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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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如此,他们的盔甲上还纹刻有符文。
骑士将身后的特丽莎让出来,对门内的守备卫兵介绍道:“这位是来自荆棘的贵宾,请务必保护好宾客。”
士兵一言不发,沉默的立正点头。
特丽莎的目光在他们的甲胄上停留,垂落的指尖互相捻了捻。
骑士还有自己的职责,与宫内的士兵交接完,他对特丽莎行了个礼离开。
四名骑士让到两边,做了个请的手势,邀特丽莎往内行去。
特丽莎拇指转着中指上的储物戒指,抬步进去。
沉重的大门合上,将王宫内外隔绝成两片天地。
围墙之内的王宫死寂,沉默士兵的盔甲上映着铁灰色的天空,不知是不是特丽莎的错觉,好像就连风的流动都变得迟滞。
她就像是踏入了一座巨大的沉默棺椁。
四名卫兵像是对此一无所觉,他们护在特丽莎四周,夹在她的四角往正中的城堡去。
甲胄在行进间撞出特有的脆响,高墙处的两排卫兵默默注视着他们前行。
这种严密的守护和被注视的感觉有一瞬间让特丽莎想起当日被押解的刺客,而此刻,她是那个待宰的羔羊。
特丽莎没有忽视这种感觉,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与身旁的某个士兵攀谈,“听说伦纳特国王受伤了,他还好吗?”
四个士兵一言不发,仍旧规律整齐的前行。
特丽莎又问,“斯蒂芬妮夫人怎么样?她有受惊吗?”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他们,特丽莎话音未落,长剑便从斜后刺出。
剑刃带出细风,特丽莎险而又险的偏身闪过。
其余三个士兵则仍像石头一般呆立在原地,任由特丽莎从他们之间穿过,也任由身后的“同伴”向她发起进攻。
他们离城堡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两边驻守着手执长矛的士兵。遥遥也可看见立于高墙之下的守备,然而他们都像那三个士兵一样,对此视若无睹,如尸体般戳在原地未动。
长剑再次袭来,特丽莎抽出一柄银白色窄剑还击。
剑刃与剑刃撞出铮声,寒光在两人之间闪过。
这种窄剑与她常用的大剑不同,没了大剑本身的重量,便更偏重技巧。
她曾有意给大剑开刃,试图将两者的奥妙结合,创造出更适合自己使用的方式。
如今再用这窄剑,虽然不如她的大剑趁手,但到底不算太生疏。
特丽莎灵活的闪避,在对方每一个出招的间隙还击。
只是对方似乎仗着一身硬铠,不退不避,只一味进攻。
如今这个境况,特丽莎明白,王宫内的形势恐怕比她和克莱斯特预估得要艰难无数倍。
好在也是因为厚甲的缘故,对方动作明显比特丽莎迟滞太多,银白在半空中横过,特丽莎隔开对方的长剑,偏身直刺盔甲眼部那一长隙。
士兵仍旧没有闪躲,递剑往她胸口刺去。
特丽莎的剑刃毫无阻隔的刺入那缝隙,长剑刺穿对方眼球,直抵头颅深处。
与此同时,特丽莎心口的圆盘爆出小团的光晕,士兵的长剑在光晕中崩成几段。
特丽莎抽剑后撤,剑尖带出粘滞的血液。
士兵如山体轰然倒塌般倒地不起。
就在他倒地之后,在他身后原本呆立的某个士兵紧接着抽出长剑。
特丽莎蹙了蹙眉。
他们就像傀儡,一个倒了另一个接上。
特丽莎目光扫视过周围,抬剑迎敌。
太多了,哪怕是这样一次一个的车轮战,她也和他们消耗不起。
王宫里这个样子,这绝不是梅厄那样落魄的刺客可以做到的。
之前得到的讯息在脑海中汇整,特丽莎如法炮制刺伤第二个士兵后,在第三个士兵袭来之前,直往主堡内行去。
已然抽出长剑的士兵追到主堡门口,见特丽莎进去,迟然的将长剑收回,如木偶般呆立在原地,几息之后,余下的两个卫兵无事人一般重新返回原本的岗位。
城堡之内寂静,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空气中有淡淡血腥气,特丽莎起先还闻不到,可随着她向里奔跑的脚步,那股血腥气便越来越浓,浓得特丽莎仿佛都能看到尸山血海。
