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棋-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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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军队将主攻南门,其余兵马分五路,两队走入京的水路……”念着念着,简臻突然蹙起了眉头,声音也逐渐粗重起来。
这条消息是秦玉峥的手笔,应该是刚送来的,信函外面还有红标,说明是极其重要的信息。
可不知为何,她的脑子像是转不过弯来似的,连读了几次都读不明白信函的内容,以及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安排。
“两队走入京的水路……”她咬着牙又念了一遍,仍是不明白。
气急之下,她竟抄起桌上的戒尺,朝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打了几下。
“臻臻!”简鸣连忙握住她攥着戒尺的手,阻止她继续惩罚自己。
“臻臻,臻臻……”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
“这些信息不急,我已经整理过了,一会儿就说与你听,误不了,误不了……”
他一边劝着,一边将她的手指掰开,将那戒尺丢到了一旁。
眼见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简鸣立刻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以免她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等她的身体不再紧绷时,简鸣才敢松开她,小心地查看她手臂上发红的淤痕。
“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他蹲下身来,轻柔地为简臻拭去脸上的泪痕。
大约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简臻的眼神中汇聚起了一层浓重的悲恸,眼泪也变得更多了,可她就是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不会。”
扭曲的声音从简臻的喉咙中吐出,甚至带了些愤懑而委屈的意味。
从小到大,她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沉默的哭泣已经成了刻在她身体里的习惯。
她哭不出声。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简鸣的心脏仿佛也被牵连着疼痛起来。
“嗓子痛不痛?”
泪流满面的简臻点了点头,继而被拉进了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中。
她静静地靠在这臂弯中,忍受着悲伤的浪潮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这样的感觉太难受,明明是可以好好活着的一个人,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赴死。
——是不是当初就不该跟他说那些话?
——或许自己顺着孔炽演一演,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
——不,当初就不该暗示他孔燮的死因。
……
在一片昏沉的睡梦之中,陈芸今站在揽月阁的店门口,远远眺望着皇宫的方向。
不需要多说什么,她就能知道孔炽的心思。
见完那最后一面,她就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但一切不由她做决定。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该有个去处,无论是求生,还是赴死,都没什么不同。
而自己只不过是红尘边一粒旁观的蝼蚁,本就不该去做什么无用功,妄图改变他人的人生。
在一串不休的炮仗声中,她蹙眉一笑。
可……人非草木,即便想得再清楚,她也还是没法割舍心中的疼痛与苦楚。
曾经那样光耀京华的男儿,竟这样轻易地化归为了尘土。
往后的揽月阁,少了他这一分恣意,该有多寂寞啊……
第151章 死棋(一)
大殿上那一闹; 着实惹怒了孔宥延。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朝臣们对他本就心怀不满,而今天疯了一样的孔炽无异于一个爆发口。
今天有一个疯掉的孔炽; 那明天呢?还会有第二个孔炽出现吗?
这样的想法令他心中颤栗,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从前能这样当着他的面斥责他的人要么已经病卧在床,要么已经成为亡魂。
如此欺辱,如何能忍得?!
身旁的傅霭瞧了他一眼; 只听他愤愤道:“惠王府一大早就开始放炮仗; 怎么?!是为了庆贺他们的主子来送死的吗?!”
在处理孔炽尸身的过程中,惠王府的炮仗逐渐没了声息。
原本是想问问孔炽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眼看着祭祀的日子就要到了; 自己却被当中摆了一道; 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殿下; 关于这炮仗,我倒是有些猜想。”
“说。”
“有信徒在附近听了半晌,觉得这炮仗的响声似乎有着特殊的顺序; 或许……惠王是在传递什么消息?”
这说法引起了孔宥延的警醒; 忙问道:“炮仗如何能传递消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 ”傅霭先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不过; 粟襄郡主手握信息网; 或许会懂其中的奥妙?”
只见孔宥延蹙起眉思考片刻; 似乎真的听进去了。
“来人!”
“殿下。”一位亲卫上前听令。
“叫粟襄郡主速速入宫!”
……
才将情绪平复下来的简臻听到诏令后; 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要不就说你听闻惠王薨,病了。”简鸣握住她的手臂道。
可简臻思忖一会儿后; 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得去,我得看看宫里是什么态势,至少……不能让丹桑失控。”
“可……”
简臻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再劝了。
“送我过去吧。”
方才的一阵崩溃已经被隔绝在了她的理智之外,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盯住眼前的一切,确保祭祀那天计划成功。
至于别的……只能等事情都结束之后再说了。
大殿之中,已经有刑部的人将孔炽尸身的搜查情况报了来。
和预期的相同,孔炽死得干脆利落,身上既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的物品,也没有隐藏什么有用的信息。
仿佛前阵子还和孔宥延亲密无间的人就是突发奇想来了这么一出,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孔燮的死因的,孔宥延根本没有半点觉察。
“殿下,那……惠王的尸身,要尽快葬了么?”
