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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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大人一向可好。”
“身中剧毒,被压在这暗无天日的沉岛之下……本王自然好得很!”
本王?呵,一向不把妖王之位放在眼里的岑七娘……竟也开始自称本王了。她从前不愿为妖界之民贡献半点力量,如今却需要妖界救她脱出困境,也真是天意弄人。
“摄政王怎么说?路芬芳人在哪里!”岑七娘迫不及待开始追问。周逍却不紧不慢回答道:“不管路芬芳身在何处,昆吾剑都是一样在这里镇压着陛下,陛下为何执着于这没有意义的问题?”
“周逍,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路芬芳修为不高,中毒却深。就算清音有大罗金仙的本事,她也不可能撑过一年!她……根本已经死掉了,是不是!”
周逍没有回答。残垣断壁间,四处回荡着“是不是”声。
“如果路芬芳死了,昆吾剑失主,光凭太素长老的阵法自然压不住陛下,陛下就可破阵而出。”周逍道,“若真有这样的好事,我早就禀报了摄政王殿下,又何必苦苦追寻这一年的时间?”
“你不说是因为你犹豫!你在犹豫帮修仙界。还是继续效忠于我!”
“陛下。我为何要帮修仙界?”
“因为你曾经的身份!”
“我曾经什么身份?我不知道。”周逍盘膝坐在地上,一剑扫开一只正在爬近的毒虫,“我也不敢欺瞒陛下,我刚刚去过紫翠山。见了清音。他说我并不是他的故人。修仙界对我无半点拉拢之意。我究竟有何理由背叛陛下呢?”
周逍这话,倒堵得岑七娘说不出话来。清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周逍就是周重璧,既知道。为何不把真相和盘托出,让他终止与妖界合作呢?
岑七娘想不出原因。但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她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路芬芳真的死了。修仙界三缄其口隐瞒路芬芳毒发身亡的消息,却是欲盖弥彰;周逍,也实实在在动摇了,他或许自己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哼,想起来就想起来吧,反正洞天壶碎裂,他的修为尽失,到了此处也是物尽其用了。她重见天日的时候就要到了!
“摄政王殿下也迫切希望早日救陛下出来,天击虹那边,族长们正在为另立新王之事争论不休。”周逍道,“但陛下埋于毒源下太久,妖力亏虚,恐怕承受不住阵法崩坏之力。”
岑七娘道:“这一点本王早已料到,你去帮我弄一样东西来!”
“陛下请吩咐。”
“石盂、珠丘、锁云囊。”
“这……这三样灵宝不是路芬芳之物么?”
“是,有了这三样宝物,凭这法阵有再大的力量,也能吸收进去。”岑七娘道,“石盂和锁云囊还可净化我体内之毒,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连路芬芳都找不到,又去哪里寻这三件宝物?”
“哼,这个简单,你只管往黔地瑶山蜘金洞去寻!”
……
雪香洞,望山洞,广寒洞……周逍几乎信步闲游,便走到了中央洞穴。六年前的打斗痕迹没有被时间模糊,髯蛇的碎骨头还散落在地,一如当时被上血刀劈碎的样子。
周逍凭直觉走进东边的洞室,见一石头几案翻倒在地,底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他蹲身抚摸,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猛得回头,忽然看到一个杏黄衫子的少女乖巧得蹲在他身旁,握着小毛笔抄录这些文字,那神情又认真,又好笑。
路芬芳……这不是路芬芳吗。她没死,她果然藏在这里?
周逍伸手触碰她的手臂,那温暖的小影却瞬间化作一团烟,不见了。
是……幻觉么。
周逍转身,却见路芬芳执一树枝舞剑。她暖媚如九重葛,清冶如格桑花,舞起剑来英姿娇窕,却有一股淡淡的青涩。这是什么剑法?舞倒金樽?雪宫风榭?星拱北辰……这一招是,桃雨磨香?
