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棋-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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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枯灯(二)
连续两天; 惠王府内都静悄悄的,除了负责吃喝的下人偶尔进出外,几乎没有任何府内的人出现在王府附近。
然而就在第三天凌晨; 惠王府内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炮仗声。
监视王府的侍卫见状立刻返回郡主府去报信。
在寂静的黎明之中,一些反对者也发现了不对,联想到前几天裴刘两家婚事上传递的信息,他们试着记录了下来,并立刻着手翻译。
呈现在纸张上的文字令他们兴奋了起来——这与之前炸药埋设地的信息如出一辙!
早早醒来的简臻聆听着炮仗声; 也想到了这一茬。
在监视王府的侍卫回来之前就已经让人开始着手翻译; 最后的结果自然如她所料。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孔炽传递的信息使用的密码本和他们的一致?!
就在她惊惶不已之时,又是那位蒙面的女子送来了陈芸今的亲笔信。
拆开一看; 简臻才知道; 原来陈芸今在孔炽送图的时候就私自将传递信息的方法告诉了他。
一瞬间; 简臻的心中天翻地覆; 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当时当刻; 她只知道——孔炽有危险。
“不行,”她摇着头,“他这样会被人怀疑的; 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宫里头去!皇二和傅蔼定会怀疑他; 得去阻止他!”
说着; 简臻披着曦光往外奔去; 出门时差点摔了个踉跄。
发觉不对的简鸣也及时赶到; 和绣萍一同扶住了她。
“臻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简臻立刻抓住他的衣袖; 将门外砰砰作响的炮仗声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
“他是在送死; 我们得去阻止他!”
“好。”
没有一刻犹豫,简鸣握住她不自觉颤抖的双手; 扶着她往惠王府的方向赶去。
……
看着几天前才匆匆运回来的堆积在院中的炮仗,孔炽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之前这里还满是庆贺他承袭王位礼物,如今就已经替换成了堆积如山的炮仗。
没想到换换“景致”,还真能改变人的心情。
他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色衣衫,静静站在院中,看着已经就位的人们发出了指令。
“开始吧。”
话毕,府中的下人们便开始有序地运送起了院中的炮仗。
很快,耳边就传来了接连不断地炮仗声。
这让孔炽的脸上绽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自在的感觉是这样啊……当真是松快。
这时,他忽然理解了简臻先前的强硬,也明白了她为何能视死如归。
或许自己早该如此选择了,不然也不至于和她们两个闹得如此深的隔阂。
想到这里,孔炽笑了。
这笑声轻易就被震耳欲聋的炮仗声掩盖了去。
谛听片刻后,他转身踏进了自己的房间。
书案侧面的架子上安置着一把他珍藏许久的宝剑,熟稔提起后将剑拔出一截,清亮的光辉便立刻透了出来,将他的双眸也一并点亮了。
好剑当用在战场之上的,只可惜他多年软弱,竟生生将这把利刃折在了手里。
“今日……总该让你活动活动筋骨了。”
如同是面对一个曾许下约定的旧友,他笑着收回宝剑,温柔地摸了摸剑鞘,心中出奇地平静。
“鑫河。”
“王爷。”
只见孔炽拿起了在书案上躺了好几天的信函,转身交到了他的手里。
“你记得把这个给臻臻。”
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他就走出了房门,接着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了前厅,并落座上首。
剑被他搁在跟前的小桌上,而他自己则端坐椅上,目视着前方,像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通传。
“王爷,宫里来人了。”
“让他们进来吧。”
几个面熟的宫人迈着碎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呦,薛公公。”
那薛公公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擦,用浮尘指了指头顶道:“王爷,您这是在干啥呀?”
上首的男人面无愧色,笑得明媚。
“本王心情好,不知怎的就想放放炮,看着开心。”
薛公公顿时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后才又战战兢兢劝道:“王爷,您要是喜欢,那宫里头有各色烟花,殿下和您这么亲,肯定会送给您玩儿的,您不妨……撤了这炮仗?”
却见孔炽粲然一笑,起身拎了剑就往外走。
“正好,本王也想他了,这就进宫去见他。”
薛公公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懵了。
怎么刚还在说烟花炮仗,这会儿又要去见孔宥延了?
“诶?王爷!今儿个正赶上朝会,您不如晚些再去……”
回过神来的薛公公连忙追了上去。
……
“咚咚咚。”
一行人才走不久,惠王府就迎来了第二波访客。
“琰甫!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眼见着惠王府里头的炮仗声不断,简臻恨不得能亲手把孔炽拖出来赏他几个耳光。
然而和前几天的情形一样,府里有人,但就是不给她开门。
旁边的简鸣连忙握住她砸门的手,扭头吩咐道:“李潜,进去看看。”
“是。”李潜二话没说就跃上了外墙。
不过好歹也是堂堂王府,哪里有那么好进?
