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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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萍道:“大少爷,我是你爹的五姨太,你放尊重些!”陶书利道:“我爹已经
咽气了!他就是不咽气,他也不是我亲爹,不耽误咱们俩的事儿!”陶书利上前
摸了下仪萍的脸,仪萍扬手去扇了他一个耳光。陶书利捂住脸道:“小娘子,扇
嘴巴子都这么舒服!我问你,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不是你,我这个当家人做定
了!”仪萍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躲开!”仪萍要走,陶书利在前面拦着,
左走左拦,右走右拦。正在这时,突然飞过来一个泥块砸在了陶书利的后脑勺上,
陶书利“哎哟”一声捂头。仪萍趁机走脱了。
陶书利道:“谁干的,他妈的,谁干的!”厨子老伍挑着一担子菜走过来。
陶书利道:“老伍,看没看见有人打我,往头上砸泥块?”老伍道:“没有呀,
我挑菜过来,没看见人呀。砸得怎么样呀,我给你看看呀大少爷?”陶书利道:
“走吧走吧!妈的,到处闹鬼!”
仪萍开门进屋,三太太坐在她屋里。
仪萍道:“三太太!”三太太道:“给我沏茶。”仪萍为三太太沏了茶,倒
了一杯,端给三太太,道:“三太太,您用茶。”三太太道:“五姨太,你今年
几岁?”仪萍道:“我十九岁。”三太太道:“比我女儿才大两岁,可你比我女
儿成熟多了。家是什么地方的?”仪萍道:“宁波的。”三太太道:“念过书吗?
仪萍道:”念过。“三太太道:”念了几年?“仪萍道:”女子学堂毕业。“三
太太道:”哦,怪不得。“三太太看着仪萍,长久地看着。仪萍道:”三太太为
什么这样看着我?“三太太道:”我看你像一个人?“仪萍道:”像什么人?
“三太太道:”我想不起来了。她在我的记忆里很深,像在一个梦里,很遥远,
很模糊,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熟。“仪萍道:”人有的时
候就是这样。你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好像以前见到过,那样的熟悉,可你却怎
样也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就像这陶家大院,我第一次进来,就觉得这里的一切
一切并不陌生,好像我在这里生活过。但我仔细想呵,我确实没有来过这里,那
么这里的树,这里的花,这里的房子,我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真的是在梦里见
到过的吗?……“三太太道:”你说的这些,也许不是谎言。你为什么会对这里
感到熟悉,我说不清,但是我能说清的是,你来陶家大院,是有目的的。“仪萍
道:”三太太为什么要这样说?“三太太道:”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仪
萍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三太太道:”好吧,就算你不明白。你不是
五姨太!“仪萍道:”那我是谁?“三太太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但你不是五
姨太。“仪萍道:”我告诉你,我是五姨太。我是五姨太,所有的事情也许就很
好办了,但如果我不是五姨太,麻烦可就大了。三太太是聪明人,我说的话,您
是能听懂的。“三太太道:”你不是五姨太,那尸首是谁?你不是五姨太,大太
太为什么会放过你?这些事,谁也没法搞清,搞清了,又有什么好处呢?现在首
要的事情,要把老爷和大太太的丧事办了,再不能拖了。只有把丧事办了,大家
的心才能安定下来,所以,你必须是五姨太!“仪萍道:”三太太真是聪明过人!
“三太太道:”也许我不如你!“
四太太突然把手里的瓜子扔进了笸箩里,道:“完了!”凤妹子道:“怎么
了?”四太太道:“刚才我怎么没推举大少爷呢!”凤妹子道:“为什么要推举
他呀!”四太太道:“糊涂呀,大少爷不帮过咱们吗?马三来要钱。不是大少爷
拦着,多麻烦呀。大少爷帮过咱,咱却不推举人家,我成什么人了!”凤妹子道:
“就是呀,怎么就忘了这个茬了呢!”四太太道:“死凤妹子,就怨你!”凤妹
子道:“怎么能怨着我呀!”四太太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看见大伙推举谁,
就跟着推举谁,这样不得罪人。这下好,不得罪人?把大少爷给得罪了!完了完
了,这下可完了!”凤妹子道:“兴许,大少爷不会生你的气呢!”四太太道:
“他是傻子,他不生我气!”
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四太太和风妹子走到窗前往外看,看到二太太门前围
着人。
凤妹子道:“不好了,大少爷和二太太又干起来了!”四太太道:“我得去
看看!”凤妹子道:“哎哎,四太太、四太太,你不能去呀……”四太太道:
“不行,我得去!”
四太太进到二太太的屋里时,陶书利正在大吼:“争呀,争吧,这下还争不
争了!平时咱们娘俩儿还处得不错呀,你说为了这个当家人的位置,你和我争什
么呀,就是争了,也不应该把那些说不出口的事往外说呀。二老婆子,你可真够
毒的了!”二太太道:“那不是你先说我的吗!”陶书利道:“我先说你的?我
什么时候先说你了,是你先说我的!”二太太道:“不对,你先说我的。你不说
我,我能说你吗!”陶书利道:“我要是先说你,我是他妈的王八蛋!”二太太
道:“我要是先说你,我是王八蛋!”陶书利道:“那你就王八蛋吧!”二太太
道:“你才王八蛋呢!你骂谁呢,我是你二姨娘,你竟敢骂我,你小子犯上呀!