不对不对,这一招应该是这样……
周逍拔剑,与路芬芳之影同舞。那影子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出剑却心领神会,每每与他应和。他曾在几时舞过这剑法呢?在朝阳刚起的山崖上,还是在满目青翠的茅庐旁?
他记得那个下午。他躺在婆娑园中,漫天花雨里都是她的笑容。
“你知道吗,以前在齐云山的时候,我每天就呆在那个山崖上等着她,等啊等的,她老也不来,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呢。”
“你是傻子么?你不会自己去找她呀?”
“我自己去找她……这个,咱们男人能不能要点面子啊?成天跟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屁股后面跑,像什么样子!”
“你还少跟着她跑了?瑶山是你自己厚着脸皮跟去的吧?还说什么‘有正事’,装得跟真的一样……你除了找她还把什么事当正事?她上次和你吵架就是逼你表白呢,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不装了。”
“啊?”
“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我喜欢她!我是真喜欢她,真喜欢真喜欢真喜欢!”
“那等她来了你别怂啊。”
“孙子才怂!”
“谁怂谁是孙子!”
他一个分神,手中剑差点飞出去。惊醒时分,路芬芳的影子不知何时又消失了。
甜言蜜语,总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心底里未能实现的愿望,他从未忘记。
周逍觉背后凉风袭来。这石室暗处的密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4)
这一处密洞,却如一副活了的江南画卷,仿佛每一粒土、每一朵花都是从千里之外的风月婉约之地小心搬运过来的。
但是这秀美山石却仿佛被定格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寂静和古怪。周逍感觉到这淡然花木深处强大的灵气,便沿着曲径寻去,一道直插洞顶、宽无边际的灵幕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周逍细看去,这灵气大幕上闪烁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文字,在灵力波动下相击,声如珠玉。
而这灵幕后面,隔着两丈远,展着一本铜铸的大书,书面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他试着去触碰灵幕,那灵幕上文字齐齐震了一下,卷起一股灵力将他的手弹开了。
进不去么……周逍远望着铜书上的人,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人就是路芬芳。
“路芬芳。”
他试着呼唤她的名字,没有回音。
那铜书旁却降下一道暗红色的人影,向他走了过来。周逍看清了,此人白发如霜长及脚踝,面容身量却还像十龄童。他走到灵幕前停下,张口便说道:“久违了,周重璧。”
周逍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他勉强沉住呼吸,抱拳回礼:“不知阁下是谁,为何如此称我?”
“我名伯服。”他回答道,“这密洞开启之法,只有路芬芳、江杏霭和周重璧知道。江杏霭执拗保守,自不会把这秘密告诉你;妮子已不在人世,自然也没法告诉你。你若不是周重璧,如何能找到这里来?”
周逍脑子里嗡嗡直响,感觉这垂天的灵幕晃得他睁不开眼,更听不清伯服在说什么。
伯服又道:“周重璧,你走进此地,不可能什么也想不起来吧?难道你忘了妮子,只单单记得密洞开启之法么?”
“我……我不知道……”周逍晃了晃头,“我的身份,立场,我曾经很坚定。但就在路芬芳自尽的刹那。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伯服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知道?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否则也不会拖一年这么久。若妖界知道妮子不在,岑七娘早就逃出来了。”
“妖王让我来此,拿珠丘、锁云囊、石盂三件宝物。”周逍道。“有了这三件宝贝。她便可毫发无损脱出困境。”
伯服冷笑:“所以。你还是选择了帮妖王?”
“不……”周逍道,“在决定之前,伯服前辈可否让我再见路芬芳一面?”
伯服凝视着周逍。眼神肃穆无情,忽然间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灵幕中。
周逍仿佛被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却是毫发无伤。他跟着伯服走向铜书,果见铜书中间躺着的人正是路芬芳。那熟睡的笑容,嘴角的浅笑,仿佛昨天他还见到过!
