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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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心里自然也是有几分后怕的,但也并没有苛责郑金,他让这个奶妈统管宅居诸事,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临时就宜。出阁入坊不过旬日,身边真正可用又足够信任的人还是太少。
现在疏忽提前察觉,好过隐患暗藏。略作沉吟后,李潼还是将宅事稍作分工,宦者、婢女各择一名年长稳重管事,分管洒扫、园艺并饮食事宜。
至于郑金,还是专心管理自己的起居,闲来坊间走动,听听八卦、收收消息,并专管一些私密事务。这位奶妈说是他养母都不为过,是绝不会有害他的心思,李潼也不想她操心内外,过于忙碌。
西园那里,除了暂时收容那位唐家小娘子之外,李潼不打算开启使用,且先放养几条猛犬荒置着,等到坊居内外诸事理出一个头绪,再作整理也不迟。
第0118章 从子昌嗣
“园里安排几名僚奴,侍奉之外,也把园池清理一番,我也没让禁中带出的奴婢出入……”
郑金讲了一下她的安排,又叹息道:“阿郎心善,那位唐家小娘子也实在可怜,但终究还是不好让太多人知,免得杨家上门纠缠。”
“且先这样罢,阿姨有闲也去跟她聊一聊,这位小娘子身手灵活、水性精熟,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阿姨用心抚慰,让她温顺安分一些。”
那个唐家小娘子自陈被水栅和昼夜巡逻不断的金吾卫堵在了西园,让李潼确定他来到的这个世界好歹还是低武位面,但少女那快捷的遁逃速度和水中游鱼一般的灵活,也是让他印象深刻。
他是担心这小娘子或是自仗身手而不安于室,暴露了踪迹被杨家察觉。虽然他心里不怎么忌惮杨执柔,但也不想在如今这时刻将人际关系搞得太复杂。
眼下的他,主要精力当然还是放在应付并伺机解决丘神勣这一麻烦,别的事情暂时都要放在一边。
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安排,交代郑金之后,李潼也不再特意去西园探望那小姑娘。毕竟他肯给对方提供保护,主要还是对其祖父唐休璟兴趣更大,真男人谁会爱妹子。
第二天一早,李潼便又往王府去,这里还有一大窝的男人等着他培养感情,深入攻略呢。
王府本身没有太多事务,李潼来到的时候,便见一群人坐在中堂,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同样坐在席中的李仙宗,甚至就连李守礼都不例外。
这位少师丰神俊朗,但却并无简傲,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兼又学识渊博,天文地理都有涉猎,来到府中不久便获得了王府上下的好感钦慕。
对于这个新任长史,李潼也是非常满意。他们三王暂时是很难给时流人众提供实际的名利机会,增加文化上的号召力也是扩大影响的一种方式,他自己还要有太多阴谋算计要操心,不能天天蹲在王府里搞文抄,正需要这样一位核心人物来加强凝聚力。
他也入席闲聊几句,待到府吏通报说派往府外的国官大农冯昌嗣已经返回等待召见,他便起身离开,另往偏厅去。
眼见大王离开,刘幽求也连忙起身跟上。经过此前一番敲打,刘幽求已经很能进入状态,原本那种进士出身的自视甚高已经大大收敛,算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李少师入府,府中访客渐多。昨日宴后,又有许多拜帖投入求谒,请问大王是否要循常接待?”
