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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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午饭时间。
下课铃响,高三们一窝蜂涌出教室冲向食堂。林悠悠和袁晓慢人一步,到食堂时,每个窗口几乎都已排起长龙。
两个人前后刷卡,说说笑笑地站到最后。
突的,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道:“哎呀,这不是林悠悠同学么,好久不见呢。”
应瑶长期抽烟,嗓门儿比正常女生粗,腔调七拐八绕时,又做作又假。袁晓拧眉,视线在应瑶身上打量一圈儿,笑笑,依葫芦画瓢地还回去:“哎呀,这不是应瑶同学么,好久不见,你好像又胖了呢。”
“……”应瑶眯了下眼,仍旧直直盯着林悠悠,半刻,笑眯眯地说:“对了,我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哦。”
林悠悠排队打她的饭,闻言也笑了下,挺敷衍,“谢了,也祝你圣诞快乐。”说完端起餐盘转身走人。
袁晓故意扯着嗓门儿:“今天你生日,居然遇上这个神经病,真——晦——气——”
然后是林悠悠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很淡,“不理就好。”
两道身影渐远。
应瑶身旁,一个戴鼻钉的女生愤愤咬牙,“瑶瑶,这林悠悠太嚣张了,根本不把咱们放眼里,就让她们走了?”
“没关系,让她再嘚瑟嘚瑟。”应瑶冷笑,“十八岁生日啊,多重要,咱们当然也得表示表示才对。”
*
晚自习时,林悠悠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她那位不学好的二流子弟弟:一会儿放学别耽搁,奶奶做了一大桌菜,全你爱吃的。生日快乐哈。
她勾嘴角,敲着屏幕回复:好呀。
八点五十,晚自习结束,袁晓还坐在位子上打手机游戏,林悠悠和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月黑风高,空气阴冷。
林悠悠有点倒霉。
自行车在经过一条小路时漏了气,下来一看,原来地上有好些钉子,不知是哪家熊孩子搞的恶作剧。
她无奈,只能推着车步行,同时摸出手机看微信刷微博。
刚走没几步,前方却忽然出现几个人影,缓慢从黑暗处走到路灯下,一个个叼着烟染了发,吊儿郎当把玩手里的刀子。
林悠悠心头一沉,暗暗觉得不妙,于是转身就往回走。
后头同样有人挡住去路。
她脸色发白,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样吧,我身上有些钱,你们全都拿去,我不会叫人的……”说话的同时,手指飞快拨出110三个数字。
然而还没打通,手机就被人抢走摔到了地上。
“哟,报警呢。”鸡哥扔了烟头往地上吐口唾沫,一笑就是满口黄牙,“小妹妹,别紧张,哥哥不是坏人,也不想抢劫,就想跟你玩儿一玩儿。”
林悠悠用力咬了下牙根,强挤出笑容,“玩儿也不能在这儿吧,哥,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鸡哥冷笑,“少跟我耍花招。”然后给左右递个眼色,两个男的立刻走向林悠悠。
她突的向鸡哥背后大喊:“警察!这儿有人抢劫!”
鸡哥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头。
小路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儿都没。再一看,那纤细身影已经扔了车往大路方向急奔。
几个男的拔腿追上去。
林悠悠拼命往前跑,嘴里不停地大喊救命,然而,就在距离大路还有几十米时,她被抓住了。
“敢耍我?”鸡哥扯着她的头发往后拽,“你他妈活腻了?”
林悠悠挣不开,红着眼,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操!”鸡哥吃痛,反手甩她一巴掌,“小婊子。”
“……”林悠悠闷哼,左脸钝痛眼冒金星。
几个男人趁机把她往后拖,她哭喊,眼眶湿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尖叫,挣扎,反抗,激烈动作下露出小片腰肢,雪白晃眼。
“还是雏儿吧。”鸡哥面目狰狞,恶心的大掌在她腰上摸了把,“别着急,哥哥今晚就给你开荤,包你爽上天。”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嗓音凭空响起,冰冷彻骨,“这么欺负一小姑娘,合适么。”
第09章
这个声音音色很低,冰凉的,不陌生,林悠悠瞬间便听出来。
她红肿的眸目光惊闪,转过头,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尽头处,看不清脸,只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轮廓。
刹那间,林悠悠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看见了光。
“……”她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不成调,“救我,救救我……”
这时,一伙恶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为首的鸡哥冷哼,“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不想死就滚开。”
肖驰眼皮都没动一下,“把她放开。”
鸡哥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哟。怎么,路见不平想英雄救美?”边说边淫笑,伸出脏手去摸林悠悠的脸蛋儿,“你让我放我就放,还挺能耐,你他妈以为自己谁啊?”
