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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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拿稳。”窦遥往后稍退,“抱歉。”
“手怎么了。”
“写作业写得有点儿累。”
真没见过这么没用的人。
体力差成这样。
算了,祸害遗千年,命应该短不了。
从公交车下来,小街灯火明亮。
“你自己慢慢磨蹭吧,我有事先走了。还有,下回再敢碰我一下,有你好受的。”
夜风把李绪的刘海轻轻吹起,露出一张冷漠但干净的少年面孔。
窦遥目送他越走越远。
李绪回到家,还没开门就听见客厅有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男的是吴作富。
他拿钥匙打开门,看见何敏敏坐在自家那破破烂烂的沙发上。
“看见老师了不过来打招呼?”吴作富抽着烟,堆满笑容看向另一边,“何老师,来都来了再多坐会儿吧,他妈还在外面干活,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嘛。”
何敏敏面色不悦地站起来:“我先走了李绪爸爸,你记得答应的事就行。李绪,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李绪动都没动:“他答应你什么事了?”
“你爸答应让你去考级。”
“他不是我爸。”
吴作富面子挂不住,烟头差点儿一下扔到他脸上,幸亏他躲得及时。
“臭婊子生的,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老师上门说情你看我给不给你出这一百块钱!”
“你再骂一句。”李绪像把刀一样戳在水泥地上,“吴作富你再骂我妈一句,我让你喘不了气。”
“他妈的你以为你有多能耐?没我养着你们娘俩早他妈饿死了!”
何敏敏见势不妙赶紧把人拉开,又把李绪强行拽到筒子楼走廊。
经过楼梯拐角时窦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月色下李绪瘦弱的身体倔而直,何敏敏个头比他矮一截,站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仔细听大概能捕捉到只言片语,“不要跟他对着干,吃亏的是你”,“考级要紧”,“你不要他的钱就要我的”。
李绪冷冷转开脸,明摆着的拒绝。
也对。
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要别人的施舍。
在李绪注意到之前窦遥上楼了。
回到家他的手还是有点儿抖。他妈问他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面不改色地说请教老师问题,放下包走到卧室门口才停下来。
“妈,我明天想去趟医院。”
“去医院?怎么又要去医院,明天不是周四吗,你不上课了?”
“手没力气。”
付萍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年他腿有毛病也是从肌无力开始的。当妈的哑着嗓嚷嚷:“让你平时好好注意着点儿,你偏不听!跟你真是操不完的心!现在好了?现在又发病你舒服了?生下你我是倒大霉!”
窦遥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
他还有作业没做完,还有物理课的笔记,那是给李绪记的。
半个多小时后他妈门也没敲直接就进来了,脸色非常难看。
“这有两百块钱,明天早上你先去医院找那个况医生,我去趟超市,上完早班再过去。”
“嗯。”
第二天窦遥就没去上学。
因为他身体素质太差,平常就三不五时的缺课,所以包括李绪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到第四天窦遥回来了。
放学后他来到5班门外,李绪在最后一排,应该是在做围棋题,表情特别严肃集中。
窦遥就在外面等。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李绪才出来,依然单肩挂着那个瘪瘪的书包,手里拿着刚解出的练习棋局。
他看见窦遥,停了一下。
“李绪。”窦遥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声音也不太清亮,“给你这个。”
上回的物理笔记。
“你去哪了。”接过来他翻都懒得翻。
“病了。”
“又是感冒?”
见他脸上露出瞧不起的神色,窦遥收回视线,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回家还是去棋院。”
他脸色冷了两分:“去什么棋院,回家。”
孟函文的爸爸说他拖欠学费太久,已经把他从名单上除名了,想去也去不了。
“我不跟你一起走了。”窦遥说。
李绪觉得可笑,抬起眼皮睨着他:“我问你了?”
“嗯。”窦遥说,“没有。”
“那你废什么话。”
沉默了一阵,教室里的人就走光了,剩下他们俩突兀地站门口。
确定不会被谁看见,窦遥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块钱。
李绪皱起眉:“什么意思。”
“算我借你的,不想要就扔了。”窦遥说,“不过扔了也算我借的,以后要还。”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缺钱?”
窦遥抬起眼:“有意思么。”
李绪眉心越拧越紧。
“有意思么,李绪。拒绝别人的帮助不会显得你特别高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我管你瞧不瞧得起!”
“既然这么不在乎,那就把钱收下啊。”窦遥说,“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真的无所谓,不在乎我瞧不瞧得起你。”
钱放窗台上他就走了。
在风吹走之前李绪把钱攥住,盯着窦遥一瘸一拐的背影,眼神沉默又屈辱。
证明?