他心头一热又猛得一凉,头脑欲裂,便是一口热血喷在铜书上。在找到这里前,他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是路芬芳惩罚他的恶作剧,希望这是她对抗妖界的计谋……
但是现在,他看到路芬芳躺在这里,长发乌泽,肤莹如雪,却是浑身僵冷,仿佛已与身下铜书合为一体。她,真的已经不会回来了!
“我何尝不曾想起,我何尝不曾想起!你可知这些年,我的思念不比你少,受的苦也不比你少!从生到死,从死再到生,我的记忆一分也没有流失掉……岑七娘偷我的肉身,寻找洞天壶残片无果,便注入魔气令我复生,借我挟制于你。上一世,便是流亡失所天地不容又何妨,能陪你一刻,见你一笑,我心里也是无比温暖!而这一世,我唯有岑七娘独有的魔气才得以续命,僵尸之躯,如何能与你再续前缘啊!”
周重璧见了路芬芳尸身,痛哭至此,伯服也是心中大恸。伯服心道:“妮子有南海蝴蝶,肯定早就暗中探听到周重璧的命已被岑七娘握在手里。她怕周重璧再次牺牲自己而保全她,才选择了自尽。傻妮子,她这样做周重璧虽可苟活于世,但修仙界存亡大计怎么办,她的使命又怎么办?她成是因为这一人,败也全在这一人,到底是可笑,还是可叹?”
伯服遂劝道:“你也不必如此难过,妮子为战岑七娘,不惜身染剧毒,便是不自尽,毒发身亡也在旦夕之间。生死天命,岂是你二人之力可以扭转的?”
周重璧双眼好像滴血似的,抱着路芬芳冷似铜铁的身体,闷回肚子里的哭声几乎要把喉咙割裂开来。
“也罢,也罢,妮子已不在,这瑶山宝藏,沧海遗珠还有何用?她未尽之愿便是守护你。三件灵宝,你拿走吧!”
伯服说着,只在铜书上击了一掌,薄如蝉翼轻如纤尘的书页便翻动起来,随之飞出五彩光剑,将路周二人包围。那光剑的中央,随即脱出三件灵宝,正是珠丘、锁云囊和石盂。
周重璧见了如此,却不接下。他说道:“芬芳不希望我死,但也不希望岑七娘为所欲为……我若真助她脱出法阵,岂不是要将三界蒙于血雨腥风之中!”
伯服道:“小子,你为魔躯已万难更改,但有了这三件灵宝相助,你却可以做你想做之事,手足戴镣,难道便不能剑指妖魔?一番生死,你以将从前傲骨也丢得一干二净了吗?”
周重璧大悲之下,竟要随路芬芳而去,但伯服此言点醒了他:岑七娘——他岂能轻易放过她!她先害了他,又害了路芬芳,害得他们不能团聚相守,岂能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我要统统拿回来。
你给我威胁,压力,让我生不如死,早晚有一天,我也让你尝尝滋味!
……
鹅毛大雪,风大的人睁不开眼睛。周重璧踩在没了膝盖深的雪里,遥望天墉废墟,已被冻成冰雪之国。
他身后十步之外,便是妖族十万大军。周重璧向前走着,那岳念却在后喊道:“周逍,天墉废墟便在前方,你既得了三件灵宝,为何还不拿出来!”
周重璧不理岳念,仍只是向前走。岳念正要上前,身旁妖将却阻拦道:“摄政王殿下,小心有诈!”
第二百六十章 冰
“请摄政王原地待命。”周重璧侧目道。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摄政王不必再上前了。解封之事,由我一人前往即可。”
只剩风雪声。一路走来,岳念心里疑窦丛生,周重璧说得了三件宝物要与他协力营救妖王,岳念总疑心这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为防万一,他带了十万大军前来,谁料周重璧却偏偏不往前走了。
天墉太素的人到底埋伏在哪里?难道气息被大雪掩盖住了?难道……他们已经中了埋伏?
