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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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好么。”路芬芳无所谓得一笑,“你本来就是想成仙。想与天地同寿。现在不生不死,不正如你所愿?”
“你放屁!路芬芳我和你没完!”
“我懒得和你讲大道理。你这种人活得久一刻,也不过多追逐一刻的名利,多做一刻的恶事。我有多一刻的时间,也绝不花在你身上。”
“呸!你少装清高,追名逐利?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你敢说自己没巴结过周重璧,没讨好过陈逾熠,没想尽一切办法想赖在齐云山么?”
“修仙,求的是长生不死。我是求长生,不是求死;要求生。就要赢;要赢。就要赢得有尊严,赢得漂亮。”路芬芳淋着雨,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敞亮,“不管能否做到。我就是一直这样要求自己。至于你说的巴结讨好……呵呵。周重璧是可以巴结的人物么?如果是。你们还会这样费心费力在我身上下功夫么?”
孙得勤嗤笑道:“尊严?漂亮?你我现在两败俱伤,你哪里来的尊严和漂亮?”
“喏。”路芬芳指指孙得勤身后,“就在那里咯。”
孙得勤被巨剑压着。转不过身,但她感觉到有几个人向她走来,其中一个徒手搬起倾倒的巨剑,还有一个蹲下身来,用水疗术给她的伤口止血。
她爬坐起来,被她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单手扶着巨剑,一身钢筋铁骨的重剑大汉,不是赵楚恒是谁?还有那文弱清秀的小子薄楚言,娇怯可怜的小姑娘季楚夕……
他们都活了?路芬芳扭转生死阵,成功了?
真是……见鬼了!
孙得勤想靠仅有的一点真气逃跑,薄楚言的念剑已经游鱼似的绕上了她的脖子。她想向连翊鹃求助,却见她已经被季楚夕反捆了双手,按在地上。
糟糕……不能让他们活捉连翊鹃!孙得勤几个眼神暗示连翊鹃服毒自尽,可季楚夕早有防备,天生神力将连翊鹃治得纹丝不能动弹。李君盼更是谨慎,一道符箓按在连翊鹃脑门,封住了她所有行动,这下她想咬舌自尽也不能了。
完了。孙得勤瘫坐在地,看着五人将她团团围住,头脑一阵阵得发晕。远处天幕中一颗明亮的星高悬起来,接着三颗,四颗,越来越多,是太素宫弟子御剑赶来支援。
这下,她是彻底完了。
太素宫这场雨下了很久,路芬芳在梦中一直听着雨声,醒来时只看到彩虹。她让人打开窗户,任清新的山风扑面而来,坐在床上看着云海上的七彩虹桥,光影流转,白鹤时飞,心情十分舒畅。
在路芬芳卧床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李君盼等人已将作乱者孙得勤和奸细连翊鹃交送给执剑长老陈逾熠,且将藏玉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禀报给了三派的长老们。
反正这些杂事都有李君盼料理,路芬芳只管养伤,醒来后头两天都谢绝探病。到了第三天,她不忍宁梅日夜在床前照顾,便称自己已经大好,劝宁梅回去休息了。
宁梅走后,第一个来看路芬芳的就是澄雷。他刚刚进门,便用看小白痴似的眼神看了路芬芳许久,才在她身旁坐下。路芬芳笑道:“你怎么空着手来了,没给我带炖肘子?”
“伤都没好,还想着吃那么油腻的东西。”澄雷看路芬芳的腿还高高架着,摸摸她的头关怀道,“你的伤怎么样了,魏长老怎么说?”
“要说这个伤,还真够麻烦的。”路芬芳耸耸肩,“我扭转了生死大阵,救回了天墉城三位师兄弟的性命,自己的伤倒没好。魏长老说,可能是我当时处在大阵中心,阵力没有覆盖到的缘故。”
“那怎么放了这么多天,既不清毒也不接骨?”澄雷记得眉心拧成了疙瘩,“伤这么重,疼坏了吧?”
