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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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芬芳垂头不语。李靖说道:“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保重。”
风忽然大了,卷起尘沙,迷了路芬芳的眼睛。路芬芳听懂了李靖的话,这一别后,李靖大约再也看不到他这辈子最爱的脸了。
他知道这是梦,但意识到梦要醒时,终究还是不舍。
李靖转身,御剑而去。待这流星似的光芒已经融化在明媚的阳光里,路芬芳还是望着天,没有低头。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抱住了路芬芳的腰:“姐姐,你可算平安出来了,小荃担心死了!”
路芬芳握住小荃的手,石像似的杵在原地不动。小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你说什么?”
“你,你也保重。”路芬芳喃喃一语,拉了小荃,头也不回得进了古宁村。
大约五日后的一个清晨,路芬芳被呕吐的声音吵醒了。已经有两个村民和一个从天墉城逃下来的修士出现了中水毒的症状。那修士在门派中时接触了污水也是有可能的,可那两个村民却又是怎么回事?
“这毒症是会传染的。”
翌日,清音亲自出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接着在古宁村发生骚乱之前,即刻用仙法封村,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而他自己也没有离开古宁村,与路芬芳一同照顾病患,研究丹方,所需草药只让留守紫翠山的弟子用空间法术传送过来。无比熬人的半个多月过去,古宁村的疫情并没有得到控制。路芬芳的改了几十次的丹药送服下去,根本没有任何疗效。
路芬芳又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在她耳边,那脸面的痛呼声和钻心的哭泣声没有一刻停止过。治疗活人,掩埋死人,她醒着时只不断重复着这两件事。喂他们药,祈祷着他们能活过来,最终却只能将他们放在自己亲手挖好的墓穴中,一铲一铲盖上泥土,让他们长眠于地下,成为虫食。
第二百一十五章 魔葬
数不清是第几夜了,月亮快要落下去,整个古宁村仿佛要融化在这昏暗虚幻的微光中,空气里混杂着药丸的芳香和腐烂的臭味,浓得仿佛永远也散不干净。路芬芳浸泡在其中,用一月不曾换洗的裙子擦了擦手上的土,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开始打坐。
她身下的泥土中,埋着一百一十六具尸体。这样静的夜,路芬芳的耳力似乎越发得好,甚至能听见这些尸体腐烂的声音。他们活着的时候,曾经一起扛着锄头去种地,一同洗头、缠线,这个抢了那个的老婆,那个又偷过这个一只鸡。可是那些活着的画面统统消失不见了,他们现在只是一起在腐烂,那尸体肿胀流水的声音,仿佛他们之间生时的交谈。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仿佛在说,路芬芳啊,为什么我们都死了,只有你安然无恙?
路芬芳在心里回答道,因为我有珠丘丹炉护体,自从遇到了珠丘,我的命就已经是它的了。
他们又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有珠丘就可以不死,我们却只能卑微得死掉?
因为……天墉水脉是我破坏的,水源污染是因为而起,毒症也是因我而起。我本可以弥补这一切,但我为了报复李靖,没有让苏合修整水脉,还眼睁睁看着桑柔与念剑流结盟,共抗云汉测毒之事,让事态变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我。两年前清音就劝过我。放下仇恨,不要报仇,否则便会伤害更多的人。但我一意孤行,不想牵连了这许多无辜之人。我该死,我该死!
你是该死,但是你命好,老天爷还不让你死。
我活着,我甚至有点恐惧活着,我怕看到更大的灾祸。天墉内乱,桑柔云汉两股势力相争。恐怕没人尽力解毒。若天墉浮岛真的掉落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这么大的罪孽,如何能赎?
不,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改变。怎么改变。你连水毒的解药都练不出来。还能做什么?
不,我可以。我既然已经放下了报仇的事,就可以不再藏于暗处。我还可以做很多事!
