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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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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太,就至于人心惶惶吗?那具尸体是不是老爷又怎么样,反正老爷已经多年
不回来了,跟死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一个个都怕得要死,他们到底都怕什么呢?

    陶书玉推门进来,道:“二哥!”陶书远没吱声。陶书玉提高声音道:“陶
老师!”陶书远道:“我听着呢。”陶书玉道:“老爷死了,你伤心吗?”陶书
远摇摇头道:“不知道。”陶书玉道:“什么叫不知道?”陶书远抬起头,目光
漠然地看着窗外。陶书玉道:“二哥,你说,咱家真的要大祸临头吗?”陶书远
道:“你听谁这么说的?”陶书玉道:“他们都这么说。他们说,咱家的枯井冒
水,就是凶兆。”陶书远道:“什么凶兆?”陶书玉道:“我哪知道?二哥,你
说那个人真的就是老爷吗?”陶书远道:“你怎么一口一个老爷老爷的,不是你
爹呀!”陶书远起身走出房门。陶书玉道:“二哥,你怎么了!”陶书远道:
“我心里烦闷。”陶书玉道:“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回这个家呢!”

    仪萍躺下想了一会事情,慢慢地就有了困意,刚刚要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
一种什么声音,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竖起了耳朵听。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了。

    仪萍起身叫道:“谁?”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风吹开,一个身穿重孝的怪
物,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站在了门口。仪萍惊道:“你是什么人?”怪物道:
“我是老爷!”仪萍道:“你不是老爷,老爷已经死了。”怪物道:“对,我是
死了,我已经变了鬼。我知道你在陶家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跟我走吧,那边的
日子比这里强。”仪萍道:“你不要装神弄鬼。”怪物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你还敢说是五姨太,你是谁?”仪萍道:“你到底是谁?”怪物道:“我是谁你
都不知道?”仪萍道:“我知道你不是老爷,但我知道你是陶家人。”怪物突然
伸出两只手,长长的指甲血红血红。怪物道:“再不说实话,我就掐死你。你是
不是五姨太?说!”仪萍道:“我说了,我是五姨太!”怪物长长的指甲离仪萍
的脖子越来越近,道:“你撒谎!”仪萍紧张地往后退,怪物突然伸手将仪萍上
衣撕裂了,仪萍紧张地护住前胸。怪物眼睛流露出邪恶的目光。仪萍惊恐地叫道:
“救命呀!”怪物的指甲掐在了仪萍的脖子上,慢慢地滑向她的前胸。怪物道:
“告诉我你是谁!”仪萍嘶哑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仪萍的手摸到了褥
子底下的棒子,她将木棒狠狠砸在了怪物的头上,怪物应声倒地。仪萍急忙想往
外跑,不料怪物从后面抱住了她。仪萍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突然,怪
物一把抓住仪萍的头向门上撞去,仪萍昏死过去。

    陶书远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庭院发呆沉思。少许,陶书远站起身,往回走。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陶书远回头,发现一个白衣人扛着一个人正向
前院那边走去。陶书远躲到假山后,警惕地向那边看。远处,白衣人背着的人发
出一声呻吟。陶书远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他一愣,从暗处走出来喊道:“干什
么的?谁在哪儿?谁?”

    白衣人听到喊声转身就跑,陶书远起身追过去。

    陶书远喊道:“站住,什么人?站住!”白衣人转眼就不见了。陶书远气喘
吁吁追到拐角处,差点踩着地上的一个人,他低头看,地上躺着的是奄奄一息的
仪萍。陶书远把仪萍背回了他的房间。仪萍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陶
书远一张俊秀的脸。陶书远道:“你醒了?喝点水吧?”陶书远去扶仪萍喝水。
仪萍警惕地爬起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陶书远道:“我是陶家的二少
爷,我叫陶书远。”仪萍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仪萍紧张地往里面缩了缩身
子。陶书远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刚才是我把你从前院拐角处背回
来的。”仪萍道:“前院?”陶书远道:“有个穿白衣的人背着你跑,我一喊,
他扔下你跑了。”仪萍依然惊恐地望着陶书远。陶书远道:“刚才那个背着你的
人是谁?”仪萍道:“我不知道。”陶书远道:“你到底是谁?”仪萍道:“我
是五姨太。”陶书远道:“你真是五姨太?”仪萍道:“你不信?”陶书远道:
“是你把陶老爷送回来的?”仪萍点点头道:“是我。”陶书远的目光中有少许
的黯淡。仪萍道:“你知道刚刚那个白衣人是谁吗?”陶书远摇头道:“没看清
楚。”仪萍还是警惕地看着陶书远。陶书远道:“为什么要嫁给陶老爷?”仪萍
不回答。陶书远眉头皱了皱:“不好说?”仪萍道:“你不叫他爹?你叫他陶老
爷?”陶书远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仪萍道:“为什么要回答?”陶书
远道:“我生在这里,我无法选择,可你……如果你想逃,我可以帮你,逃得远
远的,过你自己的日子。”仪萍道:“谢谢你刚刚救了我。”陶书远道:“你不
想走?”仪萍道:“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陶书远道:“你什么意思?”仪
萍不回答。陶书远的目光又黯淡下来,皱着眉头道:“看样子你不想逃出陶家?
你怎么不说话?”仪萍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说着仪萍起身要
走。陶书远道:“你要去哪儿?”仪萍道:“回我自己的屋子。”仪萍站起来,
刚往外走了两步,腿发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陶书远冷眼看着。仪萍刚强
地站稳,向外走。陶书远道:“你站住!”仪萍站住,但没有回头。陶书远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弱女子,你那屋里太危险,你还是在我这屋里睡吧。明
天早上你离开,随便你去哪里,我不管。你休息吧。”陶书远走了,在外面把门
锁上。仪萍怔怔站在那里半天。

