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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今岁无忧-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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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染看着床上的人,他?闭着眼睛,还戴着面具,黑色面具如同鬼魅,没有?面具的半张脸苍白瘦弱,人瘦成一把骨头。
  这么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就像个死人。
  “我现在也只能为?他?续命一段时?间,再想想有?没有?能救他?的法子。”九月说。
  倘若不是神农九月,换成任何一个大夫,沐人九都已经死了?。
  可现在也不过是强撑。
  外面,萧和青与萧焕一同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关于沐人九的身?份,已经成了?他?们二人共同的秘密,谁也没有?主动告诉阿染。
  “他?能醒吗?”萧和青问。
  他?答应过不说出他?的身?份,但要是沐人九死前想告诉阿染,他?们也不会拦着,这对兄妹,都吃了?太多苦。
  九月点头:“可以。”
  她的针扎入沐人九体内,没过多久,躺着的人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一贯阴冷的眼睛此?刻看起来茫然,视线注意到一旁的阿染,瞬间清明。
  他?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我是不是要死了??”
  房间一时?安静,无人回答。
  沐人九并不在意:“我知道,没关系。”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并不在意。
  阿染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萧遂的每一击都是杀死自己,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态,坚定走向死亡?帮助他?们?
  沐人九沉默许久,突然道:“因为?我恨他?,他?害我家人。”
  萧焕眼神一动,下意识看向萧和青。
  他?以为?沐人九要说出一切,却发现萧和青只是无声?叹气。
  果然,下一刻沐人九看了?阿染一眼,淡淡道:“不过这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有?什么负担,我的死与任何人都没关系,只要能杀他?,即便是同归于尽,我也开心。”
  他?扬了?扬唇。
  “一定能救你。”阿染说。
  沐人九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拉了?拉被子,“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的态度有?些冷淡,明明阿染是关心他?,他仿佛不愿多做理会。
  阿染没打扰他,带人走了?出去。
  沐人九睁开眼睛,眷念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眶湿润,阿染报了?仇,从萧遂手上活下来,可到底刀蛊还没解,他?仍旧放心不下……
  连死都不安心。
  他?缓缓抬起手,摸着心口处,无声?喃喃:“义父义母,二叔……求你们在天之灵保佑阿染。”
  门?外。
  阿染关上房门?,待走远后才?在回廊停下,回身?看向九月,眼神真挚:“烦请救救他?,无论需要什么都行,我都会去想办法。”
  沐人九太苦,不该这么死去。
  “我会尽力,你也别报太大期待。”九月应下,她又问,“你呢?你接下来做什么?”
  阿染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这个问题让阿染怔住,她仅剩时?间唯一心愿是杀死萧遂,如今萧遂死了?,阿染还剩下一点时?间,真不知道做什么。
  倒是旁边萧和青坚定道:“我与她要去见?一见?檀华,看有?没有?线索,再拜访一些隐士神医,不知神农氏可否一见??”
  九月一顿。
  片刻后,她长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瞒你们,实话实说,神农氏就我和师父两人,师父教我学医,随后又把我赶下山,说医者要多见?识,才?能成长。
  “后来,我救下姜长安,就回去找过师父,没找到人,只见?到他?留下的一张纸条,他?说他?也没办法,姜家的蛊王无解。”
  神农氏之所以神秘到找不见?,是因为?只有?她和师父两人,她父母都姓神农,死在炼药当中?,后来她下山历练,师父也不知道跑哪儿去躲着,才?会格外神秘。
  神农氏若是有?办法治刀蛊,姜长安就不会沉睡十四?年,最后还是死去。
  萧和青哪怕早有?猜测,还是心中?一沉。
  阿染拍拍他?的手背,倒是不放在心上,还算平和面对。
  萧焕皱眉:“你不管朝政?”
  萧遂死了?,总要有?新皇帝,萧焕早就放弃了?执念,这太子之位、未来的皇帝身?份,总该还给萧和青。
  闻言,萧和青正要开口。
  外面,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一脸焦急跪下——
  “八百里加急,厢王发兵,厢族大军入侵边凉!”