特丽莎垂眸看了一眼克莱斯特给她套上的手链,石珠晶莹,没有变色的迹象。
尽管如此,出于谨慎,特丽莎还是拿出一张克莱斯特给她的圆膜覆在脸上。
微凉的触感像在脸上化开,很快汲取了她的体温而变得温热,无形的隔膜掩住了她的口鼻,那股腥气却丝毫不减。
特丽莎手执长剑,拾级而上。
及至二楼,看清面前景象,特丽莎握着长剑的手掌倏的收紧。
惊怒让特丽莎垂落的指尖微微颤抖。
面前景象堪称人间炼狱。
目之所及遍地横陈尸体。
有霍尔林格的随从侍女,也有明显身着异国服侍的贵族和他们的随从。
地上半干的血液浸黑了砖缝,已然涣散的双眸恐惧的大张。
这明明不是战场,却有着丝毫不弱于战场的惨烈。
特丽莎沉默的在其中穿行,空着的手掌渐渐攥成拳。
他们的死因各不相同,有的尸体上有明显利刃切割的痕迹,也有的尸体致命处有被什么东西洞穿的伤口,还有的面色青黑,瞧着像是中毒身亡的。
墙壁上的挂画歪斜,白墙之上有血色的指印。
特丽莎偏过头,一步一步目标明确的往城堡深处走去。
斯蒂芬妮的花房门开着,浓郁绿植带来的湿意似乎从房间内渗出来。
特丽莎提剑站在门口。
花房里,斯蒂芬妮原本被植物掩映的凉台不知何时被她挪到了正中。
透过横斜的宽大叶片间隙,特丽莎看到斯蒂芬妮闲适的坐在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边喝边注视着窗外。
若有所觉,她放下杯子回头望来,墨色的柔滑长发如水流般从她一边肩头流淌向另一边。
斯蒂芬妮仍是温雅的。她眼眸里蕴含着温柔的笑,嘴角也勾起善意的弧度。
她像老朋友那般招呼特丽莎道:“你来了。”
没有惊惶,没有恐惧,是满堡血腥中,她的神态如此坦然。
斯蒂芬妮抬起手掌指指对面的木椅,“坐下聊吗?这可能有点长。”
特丽莎没动,她盯着斯蒂芬妮,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是你做的对吗?”
客人不进来,斯蒂芬妮放下手臂,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轻轻点头,“你就是猜到了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特丽莎执起长剑。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斯蒂芬妮的笑容大了一些,露出圆润的贝齿。
她仍旧不慌不忙,“事发之后,王宫里只有你一个外人进入。可偏偏你来了,这王宫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斯蒂芬妮暗示,“将来大陆想必都会说,传闻荆棘王国的大公主武艺卓绝,看来名不虚传。”
“你要杀我,”斯蒂芬妮皱起眉,像是在为她困惑,“你的荆棘要怎么办呢?”
杀了她,特丽莎百口莫辩。不杀她,特丽莎同样难免被猜疑。
霍尔林格的王宫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场,里面不光埋葬了王宫上下,还吞噬了所有前来道贺的异国贵族。
这阖宫的死人必然会引起震动,这几乎是在挑衅半片大陆,这个后果绝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国家能承担得起的。
荆棘也不行。
特丽莎无比清楚,斯蒂芬妮确实想要混乱和动荡,但绝不只是为了小小一国权利。
她比他们想的还要疯狂。
特丽莎站在原地未动,眸光沉沉。
她不言,斯蒂芬妮叹了口气,“虽然你在利兹城就坏我的事,但我实在很喜欢你,其实你本可以不来的。”
虽然她来了以后,斯蒂芬妮可以将烽烟燃烧到另一片大陆,但对她要做的事情来说,多一个少一个荆棘王国相差不大。
斯蒂芬妮又抿了一口咖啡,白雾蒸腾。
“为什么?”特丽莎轻声问。
斯蒂芬妮回望着她。她仰靠在椅背上,眼底的神色由温柔逐渐带上了一丝同情和睥睨的傲慢。
半晌她才施舍般笑回:“我在想我的神名,你说是战争与杀戮之神好,还是恐惧与绝望之神好?又或者权利与金钱之神?”
