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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两不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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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陛下虽然骄奢淫逸,但这世间最尊贵的人物依旧拥有最锋利的刀,那神秘的内行司,便是可以窥察一切的存在。
  如此也好,这事大白余于天日,他也算解脱了……
  姬瑶半阖眼眸,揣度的眼神落在卓骁身上,试探道:“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卓骁想都没想便承认了:“臣那日醉酒,心情本就不好,结果那流浪汉在外怒骂金吾卫街吏,说我们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走狗。我一个没忍住,就打了他几拳,谁知他却撞在台阶上死了。臣并不想杀他,是失手……”
  话到末尾,他的声音蕴着浓浓的悔意。
  “你倒是实诚。”姬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流浪汉的命也是一条命。现在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告诉朕,是谁指使你跟踪朕的。”
  她顿了顿,凉声道:“你可以不说,但你要想明白,能否承担后果。”
  紫宸殿内光影耀目,卓骁一头冷汗,双手死死攥着衣袍,无不出卖着他惶然不安的内心。
  他紧紧闭着眼,脑中的思维激烈交锋,最终还是选择了自保,睁开空洞的眼睛,颤声道:“是……是太傅大人……”
  “太傅……”
  姬瑶眼瞳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卓骁了无生气的说:“太傅起初害怕陛下贪玩,偷跑出宫不安全。后来太傅说朝中局势不明朗,陛下和宣平侯情谊给钱,怀疑陛下出去是和宣平侯私会,所以这才让臣窥察陛下行踪,其实……其实太傅大人都是为了保护陛下……”
  姬瑶呆呆站着,好半天才回过神,疾言厉色道:“保护朕,就可以僭越皇权了吗!太傅老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硬生生往外放把柄!若放在以前,这种事——”
  她没说完,立时把话憋住。
  若放在以前,这种事如果被秦瑨那些寒门官员知道,定是要联合起来弹劾太傅和卓骁。
  如此铁板定钉的僭越,到时候连她都无法为两人辩解……
  太傅啊,太傅……
  真是老糊涂了!
  姬瑶痛心疾首,倏尔觉得心累,冷眼看向卓骁:“卓将军,往后你需得记清楚,谁才是你们金吾卫的主子。若再背叛朕一次,朕要砍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脑袋了。”
  听这话音,卓骁感觉自己好像捡回了一条命,砰砰在地上磕头:“臣多谢陛下宽宥!”
  “太傅再找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臣知晓!”
  “拿着密函,下去吧。”
  “是!”
  卓骁如临大赦,汗都没敢擦,拿起密函,垂首退出紫宸殿。
  片刻后,姬瑶高声道:“徐德海,叫索凜来!”
  不过一会儿,索凜踏飒而入,依旧是看不清容颜的黑色装扮。
  他半跪在地,行礼道:“陛下。”
  姬瑶声色疲惫:“索凜,朕之前从未启用过内行司,充其量不过是让你们保护朕的安危,但从今日起,朕要你们提起精神来,帮朕办事。七日之内,朕要所有官员的密函,事无巨细,但凡能查出来的,皆要上报。”
  “是。”
  索凜痛快应下,这天他们内行司已经等了很久。
  正欲离开,姬瑶再次喊住他:“等等。”
  索凜回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宣平侯除外。”
  “是。”
  殿内再次仅剩姬瑶一人,如死海一般沉寂。
  她叹口气,踅身走回描金榻前,撩裙坐下,揉了揉沉重的太阳穴。
  之前是她想的太单纯了,以为拿捏住秦瑨,就能在大明宫为所欲为。
  可这朝庭瞬息万变,永远都会有新的矛盾出现。
  她虽不擅长无权弄势,但比着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官员能拿到的东西,她也能拿到,官员拿不到的东西,她更要拿到。
  若想恣肆的活着,怕是只有皇权才能帮她……
  *
  两日后的傍晚,秦瑨约了吏部的孙侍中,在盈春楼小聚。
  这盈春楼的老板是关中商会的会长,在长安有头有脸,亦是秦瑨的老熟人,之前没少给他帮忙,在这里谈事最安全不过。
  奢贵的包厢分内外两间,秦瑨身着靛蓝圆领袍,头束玉冠,坐在外间圆案前默默品着茶。
  靠窗的位置垂一珠帘,一名女郎正垂首抚琴。
  等了半个时辰,孙侍中才风尘仆仆的赶到,一脸歉意的说道:“侯爷久等了,今日吏部事情太多,放衙太晚了。”
  “无妨,快请坐。”
  秦瑨笑笑,挥手让弹琴的女郎退下。
  孙侍中撩袍坐在他身边,“得您相邀,下官真是感激不尽。”
  “哪里话,你我都是老相识了,还是这么客气。”秦瑨亲自替他斟满一杯茶:“我就不卖关子了,今日相邀,有事请你帮忙。”
  孙侍中看着面前满满的茶盅,受宠若惊道:“侯爷尽管说,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昨日乡贡哭文庙的事,你听说了吧?”
