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舞蹈家-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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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甜甜蹙眉望着唐逸，神情中有不甘，也有伤心，而唐逸亦望着她，眼中暗含隐隐的愤怒。两人的眼神如同步法激烈交织。鼓点之下，暗流涌动。
徐驰和江琳站在冰面边，默默地看着季甜甜和唐逸的滑行。
徐驰再次想起之前和编舞克拉拉的争论。
就如上个赛季，以及上个赛季一样，他们每次都会就自由舞的主题产生争论。
克拉拉希望季唐能使用中国风的音乐去完成自由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主题能更适合季甜甜和唐逸表演。
“那就图兰朵？”徐驰提议。
“图兰朵说白了，就是西方人想象的东方世界，我希望他们能表演更东方的主题。”克拉拉说。
“这不太行吧，国际接受度恐怕不行。”徐驰依凭他的经验，本能地提出反对。
“徐，你为什么执意让唐逸和甜甜在青年组留一年呢？”克拉拉的问题令徐驰一时语塞。
于是克拉拉继续说话：“你不是希望唐逸和甜甜在国际上站稳脚跟吗？你觉得一直靠演绎西方的作品，他们这对亚洲组合，能站稳脚跟吗？”
在漫长的沉默后，克拉拉继续说话：“冰舞，是拥有艺术成分的竞技项目，任何艺术，都脱不开表达自我，发现自我的主题。其他花滑项目更侧重技术不是表达，所以面对的相关问题没有那么严峻。但是冰舞，必须去解决表达的问题。就算现在不面对它，以后也会碰到。更直接的说，金牌代表着一种认可。只有裁判们都认可了亚洲，认可了中国的表达，金牌才会戴到你们的脖子上。不然我觉得，世青赛银牌可能就是甜甜和唐逸职业生涯的顶峰了。”
听了克拉拉的话，徐驰深深呼吸。纯中国风的自由舞，史无前例，是一步险棋，一场豪赌。
如果不被认可，那么别说金牌，说不定连奖牌都拿不到。但是如果不走这一步险棋，就像克拉拉说的，可能世青赛银牌，就是巅峰。
要想在节目内容分上有更多的突破，学会喊出自己的声音至关重要。
“你不要担心，徐，甜甜和唐的技术基础在那里，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而且他们的表演，也越来越纯熟。你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克拉拉望着一脸纠结的徐驰，露出微笑，“这一步，一定会让他们未来的道路，越发通畅。”
在一番剧烈的挣扎后，徐驰决定妥协，听取克拉拉的话，和领导以及相关人员进行沟通。
克拉拉希望有中国舞蹈老师加入进自由舞的编舞中，于是徐驰和季甜甜也联系了首都舞蹈学院附中。
舞校校长听明白季唐目前的情况后，立刻联系了首都芭蕾舞团。舞团的首席编舞毫不犹豫地推开手边工作，坐飞机前往蒙特利尔冰舞学校。
“让中国的声音被世界听到，我们搞舞蹈的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席编舞下飞机后，与克拉拉用力握手，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容，“我希望能为季甜甜和唐逸的金牌之路，发挥一点儿微小的力量。”
听闻冰舞项目需要中国编舞支援，南城舞团的编舞，还有其他几个国内舞团编舞也纷纷抵达蒙特利尔。在冰雪大国中，大家聚集在一起，如同一把炽烈的火。
太平公主和薛绍的自由舞就这样在火光中形成。
徐驰缓缓自回忆中回神，望着冰面上的季唐，眼眶有些湿润。
通往金牌的路，比想象中更崎岖，但意义也更重大。
他们的选手，在用优美的舞姿，喊出自己的声音。
冰面上《变鼓》已经结束，音乐再次切换到优美的《长相守》。
季甜甜和唐逸双手交握开始联合旋转。旋转中，他们望着彼此的目光，逐渐柔和。