“我个人更喜欢第一个,第二个也不错,唔,虽然第三个有些牵强,但好像更受欢迎?”
特丽莎当即恍然。
先天神明只有两位,光明神与黑暗神,祂们都是创世神亲手创造的神明。
余下的不管是兽人供奉的兽神,还是其他种族供奉的诸如歌唱与欢庆之神、制作与纺织之神、种植与丰收之神、锻造与冶炼之神等等都是后天神明。
据传后天神明中,投身光明阵营的神明得到足够多的信仰,且自身能承载这些信仰,在得到光明神的许可后就可晋升成为新的神明。
邪神的诞生要更简单些,只要收集到足够多的,不管是欲望还是恐惧,又或者是纯粹的混乱与邪恶,无需通过神明准许就可晋升成为新的神明。
之前大陆魔力稀薄,不管是哪个阵营,已近千年没有新的神明降生。
晋升神明的事情已经成为传说,真实性不可考。
没想到两片大陆融合还不到百年,竟有人打起这虚无缥缈的主意。
毫无疑问,斯蒂芬妮想成为邪神。
道格信中提到的,领主露丝的“母亲”也真的是她。
如果当初他们没能阻止,异宠的事情会在发酵到顶点时爆发,到时挑起的就是阿克尼亚或者说人族与其他种族的争斗。
斯蒂芬妮甚至在异宠的挑选中,最多的选用了鲁莽、实力也与人类相差不多的兽人,以期造成最长久和深远的动乱。
特丽莎忽的想到了什么,她道:“沃夫供奉的邪神是你。”
斯蒂芬妮惋惜地叹气,“如果不是你,我本不必如此仓促。”
“他真的是很听话的孩子,为异宠的融合提供了不少的蓝魔晶。”
霍尔林格、伦纳特是她埋了十几年的棋子,她故意将他培养得残暴、阴毒。
他签发的每一条苛政、纵容的每一个刻薄无度的领主、刀尖下溅起的每一道血液、被灭掉的每一个“林格”都是她亲手埋下的火。药。
她刻意激发霍尔林格国内的矛盾,挑起起义,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杀掉所有来贺的贵族,甚至还包括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养子。
此时霍尔林格国内不光阶级之间矛盾爆发,群龙无首,势必还将引起海啸一般争权夺利的动乱,与此同时,甚至还要承受他国的怒火。
或许不光是怒火,还有渴求丰饶土地的贪婪。
毕竟像霍尔林格这样物资富饶的地方,这样千载难逢的混乱时刻,是想要分一杯羹的野心家们动手的最好时刻。
从她推伦纳特上台的那一天起,这场冥冥中的灾难就已在萌芽,而从霍尔林格圣继日请柬发出去的那一刻始,霍尔林格甚至整片大陆都被推到了战争的旋涡边缘。
特丽莎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变得坚毅。
斯蒂芬妮察觉到了她的杀意。
“何必呢,”她叹息道,“前日刺杀,已有人将霍尔林格的消息递出,且王宫内的守卫如今都只是傀儡,这城堡内的秘密根本无法掩埋。”
“要不了多久这战火就将燃起,你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斯蒂芬妮好奇的望着特丽莎,“你质疑你信仰的神明,神明赋予的力量已经消散,你还以为你杀得掉我吗?”
利兹之后斯蒂芬妮就在调查这个无意中阻拦了自己战士,关于特丽莎的资料,她有厚厚一摞。
斯蒂芬妮清楚的知道她神力的来源,那些狂妄、颠覆的言论是她故意说给她听的。
效果也如她所愿那般优秀。
她已是半神,甚至能勉强撑开领域,如今只差这最后一脚成神。
特丽莎只是一个失去了依仗的战士,她凭什么向她发起挑战?