  众人面色一变。
  萧焕立刻伸出手,接过急报快速看了?起来,面色越来越难看。
  “姜家军调走一支,大部队还留在边凉,而且,邓阙将军也在返回路上,本不至于危及大雁,可这次厢族举全族之力入侵,三大家纷纷响应,厢族几乎所有?高手全部出动,包括当初还剩下的傀儡军!”
  萧焕沉着脸继续:“之前阿染将厢族搅得一团乱,可对方也趁着我们大雁一团乱时?,悄悄备战,甚至傀儡军都重新壮大。”
  大雁死了?太多人,还都是高手,厢族人活动在这里,弄回高手尸体,做成傀儡……
  九月心中?一震,这可真是大麻烦了?。
  萧和青皱着眉上前一步,立刻问道:“厢族王是谁?还是拓跋鲜吗?”
  拓跋鲜是玉娇娘选出来的反战之人,只要他?在王位上,厢族就不可能发动战争。
  地上跪着的人急道:“不是,厢王换人了?,是玉家那位二长老,玉缺。”
  萧焕手一顿。
  玉缺,那位告诉他?们玉娇娘喜欢姜长安,给了?他?们切入口的玉家长老,常年缩在族中?,传闻胆子最小。
  这哪里是胆子最小!
  萧和青深吸一口气,冷笑:“原来他?藏得最深,野心最大。”
  当初肯告诉他?们圣女之事,就是为?了?揭开玉娇娘与姜长安有?情?,以便废除圣女,他?才?不是墙头草,他?分明与拓跋夷一样,是坚定的主战派!
  先除圣女,后来大雁内乱,他?们鼎力相?助萧遂,玉缺就等着大雁再乱一些,他?废厢王,立自己为?王,没有?圣女监管的厢王,足以调动厢族一切力量。
  如今大雁正是最薄弱的时?候,他?们便趁机发兵入侵,真是打得好?算计!
  萧遂死早了?。
  他?应该看看,他?剪除武林众多高手,搅动江湖各大门?派混乱,究竟是随了?谁的意!
  萧和青看向萧焕,凝重道:“现在顾不得其他?,必须尽快调兵支援,还有?武林各大门?派,大雁需要他?们协助。”
  萧焕点头,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安排,先……”
  两人正商量着解决办法,阿染突然开口:“我想去边凉看看。”


第119章 镇守
  宣和十七年一月二?十九。
  年味儿才散去,平静了许多年的两族交界处,再起祸事,战争来得突然?,许多在城外放牧的人还来不及撤回边凉,便骤然?遭逢大难。
  边凉接壤草原与荒漠,从来苍凉,如?今荒芜的世界染上红,彻底成为人间地狱。
  阿染到时,厢族已至边凉城外。
  举起镰刀反抗的普通牧民,被骑着大马的人一刀砍杀。
  孩童被母亲抱在怀里,又一起被铁蹄践踏。
  哭喊嘶吼此起彼伏,叫嚣着绝望。
  ……
  他们?血沿着黄色地面流到流到阿染脚下,一抹红色消失在黑色的靴子上,仿佛再无踪迹。
  厢族人多年未在边境作乱,如?今一朝乱起,便打?
  了许多人措手不及。
  大雁强盛,厢族连连被削弱,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发兵?
  无非是萧遂清理了大雁众多高手,那些能力抗厢族高手的存在,早就相继折戟,仅剩的一个姜阿染,她真的会出手吗?
  姜家从来镇守边凉,数代人抵御厢兵,将厢族死死抵挡在关外,无数姜家人的血留在这?片土地上。
  可是,姜长安被害,姜家满门被灭。
  忠心的镇北大将军府落了那么个下场,即便平冤,死去的人也已经死去,姜家唯一剩下的血脉姜阿染,真的还会替大雁出手吗?
