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无忧-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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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萧和青轻轻一笑。
人群后方,余焕抱着刀急急赶来。
一百五两买不到配得上她的好刀,他不可能让阿染用不好的刀上生死擂与谷奇弯刀对抗,所以为了手上这把刀,耽误了些时间。
但余焕知道,那女人肯定能拖到现在,来得及。
此刻急匆匆赶来,却看到这一幕,余焕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轻嘲一笑,随即转身,抱着被绸布包着的刀,安安静静隐入角落。
台上。
阿染握着刀,看向谷奇:“我换了刀,可还要一战?”
“我说过,刀好不好,都是命。”谷奇轻嗤一声,动了动银色弯刀,“我这把弯刀伴我一生,不比你手上的金佛铁差。”
话音落地,他带着风扑向阿染。
台下人让开了一些,眼神狂热地看着谷奇出招,喃喃——
“这就是天下第一弯刀,开眼了。”
“真厉害,她能扛过几招?”
“谁知道呢?”
……
他们以为抗不过几招的阿染,此刻她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心境,或许有人会说,她还有真相要查,她只有一年,为什么要这么冒险?
阿染和旁人想的不一样。
她都只有一年可活了,还有什么值得束手束脚?
此生十七年,十三年在练刀,只有一年,何不自在逍遥,而且她相信——她不会输。
这是她作为刀客的信仰。
阿染一笑。
手上握着的今岁在抖动,它与姜阿染一样,尘封太久,都该让整个江湖认识认识了。
“砰!”
“锵锵!”
长刀与弯刀相撞,招招致命,招招全力一击。
几招?
几十招也分不出胜负!
两人的身形几乎如残影,让人看不真切,但刀气在擂台之上不断扩散,逼得周围众人一退再退,几乎退出观战区。
围观江湖人退远,眼神却震惊地看着台上。
“怎么会?!”
“她怎么这般厉害?!”
“嘶,此女还如此年轻……”
……
黑玉喃喃:“果然,这才是她全部的实力,她的年纪与武功,只要崭露,就会震惊天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白玉目光炯炯看着台上。
马车内,萧和青没有看,他在小案上自己与自己对弈,黑白棋厮杀激烈,进退凶猛。
谷奇与阿染交过手,一点也不意外她的战斗力。
果然是修罗刀的徒弟,但可惜……她还年轻。
谷奇狠狠一压刀面,仗着几十年修炼的蛮横内力,以及多年实战的刀法,将阿染逼退,步步紧逼,死死压制。
“嘭!”
“锵锵!”
阿染提着刀的手在颤抖,身上带了伤,衣服染上血。
谷奇刀刀压迫,声音嘶哑:“十六年前,我才二十四岁,当时刚以弯刀扬名,你师父找上了门。”
“嘭!”
阿染抵挡他的攻击。
“他要与我一战,我拼死也没打赢修罗刀,输给了他。他便说,‘原来也不过如此嘛,以后别吹得太大,会被人教训的’。”
“锵!”
阿染与他刀锋对抗。
“我当时很丧气,你师父又跑回来说,‘输一次就垂头丧气,你配玩刀,做一个刀客吗?刀客,绝不能认输,当然,你已经输给了我’,他说完便走。”
“砰!”
阿染被他击退。
“此后,我苦练弯刀欲要寻他再战,结果他输给余问天就消失不见,我找了他十三年,十三年,他都从不曾踏入江湖。”
“咚!”
阿染砸在地上。
“是他告诉我,刀客不能认输,十六年,我每日都盼着与他一战,让他看看,我的弯刀不比他的修罗刀差!”
谷奇双目赤红,“但他认输了,因为输一场就躲了起来,十三年不敢冒头,现在我想问,他配吗?”
“呼——”
刀气刮起长风,阿染用蓝刀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谷奇举起弯刀,眼神阴冷:“今日我便要杀了修罗刀之徒,看他还出不出来,天下第一弯刀,绝不比修罗刀差!”
远处屋顶之上。
沐人九手捏着长鞭,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谷奇,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萧和青没有抬头,手上落子变快。
阿染站了起来。
谷奇说了很多,她始终没有回答。
但她缓缓举起刀,带着血的手指擦过蓝色长刀,“今岁”在颤抖,阿染体内的血液疯狂流动。
此刻晌午,太阳照在蓝刀之上,刀面一转,反射的光照亮阿染双眸,杏眼当中,没有丝毫颓色,只有一片疯狂。
修罗刀出!
刀气浩浩荡荡,摧枯拉朽,几乎搅动风云,原本晴朗的天逐渐黑了下来。
“小心!”
“快退!”
“天啦,她的修罗刀竟然这么可怕?!”
……
围观的江湖人惊恐后退,甚至有人一跃而起,远远避开,没避开的被刀气狠狠推开。
所有人都满脸惊恐地看着台子。
太可怕了!
今日就算这女子输了,他们也会永远记得她。
谷奇见此,却是大笑出声,随即神情一肃,用出全部内力,一跃而起,挥刀——
“修罗刀!陈留,你该看看我这十几年的修炼成果了!”
