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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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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倌道:“好哩,太太赏大洋一块!”堂倌把大洋交给了老者。老者和女孩给三
太太鞠躬,道:“谢谢太太,谢谢太太!”三太太道:“不要谢了。小孩子家不
容易,怪可怜的。”老者道:“太太菩萨心肠,太太菩萨心肠呀!”说着又开始
演唱。

    大梅子匆匆进来,道:“三太太。”三太太道:“你坐,喝茶。”大梅子道:
“先说话吧!”三太太道:“喝茶!”大梅子道:“好好,喝茶,喝茶。”大梅
子一边喝茶,一边焦急地看着三太太。三太太不瞅她,看着那边唱小曲的,慢慢
喝茶。大梅子忍不住道:“三太太,事办完了。”三太太道:“老莫那个人挺可
惜的,死了还缺只耳朵。你给他们家里送两百块大洋吧,听说他有两个孩子,还
有一个老母亲。”大梅子道:“我知道了。”

    三太太说完起身就走了,大梅子坐在那听曲,一动不动。

    四太太穿得漂漂亮亮走出大门,后面跟着凤妹子。门前停着轿子,看样子要
出门。四太太还没上轿,凤妹子捅了下四太太,四太太转头看见阎探长的马车从
对面驶来。四太太急忙拦住。阎探长的马车停下了。四太太上前问安,道:“阎
探长好哇!”阎探长笑眯眯地看着四太太,道:“你好哇,四太太。”四太太道:
“您这是去哪儿呀?”阎探长道:“在家刚住了一晚上,就得回县里了,清查革
命党,还不是袁世凯闹的!”四太太道:“进屋喝杯茶吧!”阎探长道:“不打
扰了,不打扰了。”四太太道:“怎么这样客气呀,不给我面子?”阎探长道:
“哈哈,不敢,不敢。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四太太道:“我呀,正想去您府上
坐坐呢。”阎探长道:“那好哇,难得四太太这么看重我,我可是受宠若惊,十
分荣幸了!”四太太道:“嘻嘻,那您不去县里了?”阎探长道:“不去,不去
了。请!”四太太道:“阎探长请。”