在漫长的拉扯中，薛绍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太平公主。
他们像是一同回忆起了上元灯节时的相遇，那时，一切都还很美好。
唐逸扶着季甜甜，季甜甜单足踩在他的腿上，低头望着他露出愉快的笑容。两人完成弧线托举。
之后季甜甜跳下，唐逸双手抱着她蹲身，滑腿旋转，浮腿向前伸直，两人开始原地旋转，进行原地托举。
三周后唐逸起身，季甜甜变换难度姿势，抱着唐逸做她最擅长的，双腿平行冰面的姿势。六周的原地托举完成。这也是两个短托举拼成的联合托举。
终于到了末尾。唐逸抱着季甜甜做一个小托举，然后在季甜甜的怀里倒向冰面。
季甜甜跪到冰面上，托起唐逸。唐逸望着季甜甜，终于露出一个之前鲜少露出的笑容。
剧中的薛绍，发觉自己爱上了太平公主。但是前妻的死令他的心中充满罪恶感。最终，他选择死亡，在生命的最后，他终于解脱。
季甜甜望着唐逸，仰头露出悲伤的表情。在编舞中，这里她应该是哭的，为薛绍的死而难过。
哭很容易，但是她忽然就不想哭了。
忽然之间，她想到她是高贵的大唐公主。她不应该轻易落泪的。在岁月的锤炼下，她再也不是那个一见到情郎，便立刻交付真心的小女孩了。
眼泪盈满眼眶，但是她并没有哭出来。她低下头，再次望向唐逸，噙着泪露出笑容。她笑得很开心。
太好了，你终于爱上我。你终于发现你爱上我了。如今，我心愿已了。
冰面上缠绵悱恻的中国风音乐停止，而季甜甜看着唐逸，笑容甜美而灿烂。
观众席上，有不少外国观众看着季甜甜的笑容，默默落下泪来。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的表演好感人……”
“是啊，季的笑容，好悲伤，又好美丽……”
“呜呜呜呜好好哭……”
“他们表演的是哪部戏剧里的故事啊，好想去看！”
不少中国观众也落下眼泪，倪川吸了吸鼻子，开始用力鼓掌。
短暂的静默后，观众席上的掌声逐渐放大，越来越大。
徐驰听着如雷的掌声，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望向身边的江琳。江琳默默地拿出纸巾，擦掉眼泪。
虽然江琳已经看了很多遍季唐的自由舞，但是还是很难不被他们出色的现场发挥感动到。
徐驰忽然记起克拉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也不知道甜甜和唐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的羁绊，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克拉拉曾经对徐驰这样说，“要比喻的话，唐逸像是甜甜的引火线，而甜甜就是炸弹。当她引爆时，所有人都会被她释放的巨大情绪感染。”
第55章 2012冲向第二站
◎畏惧你们，所以才想阻挠你们◎
“呜呜呜甜糖！”
“甜糖你们超棒！”
“甜甜姐！逸哥！冲啊！”
观众席的中国观众一直鼓掌； 发出响亮的呼声，有情绪激动的则发出剧烈的哭声。
很难形容在冰面上看到国风内核的冰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总有人能感觉到，总有人能感觉到； 季甜甜和唐逸； 在竭尽所能，做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
他们在一片迷雾中摸索前行，努力喊出自己的声音； 努力让这个世界听到。
时间一晃而过； 可季甜甜和唐逸从来都没有变。虽然现在的他们； 已经拿了不少奖牌； 在冰舞项目上创造了很多奇迹； 但是他们没有骄傲； 也没有停止探索。
他们依然像是10年初露锋芒时那样，心怀一片赤诚，努力为中国冰舞的未来铺出一条更宽广的道路。
“季甜甜！唐逸！不要害怕！我们永远都在！”中国观众竭尽所能地呼喊着。
冰面上，季甜甜依然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 胸膛激烈起伏。她依然沉浸在角色中； 很难出来。
