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舞蹈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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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母，而张丽莲又是舞蹈老师，在觉察他人身上伤势这一点上，向来十分敏锐。她立刻搬来了凳子按着季甜甜坐下，然后检查她的脚，脸上的神情立刻就苦涩起来。季泽听闻动静，也过来看了一眼，发出轻声的叹息。
“妈，你又不是没看我刚开始穿足尖鞋那几天，就擦破点皮，不碍事的。”季甜甜嬉笑着从母亲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脚，“过了一晚上就结疤了，没关系的。”
“真是造孽……才学冰舞多久就这样。”张丽莲深深吸气，努力遏制着自己声音里的情绪，然后把季甜甜用力抱进怀里，用力揉她的脑袋，“很疼的对不对？告诉妈妈，是不是很疼？”
季甜甜在妈妈的怀抱里用力摇头。
“实在不行咱们就不练了，教练那边我来说，你别跟自己较劲……”
“不，妈，我很快乐的，”季甜甜望着自家的水晶吊灯，眼睛异常明亮，“我不是在跟自己较劲，我是真的想要做这件事。”
“季甜甜！”
忽然一声大吼自楼下传来。正要说话的张丽莲和季泽同时站起来，来到窗户边。季甜甜拨开她的父母，挤到窗边。
她从窗户里探出身，就看到唐逸站在楼下，仰头看她。唐逸周身散布着锐利的气息，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像是燃着火，像是一头倔强的小狼。
张丽莲和季泽站在季甜甜身后，也探出了脑袋，向下看去。
唐逸深深吸气，用无比坚定的声音大喊：“季甜甜，我们能赢！”
他不止是要她知道，也要她的父母知道他的决心。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嘴。
他相信他们会拥有更好的未来。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他的潜台词。
上辈子他们都见识过低谷的黯淡，但这辈子，一切都不再一样。他们会攀上顶峰。
“笨蛋。”她低声骂了一句，努力将溢满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一定会赢的！”季甜甜扬起笑脸，向着唐逸挥手。
惨白的路灯下，唐逸仰着头看季甜甜，漆黑的碎发下，是浅淡而耀眼的笑容。他转身，一路小跑着离去了。
季甜甜家陷入沉默。
“什么比赛什么赢不赢的，我都听烦了。”张丽莲平复下心情，转头捏捏季甜甜软软嫩嫩的脸蛋，“脚真的没事？”
“没事的妈妈。”
“那行，快去洗漱吧。”
“嗯，爸爸妈妈晚安。”季甜甜给了爸爸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跑进自己的房间。她悄悄靠在门背后偷听父母的谈话。
“这国家队的男孩，我觉得挺好的。”季泽率先开口，嗓音里透着笑意，“有志气。”
“哼，什么志气啊。我看他就是怕我们见了甜甜的伤阻碍甜甜练冰舞，才喊那一声给我们示威呢。”
“人家多大，不至于心思那么缜密吧。”季泽顿了顿，“不过缜密也没什么，他看着不像个坏孩子。他送咱们甜甜回家了。”
“我本来是该讨厌他的，要没有他，我们甜甜可能也不至于对冰舞那么疯魔。”张丽莲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但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没办法讨厌他。”
季泽：“人家脚背不错吧。”
张丽莲：“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过？”
季泽：“没有，我猜的。”
季甜甜听着，忍不住露出笑容，抱着毛巾去洗澡了。
时间在密集的练习中快速飞逝，很快，南城舞蹈学院附中就要开学了。在开学前，季甜甜约好友陈雨笙一起吃关东煮。
这阵子陈雨笙参加的集训班也结束了。陈雨笙没能通过集训获得进市队的资格，但有空也会自己一个人滑。暑假里季甜甜因为集训繁忙没和她见过面，但是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命运的安排可真够离奇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就嗖的一下飞上天了。竟然就和国家队的小哥哥组局了，还要去全国大赛。”陈雨笙咬一口海带结，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我是知道你厉害，但我没想到你速度会那么快。简直跟梦一样啊。”
“没有那么夸张啦。”季甜甜笑笑，“冰舞没什么人的，进度看起来就快一点。不像田径，进个大点儿的比赛要过好多关。”
“那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啦？”
“技术动作大概都没问题了，眼下就差编舞啦。”季甜甜嚼着萝卜陷入沉思。
徐驰似乎很看中唐逸和她的初次亮相，这阵子去了首都，凿空了心思想从国家花滑队那边搞点优质编舞资源过来。江琳和唐逸都觉得希望不大，季甜甜也在忐忑地等着消息。
“那你以后有空了，我们再一起滑。”陈雨笙玩着手里的竹签，笑嘻嘻地望着季甜甜，“不过你有了小哥哥，应该就不会想到我了吧。”
“才不会呢！我和唐逸很快就会分开了，不信你看着吧！”季甜甜一脸不服。她和姐妹才是永恒的。
季甜甜顿了顿，又有些担心地说话，“雨笙，我觉得我有点儿……对不起你。”