路芬芳摇头道:“不疼,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魏长老说,这毒有点麻烦,他只能用药控制毒质不扩散,如何清毒,还得再想想法子。”
澄雷坐不住似的在房间里打转,看得路芬芳眼都晕了。路芬芳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和我说?是……和连翊鹃有关么?”
澄雷在路芬芳床边坐下,这才从里衣内层摸出一样东西给路芬芳。路芬芳拿来看了,竟然是连翊鹃的入门档案,上面清楚得写着她的出身、资质、入门时间等等。路芬芳很快注意到了不妥之处:“她的资料怪怪的,看来是密多院审查不严,以至于奸细混了进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霏英李根本就知道连翊鹃是琼华奸细,试剑大会的阴谋,也是她早先——”
“嘘——”路芬芳止住澄雷,握住他的手道,“澄雷,我都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霏英李和琼华派那点子勾当我也都知道。我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但是,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拿出这份证据,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路芬芳这话说得澄雷不高兴了。他皱眉道:“霏英李向来奸猾卑鄙,我看她早就不顺眼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霏英李那种人还有药可救么?”
路芬芳笑道:“她有没有药可救和我没有关系。这几天玉虚宫的状况,你们不说我也可猜到一二。李君盼已经把孙得勤和连翊鹃交给了执剑长老,他们联手杀人栽赃,铁证如山,不管如何招供,琼华特使都会把琼华派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逼孙、连二人咬死这件事。”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澄雷说道,“但是执剑长老若知道,霏英李也参与此事,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霏英李多年嚣张跋扈,执剑长老等这个把柄已经很久了,咱们为何不推波助澜一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份证据并非铁证,霏英李一口咬定她不知道连翊鹃的身份,只是收档案收得晚了些,咱们能拿她怎样?”路芬芳劝道,“你现在去揭发她,反而会惹祸上身。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咱们不能打草惊蛇。”
路芬芳说得有道理,但澄雷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揉了揉鬓角道:“芳芳,若不是执剑长老一再说你重伤未愈需要静养,沈家前辈和琼华派、天墉派的特使早按捺不住要问你话了。天墉城倒还好,琼华派丢了这么大的人,肯定要想方设法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我不怕他们,你也不用为我担心啦。”路芬芳轻松得一笑,窗外的虹光照在她脸上,轻盈无尘,似乎连伤病之气也一起涤荡干净了。
澄雷真是想不通,路芬芳为何总是这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的样子,她为何不能像别的女子那样,大哭大喊大闹,摇着他的袖子求他帮忙,哭诉自己多么可怜,多么无助,多么需要他等等等等。
路芬芳从来不会当着澄雷的面这样。她也有抓狂、爱哭、急躁、慌乱的样子,只是不会落在他眼中罢了。
“这个……这几天执剑长老那里,还有别的事吗?”路芬芳突然问道。
“没有啊。”澄雷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路芬芳遮遮掩掩,其实是想问,周重璧有没有去找过陈逾熠。但她不能直接问澄雷,“你有没有把那块天墉铁牌给周重璧”、“你有没有为我去求他”这样的话。因为澄雷就算做了,也不会承认的。
他总是这样默默完成自己力所能及,力所不能及的一切,当面时,却丝毫不和路芬芳提起。澄雷说道:“你的伤就这么晾着,不是办法。你也是的,魏长老不着急,你就不会自己争取一下么?”
说了半天,两个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毒伤上面。路芬芳还是云淡风轻道:“无碍,我相信魏长老一定能把我治好的。”
第115章 伤情加重
澄雷待了些时候,不想打扰路芬芳休息,正要走时,却接了一道灵扎。澄雷看了,拧眉说道:“沈伯母知道我在你这儿,非要来看你。她已经快到钟峰了,我去迎一下。”
路芬芳点点头,正襟危坐了。不多一会儿,路芬芳便听得门外寒暄问候声,想是沈澄空的母亲戴嫣已经来了。澄雷开了门,一个穿黑色道服的美妇昂首走进,不施脂粉的脸白腻异常,点漆双眸上一对细眉斜飞入鬓,这神态倒比太素宫的代掌门陈逾熠还威严。
澄雷忙着给她倒水沏茶,戴嫣先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路芬芳,从脚到头打量过她,嘴角似笑非笑。路芬芳俯首道:“弟子路芬芳见过沈夫人。弟子腿上有伤不能下床行礼,还望沈夫人赎罪。”
戴嫣施施然在桌边灯笼凳上坐了,仍似笑不笑得说道:“小路姑娘这么客气做什么,小雷和我家空儿是生死兄弟,我一直把小雷当自己亲侄儿看。你也叫我沈伯母就好,不必如此客气。”
路芬芳明白了,澄雷和沈澄空一家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澄雷在路芬芳这里时,戴嫣再来就不觉得突兀了。路芬芳道:“多谢沈伯母关怀。不知沈师兄的伤可都大好了吗?”