    四太太跟随阎探长来到了阎家,阎探长和四太太落座。四太太道:“您真领
我来您家呀,就不怕您太太吃醋?”阎探长道:“啊,她回娘家了,走好几天了!”
四太太道:“是吗,我说家里这么清静呢!阎探长呀,其实你这个人挺随和的,
刚开始我看见你的时候,还真挺害怕的呢!”阎探长道:“害怕?怕我什么呀?”
四太太道:“你总绷着个脸,见了谁也不笑,腰里别把枪,怪吓人的!”阎探长
哈哈大笑道:“你算说对了,不少人都怕我哩。城里的人吓唬孩子都说,‘别哭
了,再哭,老阎来了!”四太太被逗得咯咯直笑,道:“还有这么说的呀。我光
听说,别哭了,再哭马猴子来了,你老阎成了马猴子了!”阎探长道:“其实怎
么样?我是不是挺随和的?接触久了就会让你觉得我是那种挺亲切的男人,是不
是?”四太太道:“是是是。”阎探长道:“四太太,护国军的江参谋长,最近
没来?”四太太道:“阎探长,您提他干什么呀,江参谋长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阎探长哈哈大笑道:“四太太,不说实话了吧?你和江参谋长还有六爷,合伙贩
烟土,这事儿还能瞒得过我老阎?”四太太道:“人家都说你们警探像狼狗,哪
地方有味,都能闻着。”阎探长道:“听说,你叫姓江的那小子给骗了?他拿着
钱跑了?”四太太道:“这事你也知道呀!”阎探长道:“我什么事情不知道!”
四太太道:“那个姓江的,阎探长呀,别提了!……他可把我坑苦了!”阎探长
道:“骗色又骗钱,这小子真他妈的不讲究!”四太太道:“这事还没完呢!他
把钱崩跑了,可六爷却找我来要钱了!”阎探长道:“六爷找你要钱?六爷凭什
么找你要钱呀?”四太太道:“六爷说,江淮是我给他推荐认识的,江淮把钱崩
跑了,他就跟我要!”阎探长道:“这没道理呀,江淮崩跑了他的钱,他跟你要
什么呀!”四太太道:“可他不说这个理呀!”阎探长道:“那你怎么办呀?”
四太太道:“我有什么办法呀?你知道呀,我在陶家,是最穷的了,谁都比我强
呀,我哪来的钱给六爷呀!”阎探长道:“那是,陶家你是最穷的了!二太太在
永康钱庄放印子的钱,也不下三万大洋呀!”四太太道:“啊,这么多呀!”阎
探长道:“还说什么呢!三太太不露,可三太太出手大方,她的钱不少于二太太!”
四太太道:“她们的钱都哪来的呀?”阎探长道:“哼哼,别人不知道,我可是
知道呀!”四太太道:“哎哎,告诉我嘛!”阎探长道:“不能说呀!你也别问
了,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四太太道:“哎哎,有件事儿我还忘了问你。”
阎探长道:“还有什么事儿呀?”四太太道:“你说,三太太要把大少爷填井里,
三太太为什么要和大少爷发那么大火呀?”阎探长道:“看不出来?”四太太道:
“我笨,我看不出来!”阎探长道:“你过来。”四太太小心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阎探长耳语。四太太大惊道:“真的!”阎探长在四太太的脸上摸了下,道:
“我能骗你吗!你可别乱说呀。”四太太道:“阎探长,六爷的那件事情,您能
不能帮我摆平一下呀?”阎探长道:“六爷可是不太好说话呀,可我尽力,尽力
吧!”四太太道:“那我就先谢谢阎探长了!”阎探长道:“四太太想怎么谢我
呀?”说着手已经伸了过来,抓住四太太的手摸。四太太道:“阎探长呀,这不
好吧!”阎探长道:“妈呀,我骨头都要酥了呀!……”过来搂四太太。四太太
道:“阎探长,这、这有点太快了吧!……”阎探长抱住四太太往卧室推,道:
“不快不行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四太太道:“阎探长,阎探长,咱们
话还没说透呢!”阎探长道:“话不说了,咱先把事做透吧,把事做透!……”
四太太道:“阎探长、阎探长!……不好,不好呀,这算怎么回事呀!……”

    突然外面传来敲大门的声音,很重很急。四太太道:“不好呀,你们家来人
了!”阎探长道:“他妈的,这是谁呀!”阎探长往外走。阎探长走到院子前问
道:“谁呀!来人呀,把大门打开!”下人跑来了,打开了大门,两个鼓胀的麻
袋从外面滚进来,滚到阎探长跟前。四太太走了出来:“这是什么?”阎探长对
下人道:“打开!”下人打开了麻袋,众人大惊。麻袋里装着那两个警察的尸体。
四太太一声尖叫。阎探长道:“娘的,这是谁干的!”四太太恶心了,捂着嘴跑
了。阎探长喊道:“四太太,四太太!……娘的,好事给搅了!……”

    一只船在河里慢慢飘荡着,河两边的岸上有洗衣洗菜的妇女,还有玩耍着的
孩童。三太太和大梅子坐在船里。小福子在和三太太说话,大梅子在一旁听着。

    小福子道:“三太太,她说她不是大户人家的。我问她,不是大户人家的,
怎么又会弹琴,又会画画,还识字呢?她说,她陪大户人家的小姐在上海念书,
那家人希望小姐学会弹琴、作画、读书写字,可是小姐没学会,她倒学会了。每
次那个小姐的爹去上海看女儿,那小姐都让她给作几幅画,写一些字,糊弄小姐
的爹……”三太太道:“你没问问,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哪地方的人?她爹是
做什么的呢?”小福子道:“问了,她说,那小姐是宁波人,她爹是做大买卖的!”
三太太道:“你还问她一些什么?”小福子道:“再没敢问。我看见她朝我笑了,
那个笑好像她明白了什么,我就不敢再问了。”三太太道:“好了,你回去吧,
诸事留点意,一定要帮我把她的底细探出来,啊!”小福子道:“好。三太太,
我走了!”三太太道:“走吧。”