虽然具体走到多远，是每个人的天赋决定的。但是陈雨笙是她带上冰面的，上辈子，陈雨笙并没有接触过冰舞。
她为无法和好姐妹一起长长久久地滑下去，而感到愧疚。
“你想太多啦，因为你，我长了很多见识，也认识了很多人。”陈雨笙笑着挺了挺胸，“很多跳国标的小哥哥小姐姐都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呢。大家虽然不在一起集训了，但是还会约出去玩儿，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呀。”
陈雨笙父母经商，人脉即财富的理念，也很好地遗传给了陈雨笙。
季甜甜望着发自内心得意着的陈雨笙，不由露出微笑。
接着便是开学报道日。舞校生都会在这一天回到学校，去宿舍放好行李，然后到班级上交作业，听老师说新学期安排。
哪怕重活一世，季甜甜依然无法适应开学报道的紧张气氛。
她一大早就来到班上，从书包里翻出准备上交的作业，还有一系列文件。这其中包括徐驰和父母都签过字的训练申请书，希望校方通融她每天下午离开学校去冰场训练。还有外宿申请书。因为要在冰场练的比较晚，所以季甜甜无法在学校门禁前回来，只能住在家里。
她正在整理，就听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的同桌兼舞校舞伴王皓来了。
“好久不见呀同桌。”季甜甜头也不回地打招呼，“开学后我大概没时间和你跳双人啦，老师应该会给你安排新舞伴。”
“你挺忙的啊，聚会都不来参加。”王皓顿了顿，“你和国家队的帅哥处的挺好？”
季甜甜这个芭蕾班的同学还是挺要好的，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一起受罚挨骂的。暑假的时候男生女生也时常一起约出去玩。但是季甜甜这个暑假一直在和唐逸练冰舞，没有时间参与同学聚会。
“哎季甜甜，你能耐啊，出去滑冰没多久就又是进市队又要去比赛的！”一个男生闻言凑了过来，一脸骄傲地说话，“真给咱们班长脸啊。”
“你们怎么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季甜甜静默片刻开口，神情有些迷惘。
“哎，陈雨笙说的呗。”又一个男生凑过来，“她还说你遇到冰舞舞伴另结新欢，果断把我们王皓给抛弃啦！”说着重重拍拍王皓的肩膀。此时陈雨笙还没到学校，要不然她是一定会立刻加入谈话的。
季甜甜望着王皓，王皓也不反驳，就拿一双欲说还羞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王皓一直后悔当初没答应跟你一起去冰舞集训呢！”又有人笑着补上一刀。
“我以为就是练几个月滑冰……”王皓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
平心而论，季甜甜真的是个好同桌，好舞伴，不仅长相技艺在班级里数一数二，而且脾气温柔。不像有些暴脾气的姑娘，男舞伴没扶稳，转身一个耳刮子就打过去了。
他早适应了季甜甜在身边的日子，觉得这样的日子在舞校六年里都不会变。但是后来他才发现，那只是他以为而已。
暑假时他也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季甜甜滑冰舞试试，结果就听陈雨笙说季甜甜和国家队的冰舞运动员搭在一起了，两个人要一起参加全国大赛。他可爱的小舞伴已经成了别人的。
“你在想什么？”季甜甜问王皓。
“没什么。”王皓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生自己的气。
“王皓，你只要一直踏踏实实地努力下去，未来会很好的。”季甜甜望着王皓，不由笑着弯起眼睛。
上辈子，王皓也是陈雨笙舞团里的主力之一，幕后为舞团跑业务，上台也能担得起主要角色。
王皓天赋不错，但是不是特别努力的那种人，有点随遇而安，不过这也不是坏事。陈雨笙的舞团里来来去去好多人，但是王皓一直雷打不动地待着。
“是要多努力？”王皓琢磨了会儿季甜甜的话，然后问。
“哈哈，就好好听课，别老睡觉就行。”季甜甜笑笑说。
王皓缓缓直起上身，正想多问几句，就见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到了班上，然后全都过来围住季甜甜。
“季甜甜，听说你滑冰好厉害！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时候去冬奥啊？”有兴奋的男生开口问。
“没……还没到那个程度啦！”季甜甜连忙回答，“不过我会努力的。”
“甜甜好厉害啊！”接着一片赞叹声响起。
“不说技术，就说态度，我也挺佩服你的呀，甜甜。说去滑冰就立刻去了，一点儿不含糊。”一个女生接着说。
“是呀是呀，季甜甜你好果断好霸气。”
“其实我去甜甜训练的地方偷看过几眼，真的超级美的，好期待在电视上看到甜甜！”
“真的，我最近也在看冰舞比赛，运动员都长得好好看啊。滑行姿态也好美。”
……
男生女生围着季甜甜叽叽喳喳，季甜甜本人都没机会插进嘴。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时候班主任沈老师走进来，吵闹声终于停止。
“老师，以后有冰舞集训，我也要参加。”有个女生大着胆子开口。
“我也是，我也是！”
“以后念大学，我要学国标，然后和舞伴滑冰舞！”
在这个女生的带领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喧闹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应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我知道了。”沈老师望着一个班的学生，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会把你们的意愿转达给市队的。”