刘幽求跟在少王身后,小心请示道。
李潼接过访客名单扫一眼便又递回去:“若为李少师来,请少师自度。若为自荐求用,长史等考核择录,关键是要身世清白,品格可判,不要纳垢府中。”
讲到这里,他又扫了中堂一眼,说道:“府中三长史,李少师方外清客,张长史世务浸浅,出入礼宾,择善联谊,还要仰仗刘长史劳心。诸如夸言标异、屈志忿声、孤僻狭隘之类,还是不可设席常待。”
“卑职明白,清贵之地,不纳厌声,一定谨慎择客,不乱典雅。”
心态摆正后,刘幽求进步很明显,已经渐渐能够把握少王言中意味。
李潼对此也很满意,对刘幽求点点头表示满意。
他们兄弟还没任职入仕,王府是主要对外联络的场所,日常往来何人也需要慎重选择,或文学、或方外,但还是要区别排除愤世嫉俗、妄议谶纬者。
刘幽求很有潜力可挖,他打算再带一带便把这方面的事情逐步交给其人打理。人事磨练纯熟起来,也能派上更大用场。
偏厅廊下,正有一名青袍、幞头的年轻人站立等候,眼见少王行来便趋行上前叉手见礼:“卑职见过大王,昨日出城巡视田邑,归城时坊门已避,便暂住外坊……”
“入厅详说。”
李潼对年轻人招招手,当先步入厅中,年轻人便也连忙跟随上去。
“家事繁忙,却少人力驱用,田邑诸事,有劳昌嗣了。”
看到年轻人恭立席前,李潼抬手示意他入座答话。
这个年轻人名为冯昌嗣,前两天薛怀义推荐入府。彼此关系也打听清楚,冯昌嗣乃是薛怀义的故亲从子。薛怀义肯将自己的侄子推荐入王府任事,李潼意外之余,也颇感欣喜,如此一来,彼此关系也算是更紧密一层。
而更让他欣慰的,则是这个年轻人冯昌嗣居然不差。称得上是一表人才,毕竟薛怀义本身也是皮囊俊朗。但更让李潼感到高兴的,还是这个年轻人性格,简直看不出来是薛怀义的侄子。
其实只要薛怀义开口,他侄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李潼肯定也要收下来,当然肯定也要量才而用。
这个冯昌嗣并没有他叔叔那种张扬外露,反而很有些踏实淳朴,入府几日也不见他宣扬与薛怀义的亲属关系。更难得是能粗识文字并通晓算学,此前便打理白马寺一些田邑并产业。
薛怀义邪路骤显,这一生都很难再过正常人生活,给侄子取名“昌嗣”,可见也是寄望深重。将家门这个传嗣希望推荐给李潼,想必也是在经过禁卫谋乱一事后充分意识到世道险恶,才作另外布置。
如此做法,倒给李潼很大安慰。他与他奶奶不常见面,只能通过蛛丝马迹去窥度心意,远不如薛怀义那么亲近。薛怀义肯将侄子推荐到王府任事,可见在这个幸臣看来,武则天在主观上是没有迫害孙子的迹象。
当然,人在时局中,主观意志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形势胁迫,武则天也难避免。她要真能事无巨细、将局势完全控制在手,也不会发生禁卫蛊惑薛怀义作乱的事情。
正如李潼将唐休璟的孙女收养在西园,但如果后续真有太大的麻烦,他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放弃包庇。
说到底,只是从容时一点施惠,但是否要坚持下去,还是要基于当下的利弊权衡。他奶奶对他们,应该也是这种态度。
冯昌嗣端坐在席,将田邑诸事稍作总结,然后又拿出一卷籍册,恭敬的摆在李潼案上。
李潼展开籍卷,看到上面有关记录,内容有些失于条理,田邑面积、庄户屋舍、农具仓储之类,纪录的分散杂乱,字迹也远谈不上端庄。
但也能看得出,记录者态度还是很端正的,除了文字记载之外,还有简笔勾勒的图画,图画倒是很翔实具体,就连田庄内外所植槐柳树木都标注得很清楚。
“府下永业并赐田,合在两百七十顷,旱田、坡田一百二十顷、桑田、果园六十四顷、水田……”
冯昌嗣继续陈述,手中虽然没有籍卷,但却言之极细,可见是将这些数据都牢记心里。
李潼坐在席中,提笔将冯昌嗣所言数据又在纸面上复写一遍,等到冯昌嗣讲完,他吹干纸卷墨迹,摆手对冯昌嗣说道:“入前来看,是否有错?”