  “这事下官知晓,好像和春闱舞弊有关。”孙侍中想了想:“有人在外放出风,说今年买卖关节十分猖獗,一时惹等的人心嫉忿,侯爷这是要管一管吗?”
  秦瑨面露不屑,“我若再不管管,任他们翻手云,覆手雨,往后这朝堂上还能有寒门的一席之地吗?那些乡贡若是一直哭庙,一样有损陛下声誉。”
  孙侍中一垂首,“侯爷远虑。”
  秦瑨执起茶盅,小小啜了一口,“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孙侍中斟酌道:“往年这种事,他们做的极其严谨低调,参与者自不会对外多说,家中没有科考的,对此知之甚少。不知今年是怎么回事,弄的坊间沸沸扬扬。”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紧皱眉宇,“依着下官对考公司的了解,刘员外郎年岁大了,应该不会参与,若是凭直觉找出几个可疑的,下官认为这次的副考官梁尚嫌隙很大。”
  秦瑨摩挲着茶盅,示意他继续说。
  “梁氏早已家道中落,梁尚官虽不大,区区六品,这些年却生活奢靡,前段时日据说一下子买了八名美妾,不免让人多想。”
  梁尚官居六品,平日不上常朝,因而秦瑨对这人并不熟稔,但孙侍中是个热心肠的包打听,满朝上下的闲散事没有不知道的,他说的,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秦瑨斟酌少顷,对孙侍中说道:“调查科举舞弊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去找这个梁尚,就说家中侄子今年科考,让他行个通融,探探他的虚实,往后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下官明日就去办。”
  孙侍中很是听话,随便吃了几口,便回府准备说辞去了。
  待他离开后,秦瑨起身来到内室。
  两尺见方的小屋里,姬瑶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正忙活着吃梅子糕,小嘴周边粘满了红红的梅子酱,衬着一身鹅黄细纱襦裙,模样极其娇俏。
  秦瑨坐到姬瑶面前,两人仅隔着一条四腿矮几。
  “卓骁的事处理好了?”
  “嗯。”姬瑶嘴里嚼着东西,“我按你说的做,当真把他震住了,这次出来没有尾巴跟着了。”
  秦瑨道:“谁是幕后主使?”
  姬瑶神色一滞,“他没说,我也没问。”
  “真的?”
  眼见秦瑨半信半疑,姬瑶沉默少顷,青涩的笑了笑:“管他谁是主使,没了卓骁这把刀,他就是废人一个,对不对?”
  秦瑨意味深长的看她几息,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不想说的,他亦不会强迫,话峰一转道:“刚才听到孙侍中所说了?”
  “这梁尚是谁呀?”姬瑶咽下糕点,舔了舔甜甜的嘴角,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一下子买八名美妾,用的过来吗?”
  “男人么,想用还用不过来吗?”