    陶书利喘着粗气跑回到自己的房里,急急地脱鬼衣,突然门就开了。陶书利
吓了一跳,回头看,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大太太。

    陶书利道:“娘,这么晚了,您?……”大太太道:“你这是干什么?”陶
书利道:“我、我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我玩、玩……”大太太道:“你这么大
个汉子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书利呀,娘罚你,你恨不恨娘呀?”陶书利道:
“不恨,不恨!”大太太道:“你真的不恨?”陶书利道:“真的不恨!”大太
太道:“哼,不恨是假话呀!可书利呀,你也太不争气了!陶家你是长子,老爷
不在了,陶家这个大梁你就应该挑起来。可你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就是个败家
子呀,你叫娘怎么能够不伤心呀!……娘还有什么指望呀!”陶书利道:“娘,
儿子不孝,儿子以后改,改!”大太太道:“怎么个改法呀?”陶书利道:“改
就是那个……往好的上面改!”大太太道:“真能改呀?”陶书利道:“真能!”
大太太道:“你要是真能改,就把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拿回来吧,
人家说你没输!”陶书利大吃一惊道:“谁、谁说的?”大太太道:“那你就别
管了!你们的事,都瞒不住我!今天我是给你留了面子的,你不要太让我过不去,
我认你是我儿子,可家法不认人的!”说着,大太太就往外走。陶书利道:“娘,
您走好,走好!”大太太不理,走出屋子。陶书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额上冒出
冷汗,自语道:“这个老妖婆子,怎么什么事她都知道呀!……”

    夜色深沉,陶家的高屋在夜雾中静静矗立,仿佛涂染着一层神秘的色彩。那
口古井静静地卧在那里,似一张大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射在大太太房间的一面墙壁上。那缕阳
光缓慢移动,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陶家大院里已经出现下人们行走的脚步声。
这是新的一天,陶家大院里的人们难以揣测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小福子早起来了,她扫完了院子,端着脸盆站到大太太卧室门口,道:“大
太太,大太太……”小福子没有听到大太太的声音,她进了大太太的卧室,抬起
头,惊讶地张大嘴巴,脸盆“咣当”掉在地上,她回身向外跑,和王宝财撞了个
满怀。王宝财斥责道:“干什么,干什么?”小福子回手指着屋里道:“大太太
她、她……”王宝财抬头,也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跌跌撞撞跑出来,撕破了嗓
子喊道:“不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
了!”各个房间的门几乎同时打开,陶家大院里的人们都出现在院子里,随后脚
步匆匆地朝大太太的房间奔去。他们看到,大太太果然悬在梁上。

    三太太道:“快快,快把她放下来,放下来!”王宝财和丁大牙等下人一齐
动手,搬了桌子上去,放下了大太太,放到了床上,众人围上前去叫道:“大太
太!大太太!……当家的,当家的……”陶书利哭着叫道:“娘,娘,娘!”小
福子看见有枚金镏子从大太太手里掉到地上,她弯腰拣了起来,握在手里。王宝
财上前把手放在大太太的脸上,试试她的鼻息,转身向大伙摇摇头。二太太道:
“这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四太太道:“昨天晚上还、还挺好的呀,什
么事想不开呀!”三太太道:“再想不开,也不能走这条道呀!”二太太道:
“就是呀,好死不如赖活呀!”四太太道:“你们说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说完就
完了,这算怎么回事呀!”三太太道:“可惜呀,太可惜了!”陶书利道:“娘,
娘,你不该死呀,你怎么就死了呢!娘呀!……”陶书利张嘴号哭,众人跟着哭
成一片,显得都很夸张。仪萍站在门口看着,陶书远和陶书玉也站在门口看着,
虽然他们也很紧张,可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上午的时候,被大太太神秘死亡困扰着的陶家大院里的人们,听到有人在外
面用力敲击大门,敲得很急很重,有人大声叫道:“开门,开门,开门!”看门
人过来道:“谁呀,别砸门呀!”刚刚打开道缝,一队警察荷枪实弹闯进陶家大
院,在院子里站成两排。阎探长走进来道:“陶家大院现在谁管事儿,出来说话!”
看门人道:“阎探长,大太太死了,现在没有管事的了!”阎探长道:“有没有
喘气的?去叫个人出来,是陶家的人就行!”看门人跑去。阎探长点了棵烟抽,
等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出来了。三太太道:“是阎探长啊,你们……这是干什
么?”阎探长道:“我们查案子。大太太死因不明,现在陶家大院里的人都是嫌
疑人,从现在开始,院里任何人不准出去,我们要一个个地查!”三太太道:
“查就查呗,这么凶干什么?阎探长,你还是先进屋喝口茶吧。”阎探长道:
“不喝茶!你把陶家所有的人都给我喊来,我现在就要问!”三太太道:“那好,
我去给你喊!”