  在今日之前,阿染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一路疾驰而来,她最初也只是想看看姜家数代镇守的边凉,尚无其他想法。
  厢族人猖狂大笑着朝城门冲来,马鞭、长枪,都是他们?收割战利品的利器,他们?正朝着关内一片沃土而去。
  边凉百姓们?四?散逃离,尖叫声、嘶吼声,响彻在满地鲜红的世界。
  唐玄机呼吸一重,下意?识看向前面站着的人,声音晦涩——
  “你……要出手吗?”
  不是出手救人,也不是出手杀人,而是像姜长安、像以往所有?的姜家人一样,立在边凉,守卫大雁。
  阿染盯着脚下的红色,久久不言。
  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是要做最潇洒的刀客,在活着的每一天肆意?快活,她要像一把刀,坚韧锋利,她这?一生,只为自己而活,她的每一天,只求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没?人能让她背上包袱,也没?什么值得她守护。
  如?今萧遂死了,人生只剩下三天,她终于能过上最想要的生活,真正轻松而自由?自在的生活。
  阿染喃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下众生,泱泱百姓,又与我何干?我只剩三天,当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
  只是一句喃喃,唐玄机不再说话,更不会置喙。
  姜阿染此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已经对得起天下人,无需旁人评价。
  阿染垂着头,风吹起黑衣飘飞。
  红色还在蔓延,漆黑的长靴有?与边凉不同的华贵,红色触及黑色,仿佛消失不见,但它又那么真切的存在。
  她应该走?,珍惜仅剩的三天。
  无论是喝上几坛酒,还是见一见爱人,甚至与朋友聊上一聊,都是自由?。
  可为什么脚挪不动?
  为什么她的心跳加速,血液流动仿佛变得清晰,连带着骨子里面的东西?都在叫嚣、愤怒。
  厢族人骑着大马冲过来,他们?狞笑着,张狂肆意?,他们?无所顾忌,放肆而为,因为他们?知道,这?边凉再无阻挡他们?的存在。
  姜家还在时,他们?多次被撵回去。
  姜家灭门后?第一次踏入边凉,竟如?此轻松。
  “女人!”风吹起阿染帷帽,隐隐露出半张脸,马上之人远远见到,笑容越发张狂,“哈哈哈,还是个年轻的漂亮小娘子!”
  有?人快马加鞭,冲出队伍,越过众人向阿染冲过来。
  在靠近时,他朝着阿染伸出手,要将她掳到马上,正如?同他们?身?后?拴着的女人,个个衣衫褴褛,如?同一块破布。
  在他们?眼中,这?些不是人,是战利品。
  阿染是他们?盯上的又一个战利品,粗糙脏污的大手,狞笑着朝着阿染过来。
  马蹄声哒哒,越来越近,带起烟尘。
  阿染缓缓抬起了头。
  风吹动帷帽,露出她的脸,这?张脸毫无情绪,一双眼睛漆黑安静,彷佛对于眼前一切,无动于衷。
  她没?有?挪动半步。
  但血脉里面的东西?彻底释放,再也控制不住。
  心有?所愿,为此付出,依旧是自在逍遥,另一种自由?。
  是了。
  九月的询问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剩下三天,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在那只手即将揪住她头发的前一刻,她的手握上刀柄,长刀抽出,红芒一闪,温热的鲜血喷溅,几滴溅在阿染脸上。
  身前的人连同马,在短促尖叫当中,被一刀斩杀,干脆利落!