她完全可以理解； 克拉拉还有诸位编舞为什么选择太平公主的故事成为他们自由舞的主题。
这确实很适合她。在努力得不到回应这一点上； 她太容易和太平共情了。每一次在冰上演绎； 既像是在展示； 也像是在解剖自己。痛苦，也快乐。
唐逸起来后垂眸看着季甜甜； 知道她依然沉浸在角色里。
“都结束了。”他半跪在冰面上，轻轻抱了抱季甜甜； 下颌抵住她的脑袋； “都会好的。”
“嗯； 都会好的……”季甜甜吸了吸鼻子，缓缓回过神来，任由唐逸将她拉起来。
在一片欢呼声中，季甜甜和唐逸高高举起双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四方观众行礼，致意。
对于观众来说，新赛季选手们初次表演的自由舞，就像是一个盲盒。在亲眼所见之前，并不知道盛放的到底是什么。
而对于冰舞选手来说，新赛季的第一战，又何尝不是一种盲盒。
在真正呈现表演之前，选手并不知道之前夜以继日的练习，与所有编舞师一起奋斗的那些时光，最终会得到怎样的回馈。
或许功亏一篑，或许这就会是，长久流传的经典。在真正踏上战场前，一切都是未知。
但这，或许，就是冰舞的魅力所在。
被期待着，也被激励着。每一个赛季，都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听着观众们的喝彩声，季甜甜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能看出，季唐的这套自由舞有很多中国古典舞的动作，也融入了很多他们自己的想法。”观众席上，有外国观众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说话，“以前觉得他们和热情似火的卡捷琳组比，是完全没有优势的。但是现在我不那么觉得了。季和唐，看起来年轻稚嫩，波澜不惊，但是他们的身体里隐藏着惊涛瀚浪。他们表达情绪的方式，很亚洲，内敛而深沉，但是，依然很有张力。”
“是啊，如果说卡捷琳他们的表达像是沙漠一样火热而宽广，那么季唐就像是一座休眠火山，在地底深处隐藏着能量，在节目高*潮时，便会爆发。”
“嗯嗯，季唐这套舞，让我更了解他们，也更了解中国了！要不是这套舞，我恐怕永远解读不了季唐的表演风格！”
“真的，很有层次，每次看他们的自由舞我都要回味好久！”
“呜呜呜，我期待这样的组合好久了，我才知道我那么喜欢亚洲的风格！”
观众席上，外国观众也为一出杰作雀跃不已。
在一片呼声和掌声中，季甜甜和唐逸行礼完毕，来到等分区。
很快他们的分数就出来了，技术分38。34，节目内容分41。21，自由舞得分79。55。
加上短舞55。77，总分135。32，位于总分135。77的西班牙组之后。
季唐是最后出场的组合，他们结束自由舞后，也就意味着这场分站赛彻底结束。
季唐这一赛季的第一站，拿到银牌。获得大奖赛分站第二的组合，能获得2250美元的奖金。
季甜甜到手三千人民币。
季甜甜还记得上赛季世青赛时，他们的自由舞成绩已经逼近90分了。这次差了将近10分。
虽然知道赛季初期裁判比较严苛，但是这个分差，还是让季甜甜感到一阵失落。
从等分区里出来，等待颁奖的时候，季甜甜去拿了自由舞的小分表。
先看技术分区域下每个技术动作的得分。
她和唐逸的联合旋转，捻转和托举定级都是最高级4级，拿到了最高的基础分和比较客观的GOE执行分。就是两套接续步只有2级。上个赛季，他们的自由舞接续步一般都是3级的。
不像短舞那样更注重社交舞基本功，自由舞的接续步更自由一些，更便于发挥。加之舞伴技艺精湛，对于季甜甜来说，拿到自由舞接续步3级其实并不困难。
但是这次自由舞，她为了获得更多的国际认同，把很多精力投入到表演还有控制上身做中国古典舞的姿态上，想要尽可能地降低这个节目的理解门槛。她一时难以兼顾接续步的用刃。
尤其是这次自由舞两套接续步，有一套还安排在配乐《变鼓》中，要踩着细密的鼓点滑。既要注重表演，角色诠释，和唐逸的交互，还要注重用刃，节拍，对于她来说，确实不容易。
接续步的失误，似乎不可避免。以后需要多多注意。季甜甜接下去看节目内容分。