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你以为你是谁,又凭什么管我的事。
当天晚上李绪去棋院找孟函文,说了要报名的事。孟函文去向她爸求情,好说歹说她爸才答应在考级期间李绪可以暂住这里,不用回那个一滩烂泥并且散发着恶臭的家。
躺在棋院大厅他睁着眼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反复想起今天窦遥说过的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窦遥是个傻逼,彻头彻尾的爱管闲事的傻逼。
打开书包想拿死活题再做两道,结果一不小心抽出物理笔记。
李绪鬼使神差地想,窦遥要是敢在上面乱写乱画,下回见面自己绝不放过他。
可没想到笔记上干净得很,而且窦遥的字迹也很清楚工整。
就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
我在期待什么?
他把本扔开躺倒。
接连好几天窦遥都没在学校出现,迟钦还纳闷呢:“三中第一瘸逼这段时间怎么不过来了?几天不见我还怪想他的,作业也没人指导我。”
李绪侧着身靠墙做题,眼皮都没抬。
席雯从外面回座,手里多了薄薄的像日记本一样的东西:“你们写么。”
“嗯?”迟钦坐直,“什么东西。”
席雯把那本淡蓝色的册子翻开。
“3班班长给我的。窦遥在人民医院住院,他们班沈老师提议大家写几句鼓励的话给他,祝他早日康复。”
李绪手里的笔一顿,笔尖差点划破纸。
“我看看。”迟钦拿过来皱着眉翻了翻,越翻眉头越紧,刚想开口旁边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病要紧吗?”
外面光线太过刺眼,李绪的脸逆着光所以模糊不清。
席雯说:“应该要紧吧,不然也不会住院。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太吉利。”
她指的是这本写满祝福语的册子。
“对了李绪,你考级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绪推开桌子唰地站起来,到卫生间去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回到教室他脸色特别难看,一下午一句话也不说,连迟钦都不敢惹他。
放学后他提上书包就走。
人民医院离学校三站地,说近也不近。到那儿李绪才发现自己不一定能找到窦遥。
连哪间病房都不知道。
在大厅徘徊片刻,他转身离开。
算了,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没必要。
下楼梯,沿小路往大门口走,半途他无意地一抬眸,脚下蓦地顿住。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窦遥脸色苍白,碎发漆黑,右手手背扎着长长的输液管,左手却在翻膝盖上的武侠小说。
第12章 离家出走坏小孩
“小说上有题?”
耳边传来熟悉的冷漠调调,窦遥抬起头,看见李绪微微撇着的脸和插在兜里的双手。
“我找找内功心法,看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
“……”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李绪朝他走过去,神情有点儿不自然。
窦遥合上书站起来,输液管跟着动作晃荡来晃荡去,看得人手背疼。
“行了,别动来动去的。”李绪皱眉。
“嗯。”窦遥说,“你坐。”
我坐?这是你家啊。
“不在病房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太闷了。”
不远处夕阳橙黄橙黄的,两名少年面对面,站在大树和长椅的旁边,画面相当美好。
……如果忽略某人时不时冒出的脏话。
“嫌闷不会开窗?傻逼。”
最后两个字李绪嗓音特别低,目光也跟着往旁边看,结果下一秒有只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
“怎么乱糟糟的,”窦遥盯着他的眼睛,“跑得很急?”
李绪深吸一口气,威胁般回盯。
“。”窦遥慢悠悠收回手,“抱歉,忘了。”
妈的。
你再敢用这种故意的口气说抱歉试试。
“滚。”
李绪撇开脸,窦遥仍然看着他。
视线带有温度。
“看你爹呢?”
“你最近……”窦遥顿了一下,微微扬眉,“好像体温偏高。”
“?”
“耳垂很容易红。”
说你爹什么胡话呢,观察你爹哪儿呢?
李绪:“老子走了。”
窦遥:“嗯,走吧。”
操了。
为什么觉得来这一趟很没必要?
李绪越想越窝火,正想抬脚离开,那本书剑恩仇录被交到他手里,“替我藏几天。”
“我是你小弟?”
“帮帮忙,”窦遥微微笑了下,“绪哥。”
妈的。
李绪侧身看着草丛,怎么觉得这笑容那么欠揍。
“哪天拿。”
“下周吧,我下周回校。”
余光带过他的病容,李绪不太信:“这么快就能出院?”
“医生说短时间内治不好,让我先回去上课。”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李绪撇着脸随便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窦遥:“我也很意外,本来以为至少要住一个月,还给你QQ上留了言。”
“?”
“没想到你会主动来看我。”
“。”
“所以你就不用看留言了,没什么意思。”
“……”
给我留言,又让我别看,耍我呢?