戴嫣低头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上的灵石光华内敛,也不知是什么品级的高等灵器。戴嫣道:“空儿本也没有大碍。说起来,能输给你这位试剑大会的头名。也真是我儿的荣幸。”
戴嫣能这么快进入重点,倒真叫路芬芳松了口气。她摇头道:“惭愧,我侥幸能赢,都是因为沈师兄看我入门时间不长,手下留情……”
“小路姑娘实在不必说赢得侥幸这些话。再者说,我儿对你没情。”戴嫣按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吐出怨毒之语。她眼睛里的怒气升起来又很快压下去,在眼底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要喷出火来把路芬芳烧个干净。
路芬芳心想,戴嫣特特跑来她这儿一趟。总不会只为讨点口舌之利这么简单。她倒要看看戴嫣究竟目的何在。是要试探她、刁难她,还是拉拢她。路芬芳面露惭色道:“我只是说沈师兄宅心仁厚谦谦君子,没有别的意思。”
戴嫣翻了个白眼道:“我几时怪你赢过我儿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时的输赢我不在乎。我空儿更不会在乎。你在斗法时如何逞能都不要紧。万万不该弄断我沈家的青麟剑!”
“这事是我不好。若非有伤在身,我早该主动找沈伯母认错。”路芬芳郑重道,“若沈伯母肯给我这个机会。我走遍天涯,访遍名家也要找到修剑之法。若不得成,我终生不再踏入齐云山一步。”
路芬芳这是用她自己的修仙前途向戴嫣保证,戴嫣若再不依,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了。路芬芳如此有诚意,戴嫣也不知该如何对答。
按她和霏英李原先的计划,戴嫣本因青麟剑断一事向路芬芳发难,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伤害路芬芳性命;这时霏英李便挺身而出舍命保护路芬芳,以这出苦肉计博得路芬芳的信任,进而笼络于她。
但是霏英李和戴嫣万万没有料到,陈逾熠竟然棋高一着,命路芬芳改换身份参加试剑大会的终决选;而路芬芳也是出乎意料的争气,不仅抓到了琼华派奸细,还救了其他几位弟子的性命,成了太素宫的大功臣,天墉城的大恩人。
如此一来,戴嫣如果再揪着青麟剑的事不放,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戴嫣想找霏英李商量对策,谁知霏英李也不知怎么搞的,推三推四得不见她。戴嫣心想,霏英李准是怕了陈逾熠,这会儿要做缩头乌龟了。她又气又烦,便与丈夫商量了一策,今天趁着澄雷也在,便火急火燎寻路芬芳来了。
她早就听过路芬芳一剑震裂剑台的威风,试剑终选以一敌八的气势,还以为她是多么威风煞气的女子,今日见了,却只是个面容秀气、身量未足的小姑娘。略对答了几句,她话里处处都是谦卑和实诚,戴嫣便又小瞧起路芬芳来。
“你这倒也言重了。天墉城最负盛名的铸剑师从来不接修剑的活儿,我倒不信你有面子能请他破例。”戴嫣眼中的嘲讽已经不加掩饰,“你以自己仙途为赌注,并非真心弥补过错,倒是陷我于不义。你若真走遍天下去修这把剑,岂非叫天下人嘲笑我这蓬莱派师,欺负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路芬芳还是不卑不亢:“那沈伯母以为,我该如何才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戴嫣忽然严肃道,“你打伤我儿,折断青麟,这其中恩怨是非,一笔勾销。”
什么?一笔勾销?路芬芳真疑心她听错了。戴嫣专程来看她,就是为了告诉她“恩怨是非,一笔勾销”么?