季甜甜静静地坐着，也不由露出微笑。
唐逸，你相信蝴蝶效应吗？
我做了我想要做出的选择，但我发现我的收获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我似乎影响到了身边的人。但愿这种影响一直存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国家的冰舞事业，将不再为缺少人才而忧心。
之后季甜甜就过上了在舞校和冰场之间连轴转的日子。这日子和最初接触冰舞时十分相似，不过就是紧迫了些。
一个星期后，徐驰的努力也有了成果。季甜甜在冰场里见到一个留着棕色波浪卷的外国女性，面露亲和的笑容。
“这是国家队的外籍编舞师，克拉拉。她会帮助你们编排自由舞。”徐驰冲向季甜甜和唐逸介绍，“我会和江琳负责你们的短舞蹈编排，而自由舞的编排就交给克拉拉。克拉拉目前也是花滑队双人滑的编舞，工作繁忙。与你们短暂接触过后，她就会回首都，用视频和我们保持联系。克拉拉和我们国家队一直有合作，也会一点中文，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季甜甜点点头，与克拉拉进行简单的问候。克拉拉见季甜甜英文不错，就坦然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来自法国的她曾经也是冰舞运动员，做编舞后，最好成绩是带出过世青赛冰舞银牌，世锦赛第五，也算是世界上比较有名的编舞了。
出于生计等原因，编舞师一般都会熟读花滑四项规则，平时也不会只专精一项。
“我会在南城留一个星期。”克拉拉对季甜甜和唐逸露出微笑，“希望你们能在这一个星期里，拿出最好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季甜甜：谢谢你，唐逸，以后遇到富婆我就介绍给你，让你少奋斗二十年。
唐逸：你别说了，你再说我直接少活二十年。
…完…
第19章 备赛
◎这更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在克拉拉的要求下； 季甜甜和唐逸在冰面上即兴起舞。不相握的单足步法，然后接相握的华尔兹动作，再然后开始同步捻转步。
现在他们能在没有人打节拍； 也没有音乐的情况下做到动作整齐。极速向前的冰刃擦出片片冰花；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克拉拉的眼中不由流泻出一片惊叹。
很多小选手做技术动作时，都有放不开的毛病。动作乍看之下没有问题，但是神态和整体； 看起来不像是在跳舞； 而像是在完成任务。
但是面前的两个孩子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很舒展； 神情沉醉； 就像是真的在冰面上跳舞。技术动作更像是配合舞步即兴做的； 完全没有那份刻意感。
“很棒的捻转，我已经有很多想法在脑海里了。”编舞师克拉拉兴奋地搓了搓手，望向身边的徐驰，“听说这个小女孩； 只学了五个月的冰舞？徐； 你真是厉害呀； 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她本来就有功底。”徐驰习惯性地谦虚了下。
“也是。她像一只优雅的家养小天鹅； 而唐； 气质更像一只村里散养的村霸大鹅。”克拉拉点点头； 毫不客气地说话，“不像一个师父带出来的。”
徐驰讪讪说话：“唐逸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我没刻意往那方面培养他。”
“风格迥异，也挺有趣的。”克拉拉喊停； 招招手让季甜甜和唐逸到她面前来； 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们能告诉我，你们最近的生活感悟吗？或者你们对自由舞的主题有什么看法？不要紧张，随便说说就行。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才能编出更适合你们的舞蹈。”
季甜甜静静地望着克拉拉。
冰舞比赛要比两项，短舞蹈和自由舞。自由舞比短舞更灵活，更注重表演编排和表演主题。季甜甜觉得就表演方式来说，自由舞编舞可以分成情感流，和剧情流两种。情感流更注重用舞蹈步伐展现细腻或者激烈的情绪，舞者的服装一般较为现代，以简约优雅为主，着装展现肢体和五官的张力。
与之相对的剧情流，简而言之就是更注重对角色的诠释。冰舞相较其他花滑项目，在服装上有更大的自由度。冰舞选手可以直接扮成名著或者经典戏剧里的角色，比如《天鹅湖》，《罗密欧与朱丽叶》，《卡门》等，然后用滑行步法演绎戏剧冲突和角色张力。剧情流的冰舞自然要比感情流在服装上更用力一些。
两者都有长处，也都有短处。情感流的冰舞编舞要是遇到情感表达不过关的选手，那整套舞就会变得很平。而剧情流的舞者很容易被所扮演的角色反噬，无法表达出自己的特色。
季甜甜拧着眉毛想着克拉拉的问题。她对生活的感悟多了去了，但是不知道该说哪些。而她目前，也不确定自己更适合什么风格的编舞，有些茫然。
“唐逸，你先回答。”徐驰开口点名，显然是想让国家队的重点队员做个榜样，“你对自由舞的主题有什么看法。”
“冰舞的主题，”唐逸顿了顿，“不就是男女之间那些事么。”
“怎么了？”徐驰扫一眼面无表情的唐逸，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脖颈，“你是想出家啊？”
“我就总结一下。”唐逸蹙眉。
徐驰呸了一声：“我要你总结！毛都没长齐，口气倒不小！”
季甜甜觉得唐逸其实也没说错，冰舞自由舞的主题大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