    阎探长坐在陶家议事厅的正首位置,神色威严地面对着陶家人。陶家的下人
们站在一旁。阎探长道:“各位都知道,我和陶家交情不薄。陶老爷在家的时候,
我们时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虽算不上莫逆之交,可总算得上好朋友。如今陶家出
了这么多的事儿,无论从公还是从私,我都不能不管,何况县长大人也有交代,
这些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大太太突然暴死,表面上看像是自杀,可我觉
得,自杀的理由不足。一、在陶家,大太太是主事之人,而大太太对陶老爷忠心
耿耿,现在陶家这么多的事等她解决,她怎么能撒手不管?二、前天晚上,我们
在一起,还在谈论老爷和五姨太的事儿,她说不把这件事查清,她绝不罢休,这
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怎么会突然就悬梁自尽了呢?三、大太太是个性情刚烈
之人,一般的挫折和打击都不能使她轻生,虽说陶家目前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可
并没有家破人亡,一败涂地吧,她为什么要自杀呢?所以我认为,大太太一定不
是自杀,是他杀!”

    二太太道:“大太太自己吊死的,没人害她呀!”四太太道:“就是,谁能
害她呀……”突然,陶书利站起来,他冲过去,上前一把揪住仪萍的衣领道:
“就是她,大太太就是她杀的!”仪萍看着他道:“你把手放开!”阎探长道:
“大少爷,你说是五姨太干的,你有什么证据?”陶书利道:“她说她是五姨太,
可谁也没见过她,大太太一直也在怀疑她,她怕大太太查出来她不是五姨太,她
就杀了大太太,这就是证据!”二太太看着陶书利,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道:
“对呀,一定是她杀的呀,大太太怀疑她,她心虚了,她就杀了大太太!是不是
呀?”她瞟了四太太一眼。四太太道:“啊啊,对,她杀的,就是她杀的!我们
都是陶家人,我们能杀大太太吗?她是谁呀?她是陶家人吗?她不是陶家人,她
才能杀大太太!”二太太道:“四妹妹说得有道理呀,是不是,三太太?”三太
太道:“这没有道理!”众人很惊异,没想到三太太会这么说。三太太道:“其
实大太太不怀疑她,大太太要是怀疑她,就不会留下她。留下了她,就是相信了
她是五姨太,就算她不是陶家人,大太太已经相信了她是五姨太,她还有必要去
杀大太太吗?”众人被问得无言以对。陶书利道:“有没有必要,谁能猜得透?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来陶家大院干什么来了?谁能说明白?好,咱们先不说这些?
说她没杀大太太,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谁能证明你在干什么?说吧,
谁能证明?”

    沉默了一会儿,陶书远道:“我能证明。”众人又是一愣。陶书利道:“你
怎么证明?”陶书远道:“昨天晚上,她在我的房里,怎么能去害大娘呢。你快
把手放开。”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了陶书远的身上。陶书玉生气道:
“她怎么会跑你房里睡了?”陶书远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昨天晚上,我
在院子里散步,看见她被一个穿白衣的人扛着,我一喊,白衣人跑了,我就把她
背到了我房里。五姨太,是不是这样的?”仪萍沉默。陶书远道:“你!你怎么
不说话?”陶书利道:“你别为她瞎编了,大太太就是她害死的,不会是别人!”
仪萍突然开口道:“最有可能害死大太太的人,不是我。”陶书利道:“谁?”
仪萍道:“你!”陶书利道:“我?”仪萍道:“大太太动用家法,把你折磨得
死去活来,你就不恨她?刚刚火烙了你,大太太就出事儿了,不是你害的,还能
是别人吗?”陶书利道:“你、你……要是你这么说,想害大太太的人多了,你
不是把大伙背地里干的事,都告诉大太太了吗,大太太不是说了吗,要一个一个
收拾她们吗?她们就不恨大太太吗?她们就不想害死大太太吗?”二太太道:
“你说什么呢,谁想害死大太太了?”四太太道:“我可没想呀,别往我身上赖!
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呀!”阎探长道:“你们在座的,都是嫌疑人!”陶书利道:
“我是她儿子,我能杀她?”阎探长道:“你是她儿子?什么儿子?是她亲生的
吗?大太太嫁给老爷四年没有生育,后来她从娘家抱来一个孩子,这就是你!再
说了,大太太刚给你动过家法她就死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人!”陶书利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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