  身?后?众人面色一变,猛地勒马。
  然?而,阿染已经拔了刀,接下来的一切,将不在他们?掌控。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缓缓露出笑容。
  这?世间,有?要杀她姜家之人,这?世界,也有?不惜一切要救她姜家之人,十四?年前有?人杀他们?,有?人救他们?。
  师父救她养她又为她而死,九月与墨叶守了姜长安十四?年,事尽知、姜十一等人生死相托,棺材撞鼓,天下声援,一声令下,边凉军动……即便被追杀,逃亡路上仍旧有?人对她施以援手,他们?素不相识、从未谋面,只因她姓姜。
  有?人恶,也有?人善。
  大道万千,人皆心思各异,但这?才组成五彩斑斓的人世间。
  时过境迁,即便到了今日,人生走?到末年,她仍要说,她还是喜欢这?个世界,喜欢泱泱众生。
  ——所以,她要救他们?。
  她是姜家人,但行姜家事。
  内力翻涌,阿染调动全部力量,红色的今岁闪着寒芒,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又冷得人发颤,她的身?体一跃而起,含笑朝着前方狠狠挥下一刀。
  此为,姜氏一刀。
  刀客之刀出鞘。
  刀光在太?阳下闪动着冷厉的寒光,长刀带起的风,如?同一柄巨大弯刀,罩住这?片天地,卷起黄沙烟尘,而后?,摧枯拉朽,狠狠斩下!
  轰隆隆——
  彷佛天地巨变。
  这?一刀,斩杀这?队人马前锋一半人的性命。
  这?一刀,带来马儿嘶吼与厢族人惊恐的尖叫。
  这?一刀,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
  以这?条道为界,划出厢族与边凉之界。
  阿染身?上的黑衣翻飞,漫天黄沙当中,这?道黑如?同被血侵过般深沉,帷帽已经落下,她的脸现于人前,彷佛冷如?寒霜,脸颊点点血迹,手握血红色横刀。
  如?煞神?般立在长长边界线内。
  她这?一刀,几乎划出天堑。
  一刀封疆!
  天与地此刻似乎割裂,黄沙翻飞当中,长长的界限清晰,世界的一切彷佛褪色,在迷雾的天、黄沙的地之间,只有?一道黑色影子清晰。
  她手持长刀,望着站在界线上,望着被斩退的厢族大军,一字一句——
  “以刀为界,过界者,死。”
  被斩落在边界线外的厢族人只觉这?声音格外熟悉,奄奄一息的厢族领头人巴木眯起眼睛,迎着太?阳,他看不清楚女子模样。
  “你是谁?”这?是他临死前的疑惑。
  而在巴木闭眼前,听到了回答。
  “我叫阿染。”
  她一字一句,“姜、阿染。”
  巴木瞳孔一缩,眼中惊恐与害怕,伸出手,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桀桀桀”的声音,彻底没?了呼吸。
  姜阿染依旧握着刀,立在原处。
  她就一个人,就一把刀。
  但她能将所有?试图越过她的厢族人,全部斩杀。
  鲜血将她脚下的黄沙染红,将那条刀界变成深红色,如?同流动血脉一般,越发清晰。
  直到——
  再无人敢靠近一步。
  她依旧拄着刀,安安静静立在界限处。
  她身?后?是黄沙笼罩的城池,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匍匐在地上,看着前方如?山一样挡住一切的身?影。
  她前方是倒下的厢族入侵者,他们?的刀尚未进入这?条边界线,就已满地鲜血,再无法前进一步。
  他们?一退再退,远离这?条过不去的死亡边界线。
  一刀封疆,以刀为疆。
  她叫阿染,姜家阿染。
  边凉城外一片寂静,那些越不过一步的厢族人气急败坏:“姜阿染,你不怕死吗?你都要死了,又能守多久?!”
  阿染笑了。
  她的手握着今岁动了动,红色刀面翻转。
  “你们?知道我下山办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她笑容越发灿烂,阳光明媚,“买棺材,我已经买了一副上好棺材,你问我能守多久,那我告诉你——守到我死。”
  厢族人呼吸一窒。
  唐玄机看着阿染背影,抬手摸了把脸,才发现早已满脸泪水。
  姜氏一刀,一刀封疆,天下第一,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厢族压在边凉城外,她此刻霸气与豪迈已至鼎盛,再无人能越过一步。
  她就像是开到最盛的花、长到最高的树,正是恰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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