路芬芳腾得睁开眼睛。她忽然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接着双手捂住小腹滚在地上。蓝睛听见动静,急忙赶来看是怎么回事,扶起路芬芳一看,却见她的脸已经变回了她自己的容貌,而不是那方妙谈的样子了。
“她强行卸除了天颜风月丹的药力,变回了自己的容貌。”伯服搭完了路芬芳的脉,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已经痛昏过去,才叹息道,“我这妮子,恐怕又要天翻地覆闹一场了。”
是要天翻地覆,但不是闹。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路芬芳,回来了。
天墉浮岛已如死城。战了一天一夜的李靖提着剑缓缓走上石阶,不时迈过横尸阶上的尸体,不时踏落鲜红暗红的脚印。他走进云汉居,见荷池已枯,只有半池淤泥里凌乱插着许多黄瘦茎秆,秆上挂着伶仃枯叶,干得风一吹似乎便会碎成末。
李靖小心翼翼穿过荷池,死物环伺,他怕自己这唯一的脚步声太过刺耳。他走到经堂门前,并不进去,只收剑拱手道:“弟子李靖拜见掌门。”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一点声响,李靖却无端被一股大力摔了出去,重重跌落在荷池桥上。李靖很快爬起来叩首道:“掌门息怒,弟子愿领受任何责罚!”
“我饶你苟活至今,并非不知道你的罪状,而是为了让你修整水脉,将功补过。”无踪掌门沉声道,“没想到你竟重置水盂,引发战乱,借此巩固自己在天墉城的地位……你如此嚣张,是觉得我已经老糊涂了么?”
“我……”李靖一咬牙,叩头有声道,“掌门明察,搜查饮月园之事确是弟子谋划,纪楚羽等人也确是弟子处置,但是水盂之事实在不是弟子所为!弟子即便再想对付桑柔轩,也不至于押上天墉城所有人的性命啊!”
无踪掌门沉默。不一会儿,门开了,无踪掌门走了出来,望着伏地垂首的李靖,若有所思。
不是他,还有谁能如此兴风作浪?
无踪掌门缓缓走向李靖,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你随我去个地方吧。”
无踪一路无话,带着李靖来到了沁蕊园中。两个药园中的药草本都枯死了,但被毒水再度污染,又吸收了死伤弟子的血气尸气之后,竟成了草灵,三五断枝拼做人形,在园中僵尸野鬼般游弋着。
“南宫死了,你们找到她的尸首不曾?”
李靖低头道:“得知南宫师叔死讯时,毒水事件已发……弟子……弟子确实未曾找过。”
两个人很快走到一个草木甚密的所在,无踪问道:“你可知此处为何草叶鲜绿,且并没被毒水尸气侵染么?”
李靖根本没有亲自来过沁蕊园,便只摇头说不知道。无踪将袍袖一挥,便震散了这一垛茂盛的草木,竟露出一个黑洞洞的井口来。
李靖心中暗骂到,他教出的徒儿竟都是帮瞎子傻子,搜了那么久药园,竟连这口井都没发现。这井被人故意用草木掩盖,底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靖正欲上前仔细看个究竟,又被无踪一袖子打得倒退三步。那井中却忽然喷涌出三丈多高的刺骨寒气,气浪中尽是细碎冰渣,其中卷着一个女人凄厉诡异的笑声,令人闻之战栗。
是妖?还是鬼?
那无踪掌门仍然站在井旁,仰头缓缓望去,这冰风中包裹着一个强大的灵体,戾气甚重,似乎是成形不久的妖邪。那女子阴森森道:“弟子南宫烁夜,拜见掌门!”
南宫烁夜?是她的魂魄!
“呵呵。”无踪冷笑道,“南宫烁夜,你妄想霸占白水,反被白水毒害至死,不肯轮回转世,反而要堕落成魔滥杀无辜?”
“哈哈哈,掌门实在谬赞弟子了,弟子已与白水合体,成魔还是成仙,又有什么重要的?”
“不对。”无踪蹙眉道,“你魂魄中只有一半白水,另一半白水在哪里?”
