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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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绪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家小区,沿楼梯上三楼。
那个小房间虽然没开灯,但窦遥也没把窗帘拉上,所以他在台灯下专心看小说的模样一览无余。
有这么入迷?
李绪敲了敲玻璃。
窦遥抬头,站起来开窗。
“学没学过生物,”李绪轻轻蹙眉,“蚊子有趋光性。”
窦遥回头看了眼头顶的大灯泡:“打开会一直闪。”
“你爸不是电工么,你不会让他修?”
“今天刚出的故障。”
李绪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他的手是垂着的,所以窦遥没看到他手里提着什么。
“吃什么了?”窦遥问。
李绪扫了眼防盗网,有些烦躁地说:“这破玩意能不能掰断。”
“嗯?”
李绪举起右手。
窦遥眸光微动,盯着透明餐盒看了好几秒,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吃不吃。”李绪避开视线。
“嗯。”
“那就自己想办法。”
窦遥轻轻抓了下头发,随即道:“你把它倒进袋子里。”
……
学霸是不是都有点小聪明。
李绪倒完木着脸递进去,窦遥在里面接,手指穿进袋口勾着手指。
拿到手之后窦遥从厨房找了个大碗,袋子直接套进去,满满一碗差点溢出来。
李绪:“我走了。”
窦遥:“先别走,有事没跟你说。”
李绪沉默了一阵:“说。”
“想不起来了,”窦遥慢吞吞坐下,“可能太饿了,有点缺氧。”
“……”
李绪靠着走廊那半截的水泥墙,背微弓,目光落在桌上,“别磨蹭,快吃。”
“嗯。”
窦遥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其实父母给他留了吃的,但他不太想热。
麻辣烫特有的香料味从防盗网飘出去,趁着月色浓烈如酒,跟青涩悸动纠缠在一起。
李绪靠在那里,看窦遥捧着塑料袋吃得满额头汗,忽然又觉得有点心烦。他转过身去望着天边那一瓣月牙,比之前更迫不及待的想长大了。
第21章 趁虚而入
进入初三以后李绪更忙了。
虽然没明说,但5班所有老师已经形成默契,那就是懒得管教这个偏科偏到死的学生,只有敏敏一如既往到处抓人,咆哮:“李绪你再敢在课上睡觉就把你头发全推了,看你会不会丑得睡不着!”
“。”
威胁的效果非常有限,他顶多强打精神听两天课,然后就又原形毕露。
不过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的紧张当中,有一个人却见缝插针地挤进了他的生活里——三中第一瘸逼。
在学校窦遥就经常约李绪见面,批事一堆,要么到天台把小说交给他藏,要么给他送课堂笔记。时不时还会到棋院去找人,有时候是忘带家门钥匙,有时候是父母吵架找地方避难,总之随机出现,毫无规律可言。
上学期还没结束,周围的人就都发现窦遥跟李绪关系不一般了。这种不一般主要体现在相处的随便上——李绪下课睡觉只有窦遥敢叫醒他,李绪的桌子只有窦遥敢翻,李绪的打火机只有窦遥敢扔。
一开始5班的还会惊奇几秒,后来某次下课窦遥又来了,走到趴着的某人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个拉耳朵的动作。
“!”
前后左右全都吓傻了。
抬起那张棺材脸,李绪满脸写着“谁他妈来找死”,结果看清是谁之后不爽地僵了三秒——然后踹了下桌腿。
桌子不轻不重地偏移。
“校服还我,我们班下节公开课。”窦遥低声。
李绪直接把前一天在网吧被强行披上的外套扔他脸上,然后,趴下,藏起耳朵。
“。”周围几个人不懂了。这都能忍?平时对我们那一嘴獠牙呢,亮出来啊兄弟。
春节放假前夕李绪去省里比了一次赛。
虽然他还是未成年人,但老孟为了锻炼他指定让他参加成人组,结果就是被打击到一个周末都没缓过来。
周一早上逃课,中午懒洋洋地回学校。进教室发现窦遥坐他座位上,在给他们班一个女生讲题。
“辅助线可以这么画。”
“嗯。”女生笑着抬头看见李绪来了,又把头低下去。
李绪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这学期刚转来的,好像叫袁予微。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窦遥抬起眼。
“窦同学,那辅助线画好之后……”
“今天先这样吧,”窦遥收起笔,“剩下的改天再讲。”
女生抱著作业不舍得走。
旁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还要占我座位占多久?”
“喔、喔,不好意思。”
把人吓跑李绪扔开书包坐下:“你是5班的还是我是5班的,整天来我们班晃什么晃。”
窦遥意味深长地抬起眼:“不是你说下午来上课的?”
“我来上课跟你占我座给人讲题有关系?”
迟钦在一边看篮球杂志,抬起头插嘴:“没白讲,班花还给了好多零食,特别上道。”
班花?