你再骂,再骂!”陶书利道:“我骂怎么的,我骂怎么的!”四太太上前道:
“行了行了,别吵了,别吵了,叫人家笑话!”陶书利道:“笑话?笑话个屁呀,
哼,陶家现在还有怕人笑话的事?四傻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赞成!’
你赞成个鸟屎呀!我他妈的真是吃饱饭撑的,帮你平了六爷的事情。六爷和你要
钱?就是跟你要命你也活该!我他妈的贱!”四太太道:“大少爷、大少爷,你
别生气,这事我对不住你,真是对不住你!我吧,糊涂,一看见大伙都赞成三太
太,我就跟着赞成了,把你给忘了,这事我真是对不住你!”二太太道:“你用
不着跟他道歉!谁先赞成三太太的?不是他先赞成的吗?”四太太道:“哎,对
了,不是你先赞成的吗?这怎么赖起我们了?”陶书利道:“我先赞成?对呀,
我先赞成呀。我他妈的生气,我不赞成三猴子,我赞成你们呀,谁叫二太太和我
作对呀!”二太太道:“你不是也和我作对吗!”四太太道:“不是你们俩这么
争,三猴子能拣着便宜吗!凤妹子说了,有人煽风点火呀,帮着你们去争,争来
争去,怎么样?叫人拣着了!不是有句话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二太太
道:“哎,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事蹊跷了。三太太赞同他做当家人,那个五
姨太赞同我做当家人,莫不是她们俩事先合计好了?”四太太道:“哎呀,没准
呀,一个赞同你,一个赞同他,叫你们俩掐,掐到后来,稳稳当当,渔人得利了!”
陶书利道:“哎他妈的,你别说,是不是她们俩设的计呀!”四太太道:“这可
不好说了!”二太太道:“看来是上当了!”陶书利道:“这个五姨太,怎么会
和三猴子穿一条裤子呢?”四太太道:“这上哪去猜呀,她们都精得跟孙悟空似
的!”二太太道:“有个法子,能试出来她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四太太道:
“怎么试?”二太太道:“咱们去找三猴子说,这个五姨太不是真的五姨太,干
脆把她填井吧。三猴子要是赞成了咱们的主张,说明她们俩就不是穿一条裤子,
三猴子要是不赞同咱们的主张,她们之间就有勾当!”四太太道:“这倒是个好
法子呀!”陶书利道:“她们要是有勾当,这个当家人就重新推举!”
陶书远坐在江堤上吹口琴,琴声悠扬伤感,陶书玉坐在他身边。江堤上站着
两匹马,堤下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苇荡。
陶书玉道:“二哥,那个五姨太到底是什么人呢?……”陶书远不理,继续
吹。陶书玉道:“自从她进了咱们陶家大院,咱们陶家就灾祸不断,看来她是咱
们陶家的克星呀!……她一个弱女子,有这么大本事,她也太有智慧了!……二
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陶书远继续吹着,不理书玉。陶书玉道:“二哥,
你告诉我呀,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呀?”陶书远还是不回答。陶书玉道:“哎呀,
烦人!”她往后倒去,躺在了大堤上,看着头顶的蓝天。陶书远的口琴声在苇荡
上空飘荡……
四太太和二太太相邀着要到三太太房间去。可这时候去,不能空着手去呀,
人家三太太刚刚做上当家人,总得有点表示吧。四太太想,拿点什么好呢,想来
想去,还是给点钱Ⅱ巴,没有比这更实惠的了。这样她就来到二太太的屋里。四
太太道:“二姐,你说拿二十块大洋是不是少呀?拿五十吧,好看!”二太太道:
“得了得了,要拿你拿五十,我可没那么多的钱!二十块我还心疼昵!再说拿多
了,以为咱们多有钱似的,钱哪来的呀?二十也不拿了,就十五块大洋了!”四
太太道:“到时候你说话吧,我可说不出口!”二太太道:“好好,我说,我说!”
二太太和四太太进三太太房间时,三太太正躺在躺椅上,大梅子在为她捏肩,
三太太很享受地闭着眼睛。二太太道:“三妹妹真会享受呀!”四太太道:“像
大梅子这样的下人,我们哪里能找得来。能找到,我们也找一个,让她侍候着,
准舒服呀!”大梅子道:“四太太夸奖了!”四太太道:“啧啧,真会说话!”
三太太道:“你们俩有事儿?”二太太道:“三妹妹,你做了当家人,是陶家的
大喜事儿呀,这么大的喜事儿理应庆贺,我和四妹妹手头也不宽裕,一个人凑了
十块大洋。”四太太一愣。三太太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二太太道:“钱
少了点,拿不出手,算作我们的一点心意。三妹妹你要给我们面子哟!四妹子,
拿钱呀!”四太太道:“好好!二姐都说了,一点心意,一点心意!三姐,以前
有得罪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往后,我们还得仰仗您呢!”二太太
道:“就是就是!您拿着,拿着!”三太太道:“那好吧,二位的心意我要是不
领,就不给面子了,那就谢了。大梅子呀,把这个收起来吧。”大梅子把两个姨
太太的钱收起来。二太太道:“谢谢了!”四太太道:“三姐真是有量之人呀!”