而且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李绪调整了半天想打人的情绪,不冷不热地问:“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脑胼胝体弯曲。”
“听不懂。”李绪插着兜没看他,不太在乎的表情,“死不了就行。”
“嗯,死不了,跟缺钙差不多。”
缺钙李绪懂。
而且窦遥一看就缺钙,要不体力不至于那么弱鸡。
“走了。”
李绪转身离开。
到半路转了个方向,余光瞥到窦遥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钙片贵吗?
李绪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回家路上有家药店,他进去问:“有没有钙片卖。”
“要哪种呢?”
“……”怎么还分好几种,钙片不就是钙片?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种是进口的高纯度钙片,专为中老年人设计的,效果非常——”
“不是中老年人。”李绪不自然地打断,“我吃。”
“你……?”
药房销售用一种“你缺钙还长这么高??”的表情,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李绪:“不卖算了。”
“……那你要不然看看这种咀嚼片,没事可以当糖吃。这种大的一瓶120,小容量的70。”
走出药房李绪无语地看着晚霞。
现在连钙片都是天价了?小学吃的那种好像一瓶才三块钱。
到家时发现他妈在家,吴作富不在,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
最近姓吴的心情好像不错,平时回来得也晚。
回到房间李绪让两个妹妹暂时去客厅玩,转身把门关上,拉开他自己那个书桌抽屉。
记得上次就有五十多了。
结果打开饼干盒,里面是空的。李绪把两个妹妹抓进来:“哥哥放在里面的钱呢?”
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不解:“什么钱啊?没见过呀。”
操你妈的吴作富。
他霍然起身。
“妈,姓吴的人呢?”
“你找他做什么?”他妈在阳台晾衣服,听到这像炸药一样的口气赶紧进来看,“他跑车去了,这两天都不回来。”
回房间李绪把饼干盒狠狠摔到地上,坐下以后手都还气得发抖。
“总共就这么点钱也要拿,他还是不是人?那是我救急的钱,是我自己攒的!”
他妈惶恐地看看地上的空铁盒,又看向他盛怒的表情,为难地小声:“他拿了你的钱?妈妈不知道……你哪来的钱呢?”
“还能哪来的,省的啊,我一顿饭一顿饭省的,我饿出来的!你明白了没?!”
李绪也不想对他妈发脾气,但没办法,此时此刻完全忍不住。他倔强地仰着头,说完滚烫的热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只能狠狠拧过脸不让他妈看见。
他妈手里的铁丝衣架紧紧捏着,手上红痕陷进深深一道:“我让他还给你吧。”
“你让他还他就还?”他铁青着脸冷笑,“你以为你算老几,他会听你的?他那种流氓无赖会还钱?省省吧。”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妈,他是你……”
“他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死透了,埋了!这辈子回不来了!你再说他是我爸我就永远也不回这个家!”
“好吧,好吧……妈不说了……”
李绪提上包就冲出了门。
夜晚的随市不算热闹,但到处灯光通明,家的温馨从阳台就能看到。他沿着马路一直走,走到自己都不认识路了也没停。
他就不懂自己怎么会生在这种家,自己运气就那么差?就那么不配得到一丁点爱?为什么他爸要为了救别人不管他跟他妈的死活,为什么妈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昂首挺胸走路,口齿清楚地说话,为什么吴作富打她,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只要她愿意离开,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带她和妹妹走,为什么她要像这样委屈求全地活着?
如果是为了让他读完书,那他宁可不读了!
他只是需要正常的家庭而已,不需要大富大贵,更不需要出人头地,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跟窦遥换!他愿意一辈子做个瘸子,只要有关心自己的、正常的父母。
到一个不认识的公园附近,有几个三四十岁的人在里面下棋,围观的人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李绪跑不动了,坐下喘粗气。很快就发现他们下的是围棋,并且赌钱。
他也没多想,想发泄一下就加入了。
结果一下就是五盘。
其他人没见过他,看他脸长得青涩还以为他肯定没什么经验,没想到被杀得片甲不留。他以二十分钟一局的速度赢棋,几乎是眨眼工夫就赢了两百多块。
“你是职业的?”有个光头小心翼翼地问,态度是那种面对绝世高手、少年天才的态度,不自觉带着恭敬和试探。
他摇摇头:“业四。”
“不可能,他就是业四。”光头指指他对面那位,“刚才五十手都没下完就投降了。”
对方被他说得脸涨得青紫:“那个那个,我是比较弱的业四,这位小朋友应该是强业四,再说我刚才可没尽全力!尽全力他不一定下得过我……”
“那就再来啊!”
李绪把钱收起来:“不玩了。”
“欸赢了棋就走啊?天刚黑!再来两盘!”
“我还有事,下次有空再来。你们一直在这儿?”
“对对,你晚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