冯昌嗣小步上前,垂首便见纸面上是纵横勾勒的一张图表,横列一栏是田数、农户、碓碾、桑木、果株、禽畜等等田事有关的种类项目,竖列一栏则就是各个田庄的名称。
如此罗列之下,各个田庄所有资源的数量便清晰直白,一目了然。
“薛师引你为用,我将田事付之,也见你勤恳任劳,自然信得过昌嗣。”
李潼将那表格推在一边,又对一脸羞愧之色的冯昌嗣说道:“人间诸事,各存机巧。人力毕竟有穷,但世事无穷,诚心但却拙用,无补于事。但若能巧力妙施,则事半功倍。”
“卑职愚钝,辜负大王信用……”
冯昌嗣头颅垂得更低,神情不乏悲戚:“卑职不堪任用,但请求大王宽容收留。阿母知我入事王府,昼夜都有欢乐、道是家门终于……卑职虽然无才,但有拙力,请大王不要驱逐……”
说话间,他便跪叩请罪哀求。
李潼见状,心中又是一叹。依照薛怀义如今声势,要给侄子谋求一个出身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但这个冯昌嗣对一份王府卑职都如此看重,可见世俗的道德观对人行为的深刻影响。
单凭这一点,李潼便可不计较其人才能浅拙,加以栽培。
凭心而论,他如果有薛怀义那样一个叔叔,还真不至于向别人下跪乞求一个卑职,道不道德,先风光了再说。可见单从个人节操方面,薛怀义这个侄子都胜他良多。
“人非生而知之,否则何必教育。昌嗣你或是才浅,但风骨难得。即便不论人情,我也喜你这一份质朴。你或是不喜道德之外的富贵窃取,但人该抬眼往上,这总是没错的。府中有学官,案授诸技,或文章或百艺,诚心用学,兼顾庶事。未来才器养成,器度之内自可富贵安享。”
李潼抬手拉起冯昌嗣,不乏语重心长道:“但如果你自己没有鞭策上进,又孤僻避嫌、强求心安,口厌身享,难免让人薄视。须知我肯用你府中,敦促上进,也是因为人情兼顾啊。盼你能勤学勤劳,自凭才器受人雅重。若真有那一天,你的前途更有可望。”
第0119章 伴游金吾卫
李潼觉得自己近来大有往大唐暖男的趋势发展,敲打初入职场的属下、关爱逃婚离家的少女,还要激励叛逆厌亲的侄子,实在不符合他对自己腹黑冷血的阴谋家人设定位。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能接触招揽到的,净是这类货色,想要盼望这些人日后给予自己种种回报,还是得先落下投资。
不行,还是得搞阴谋,不能模糊了自己的定位!
一番自我检讨后,他便开始想该从何处去搞阴谋,低头思忖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吩咐府吏去将坊正田大生唤来。
“久在府中,也是无聊,不知可否有劳坊正导引,同往坊间体味世情?”
待到田大生趋行入府,李潼便笑语问道。
“下吏荣幸,怎敢称劳!”
田大生一边擦着脸上虚汗,一边连连点头,他自然不会拒绝与少王更亲近。
这时候,坊吏入禀已经备好马车,李潼又归邸换了一身淡青色时服缺胯圆领袍,只是不太扎眼,但也仍然卓尔不群,毕竟姿色摆在这里,很难泯于众人。
杨思勖亲自驾车,田大生稍显局促的陪坐车上,马车左右各有五名魁梧仗身,同样也是换了时服便装,拱从护卫,由侧门转出王邸。
“不知大王想游何处?”