才进了没几进院落,李潜就被一群侍卫给追上了,只得缓下步来说明身份。
好在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孔炽与简臻关系好,这才没有追究。
就在李潜探头探脑寻找孔炽的时候,鑫河从内院出来了。
“是李潜大哥啊,可是郡主来了?”
“对,我家主子来找王爷,敲了好久没人应,怕出什么事便叫我来看看,唐突了。”
那鑫河听了似乎并不意外,还相当恭敬地起手请道:“着实怠慢,我这就去给郡主开门。”
这边李潜恨不得飞身出去,可鑫河却不紧不慢拖着步子走着,叫人着急。
好不容易到了大门口,鑫河也不用人帮忙,一个人慢吞吞地卸下插销,又慢吞吞地打开了大门。
“琰甫!”简臻疾步冲上来,见不是孔炽,心中惊疑。
“琰甫呢?!”
“郡主,”鑫河缓缓一拜,“王爷早知道您要来,特命我在府里候着。”
一听这话,简臻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他人呢?”她一把揪住鑫河的领子质问道:“他去哪儿了?!”
眼见着他嗯嗯啊啊蹦不出个屁来,她松开手就要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郡主!”
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封信来,递了出去。
“王爷交代我一定要给您。”
简臻恼于他不早说,直接将信抢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看完后,她却顿在了原地。
信里孔炽并没有交代自己的去向,反而说起了那天邀请她来看白豹时的事。
尽管他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但字里行间却满是遗憾与愧疚。
见她脸色不对,简鸣便拿了信来看。
只瞧里头一是问安,二是忏悔,三是说起那张图纸。
——臻臻,就用你的法子来救城中百姓吧。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剩下的就靠你了。
——认识你真的是我人生中一件莫大的好事……我也总算能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了……
——鑫河是个好孩子,人很聪明,可惜无父无母,无归处。希望能托付到你府中,给他个吃饭的营生。
——祗颂玉安。
信中人的语气极为温和,娓娓道来,似乎只是写一封简单的家书,但简鸣和简臻都已明白,这与绝笔无异。
“他人呢。”简臻的话语冰冷,甚至异常镇静,令人不敢拒绝。
对面的鑫河打了个寒颤,朝孔炽和宫人离开的方向一指,乖乖答道:“现在,恐怕已入宫中。”
“你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恨恨甩下这话,简臻便立刻与简鸣驾车往皇宫追去。
……
朝会的日子里,大臣们天不亮就得起身往皇宫赶。
在来的路上,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一连串的炮仗声。
在他们窃窃私语之时,孔宥延便派了人去惠王府查看情况,半个时辰过去了,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正草草议事之时,只听得殿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王爷,王爷,里头正在朝会,您不妨等等再进去啊……”
“闪开!本王想殿下了,来见见他,难道还需要报备不成?!”
“那,那您把剑放下啊王爷,奴才替您保管行不行?”
原本还疾步往前的孔炽忽然抬起手来,竟直接将剑拔出了剑鞘。
尽管晨光熹微,却也照得那宝剑熠熠生辉。
周围紧跟着的宫人被吓了一跳,瞬间往后退了几步,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朝臣望着殿门,不多时就看见孔炽提剑闯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堆不中用的宫人。
见这架势,众人纷纷如潮水般退开,生怕被他误伤。
站在首位的孔宥延则是满脸不解。
刚刚他还在寻思孔炽为什么要放炮呢,这会儿人就来了,甚至还提着剑,着实令他不明所以。
“堂皇兄怎么来了?”
没想到孔炽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直接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欺世盗名、罔顾人伦的反贼!竟敢囚禁陛下,妄图称帝!欺骗百官,欺骗大魏百姓!”
第150章 枯灯(三)
此话一出; 殿上众人面色各异,两只眼睛在孔炽和孔宥延之间来回转,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
被戳中心事的孔宥延惊惶不已; 也不想管孔炽是在发什么疯了,连连吩咐宫人侍卫送孔炽去休息。
却见他挥舞着宝剑,吓退了众人,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之中。
他大笑着,拿剑指着堂上之人; 朗声质问道:“孔宥延; 你怕什么?是怕我当着诸位揭开你的真面目?!”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快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谁敢!”
几道凌厉的剑风环绕在孔炽周身; 使人们无法近身。
甚至几个隐藏在朝臣中的反对者也暗自拦着周围的人; 不让他们靠近孔炽。
“孔宥延啊; 你之前跟我装什么兄弟情深?你摸摸你的良心; 你说!那阿芙蓉里放了什么!?”剑尖一转; 指向了傅霭。
“是烈心!”
人群中稀稀拉拉发出了几声惊叹,人们早将危险抛在了脑后,专心听着那“疯子”喧哗的隐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烈心; 无色无味; 却能让人如堕火海; 在睡梦中痛苦而死!”