看着刑部那人低垂的头,他不禁再次生起滔天怒火。
“葬?他还想入土为安?还想去跟他老子报喜去?!”
怒斥之后,他半眯着眼睛,声音阴冷道:“不准葬他,更不许有任何人祭奠他,一旦发现,以通敌处置。另外……”
沉默的大殿内忽而响起一阵狞笑。
“将他的尸身绑起来游街,再把他的头给本宫砍下来,挂到城门示众。”
阶下那人抖了两抖,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身后一道冷硬的女声传来。
“殿下,马上就要祭祀了,何必要让百姓再听到这些丑闻?”
“粟襄?”
“有什么不能等你继位之后再清算的?别忘了,百姓如今还以为城门之外的是‘狸猫’,而你是救国的天子呢。”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可简臻的神色冷厉,倒像是在威胁了。
“你和他交情不错。”
“是啊,”她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大殿中间的地面,神色晦暗,“这可真是令我两难呢。”
两人互相对峙,谁也不让,倒叫夹在中间的刑部官员战战兢兢了。
“惠王府中的炮仗,是在传递消息,对吧?”
站在孔宥延那头的傅霭横插一杠,暂时结束了这场沉默的战争。
“郡主可知道其中的内容?不会是关于祭祀的吧?”
尽管没得到简臻的肯定,但傅霭还是一口咬定,并一寸寸紧逼,如同一条游移前进的蟒蛇。
“我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寥寥,但郡主手里握着京城中最大的信息网,想必破译这些信息一定易如反掌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激烈的情绪早已经发泄了个干净,简臻此时镇定得过分。
“用炮仗传递消息的可能性确实存在,操作与破译的方法也不复杂,但难就难在密码书的选择。天下瀚海书籍,如何能轻易破译?”
被噎回来的傅霭笑容浅淡,深邃的眼眸中暗藏着一丝危险。
“没关系。”他直勾勾盯着简臻道。
接着他又看向孔宥延,安慰似的笑道:“郡主不能破解也没关系,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祭祀,没有人可以破坏。”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了简臻。
那眼神中分明写着威胁,与他口中的话未免太不相称。
什么祭祀不会被破坏,他想说的分明是——火海不可避免,人间炼狱将如期而至。
对视之间,简臻默默吞咽了一下,随即又扯出了一副假笑。
孔宥延看不出他们的暗流涌动,却在倾耳听了亲卫的报备后面色一凛,再顾不上怎么报复孔炽的问题了。
“本宫有些事要处理,你们随便吧。”说着,他便随那亲卫往御书房去了。
殿内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了傅霭与简臻仍旧各怀心事。
他们一同走出大殿,在一处开阔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不会再等太久了,祭祀已近在眼前,郡主若是有什么未了之事大可以撒开手脚去做。”
“什么意思。”
耳边一阵轻笑传来,只见他侧头笑道:“郡主何必明知故问?”
反应过来的简臻心中茫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照过去的计划来看,自己此时应该应和他的说法,以麻痹他的怀疑。
可无数的不快又堵在心头,让她忍不住想驳斥他,狠狠地骂上一通。
“惠王今日之举倒是妙极,选了个好时候。”
见她沉默,傅霭便知是触动了她的心事。
“郡主与惠王私交甚笃,难过也是难免。不过很快,这天地都将颠倒,说不准你们还能重聚。”
此时的简臻竟有些辨不清他的意图了——这话究竟是在挖苦还是在自以为是地安慰?
“那就……提前恭喜长老了。”
听了这话,傅霭的心情很是不错,继续道:“郡主不是曾将世事比作棋局么,如今这京城也是我的棋局了。郡主以人为棋,我以火为棋,这数十步棋散落四处,等时机一到,便会将整座京城吞噬。”
话毕,他颇为享受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天的“盛况”。
然而简臻已经没有了任何假意逢迎的力气,相当不识趣地告辞了。
一路上,越是回想傅霭透露出来的得意,简臻就越是气极。
回到院中后,她抄起架子上摆着的刀剑就冲着稻草人一顿砍劈,吓得众人不敢靠近。
反而平时最紧张她的简鸣此时却一脸镇定,在旁默默看着,除了叫下人保护她的安全以外,再没有别的吩咐。
就这样等到了傍晚,简臻才停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卧房。
……
“砍完了?”