路芬芳还在愣着,戴嫣已经向澄雷使了个眼色,澄雷便将戴嫣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戴嫣将那锦盒打开给路芬芳看:“这逐莲明珠是我蓬莱岛特产,疗毒颇具奇效,你来试试吧。”
戴嫣的转变太快,路芬芳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按李君盼之前的描述,这位沈夫人是个张狂浅薄、利欲熏心之人,这回她忽然以德报怨献宝疗毒,倒叫路芬芳受宠若惊。
“沈伯母给你用你就拿着。”澄雷在旁边帮腔道。路芬芳看看澄雷,又看看戴嫣,拱手道:“那就多谢沈伯母了。”
戴嫣微微一笑,将那明珠拿在手上。路芬芳细看那珠子如山楂果大小,通体透明如泪,其中却隐隐有一抹莲花的痕迹,仔细看去仿佛又没有了;再不经意看时,仿佛又有粉红莲花瓣从珠子中摇落,飘到她身上,腿上,亦真亦幻,真是了不得的好宝贝。
路芬芳于是遵照戴嫣的吩咐,取下腿上夹板、布带,戴嫣拿了那珠子,将珠子中灵气缓缓输送到路芬芳伤口中去。灵气刚进去一点点,路芬芳便痛得一缩腿:“好凉!刺骨的冰凉!”
“没关系,再忍耐些吧。”戴嫣不理会路芬芳喊痛,还是任那灵气往路芬芳伤口里钻。这疗毒比下毒还要让人痛苦,路芬芳一直咬牙坚持着,咬得头皮都发麻了。那寒气直逼到她心里去:这个戴嫣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沈伯母,她疼得脸色都惨白了,这究竟——”澄雷也知道这样问不合适,但看路芬芳实在痛苦,伤口却依然水肿青紫,没有丝毫好转迹象,他还是忍不住质疑。
到了这一步,路芬芳的腿已经控制不住得颤抖,她只能双手按住大腿,顺便用手心的温度给冰凉的腿一点温暖。澄雷再次劝戴嫣停手,戴嫣不听,反而不耐烦道:“再忍一会儿毒就清干净了,修仙之人连这点疼痛都无法忍耐么?”
戴嫣这般坚持,又丝毫不顾路芬芳的感受,澄雷已是焦急万分。路芬芳捧着伤腿,身子渐渐蜷缩,缓缓伏在了自己膝上。澄雷双手捏诀,真气如刀“咔嚓”截断了逐莲明珠灵力流动。戴嫣没有防备,运转真气吸住明珠,明珠才不致被澄雷的真气冲得飞出去。
“你干什么!”戴嫣怒瞪澄雷,五官拧成一团,活像夜叉模样。她这般喜怒无常,澄雷却并不忌惮她,指着路芬芳的腿皱眉说道:“她都疼成这样了,伯母方才为什么不收手?”
澄雷一副生气的样子,戴嫣见他如此,微微眯起的眼中渐渐渗出寒意。路芬芳忙拉住澄雷道:“澄雷师兄,不碍事,或许是我修为太低,无法承受这明珠的神力。”
澄雷还是一脸的不高兴,路芬芳紧紧拽着他手臂,他才没继续说下去。戴嫣瞥了一眼路芬芳的伤口,看确实没有半点好转,脸上便有些难以掩饰的尴尬。她本来想着治好路芬芳的腿,路芬芳便是欠了她一份大人情,以后说话做事少不得要看她的面子。她万万没想到,毒没解成,反而白叫路芬芳受了阵疼,真是弄巧成拙。
“沈伯母不必介怀,看来我这毒真的是古怪得很,连逐莲明珠这么好的宝贝都起不到效验。”路芬芳宽慰道,“沈伯母如此厚待于我,等我伤势好转,必定亲自到蓬莱拜谢。”
路芬芳这样诚恳致谢,戴嫣总算不那么尴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