  秦瑨随口一答,拿起矮几上的巾帕,替姬瑶擦了擦嘴。
  姬瑶手里拿着梅子高,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秦瑨。
  秦瑨在她眸中读出几分揣摩的情绪,隐约觉得不妙:“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姬瑶放下梅子高,手撑矮几,探身离秦瑨更近一些,盯着他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道:“你在外设私宅,与我相好,不让我去你府上,该不会是金屋藏娇了,怕屋里人发现我吧?”
  “胡说。”秦瑨只觉莫名其妙,“我有没有女人你不知道吗?往日你送给我的那些,全都让我退回去了。”
  姬瑶哼了一声:“谁知道别人有没有送你。”
  秦瑨噤声不言,心里忽觉一阵憋屈。
  不带这么猜忌人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姬瑶始终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撅起的嘴巴,刻薄的眼神,无不透着一股浓浓的挑衅味道。
  就好像……
  很久之前一样。
  秦瑨咬紧后槽牙,把手里的巾帕一扔,气极反笑:“行,不信你就自己去看。”
  *
  戍时整,溶溶月色一缕缕散开。
  一向安静的宣平侯府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仆役婢子们从宅院各个角落急匆匆往正厅赶,侯爷带回来一位女郎,急着要召见他们。
  一柱香的功夫,侯府所有下人全部聚在正厅,对着头带慕篱的姬瑶福礼:“问贵人安——”
  姬瑶颔首,让他们都站直了。
  隔着朦胧的罗纱,她的目光全部落在八名婢子身上,挨个打量了一遍。
  虽说没有祸水,但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肥的肥,瘦的瘦,高的高,矮的矮,要想在长安的勛贵之家凑成一局,还真得费点功夫……
  把下人遣散后,姬瑶摘掉慕篱,理了理鬓旁碎发:“你在哪找这么多村姑呀?看着不烦心么?”
  秦瑨额角挑了挑:“我养她们是干活的,不是看脸的。”
  “倒是义正严辞。”姬瑶冷哂:“待会可别打脸。”
  秦瑨不屑的笑笑,抬手向后院一比:“您请。”
  姬瑶下颌一抬,提着裙襴,傲慢的走向后宅。
  当年先皇赏赐的侯府可谓是宏伟壮观,宅内崇阁巍峨,层楼叠起,游廊之上摆满了精致的盆摘,墙面用的皆是雕砖,或山水,或人物,或花卉。
  廊下灯笼随风摇晃,姬瑶一边看着,一边嘀咕:“我阿耶真是没少给你花钱……”
  秦瑨跟在她身后,没奈何的叹口气。
  过了书房,便是后宅。
  临进内仪门,秦瑨忍了忍,还是拉住了姬瑶的胳膊,俊逸的眉眼挟出祈求之意:“瑶瑶,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他不这么说还好,如此一来,可谓是激起了姬瑶的反骨。
  “怕了?”
  她冲秦瑨挑挑眉毛,遽然甩开他,如猛虎出山一般,气势汹汹冲进后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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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衣柜
  ◎眼睛看不清东西,触觉和嗅觉就会变得极其敏锐。◎
  天上一轮孤月; 光影暗淡。
  后宅里可谓是黑灯瞎火,姬瑶撞着胆子在青砖巷道里转了一会,发现这边没有半点人气,似乎都是空的。
  她纠结片刻; 还不死心; 随便推开一处宅院的大门。
  里头的小院很干净; 像是刻意打扫过,她寻思着是不是有人住,便朝屋舍走过去。
  “瑶瑶,你等等!”
  秦瑨似乎又要阻拦。
  姬瑶自然不会遂他的意,小跑着推开正厅的门扉。
  吱呀——
  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吟哦,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如烟尘弥漫的灰土。
  姬瑶一怔; 眼睛登时进了东西,闭着眼咳嗽起来。
  秦瑨见状; 快步走到她身边,揽着她回到院中; 关切道:“怎么样; 没事吧?”
  姬瑶闭着眼,可怜巴巴的抬起头,“眼睛进东西了……”
  闲的无聊; 就知道找事!