不可能,太诡异了。他兴师动众而来,天墉太素怎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然还是不往前走的好。
“如果你敢耍花招。”岳念叫住周重璧说道,“我希望你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周重璧漠然,眉毛上结的冰几乎将他的眼神冻住。玻璃湾、天水原、翡夜城、不承岛推举的新王正在天击虹等候消息,若今日营救岑七娘不成,新王便要进行妖王之血的试炼。他通不过也就罢了,若通过了,便是妖神默许岑七娘退位,新王登基……岳念不会等到那一幕上演,他就算再疑心周重璧,今日也会跟他来的。
周重璧继续向前走,天墉废墟的砖石被毒质长期浸染,如今雪落在上面,竟都冻作绯红色的冰。岑七娘被困在下面是何光景,可想而知。
“周重璧……你来了!”
此刻,周重璧。岑七娘,或是岳念都看不到这样一幅画面:天飞急雪,落入天墉废墟,将那地面砌作一线赤冰。周重璧独立赤冰之上,双掌烈焰喷薄;赤冰之下,则是绛红色的毒水。岑七娘的衣物已经被毒水腐蚀殆尽,她浸泡沉浮其中,也是骨瘦如柴,像一只翅膀烂朽只剩骨架的风筝。
岑七娘疯了似的敲击着地面,法阵的力量随之弹回。皮鞭似的打在她身上。
周重璧双手烈焰交织。在风雪中汇聚成一只丹炉的模样,接着如朝阳般冉冉升起,将漫天雪片震碎在天墉废墟之外!
“殿下……这……真的是珠丘丹炉啊!”
“陛下有救了,陛下有救了!”
妖王军中惊呼如潮。这些妖军多来自岳氏。妖王得救则一族荣耀得以保全。因而个个都是欢欣鼓舞。岳念的心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忽然又有人惊道:“雪停了?”
岳念伸手触碰。他眼前的雪花仿佛冻在空中,不再下落。风声呜呜,雪花却凝滞了。锁云囊可号令天下水灵,看来周重璧已经祭出第二件灵宝了。
“咔嚓——咔嚓咔嚓——”
是冰碎裂的声音。在锁云囊温柔无声的灵力指引下,天墉废墟的冰面开始破裂、融化;废墟底下的毒水也在暗暗涌动,仿佛等待着锁云囊的命令。
岑七娘也在等待着。她望着自己双手突出的苍白骨节,三百七十五天……好像过了三百七十五年。她忍不下去了,她如何能忍得下去?在蓬莱派时,她见过龙王宫水底李浮娅的骸骨。一百年……那个蛇妖忍了一百年,终于被钉死在化妖水中,到了最后时刻她已没有了神智,自己吃自己的骨头,抓烂自己的皮肤;她更没有了傲气,对清音和蓬莱众人反复乞求、咒骂,再乞求,再咒骂。总之,为求速死她什么都愿意出卖。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荣耀,在龙骨钉穿透身体的瞬间,早已不复存在。
岑七娘害怕自己会变成李浮娅那样。她害怕废墟之上,天墉城会复兴起来,他们的弟子会以镇守她为己任。她会像笼子里的畜牲供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们取乐,更会被勾心斗角的妖界遗忘。
只要能出去——哪怕早一天——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岑七娘发了疯似的敲打着地面,阵法反弹的灵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了。那些砖石泥土摸上去有些温热,似乎正在被珠丘的烈焰炙烤。
这是三百多天来她感受到的唯一温暖。触摸着这温暖,她脑中已满是阵法崩坏的画面:天墉废墟碎成千片万片炸向空中,而她终于摆脱了牢笼的束缚跃向高空;石盂的灵气洗净了她身上的毒血,新肉已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将她重新撑得饱满;她的千针万线勒住了天墉太素修仙众的脖子,将他们重重摔入这万劫不复的毒水中……
“殿下,怎么没动静了?”副将问岳念道,“周怎么还不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