李绪撇了那女生的背影一眼,又往桌屉里扫了眼,几袋不明小食品出现在里面。
他皱眉:“拿走。”
“你吃吧,我不太饿。”窦遥很自然地问,“晚上在哪儿见。”
李绪靠向窗户:“不见。”
“八点我去找你,记得准时下楼。”
“……”
下午体育课窦遥没去。
从这学期开始之前的分班就打乱了,他被沈老师出于好心安排去练太极拳,结果那个教拳的老师比学生还能偷懒,两堂课教完了整学期的拳法,然后就让他们随感觉练,还美其名曰“修习在于将有形的招数化于无形”。
嗯,这道理他熟,张三丰教张无忌也是这么说的——忘记比记住更要紧。
刚好今天该他值日,擦完黑板扫完地他才下楼去找李绪。走到球场旁边,李绪正跟人打混双,对面是迟钦跟不认识的人。
至于李绪的搭档,是今天找他问数学题的女生。
初中体育课一般都穿校服,但她穿着时髦的运动服,动作充满青春活力。李绪的杀球也又快又狠,冬日的太阳下两人灵巧跑动着,窦遥感觉自己都听到他们俩默契的呼吸了。
中场休息时李绪原地坐下,袁予微找了张纸巾给他,他接了,马上袁予微就又给他递水。
这回李绪没接:“不渴。”
她抿抿唇:“下堂课还是咱俩搭档?我刚转学过来也不认识什么人。”
迟钦凑过来:“行啊!下次把窦遥也叫来吧,不能组队就让他在旁边当观众。”
“他的腿不是……”袁予微轻皱眉头回忆了一下,转头疑惑地看向李绪,“你们以前还会叫他?那怎么打呢,他根本就跑不了吧。”
“以前那都是李绪给他——”
“不用叫他。”李绪打断迟钦的解释,不咸不淡地把脸转开,“别叫了。”
自己一直给人喂球,还喂了整整一个学期。这话说出去,能听吗?
“行吧,那就不叫了。”迟钦耙了耙头发,“有他在确实……害,是我草率了。”
说完他扭头,疑似看到一个特别像窦遥的人,马上扯扯李绪:“我草那不会是——好他妈的,尴尬,他不会听见了吧。”
李绪慢慢蹙紧了眉。
什么意思,来了不说话。
而且看背影还明显带着火气,等我叫你呢?跟谁摆谱……
晚上打扫完卫生窦遥才走,外面天完全黑了。到半路也想过去趟棋院,但最终还是没去。
八点左右李绪绷着扑克脸下楼,站棋院门口等。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他眉心轻拧,侧脸在路灯下变得有些锋利。
马上过年了,天气冷得冻鼻子,但校服外面只有一件单袄。他把两只手深深揣进袄兜里,瘦削身形远远看过去有种颓废的挺拔感。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窦遥还是没来。
几个小学生练完棋出来,七嘴八舌地问:“师哥你在等谁啊。”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地,貌似不经意地动了动胳膊,然后才慢慢站直。
“没等谁。”一种不耐烦的声线,透露着心情之差,“挨冻,我嫌太热。”
“……挨……冻?”
“不行?”
李绪抬起眼,对上他们探究的视线。
“师哥再见我们先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
李绪低头骂了几句脏话,转身回棋院拿东西。
晚上回到家就开始连续打喷嚏,他没当回事也没吃药,第二天果然感冒了。一整天又是流鼻涕又是发烧,上课也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干脆就没去下棋。
傍晚回到家,吴作富不在,他妈带着两个妹妹去吃亲戚的酒席了。他扔开书包一头躺倒在床上,鼻塞得受不了只能用嘴呼吸。
操……
原来感冒这么难受。
以前怎么没发现,难道自己这一两年变娇气了?
他把头用被子蒙起来,强迫自己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想睁也睁不开眼。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到床边。
李绪烦躁地转过脸,然后额头微沉,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
“李绪,你在发烧?”
安静一瞬,房间的灯被人打开。
透过眼皮的缝隙,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但脑袋还是清醒不过来。
不过勉强认出是谁了。
……怎么老让窦遥看到自己特别狼狈的一面?
上回在席雯家也是,这回又是。
李绪动了动干燥的唇,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就感觉身体一轻——
有种失重的感觉。
窦遥把他从床上搂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很难受?”
“……”他没有第一时间张嘴说话。
“还是,”窦遥盯着他,“又胃疼?”
