放心交给其他大将。让李守礼站在台前领衔其事,才能确保李潼的意图得到充分贯彻,从而渡过这最初阶段的磨合期。
除了两位兄长之外,虽然在东都时,李潼对他姑姑态度不够客气,但这一次既然要大爵宗室,还是给他姑姑加了太平大长公主的封号,与两位兄长并给实封三千户。
不过李光顺与李守礼自知李潼并不希望太多实邑分给宗室,所以在受封之后百般推辞其封,最终取一折中,各自实封千户。
至于太平公主,虽然有些不情愿,毕竟她原本实封便已经达到五千户,加大长公主号后本来就给裁减了一部分,但有皇帝亲兄弟做出表率,也不敢贪恋封户,只能不无委屈的上书辞封,也接受了千户实封。
李唐宗室在相王在位时虽然回了一波血,但之后神都动乱又折进去一部分。至于剩下的这些,李潼倒也没有再做裁抑,仍然承认他们各自封爵,只是将原本溢出永徽年间食封规格的一部分给裁去了。
宗室中唯一在这一次风潮中逆风而上的,就只有李恪一支的李千里了,从原本不无尴尬的郁林王改封新平郡王,作为皇帝优待宗室的一个代表。
李潼也不是抠抠搜搜,舍不得优待宗室子弟,实在是滥封之例一开,便是有害无益。
宗室子弟本就享有各种优待,若确有才能,无论从军从政都不愁没有出头之地。没有正事干的那真是一窝一窝的生,他家里就有这样一个种子选手,给太多优待不独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经济负担,也容易把人给养废了。
宗室封奖后,功臣的封给才是一个大头。李潼这一次归国靖难,并没有经历什么宫变阴谋,返回洛阳后便开始着手收拾烂摊子,该清理的也都清理的差不多,所以倒也不必再考虑什么屁股问题,可以本着一个公平公正、就事论事的原则。
在这一次靖国定乱中,长平王李思训叩关迎王、宰相欧阳通匡正礼仪、黑齿常之北击契丹、姚元崇大破突厥,此四者论功为功臣第一。李思训在宗室中已经被加了一百户的实封,欧阳通受封潭国公,黑齿常之改封瀛国公,各自实封五百户,姚元崇受封吴兴郡公,实封三百户。
至于其他功臣,也都各自量给封爵,受爵者还是以军功为主,一日之内,朝堂中再添二十多户爵门,其中绝大多数还是来自原陕西道大行台,毕竟都是相从于微的老同志们,如今总算取得阶段性成功,当然要给予褒扬回馈。
受爵之荣,并非人人能够享有,但接下来的靖国奖犒,则就凡所参事、人人有份了。群臣散阶各自递增三五级不等,短短半年多时间的努力,抵得上以往数年乃至小半生的奋斗,许多朝臣因此一步跨越三品、五品这样的高中阶层的鸿沟,自然是欢喜不已。
而对朝廷来说,通过这样的普遍提拔,既能增加朝廷的凝聚力,同样也提拔了一大批的少壮官员们进入中高层次,可以授给更加重要的官职,使得整个官场都生机焕发。
靖国时期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