仍然心有余悸的彭年皱着一张桃子脸,咽了咽口水道:“郡主一连削秃了七八个,连木桩子都不剩了……嘶,这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发泄出来是好事,总比前晌那样憋着强。”
一想到她只会流泪不会出声的习惯,简鸣就心痛异常。
“您不去看看?”
“想必她已经力竭,还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吧。”
说着,他打开手中的一封密函细看。
这是秦玉峥刚差人送来的,想必是太子那边又有了新动静。
然而一看之下,却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是如何走漏的风声,太子暗中派人逼近京城的消息被捅到了皇二那边去了。现下神经紧张的孔宥延自然是发了疯,立刻就派人去威胁太子,说一旦他靠近京城就带着京城的百姓一起死。
看到这儿,简鸣都被这荒诞的情形给逗笑了。
那气势汹汹的孔宥延是不是真有玉石俱焚的打算他不晓得,但京城里有人想带着京城下地狱那倒是真的。
浅笑过后,简鸣提笔回信,要太子分化兵力,让暗中反叛孔宥延的人做先头军围拢,务必小心前进。
大殿中,差人去威胁太子的孔宥延仍旧坐立难安,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
照理来说,太子当初在流民中失散后,本就应该轮到他天下归心,荣登大宝。
可现在看看,自己坐镇京城,连孔尹文都在自己手里,怎么这境况还能越走越差呢?
难不成真是自己没这本事?
这个念头一出,孔宥延就立刻压了下去。
对他而言,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能联合丹桑一起拿下京城,本身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如今那玉玺不也是近在眼前,想碰就碰么?
如此来回思忖几遍后,传位登基欲望在他心中愈发强烈起来。
“长老,祭祀所需的一应东西可都备齐了?”
“东西自然都已经齐备,现在还需要最后盘点几遍流程,免得到时候出错。”
“人员上没什么问题吧?”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需不需要让孔尹文也参与到祭祀当中,以彰显他的正统。
但碍于孔尹文的身体状况,这事情一直没有定论。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陛下最好还是到场,好让百姓信服,最好还能叫他亲口承认城门之外的并非太子,世人皆应讨伐之。”
“可……”孔宥延皱眉低下头去,心里依旧没底。
尽管孔尹文被丹桑的烈心治倒了,可他的脾性却从来没变过,每次清醒时见他,免不了要破口大骂,横眉冷对。
想让他亲手将天下至尊之位让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总不能让他在睡梦中参加吧?否则如何让人们相信自己?
“还是算了吧,那老东西脾气太硬,躺着就躺着吧,何必又要折磨他。”
见孔宥延狠不下心,傅霭也没有多劝,反正到时候在孔尹文身边安排一个杀手即可,没必要在这时候和孔宥延闹矛盾。
“不过,我还有一个提议。”
“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粟襄郡主也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原本还沉浸在烦闷之中的孔宥延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郡主照理来说也是丹桑特使,理应在场,况且……”傅霭扫了他一眼,嘴角带笑。
“况且郡主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不到最后一刻,谁能保证郡主手底下的人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话提醒了孔宥延,叫他再次回想起了简臻的背叛,以及那段时间的桀骜。
这样一个完全捉摸不透的人,确实应该放在身边,免得又有什么疯子突然冒出来,在祭祀时伤到自己。
想了一圈后,他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这让傅霭十分满意。
毕竟,得一知己太难,他又怎能舍得独身前往极乐之地呢?
第152章 死棋(二)
第二天; 浑身酸痛的简臻便见到了前来传令的宫人。
“郡主,二殿下邀请您以丹桑特使的身份参加七天后的祭祀。随他与傅长老一起登上祭祀最高台。”
话音刚落,简臻如遭雷击。
随令而来的还有傅霭的一封亲笔信函; 看着手中的便函,简臻仿佛听到了傅霭在自己身旁耳语。
“我知道你从未信仰丹桑,但你必须来,毕竟……我也不知道城中的炸药会什么时候引爆。可能是祭祀那天,也可是是今天; 又或者……我的信徒们可以以肉身为引线; 在京城中播撒“火种”。你觉得……你们可以防得住死的地方,但能防住活的人吗?”
在那些看似亲密诚恳的话语当中; 充斥着难以抵抗的威胁与压制。
当着宫人的面;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还是头回觉得前路这么令人绝望。
“粟襄……领命。”
话毕; 她一手接过那道令书; 呆滞原地。
此时; 连她这样一个多年“执棋”的人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从前自己想死的时候有各种事情拖延阻碍,现在自己不想死了,想好好活着的时候; 老天却又这样戏弄于她。
可是; 能怎么办呢?祭祀台的内部必然也埋设了炸药; 但他们毕竟无法进行更替。
这下; 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用了。
偏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