西班牙组就是靠自由舞节目内容分领先季唐二分多，拿下了分站第一。
节目内容分下设五个打分小项，SS滑行，TR衔接，PE表演，CO编舞，IN音乐诠释。后三项都与自由舞主题紧密相关。主题的呈现，对整个节目内容分的影响起着非常大的作用。
换句话说，裁判觉得，西班牙组的主题表现，比他们更好。
果然中国的主题……就是有些艰难呢。季甜甜看着小分表，不由蹙起了眉毛。
“第一站，得分低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们差西班牙组的也不多，之后努力完善一些细节，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的。”徐驰见季甜甜脸上愁云密布的，忍不住笑了，“你们第一次用中国主题，去演绎中国的故事，获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好啦。”
“真的吗？”季甜甜攥紧小分表，抿一抿唇，“大家真的……能接受我们的风格吗？”
“如果不接受你们的风格，打分肯定还要低。刚才我刻意留神了一下，几个裁判都被你们的表演打动了呢，眼睛都红红的。”徐驰顿了顿，继续说话，“老外可能不知道太平和薛绍的故事，但是啊，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你们所表达的欢喜，愤怒，释然和和解，他们都能理解。你们真心在做这件事，总会得到回应的。”
“是啊，甜甜，不要心急。”江琳也跟着说，“你们已经喊出了你们的声音，接下来，就让子弹飞一会儿。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听到，并理解你们的声音的。”
“嗯。”季甜甜点点头，迅速从分数带来的失落中挣脱出来。
也是啊，她应该早就做好了第一站成绩会不太理想的准备。
更何况，这个成绩，也没有特别不理想。
他们和分站金牌的差距只有一点点。这样的差距，换做上赛季第一次参加分站赛时，还有点不敢想象。
无论行走了多少路，也不要忘记来时的方向。
和上一赛季开局第四比起来，这次的开局已经很好了。何况这次的主题，还冒了一定的风险。
亚军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季甜甜振奋起精神，和唐逸一起登上分站亚军的领奖台。
获得季军的是一对新人美国组合，而获得冠军的，自然是西班牙组合。
“甜甜，你们的自由舞很棒，我能通过你们的舞蹈，看到古中国神秘而繁盛的样子。”西班牙组女伴安娜热情地与季甜甜贴贴，“你们一定要努力走得更远呀！”
“谢谢你，你不知道你的鼓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季甜甜真诚说话，“我也很喜欢你们的剪刀手爱德华。”
“哎，相比你们，我感觉我们的自由舞没有太多的意义，也没有在表达我们国家的东西。”安娜露出失落的表情，“忽然觉得，拿到金牌好像也没那么兴奋。”
“还是兴奋一点儿吧。”雷洛说，“我们能打败季唐的机会以后也不多了。”
“说的也是。”安娜点点头，“我要珍惜眼前。”说完便和雷洛一起笑了起来。
两组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佩戴上自己的奖牌，然后与在场所有观众一起，看着国旗徐徐上升。
新赛季的第一站，就此落幕。
之后季甜甜和唐逸前往混合采访区接受采访。他们还没走近，就看到一大群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围拢在那儿。
见到季唐来了，记者们立刻一拥而上，拿摄像机和话筒对准两位年轻的选手。
混合采访区是有工作人员，还有护栏防护的，以保护选手不被热情的记者挤到。但是此时记者的数量太多了，眼下这些防护措施似乎都没什么用。
徐驰和江琳转眼间就被挤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