“想知道另一半白水的下落?”南宫烁夜阴森森得笑着,“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蟋蟀
沁蕊园一开战,整个天墉浮岛便似乎齐齐响起细弱的啜泣声,轻得仿佛花瓣颤抖撕裂。花尸、人尸、兽尸竞相腐烂,将天墉城堆积做一个巨大的坟场。唯有一抹白色如烟飘摇而上,且含着淡淡空灵的香气,仿佛在焚烧邪祟,净化世界。
她一袭素衣,白绢抹额,背负青色宝剑,脚步看着极慢,却似乎在瞬息间便走到了天墉城第二层的沁蕊园左近。路芬芳停住脚步,她听到了结冰的声音,就好像冰做的蝴蝶,成群结队飞过她头顶的天空。
天墉浮岛虽然处于一万五千尺的高空,但因有灵气法阵守护,岛内气候四季如春。现在灵气法阵被毒水污染,也渐渐崩坏失效,令浮岛暴露在苦寒中。
路芬芳有珠丘保护不怕严寒,但听觉依旧敏锐,听到这冰棱延伸扩张的速度并非自然结冰,而是阴寒法力所致。她才在门口站了不到十息的工夫,那残垣枯枝已变得晶莹剔透,冰雕玉砌的一般了。
她便施展出幽入冥轻轻跳过断墙,见这墙内的冰雪世界与外间微微有些不同。横亘在路芬芳眼前的,首先是一条紫色的冰龙,这龙巨爪下却压着一只白色的猛虎;绕过这静态的龙虎,又是一把紫色的冰剑与白色的冰刀在空中相击,那剑身上似乎却有了微微的裂痕;再向前时,又是一紫一白两只蟋蟀角力,那紫色蟋蟀的后腿已经被卸掉了。
路芬芳环顾四周,这冰雕真把天上地下死物活物能打的全聚齐了。无不精雕细琢惟妙惟肖,叫人叹为观止。路芬芳便点头笑道:“有趣。”
路芬芳既发了声,忽然有一影子飘至路芬芳身前,重重一掌就要拍落。路芬芳侧身轻松躲开,险些撞上身后的大蟋蟀。那来人口型说了声“小心”便又将路芬芳拉了过来。
“多谢云汉尊上相救。”路芬芳拱手道。李靖冷着脸道:“是你?真是稀客,稀客!”
“今天是他的忌日,我去紫翠山拜祭,顺道过来看看,不想竟有这般好戏。”路芬芳道,“只看不懂唱得是哪一出啊。”
“呵呵。你一来。这戏就要改成‘落井下石’了吧?”李靖脸色虽然十分难看,却始终不动手赶路芬芳出去。路芬芳乐得多呆一会,摇头道:“我是看戏的,不是唱戏的。云汉尊上可否为我讲解一下?”
李靖即便不说。路芬芳也能看得出来。这冰雕之战,是无踪掌门在与南宫烁夜斗法。无踪掌门依靠内力,南宫借助白水之力分别凝聚成各种形状的冰棱相斗;冰棱虽为死物。却有活力,二者一旦分了胜负便会静止不动,便如路芬芳现在所看到的这样。
南宫和无踪凝结的冰棱已经摆满了整个园子都未分出胜负,白水之力可怖,无踪的内力更是惊人。消耗了这半日,他们大约都在休养生息,暂时休战了。
路芬芳假装打量冰棱,却用眼角余光观察李靖,见他面色灰暗,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现下并无气力驱赶她;而李靖也在暗想,路芬芳为何会在此时忽然出现,她又是如何悄无声息进来的?难道——她懂得收敛自己的气息?若真如此,他岂非看不出她真实的修为?
李靖又想道,他刚才为协助掌门对付南宫烁夜,耗了不少真气,此时若路芬芳忽然发难,他又不知她的深浅,岂非要吃大亏?
想到这一层,李靖很快改变了策略,稍稍和色对路芬芳道:“你去看了师弟的坟?那些人面花……都开了吗?”