    小福子下船了。

    三太太道:“这个五姨太,真是不好斗呀!……”大梅子道:“不是大少爷
捣乱,她这回也就死定了!”三太太道:“我真想把那恶少填进井里去。”大梅
子道:“五姨太为什么不求情?”三太太道:“她太刁了,她知道她一求情,我
非填了大少爷不可。我也知道她肯定不会求情,我才这样做,让大家看看,这个
女人,心是多么狠。我也想大家伙看看,我这个当家人,不比大太太差!大梅子,
你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多清闲呀!”大梅子道:“是呀,是挺清闲的,尽管
他们不富裕……”三太太道:“你去把大少爷给我找来,我在这船上请他吃酒!”
大梅子道:“请大少爷吃酒?”三太太道:“对,我请他吃酒!”大梅子道:
“好吧!”

    大梅子把陶书利找来了,陶书利上了船,大梅子跟在后面。陶书利见三太太
摆了一桌子的酒菜,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了下来,道:“什么意思,打个巴掌
给个甜枣呀?”三太太道:“你呀,一点不聪明!我真的能把你填井吗?”陶书
利道:“那你干什么?你逗我玩呀,有这么玩的吗?把我的尿都吓出来了,多他
妈的丢人呀!”三太太笑道:“谁知道你能吓出尿呀!”陶书利道:“你还笑!”
三太太道:“好好,我给你压惊,给你压惊!”一边说一边倒酒,道:“我是想
让你看看,到了关键时刻,到底谁能救你!”陶书利喝尽了一杯酒,放下了杯子,
道:“你就这意思?”大梅子给倒酒。三太太道:“哎,我就这意思!我要让你
知道,这个五姨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救了她,她能不能救你。结果怎么样?”
陶书利道:“结果她站在那,一句话都不说!”三太太道:“这样的人,你倒救
她干什么呀?”陶书利道:“我哪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呀!”三太太道:“要不是
说你心眼太实呢!”陶书利道:“你干脆说我傻得了!”陶书利又喝净了一杯酒。
三太太道:“大梅子,倒、倒!”陶书利几杯酒下肚,舌头有点硬了,道:“这
个女人,她、她太没良心!她没良心!……”三太太道:“不是没有良心,她简
直就是铁石心肠呀!”陶书利道:“铁石心肠!妈的真是铁、铁石心肠!”陶书
利一杯一杯地喝。三太太劝道:“少喝点吧,别醉了。”陶书利道:“醉不了!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是什么?她、她就是毒、毒蛇呀!……”

    这个时候,陶家大院人工湖上的亭子里,大贵在给仪萍和小福子变戏法,一
会变出个鸡蛋,一会变出个鸡崽。突然变出条小蛇,把仪萍和小福子吓得大声惊
叫。大贵道:“别怕,假的,假的!”仪萍道:“我看看我看看!”果然是纸做
的一条小蛇。仪萍道:“做得真像呀!你做的呀,大贵?”大贵道:“我做的!”
仪萍道:“大贵你手真巧呀!”小福子道:“可巧了!过年的时候,他会做各种
灯笼,鸟呀鱼呀,还有大萝卜、大白菜、跑马灯!他还会做风筝、燕子、蜈蚣、
龙!”仪萍道:“那可真是够巧的了!”大贵道:“她夸我呢!”仪萍道:“别
说呀,你们俩还真是挺好的一对!”小福子道:“五姨太,您可别这么说呀,这
要是让三太太他们知道了,可就完了!”仪萍道:“怎么了?”小福子道:“陶
家家规上有规定,下人不准在一起谈亲。要是犯了这一条,轻者刑罚,重者填井
呀!”仪萍道:“还有这样的规定呀?”小福子道:“吓死人呀!……”