  秦瑨腹诽一句,掰着姬瑶的眼皮吹了吹。
  流了些泪; 姬瑶方才能睁开眼睛,眼白受到磨损,有些充血泛红。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气道:“你什么人呢?后宅怎么不打扫啊?”
  嗬; 没找到人; 在这乱发脾气,横竖都是他的错。
  秦瑨绷着脸,宽袖一震:“后宅没人住,打扫了还得脏,脏了还得打扫,最后还是没人住,那我为什么打扫它?”
  “不是。”姬瑶快被他绕懵了,“你不是有婢子嘛,又不用你亲自上阵。”
  秦瑨难以苟同:“那也不能浪费在无用的事上。”
  “哼,有病。”
  姬瑶撅着嘴,不说话了。
  虽说马上就快到阳春三月了,夜风还是料峭。
  两人互相盯了一会,秦瑨不想再跟姬瑶对峙下去,伸手揪下她头发上的灰团,放缓了声调:“闹够了吧,快去洗洗,脏死了。”
  他给了个台阶,姬瑶顺着就下了。
  秦瑨牵着姬瑶来到自己的寝房,让婢女取来铜匜和皂花,亲自伺侯她洗漱。
  没多久,姬瑶灰扑扑的脸蛋再次变得干净耀目。
  秦瑨俯身替她掸着衣裙上的灰土,借着这个空档,她放眼打量起他的寝房。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秦瑨喝醉那次,没待一会就走了。
  如今细细一看,他的寝房装潢简朴,不似勛贵之家那么奢华,寸寸离离都透出一股干净雅致的韵味。
  恍惚间,姬瑶看到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副画。
  桂花树下立着一位身穿紫色官袍的郎君,然而却长着一颗奇怪的狗头……
  姬瑶愣了愣,思绪猛然飞回两年前。
  那年她才十六岁,和秦瑨因为修理河道之事产生了争执,闹的不欢而散。
  姬瑶气不过,在一个落红成阵的春日画了一幅画,把秦瑨叫来过,对他说道:“宣平侯,朕给你画了一幅小像,你看看,喜欢吗?”
  秦瑨知道她做不出好饭,上前一看,即刻问道:“陛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姬瑶勾起唇角,露出几分顽劣模样,“可能就是说,你像个狗官吧。”
  秦瑨盯着她,紧皱的眉峰始终没有松开过。
  他生气,姬瑶就高兴,“朕看你挺喜欢的,那就赏给你好了,回去挂在你的寝房,没朕的允许不得摘下来。”
  到现在她还记得,秦瑨捧着画离开的时候,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姬瑶从记忆中抽身而出,扑哧笑出声:“这画你还真挂着呀!”
  秦瑨把她衣裳上的灰土都掸干净,站直身,顺势瞥了一眼,“没有陛下的允许,臣怎么敢摘。”
  姬瑶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调,知他应该是又勾起了些愤恨,忙不迭换上一副笑脸,乐呵呵道:“朕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与朕计较,今日朕就给你摘了。”
  她走进内室,伸出藕白的双臂,想要把那副画摘下来,然而却被秦瑨制止了。
  “算了,留着吧,人家说狗是旺财的。”
  “嗯?”姬瑶回身看他,唇角携出一丝揶揄的笑:“这两年看来你没少贪。”
  秦瑨一听,立时剜她一眼。
  姬瑶再次凑回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抬眸凝着他:“诶,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府里就这么几个人,日常也发不了多少月例吧?你平时又不经常去花楼,也不养女人……哦,朕想起来了,你一定是为了存钱娶夫人吧?像你这样的身份,一般都是妻妾成群,最后再生一大堆孩子,到时候花销真还不少……”
  她嘚吧嘚吧说个不停,秦瑨只觉耳边像有只苍蝇在飞,让他脑袋嗡嗡疼。
  他揪住姬瑶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到身前。
  如此举动让姬瑶一惊,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秦瑨睇着她佯作乖巧的模样,倏尔产生一个想法,迟疑道:“瑶瑶,我问件事。”
  看他神情严肃,姬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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