孔炽笑出了眼泪; 指着孔宥延笑道:“你好哇!孔宥延!你害得我爹惨死; 还要他的孩儿与凶手称、兄、道、弟!”
“你还要我替你杀人!替你将正义之士剔除朝堂!你与丹桑、傅霭同流合污; 将大魏置于水火之中!你心里可有百姓?!”
“闭嘴!给本宫闭嘴!”孔宥延憋得脸通红; 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大殿中的众人如同被定了身; 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去阻拦,不知是碍于孔炽的身份; 还是听这痛斥听入了迷。
就连和孔宥延站在一起的傅霭和黑衣人都是一动不动,置身事外般静静看着堂上发生的一切。
浑身僵硬的孔宥延来扫视着人们的面孔与目光,心中从未如此恐惧过。
——为什么他们不帮我?!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要反了,他们想杀了我!
天旋地转之时,孔宥延推着几个宫人和侍卫上前,见他们无动于衷,他终于忍无可忍,在孔炽连珠炮弹般的指责声中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
他双手举着那刀朝孔炽冲过去,可他的视线却模糊,脚步昏沉,根本没法走到孔炽的面前。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本宫是天授的皇帝!本宫马上就是大魏的君主!你们是想违抗圣意吗?!”
呆滞许久的朝臣终于耸动起来,被孔宥延指到的几个心腹再也无处藏身。
眼见着孔炽并没有任何军队势力的支撑,竟真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进宫来的,几个信仰丹桑的武将便带头将孔炽围了起来。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孔宥延狞笑着,心中的那份恐惧已经转化为了一种暴虐的兴奋,在他的额角突突跳动着。
却见被围起来的孔炽面无惧色,甚至相当嘲讽地看着孔宥延,笑道:“不劳你费心!”
刹那间,剑光一闪,血雾弥漫。
被人群包围着的男人重重倒地,脖颈上喷出的鲜血将他白色的衣衫染了个透彻。
可他仍是笑着的。
唇齿翕动间,他轻呵出最后一句话来。
——“爹爹,孩儿来陪您了。”
……
飞驰的马车停在宫门前,却正赶上了戒严。
无论简臻怎么说好话,怎么威逼利诱,宫门口的侍卫都不让一厘。
对峙之时,几声窃窃私语从宫门内的两个宫人口中传了出来。
“诶,听说了吗?惠王自刎了。”
“什么?!”
“就在大殿上,血都要流干了!”
“这,怪不得要戒严呢……”
……
如遭雷击一般,简臻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
“臻臻。”简鸣立刻扶住了她。
而简臻仍然望着那两个宫人,呆愣着。
他们的声音已经湮灭,甚至身影也被她自己的泪水遮掩,变得朦胧不清。
眼眶中不停地积聚起泪水,止不住地淌落下来。
不仅麻痹了她的感官,也一滴滴地蚀痛了简鸣的心。
他们还是来迟了。
木愣愣的简臻被简鸣扶上马车,让车夫载着他们回府去了。
在孔炽莫名燃放炮仗,又自刎于朝堂的当口,他们本就容易惹上麻烦,此时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
一路上,简臻一声没哭,神色漠然,可眼泪却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掉,擦都擦不住。
越是远离皇宫,车子外的炮仗声就越是清晰,一刻不停地传递着炸药埋设地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碌碌的车轮声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简臻却不察觉,最后还任由简鸣搀扶她下了车,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书房。
啪的一声轻响,房门关闭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她。
只见她的双眸终于有了些清明,接着她眼珠动了动,似乎真的清醒了。
可她随即摸索着坐到书案前,拿出纸笔想要写些什么。
与此同时,她开始喃喃自语道:“这下孔宥延的注意力可能会转移开一阵子,得趁着这个机会尽快让大家戒备起来。祭祀当天要做好人员的疏散和安置,要给太子他们开一条道出来……还有陛下,我得趁太子攻入皇宫之前跟他做一笔交易,我得从陛下的棋局中下来……好了,该统筹一下那天要做的事情了,就快到了……”
看起来她似乎头脑还很清醒,可实际上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头脑、嘴巴和手根本不是她的所有物一样,没有一样听她指挥。
连着写错三四个字以后,她干脆放下纸笔,从旁边抽出了一封密函开始读。
只是,明明上面写着的都是熟悉的信息与熟悉的文字,怎么看到眼里却看不懂了?
脑子里像是有一锅粥似的,将她看进去的字通通搅了个粉碎,变成了粘稠的一团。
一行字看了两遍都看不明白,她只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小声念出来,一边念一边将眼泪擦干,免得视线模糊看不清字。
“臻臻……”
看着她这样,简鸣有些心疼,却又不忍心打扰,生怕将她的情绪激得更加糟糕。
“太子军队将主攻南门,其余兵马分五路,两队走入京的水路……”念着念着,简臻突然蹙起了眉头,声音也逐渐粗重起来。
这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