一伙人嗤地哄笑起来。
林悠悠厌恶至极,想躲,头却被一个戴鼻钉的死死固定住。
“我说最后一次,”肖驰微拧眉,掀起眼皮,“把她放开。”
“王八羔子,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一个梳辫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上前,挥拳朝他打过去,“没听见鸡哥让你滚呢!”
肖驰动都不动,抓住辫子男的拳头狠狠一拧,面无表情。
空气里“咔擦”一声,似有硬物碎裂。
“啊!”那个辫子男忽然杀猪似的鬼叫一声,倒地捂着手打滚儿,疼得发抖:“哎哟,哎哟我的手断了……”
鸡哥见情形不对,咬咬牙,抄着家伙亲自上去打,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几分钟光景,小路上四仰八叉躺倒一片。
肖驰居高临下,微眯眼,“你是领头的?”
“……”鸡哥全身都痛,正呲着牙倒吸凉气,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忙道:“大哥,误会,真是误会,我其实就想吓吓她,没想动真格的。”
“吓吓她?”
肖驰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下,然后,拎着鸡哥的领子把人丢到林悠悠面前,冷而狠:“跟她道歉。”
林悠悠攥紧领口,往后挪了点,眼神嫌恶而警惕。
鸡哥是这一带的地头蛇,自诩是个人物,要他跟一个高中小女生道歉,实在拉不下脸。他皱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肖驰把他右手踩在脚下,狠狠一碾,“聋了还是哑了?”
鸡哥痛呼一声,赶紧说:“大哥饶命!我道歉,我道歉……”接着才看向林悠悠,道:“同学,我禽兽我不是人,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但是我必须得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真不赖我,是应瑶花钱要整你……”
林悠悠脸色大变,“……应瑶?”
“是是,就是她,”鸡哥哭丧着脸,“所以真不关我什么事儿。”
空气死寂数秒。
林悠悠愤怒,咬紧唇瓣用力捏了下拳,浑身轻微颤栗,好半晌才低低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鸡哥又看向肖驰,试探道:“大哥,我能走了不……”
“滚。”
话音刚落,一伙恶棍便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脚步声音越来越远,冬日的夜,四下静谧,空无一人,只有几声狗叫从附近的老小区传出。
肖驰半屈一条腿蹲下来,视线中,那姑娘瑟缩地蜷在墙角,鼻头红红的,浓密睫毛悬挂泪珠,脸颊红肿,烙着五根手指印。脖颈细长白,毛衣的领口已经脱线,露出半边纤细锁骨,有些狼狈。
她低着头,孱弱的双肩规律抽动,看上去,娇弱又可怜。
他安静打量她,半晌才收回视线,“能自己走么?”
“……”林悠悠吸了吸鼻子,点头,然后便撑着墙准备起身。不料刚把膝盖打直,一阵尖锐刺痛便猛地袭击感官。
她吃痛,重心不稳往后栽倒。正在此时,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将她托住,肖驰的气息整个儿笼上来,浓烈阳刚,夹杂淡淡烟草味。
林悠悠心头骤慌,下意识地推他,手指触到那只手臂,硬邦邦的,像烧红的铁。
纤细指尖猛地一抖。
“我还好,不用扶……”她小声道。
肖驰没有说话,伸手捏着她校裤裤脚往上扯,薄唇紧抿。随着布料寸寸上移,他英挺的眉也越皱越紧,最后成一个“川”字。
映入视野的是一截纤细雪白的小腿,膝头圆润,光洁的皮肤破了皮,已肿起青色淤血。
林悠悠感到羞窘而尴尬,“没关系的,不碍事,我自己能走……”
肖驰冷着脸,像没听见她说话,脱了外套裹住她,弯下腰,一手环过她背,另一手从她腿弯处穿过,毫不费劲地打横抱起。
她吓得低呼一声,本能地抱住他脖子,脸色惊疑。
他面无表情撂下三个字:“去医院。”
*
十分钟后,肖驰把林悠悠带到附近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
坐诊的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简单察看林悠悠膝盖处的伤势后,医生拿起笔,“叫什么名字?”
她坐在椅子上,莫名忐忑:“林悠悠。”
“年龄?”
“……”林悠悠稍顿,目光无意识地往肖驰扫了眼,他斜靠着墙站在一旁,眼神平静,脸色冷淡。然后她才清了清嗓子,道:“十……十八岁。”
医生刚记录完,急诊室里便冷不丁响起个声音,似乎玩儿味,“你满十八了?”
林悠悠脸微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嗯。”
第10节
“什么时候?”等得无聊,肖驰纯粹是随口问。
“……今天。”她嘴角浅浅一弯腼腆的弧,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生日。”
肖驰挑了挑眉。
那女医生倒是听完就笑了下,接话道:“过生日还把自己摔成这样,小妹妹,以后走路当心点。”然后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续道,“应该是没有骨折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拍一个x光。”
林悠悠脱口而出:“不用……”
话没说完,肖驰便淡声打断,问医生:“在哪儿拍?”