三太太道:“咳,往后大家在一起,我还得靠你们维持呀!你们可不能拆我的台
哟!大家得一条心了!”二太太道:“对对,一条心,一条心!三妹妹,如今这
家里,你是当家的了,有些事儿,当断就得断了。不是有句话吗,当断不断,必
留祸患。”三太太道:“什么事儿呀?”四太太道:“那个自称五姨太的女人,
怎么处理呀?咱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她养在陶家吧?她在这院子里,总让
人不安定,就像有鬼魂在游荡似的。”二太太道:“自从这女子进得陶家来,咱
陶家就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长此以往,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灾祸,咱们还是早
点把她处理了吧!”三太太道:“怎么处理呢?”四太太道:“按家法办,把她
扔进井里。”二太太道:“四妹妹说得有理,就把她扔进井里吧!”三太太道:
“按家法办,是最妥当不过的了。可是,她犯了哪条家规呢?如今都没弄清楚她
到底是不是五姨太,就按家法把她办了,有些说不过去吧!她如果不是五姨太,
就不是陶家的人,不是陶家的人,怎么可以按陶家的家法制裁她呢?她如果是五
姨太,我们把她按家法办了,总得给她找出几条罪状来,不然,我们没法向众人
交代呀!老爷和大太太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平白无故地就把人扔进井里呀,是不
是啊?总也得占个什么理呀?”四太太道:“理?老爷和大太太讲过理吗?安个
罪名还不容易!”三太太道:“总还是得安个什么罪名吧!咱们给人家安个什么
罪名呀?”二太太道:“照你这么说,就没有办法了?”三太太道:“办法是有。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她到底是不是五姨太。是,咱们先不说别的,安顿下来,
日后再说;不是,咱们把她交给警察局,让警察局去办她,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了!是不是呀,二位?”四太太道:“可到底怎么才能够看出来,她是不是五姨
太呀?”二太太道:“三太太在这方面,肯定是有办法的呀!”三太太道:“嗯,
我倒是想出了个办法!”二太太道:“什么办法?”三太太道:“你们先回去歇
着吧,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仪萍在看书,神态专注。小福子给她送上一杯茶,道:“五姨太,您看什么
书呢?”仪萍道:“我呀?我看《红楼梦》呢!”小福子道:“这上面的字,您
都认识呀?”仪萍道:“认识呀!”小福子道:“真了不起!”仪萍道:“以后,
我教你认字。”小福子道:“真的呀?”仪萍道:“真的!”说着用手指蘸着茶
水,在桌子上写了小福子三个字:“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小福子。”小福子
道:“噢,这就是小福子呀!小、福、子……”
突然门开了,丁大牙和两个家丁进来。
小福子道:“哎,你们干什么?”丁大牙道:“五姨太,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仪萍道:“去哪儿?”丁大牙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仪萍站起来往外
走,丁大牙和家丁跟在后面。小福子跟着:“哎哎,怎么回事呀!……”
丁大牙三个人押着仪萍往前走,陶书远和陶书玉迎面骑马过来,看见了停下。
陶书远道:“老丁,你们这是干什么?”丁大牙道:“不知道。三太太只吩咐把
五姨太押到议事厅去!”
陶书远和陶书玉下马,把马交给了两个家丁,二入朝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的门打开了,仪萍在丁大牙和一个家丁的看押下走了进来。陶家的三
太太坐在原来大太太坐的地方,二太太和四太太还有大少爷陶书利坐在上首,家
丁随从站在两边,很威严,看着仪萍。陶书远和陶书玉进来,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三太太道:“陶家最近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要说奇怪,真就奇怪,要说
不奇怪,也没什么奇怪的。为什么这样讲,眼前站着这个人,她就能解答得清楚。
如果她不是五姨太,事情就非常奇怪了,她是谁?那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是谁?老
爷呢?活着还是死了?她为什么要冒充五姨太?她想干什么?但是,如果她是五
姨太,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事情简单了,那具尸体就是老爷,老爷叫土匪害了,
五姨太把老爷的尸体送回来了,就这么简单,没事儿了。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
把丧事办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伤心归伤心,陶家也就
平静了,是是非非不再有了。我想,大家伙都想搞清楚这件事,我也想。现在,
咱们问问面前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不是五姨太。”陶书利道:“问不是白问吗,
你问她是不是,她就说是,你有什么办法?”三太太道:“办法肯定有。”陶书
利道:“什么办法?”三太太道:“我们不认识五姨太,我们不认识老爷吗?我
们不熟悉五姨太,我们不熟悉老爷吗?老爷我们太熟悉了吧?老爷有什么习惯,
老爷有什么爱好,老爷身上有什么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