相处久了就会有这种默契,李绪皱皱眉窦遥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抿紧唇窦遥就知道他哪不舒服。再说他那个玻璃胃,窦遥都已经领教过好多次了。
“吃晚饭了吗。”
李绪微微蹙着眉心,从他肩上直起背,尽力靠到床板上,“吃了。”
窦遥看着他,就是看。
被盯久了李绪偏偏身体,少顷侧开脸,烦躁地低声,“没。”
“那你活该。”
李绪嘴唇抿紧成一条线,脏话憋成了一阵咳嗽。
咳得惊天动地,床板都跟着震,脑子都跟着咳缺血了。
窦遥出去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两片感冒药、一小碗炒饭。
“我妈做的,等你好点了热热再吃。”
“……你变魔术呢?”李绪喉咙里好多话,但是对上窦遥的表情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窦遥平时虽然不爱笑,但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又冷又灰,像熄了火的木炭。
总之完全挂脸。
等了好一会儿窦遥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门口:“没话说我走了。”
李绪心跳瞬间停了一下:“等等。”
……说不出口。
“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朱阿姨给我的,我说我要来问你题。”
这种话都能信,难怪我妈会嫁给吴作富这种人。李绪偏开脸,视线被睫毛挡住,明知故问:“题呢,拿来啊。”
窦遥深吸一口气,嘴角冷淡地绷紧:“算了,我就不该来。”
李绪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木然的表情:“也没人让你来。”
“嗯,反正多得是人想跟你打球。”
……
操。
李绪撇开脸不说话,窦遥拿过水杯砰一声放到桌上,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撒什么邪火呢,冲谁?
李绪靠着墙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听到脚步声又走回来,匆忙转开脸开始淡淡地装逼。
“我小说呢?”窦遥站门口,“给我,我要拿走。”
“抽屉里。”
窦遥发现抽不开:“锁了。”
李绪低骂了句操,摇摇晃晃地起身给他找钥匙,找到以后走过去:“起开。”
窦遥退到一旁沉默地等着。
“全拿走。”有种就别再来找我。
李绪靠到墙边,表情冷到极点了。
拉开抽屉,里面有六本小说跟一本练习册,窦遥的手意外摸到一个铁盒,就顺便拿了出来。
“?”李绪转过脸,愣了一下直接上手抢。
但没来得及。
……已经打开了。
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堆零钱跟某张被压在最底下的合照。李绪匆匆避开视线:“你他妈的手欠是吧。”
以及双手还虚虚地握成拳,随时准备揍人。
“你不是说照片拍得很难看吗,”窦遥声量并不高,但说出的话莫名特别有杀伤力,“留着它干什么。”
李绪脸色苍白,眼下两片淡淡的乌青,少顷恼羞成怒地侧开脸:“窦遥你给我适可而止……”
可能是气血上涌,前额像有个铁块压着,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站着摇晃了两下,手脚感觉不到什么力气,刚想走回床上眼前就变得有点模糊,摔倒之前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接住——
窦遥的手指好像特别修长,能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李绪额头滚烫,身体软弱地靠在他身上,心想今天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窦遥的嗓音变得有点紧绷:“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老子要晕了。
他把额头抵对方肩膀上,艰难地呼吸了几下:“木头吗你……把老子拖床上去……”
晕床上总比晕地上强。
把人安置妥当以后窦遥强行给他灌了两颗药,然后就坐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守着。
李绪烧得迷迷糊糊,中途感觉窦遥好像坐近了,手背试他额头温度。
“有温度计……”
“嗯,我知道。”窦遥说,“我故意的,谁让你不能反抗。”
换来比蚊子还低的一声傻逼。
然后就是安静,长时间的安静,直到他快彻底睡过去才听到窦遥开口。
“李绪。”
窦遥坐床边,头微微垂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李绪嗓音干哑,嘴唇都快裂开了:“……说。”
“我下月满十六。”
“?”
你是报喜鸟吗,动不动就要通知别人你几岁。
“礼物我想好了。”窦遥撩开他汗湿的刘海,企图跟他进行眼神交流,可惜被无情拒绝。
李绪恍惚地磨牙:“礼你妈……”
“跟你一起住校。”
“滚,凭什么……”
“凭我七岁就认识你了,”窦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活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
神他妈生活习惯。
只听说过认床,没听说过认人。
李绪把脸侧开,窦遥用双手摆正,侧开,摆正,再侧,再摆正,弄得李绪面如火烧,眉心紧皱。
竹马都这么烦吗,早知道不要了。
他咬牙切齿,强行吐字清晰:“我他妈不。”
窦遥看着他绯红的脸跟脖子:“嗯,你答应了。”
第22章 有人到处舌吻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没人告诉过李绪考高中这么难,比下棋至少难一万倍。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食言是不可能食言的。
好在他底子还没全丢,初三下的摸底考终于挤进全校前一百。
中考前那个月又要学棋又要做题,他每天的睡眠严重不足,眼睛都快用瞎了,平均一天辱骂窦遥一万句。
周五放学后一帮人来飞鱼,老板惊了:“卧槽,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心思来打游戏啊,全都复习到位了?”
“……包夜。”
点开某网课链接,刚听完开头李绪就躺椅子上睡着了。
蒋方方小声问迟钦:“绪哥最近也太用功了点吧,想当全市中考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