话音落地,一股更加庞大的刀气冲击而去,毁天灭地,那几乎能将整个擂台掀飞的修罗巨刀,被一把弯刀抵住。
十六年磨弯刀,只为今天!
修罗刀与弯刀相触,周围空气颤抖,隐隐响起呼啸之声,随即,宛如混沌乍开,风云巨变,擂台轰然倒塌。
更加激烈的刀气还在向两侧扩开,马儿嘶吼乱了阵脚。
没走远的人被刀气波及,吐出一口鲜血。
其他人惊恐逃离。
擂台四周,多年来一直高筑的亭台与擂鼓,在这一瞬间,全部倒塌,地面还在爆炸,石块炸起。
天已经彻底变了色。
侠客山庄。
段元立倏地站起来,看向窗外,皱紧眉头:“是谷奇与那刀客在战?竟有这样可怕的声势?”
段墨天呼吸一滞,“她远比想象中厉害。”
京都城内。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是北坊有两个高手大战,北坊已经万人空巷,都去围观了,据说这是近些年最凶猛的一战!”
……
这一天,整个京都城都沸腾起来。
阿染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今日无论谁输谁赢,刀客阿染与谷奇都会被所有人记得,真正的扬名天下。
而台上。
如天崩一般压下来的修罗刀被弯刀之气完全挡住,这从来所向披靡的修罗刀竟被人死死抵住!
谷奇双目赤红,眼神疯狂:“哈哈哈,修罗刀霸道无比,以让人避无可避为最终杀招,当年我挡不住,如今,弯刀才是天下第一!
“陈留!你输了!”
话音落地,刀气翻转,狠狠朝着阿染压过去,原本倾斜而下的修罗刀被弯刀完全颠倒,换成弯刀倾斜而下,朝着阿染霸道切割而去。
他要赢了?
余焕和沐人九同时往前。
车内,萧和青落下最后一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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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赢了
结束了。
谷奇因为修罗刀陈留的影响,十几年一直苦练弯刀,琢磨着如何抵挡修罗刀。
他成功了。
众目睽睽之下,弯刀挡住修罗刀,并且强势逆转。
但是——
他输了。
谷奇僵硬地低下头,他胸口处插着一把蓝色长刀。
阿染错身在他的旁边,双手握刀,目光平静,侧脸溅上点点血迹,满身狼狈与刀口,但她赢了。
谷奇不可置信,张了张嘴:“怎么……会?”
他的声音在抖动:“你这不是修罗刀!”
“是,”阿染终于第一次回答:“这是修罗刀,以前的修罗刀霸道强势,只为战,而现在的修罗刀,是为了赢。”
像是大山一样压下来的修罗刀,蛮横霸道,让人避无可避是最大杀招。
但阿染不仅仅如此,那压下来的霸道修罗刀气当中,隐藏着真正的杀招,原本战无不胜的修罗刀气成了遮掩,也只是遮掩。
下面隐藏着的、蓄势待发的暗杀,才是真正一击毙命的杀招。
谷奇用弯刀抵挡修罗刀的刀气,就像是两面大盾,狠狠朝着对方压过去。
谷奇成功了。
但修罗刀的攻击变了,不是“盾”,而是藏在盾后面的“茅”。
谷奇一怔,他死死盯着阿染,嘴角溢出鲜血,他在剧烈抖动,那是灵魂与意志被动摇的颤抖,他只能挤出两个字:“不对……”
阿染缓缓抽出刀,“修罗刀从来不是一成不变,你想战的是以前的修罗刀,不是现在,以前打不过,现在你也打不过。”
谷奇颤抖越发厉害,摇摇欲坠,整个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阿染。
她握着滴血的刀,望着他,一字一句——
“修罗刀陈留并非认输,也并非躲了起来,这十三年,他只是在磨刀。”
“而我,刀客阿染,就是他磨出来的刀。”
阿染同样摇摇欲坠,但她撑着刀依旧站立着,脊背挺直,单薄身影坚韧,对谷奇、对所有人平静道:
“我赢了,修罗刀赢了。”
谷奇倒下。
他半跪在地上,无视流血的伤口,眼神呆滞。
他输了?
苦练十六年,又输给修罗刀,还是陈留的徒弟?
谷奇呆滞片刻,突然桀桀笑出来。
阿染的刀偏了些,这世界上惦记师父的人已经不多,谷奇是个真正的刀痴。
只是,这十六年他都走错了路。
他记得当初打败他的那一招,执着地应对这一招,却没想到,他执着的修罗刀也在变。
连使用修罗刀的人都变了,变得更加出其不意。
意志与坚持被冲毁,谷奇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筋脉逆转,内气外泄,喷出大口鲜血,瘫倒在地。
——走火入魔。
阿染无声叹口气。
这时,人群后方一个布衣女人跌跌撞撞冲过来,擂台已经垮塌,周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但这个女人冲了过来。
她不惧阿染的刀,直接奔向谷奇,满脸泪水与焦急。
“谷奇!”她着急地伸出手,想要为谷奇捂住胸口,慌慌张张,满眼无助。
阿染说:“他没死,但武功已废。”
女人闻言,却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用衣服包住谷奇的伤口,将他搀扶起来。
她力气不大,有些费劲。
阿染好奇:“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人扯了扯嘴角:“我是他妻子,十几年了,他一直执着追逐,哪里有修罗刀的消息就赶往哪里,我便随他一道。”
很轻的一句话,彷佛没有重量,更不曾有年岁。
她将谷奇背在背上,身体踉跄了几步,“这样也好,他没了武功,以后不会再执着,我们离开江湖,过寻常人的生活。”
她扭头问阿染:“我可以带他走吗?”