“人面花看不到他的笑容,估计不会再开花了。”路芬芳道,“我还要多谢云汉尊上,这两年再未去打扰他。”
“师弟之死,实非我愿。”李靖说道,“若时光能倒流,我真愿那一战死的是我。”
李靖这话虚情假意,路芬芳听来却并不很刺心。她说道:“是啊,周重璧死了,一了百了,投胎转世当棵树也好,变只猫也好,总归是无忧无虑的,总好过你,孤孤单单留在这世上,无一个故人,女儿也不认,还得面对大厦倾颓之祸、两派相争之苦,真是苦不堪言那。”
李靖听完这话呆愣在当地。他以为周重璧是路芬芳的软肋,只要提周之事,路芬芳必会自乱阵脚,谁知路芬芳说出如此通透狠毒之话来,反倒给了他窝心一脚。
“呵呵,师弟大约也怕我在这世上没了对手太过寂寞,便留下这满目苍侇,让我日日收拾他的烂摊子,总是站在他的影子里。”李靖说道,“而你呢,已经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了?又敢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了?”
路芬芳道:“这本来就是现实世界,没有一日虚假。”
路芬芳正说到这里,她身后那只冰蟋蟀忽然向她倒了下来,她回身抽剑便将那冰疙瘩劈成两半。她这一剑下去,那本来断了腿的紫蟋蟀忽然复活了,向前蹦了两下,便将那白蟋蟀的尸体一口一口吃掉了。
李靖见状大惊,喝止路芬芳道:“掌门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千万不可改动此处战局!”
路芬芳收了剑站在原地,她不想改变也已经改变了。如此一来,那断腿蟋蟀便成了园中唯一有战力的冰兽。它吃掉了白蟋蟀中的灵力,体格比刚才又大了一倍,精神抖擞趾高气昂得向那两条冰龙蹦了过去。
那紫蟋蟀甫一靠近,触角一拨便将体型细小的白龙拨倒了,又蹦了上去踩得粉碎。李靖拔剑道:“快阻止它!这冰雕中都是掌门的灵力,若灵力被南宫的冰雕吃光,掌门危在旦夕!”
路芬芳笑道:“你掌门的死活于我有何干系!这冰雕都坏了,也不好玩,我便告辞了。”
李靖这时真力发不出来,怎能不依赖路芬芳的力量,横剑拦住路芬芳去路。路芬芳使出一招雪照秋空将他剑招化解,一时也越不过他去。路芬芳便一剑击毁了那白色冰剑:“再不放我走,我可要捣乱了!”
路芬芳说着,唰唰唰连着高歌击筑和雪宫风榭几招,专打那白色冰雕。李靖此时出剑速度哪里及得上路芬芳,每三招才能追到一招罢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拔毒
李靖心道不妙,这路芬芳果然是专来和他捣乱的,倒不如放她离去的好。李靖便说道:“路芬芳,你我的仇怨只算在你我的头上,莫要牵连无辜!南宫烁夜不除,莫说天墉城,紫翠山下方圆百里的生灵都要涂炭!”
路芬芳充耳不闻,不光击倒那些白色冰雕,还专引着紫蟋蟀往深处走。李靖又是大惊,难道路芬芳知道南宫烁夜真身的所在?
李靖顾不得内伤,御剑狂追,丹田的剧痛却令他眼前时明时暗,几次险些撞上巨型冰棱。两个人便在冰棱缝隙中追逐,很快看到白茫茫地下有一黑乎乎的窟窿,正是南宫烁夜之前藏身的枯井。
路芬芳长剑一挥,似乎指挥那大蟋蟀往井里跳。大蟋蟀果然跳到那井边,急震两翅,那白紫相间的寒气便缓缓向井中流去了。
这冰寒灵气若是被南宫烁夜吸收,同在井底调息的无踪掌门便必死无疑。李靖挥剑砍那蟋蟀,谁知路芬芳又是一剑下来,削去他一片袖角。李靖又气又急又恨,那井底却忽然一阵剧烈摇动,井口忽然掀起一股气浪,逼得他向后滑了三步。他再看路芬芳,她竟抱住那蟋蟀的前腿,在它翅膀底下稳稳藏住了。
李靖不知井底发生何事,也不能下去一看究竟,想着无踪掌门怕是凶多吉少,便急恨恨对路芬芳道:“路芬芳,我知道我欠你良多,但你怎能因仇恨黑白不分!难道天下只周重璧的命是命。其他百姓便是草芥么!”
路芬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