“一楼,出了大厅左转。”
林悠悠:“……”
这种被家长支配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咦……
因是晚上,x光室并没有其它病人,值班医生打着哈欠走出休息室,从肖驰手里接过诊疗单,匆匆扫了眼,“林悠悠?”
她下意识地举手,“到。”
医生点头,边拉开x室的隔离门边道,“病人进来,家属在外面等。”说完转头,见林悠悠的伤处在膝盖上,走路不便,于是又说:“或者家属先把病人扶进去,再出来等。”
what?
家、属……
林悠悠慌忙摆了摆手,说道:“呃,不是的,医生他不是……”
人医生根本没理她,套上白大褂就进门儿了。
林悠悠囧。
肖驰走过来,大手握住她的左边胳膊,触感细软,柔柔弱弱,夹着厚实毛衣都填不满他掌心。没由来的,他食指无意识动了下。
林悠悠脸红透,几乎埋到胸口,没有拒绝。因为情况特殊,他这举动根本挑不出任何出格之处。
医生虽年轻,但动作熟练麻利,不到五分钟就给林悠悠拍完了x光,随后道:“一个小时出结果,一会儿你们自己在机器上取就行。”
等待的过程无聊又难熬。
一连数分钟,等候区的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林悠悠抱着书包坐在长凳上,咬了咬唇,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开口,“那个,肖驰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么?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的之前被那个鸡哥摔坏了。
肖驰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纯黑色,款式并不是最新,干净单调。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拨出一串号码,很快接通。
“喂?”
林悠悠打的家里座机,接电话的是林毅。
“是我……”她把电话拿远几公分。
“卧槽!”电话里的少年果然直接爆粗口,又是愤怒又是松了一口气,骂她:“你个脑残,电话关机家也不回,知道咱们多着急么!”
“……对不起。”林悠悠解释道:“我骑车摔了一跤,手机摔坏了。”
“那你这会儿人呢?”
“在长青路这边。我腿摔伤了,有……”她咬唇,纠结半刻后声音变小,“有好心人把我送到医院。”
话说完,身旁的“好心人”就看了她一眼。
林毅一听就急了,“医院?你伤哪儿了严重么?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一点皮肉伤,你不用过来。”她安抚着,想起什么后沉声叮嘱,“爷爷奶奶问起来,就说我去袁晓家里写作业了,别让他们担心。”
“知道了。”林毅答得不耐烦,“那你快点儿回来啊。”
挂完电话,她心里的石头也算稍稍落地,把手机抵还给肖驰,“谢谢。”
他还是没说什么。
又是好几分钟的安静。一张长凳,相邻而坐相顾无言,实在是尴尬。
林悠悠于是又道:“……肖先生,今天晚上的事,谢谢你。”然后清了清嗓子,有点好奇,“对了,你为什么会在那儿呢?”
“路过。”
肖驰的确是路过。
开车途经长青路一带时,烟没了,于是他停下车到路边买烟。刚准备离去,便听见不知何处传来呼救声。
隐隐约约,夹杂着哭腔,绝望而又无助。
他眯了下眼,视线扫向那条黑漆漆的小路,过去一看,阴暗角落里,几个男人狞笑着在扒一姑娘的衣服,那姑娘哭得声嘶力竭,仍死命抵抗。
他记得那个声音。
……
“路过?”
林悠悠眸光闪动,对这个回答感到很诧异,另一方面,又有点莫名的小开心。巧合么,从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缘分。
她和肖驰这样有缘,她很欢喜;
在危难之际,她的心上人神兵天降救了她,她也很欢喜。
尽管膝盖伤着,脸颊肿着,林悠悠还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忽觉这个十八岁生日,也没那没糟糕了呢。
正胡思乱想,耳畔那道低沉的嗓音又响起来,听不出情绪,“你一姑娘,这么晚回家怎么不找人接你。”
林悠悠侧目,肖驰正低着头看手机,修长的指上下翻动,表情冷漠。
她窘迫,“……我一直都是自己回家的,从来没出过事。今天、今天是个意外。”
肖驰没吭声,黑眸夹杂淡淡的嘲讽,须臾,把手机重新递她跟前儿。
唔?林悠悠不解:“做什么?”
“看看。”
“哦。”她伸手接过,垂眸,超大手机屏幕上是百度页面,顶端的搜索词条显示: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然后满页都是搜索结果。
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失踪七日后尸体被发现;
平海市某中学女生深夜独自回家,被先奸后杀,抛尸化粪池;
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
林悠悠:“……@#¥%=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再默默把手机递还回去。
肖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随口问了句:“介意么?”
“……还好,不介意不介意。”她干咳着回话。
他不再言语,低头把烟吸燃,林悠悠转眸打量他,入目是一张英俊的侧颜,棱角分明,下颔线硬朗,透出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时间分秒流逝,终于,x光的拍片结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