生死擂台,输者都是死。
阿染颔首。
女人便笑了笑,真诚地弯腰:“谢谢。”
她温柔地拢了拢谷奇干瘦的身体,两人鬓角都已生白发,如今一个眼神呆滞,一个平和。
谷奇过于执着,他的妻子未必不是。
瘦小的身体背着谷奇,一步步跌跌撞撞离开,此刻已重现天日,阳光拉长影子。
这江湖,似人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萧和青侧首,低声对属下吩咐。
阿染轻轻一笑。
她握着刀直起身,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远远围观着的众人立刻退避三舍,眼神敬畏又崇敬。
刀客阿染,今日一战成名。
她在众人的瞩目当中,淡定地走向人后,走到写着“武”字的华贵马车外面。
阿染脚步平静,甚至有些悠闲。
刀在她手上一晃一晃,明明刚刚赢了谷奇,却依旧淡定,高人气十足。
白玉和黑玉呆呆看着她。
阿染睨了两人一眼。
白玉下意识退开,让出一条路。
白玉:“?”
——等等,我怎么就怂了??
车内。
萧和青刚收好棋局,站起来走到马车口,朝着阿染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没有练武的茧子,极为好看。
阿染淡淡看向他,将手搭了上去,被萧和青拉入车内。
白玉彷佛见鬼一般张大嘴巴:“啊这……”
——这
两人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这么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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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青合上门。
白玉在他关门的瞬间,看到淡定上了马车的阿染直接扑倒在车厢毛毯上,喷出一口鲜血。
白玉:“…………”
行吧。
装得那么高深莫测,合着全是强撑的。
怪不得殿下拉她,这要是不拉一把,恐怕车都上不去。
…
萧和青搀扶住阿染,眉头微皱,眼神不赞同:“你刚刚不应该自己走下来,强撑着只会加重伤势。”
他打开车厢内小抽屉,取出药喂给她。
阿染呼吸困难,面色苍白,冷汗簌簌,声音沙哑倔强:“不行,赢就要赢得漂亮。”
——为了气势,她可以忍!
她将药塞进嘴里,这里没有外人,也顾不得其他,将衣服一掀,盘腿而坐,开始运功调理。
萧和青想拉拢她,就必不会伤她。
闻言,萧和青摇摇头,眼神无奈,这人可真是……
他见她衣衫褴褛,连肩膀都露了出来,便伸出手拉过放在旁边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萧和青移开视线。
马车哒哒前行,一炷香后,阿染抖掉衣服。
萧和青放下手上的书,拉了拉披风,又给她好好盖上。
然而没一会儿,阿染再次抖掉。
萧和青:“……”
阿染:“热。”
萧和青沉默片刻,放下帘子,视线不看阿染,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今日天寒,莫要着凉。”
阿染睁开眼睛,看向他,有些奇怪。
随即,她倏地探身过去,脑袋与萧和青挨得极近,指着他微红的耳根,诧异道:“你不是也很热吗?”
奇怪,他都热得脸红,怎么还总让她披大氅?
萧和青手指收紧,阿染的呼吸就在耳畔,他身体微微僵硬,一动不动。
阿染见他耳根下似红晕更浓,他皮肤白皙,轻微的红便极其明显,也极为好看。
没多想,她伸出手,带着一点薄茧的手戳了戳耳根微红。
萧和青暮地扭头扣住她的手腕,掌心微烫,眼神紧紧盯着她,喉结滚动,“阿染,我终究是男子。”
简单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染突然觉得更热了,明明刚刚不觉很近,此刻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
手腕似在发烫,她本能抽回手,挠了挠脑袋转移话题:“你给我用的药真好,也是你家自己做的吗?”
提到这,她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起抽屉里面的瓶瓶罐罐看。
之前她内伤严重,几乎另外半只脚也进了阎王殿。
一颗药下去,调息过后,虽然伤还没好,但那只脚又回阳间了。
“嗯。”萧和青点点头,见她好奇拨弄瓶瓶罐罐,完全不将褴褛的衣衫放在眼里,又道,“阿染尚未婚配,日后——”
阿染随口说了句:“我有未婚夫啊。”
萧和青一顿,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手指拨动着书本封面,眼神一瞬间深邃,声音淡淡:“阿染姑娘竟然已经定亲,不知对方是何人?”
阿染将瓶瓶罐罐放回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