田大生又请示问道。
“坊里多陌生,边游边赏。”
李潼也没说一个确凿去处,转出家邸后便打起车帘,神态悠闲的欣赏着垂柳分植的伊水河堤。
队伍由南侧坊门行出履信坊,几名短褐坊吏见到坊正与贵人同车出游,趋避行礼之外,又忍不住对坊正怪叫招呼。田大生不敢放声斥骂,只是怒目隐责。
李潼虽然坊居不久,但还是能感受到民风不乏豪爽开朗,寻常小民也多有一股昂扬风貌,即便道途遇见贵人,虽然不敢直接冲撞,但也不会过分的唯唯诺诺,这种民风氛围,也让他感觉很轻松自在。
马车驶出坊区之后,横街上多有车马行人往来,另有一些皂衣武侯分布于坊门之外,便有武侯走卒往南面履道坊的武侯铺子奔行而去。
除此之外,另有伊水水渠中浮游的舢板蓬舟,上面也承载着许多精壮军卒,有那么一两艘忙不迭靠岸,上面军卒登岸上街,跟随在马车之后。
不用说,这自然是金吾卫安排的盯梢耳目,察觉到少王出坊游街,便追踪上来。
行到履信坊角,李潼示意马车缓行,自己则扒着车窗探头观望。伊水正在坊区西南角落流入坊中,坊墙也不再是土垒,换成了深入河中的水栅。
透过水栅于坊外便能看到河东王邸西园高墙,在这一片区域里,单单李潼所见金吾卫兵众,便有近百人之多。难怪那个唐家小娘子被困在西园河洲逃不出来,这么多人眼张望,如果金吾卫不监守自盗,一般人真的很难潜入进去。
从这一点而言,李潼还真要感谢一下丘神勣,若是一般的交情,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利用职务之便给他看家护院。
李潼眨着眼,思忖有没有可能搞点小把戏,攀诬金吾卫潜入宅中行凶?
但这想法一闪即逝,且不说他园里现在本就有鬼,藏着一位来路不正的小美人,就算搞了一点小动作,也根本波及不到丘神勣那种层次,遭殃的无非是分布在左近这些普通兵卒。
这些兵卒们大概也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被安排在这里。丘神勣斩草除根的心情再怎么急迫,也不会宣扬到人尽皆知。毕竟除掉李潼一家是为了消除后患,事情如果做得太糙,直接就引祸当下了。
田大生顺着少王视线望去,脸上也闪过忧色,低声说道:“坊野卑人,不敢求大王尽信。但下吏敢用性命担保,四郎所言必不为虚,周兴狗贼确是……”
“不聊这些。”
李潼摆摆手,打断了田大生的话语。周兴跟丘神勣合流意图构陷他,他本来已经有所猜测,自然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就算知道了,他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恰好的时机予以反击。
难道真指望几个市井亡命为他搏杀仇敌?就算做得成,耐不住穷究。甚至都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稍有嫌疑指向,他们一家都会被列作清洗对象。
而且依照李潼对他奶奶的了解与判断,发生禁卫谋乱这种大事,结果却是只诛首恶的平淡处理,这实在有些反常。肯定也是在蓄力兼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少不了又是一轮新的腥风血雨。
李潼也在等待一个恰当机会,正面干他肯定是干不过丘神勣,但若是风暴来临时能巧施微力将丘神勣拱到漩涡中心,这家伙想活命也难。
但具体该要怎么做,他心里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禁卫谋乱影响了他对后事判断,不敢再笃信先知。再说时局乖戾敏感,细节缺失太多,也让他不敢贸然制定什么大计划。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掌握更多边缘力量,并且尽量组织成网,综合利用。
马车于横街游行,在经过尊贤坊的时候,李潼吩咐于坊间穿行,特意绕行过地官尚书杨执柔家邸,只是认认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执柔这一支,乃是如今弘农杨氏最显贵的,自然也是因为与武则天外亲缘故。这从居住环境就能看得出,单单杨执柔一家便占据了小半坊区,比李潼他们兄弟三王宅邸加起来还要宏大气派得多。
单从家邸规模来说,难怪那个唐家小娘子在知他宗王身份后,还是觉得他招惹不起杨家。
不过抛开那唐氏小娘子的缘故,李潼对杨执柔印象还不错,起码在给他们兄弟选择封户的问题上,户部给了不小的便利,多选高户。
而且此前朔日大朝,杨执柔还特地跟他们兄弟聊了两句,很有世家风范,远比武承嗣那张黑脸好看得多。
“地官杨尚书外,尊贤坊还多有杨氏族众聚居,这一处、还有对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