    陶书利摇摇晃晃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嘟哝道:“狠心的女人……毒蛇!…
…妈的,狠心的女人,毒、毒蛇呀!……”陶书利来到自己家大门口,狠狠擂大
门:“开门开门,开门!”看门人开了门,道:“大少爷……”陶书利一推,道:
“去你妈的!聋了!”陶书利把看门人推得一个趔趄就进去了。

    陶书利来到了亭子里,仪萍、小福子和大贵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陶
书利突然从腰后拔出枪,对准了仪萍,恶狠狠地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今天
我打死你!”小福子惊道:“大少爷!”陶书利道:“你们老实待着,你们敢动,
我马上就开枪!”小福子和大贵吓得不敢动。仪萍站起来道:“大少爷,你这是
怎么了?”陶书利道:“你别问我!问你自己!”仪萍道:“问我自己?我可没
惹你呀!”陶书利道:“你配做人吗?”仪萍道:“我怎么不配做人了?”陶书
利道:“你不配!做人要有良心,我救了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三太太要把我往
井里填,你站在那一声不吱,你有良心吗,你有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就是
毒蛇!我毙了你!”他把枪口又逼近了仪萍。小福子上前拽陶书利的胳膊,道:
“大少爷,你不能呀!”陶书利回手用枪柄砸在了小福子的头上,道:“少他妈
的管闲事儿!”小福子倒在地上,额头上出了血。大贵道:“小福子!”仪萍要
上前去看,陶书利用枪顶住她,道:“你待着!装什么慈悲呀,你有慈悲心吗?
你见死不救,现在装什么好人呀!”仪萍道:“陶书利,你这个人很愚蠢!”陶
书利道:“你见死不救,还敢笑话我,我今天非毙了你不可!你以为我这枪没有
子弹吗?”突然就朝仪萍的脚前放了两枪,惊得仪萍往后倒退。小福子道:“五
姨太!”仪萍大声道:“陶书利,你这头蠢驴!”陶书利道:“你敢骂我!”仪
萍道:“我就骂你了!开枪吧,开枪!你开枪呀!”陶书利的手哆嗦了,道:
“你别逼我,你别逼我!……”仪萍道:“我说你蠢,你还不愿意听,你知道谁
救了你吗?”陶书利道:“谁?”仪萍道:“我!”陶书利道:“你?”仪萍道:
“知道我为什么不替你求情吗?”陶书利看着仪萍。仪萍道:“我不求情,你能
活着,我要是求情,你必死无疑!”陶书利道:“这话怎么讲?”仪萍道:“你
今年多大了?”陶书利道:“二十四了,怎么了?”仪萍道:“噢,二十四了?
不小了,二十四了,可以了!”仪萍上前扶起了小福子,不理陶书利,和大贵搀
着小福子从陶书利身边走过去。陶书利道:“哎哎,谁叫你走了?”仪萍道:
“你还是多用用脑子吧,少用那把破枪!”陶书利眼看着三个人走了,站在那里,
自语道:“哎,她什么意思呀?‘二十四了,可以了’?这他妈的,这怎么像谜
语似的!……”

    一日,陶家大门外。

    一个警察在砸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他身后跟着几个警察,还有一辆大车,车上拉着两个死了的警察。

    陶家看门人开了门。

    几个警察往里进,把大车往里赶。

    看门人:“哎,这算怎么回事呀?死人怎么拉我们家里来了?”

    警察把看门人一推:“管得多!”

    这天傍晚,陶家大门又被敲响,这次是阎探长来了,他让陶家的下人去喊三
太太,他站在那等。

    三太太领着几个姨太和管家急急忙忙迎上来,道:“阎探长,不说您回县里
面去了吗,怎么没走呀?”阎探长道:“有人不让我走呀。”三太太道:“谁呀?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拦您呀?”阎探长转了身,看着从大门外进来的大车,道:
“是他们!”众人看到大车上拉着两具尸体,都大惊。三太太和大梅子更是暗暗
吃惊。仪萍也感到意外。四太太差点喊出了声:“这不是……”她总算是停住了。
三太太道:“阎探长,这是怎么回事呀?”阎探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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