斯蒂芬妮注视着那年轻的战士,看着她目光如磐石般坚定地执剑向自己刺来。
斯蒂芬妮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向大象发起冲锋的蚂蚁,阖宫的尸体也让特丽莎明白她并不简单,但特丽莎仍旧毫不畏惧地发起进攻。
什么是勇者?
是哪怕一无所有,仍旧有向赴死一般的困局发起冲锋的勇气。
更何况我并非一无所有。
我并非一个人战斗。
长剑发出破空的铮鸣。
斯蒂芬妮死了固然不能解决已有的一切,但她若活着,她若成神,象征死亡与战火的神明怎么可能不带来下一次灾祸?
原本的绿植瞬间变成血红色,其上附着着脉络般的血网。
枝芽暴涨,带出血风,它们或裹缠或疾刺向特丽莎。
斯蒂芬妮稳稳的坐着没动,声音隔着血色的丛林依旧清晰,“虽然做什么异宠之类的不是我的本意。”
“但我确实凑巧做出了不错的作品。”
花房深处裹缠得最粗的那颗树轻轻颤动,树皮剥落,空荡的树心里显出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来。
男孩头顶有一对约莫指长的鹿角,脸颊如蜜桃般饱满,鼻头扁圆,双眼圆润,只是可惜眸中失了神采。
“你那位兽人朋友的弟弟,很有天赋。”斯蒂芬妮夸赞道。
男孩跨出树心,血色的植株在他的操纵下,如蛇也如刃。
花房里植株繁茂,每一根细枝都变化万端,它们时而是锋利无情的矛,时而是柔韧的鞭,时而是困束她的绳索。
特丽莎长剑挥舞,袭向她的枝索被斩成细碎的枝屑飞舞。
植株鲜红的汁水溅出,像血一样染红了特丽莎的衣服。
密不透风的攻击里,特丽莎身上不时爆出防御魔法阵失效的碎光。
斯蒂芬妮望着特丽莎的方向,轻轻哼唱不知名的歌谣。
特丽莎放弃了攻向斯蒂芬妮的方向,转而只往森珀弟弟的方向前行。
原本娇艳的花朵在此时默默开花,喷吐出淡色的迷雾。
特丽莎腕上的项链几乎是瞬间便红了。可惜与那遍洒的红色汁液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越向他二人靠,植株的攻击就越发凶猛。
神出鬼没的树枝几次擦过她的颈项,削落缕缕发丝。
特丽莎落脚的地方土壤涌动,下一刻,尖刺从下窜出。
特丽莎长剑点在木枝上,借力跃起的同时召集火焰。
火元素微粒比以往更快回应,几乎是在下一刻,她的身周腾起火焰。
在特丽莎看不到的身侧,斯蒂芬妮哼唱着,脚尖轻点。
她的脚下窜生出无数如触手一般的无色的扭曲迷雾。它们蜷曲着,翻滚着袭向特丽莎。
火焰烧灼枝杈,火与血木燃出黑烟。
在这些黑烟里,那些由斯蒂芬妮操控的迷雾如缠附主干的藤蔓一般密密缠裹住特丽莎。
迷雾无色透明,试图牵扯着它所覆盖的手掌动作,但无论它们怎么努力,那双手仍坚定的为它们的主人所使。
特丽莎不曾看到这些迷雾,她甚至并未察觉到什么束缚。
她只是操纵着火焰,烧灼阻拦她的枝叶。
无数袭向她的血枝都如吃痛般收回,男孩脸上也显出痛色。
斯蒂芬妮“咦”了一声。
特丽莎恍若不觉,她踩断乱枝,长剑刺向男孩臂膀。
与此同时,他们之间枝芽暴涨,密密麻麻的叶子都直直立起,如蓄势待发的箭矢一般对准特丽莎。
火焰随之腾大。
细密的叶矢激射而来,大半在火焰的炙烤下化为灰烬,零星穿透火墙在特丽莎身上激荡出金玉相击般叮叮叮的碎声。
长剑刺入男孩臂膀,男孩吃痛,木枝暴涨的态势迟滞一瞬。
就这一瞬的间隙里,特丽莎抽了魔药灌进男孩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