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概率百分百-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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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信里一本正经地替他想了个蒙混过关的理由,现在想来也不比他的借口高明多少。
但是每次都把事情推到陈泽勋身上,想到对方有一天也会被逼到穷途末路,叶澄铎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
他拿出手机,例行公事地给陈泽勋发了条报备的短信,提醒他等等可能遇到的事。
“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泽勋发短信也总是力求简洁明了,只要能把事情说清楚,就不再多言一二。
正当叶澄铎准备关掉手机时,忽然瞥见最底下有一条新短信。他点开来看,一时哑口无言却又忍俊不禁。
只见短信里写道:“啊对不起我忘了!不打开盒子你是看不到信的也就看不到我帮你想的借口!”
他从胸中放飞一只百灵鸟,有那么一瞬间,涌起想要吓唬她的念头,但终究还是实话实说,老老实实地回道:“没事,都解释好了。”
只是为什么要送他坦克模型,她却没有解释。
一直到晚上,叶澄铎去陈泽勋家,不小心按到她的号码而她回拨过来时。
电话那头很幽静,仿佛还能听见夏风低吟的声音。
叶澄铎盘腿坐在地上,对面坐着陈泽勋。对方好像全然无视有电话拨过来,依旧低头看手中的素描书,不打扰,也不分享。
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让他很自在。他起身走到阳台,轻轻将玻璃门阖上,眺望远处万家灯火,温和地倾听电流传递过来的声音。
“你打电话给我干嘛呀?”时典问,伸长胳膊倒在扶手椅里闲散慵懒。
“没有啊。”
“明明就有。”
“可能我不小心按到了。”
“这样啊,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啊?”叶澄铎用低沉的声音重复一遍,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听起来不像。”
“我这是故意掩饰的,云淡风轻!”时典义正辞严地解释完,又追问,“现在听起来有没有十万火急?”
“有。”
“嘿嘿。大哥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大哥?”
“是我!”
叶澄铎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不争辩:“收到了,大哥。”
“喜欢吗?”
“嗯。”
“我本想拼好了再给你寄过去,但你知道,要用胶水把那么小的零件黏在一起,我就怕送过去都散架了;而且,还要上漆,我怕一路上磕磕碰碰漆都掉了。所以,不如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
“是这样吗?”叶澄铎忍不住好奇,听她越说越玄乎,毫不留情地戳穿,“是怕散架掉漆,还是你自己不会拼啊?”
“……你这人不要这样嘛!”时典怔了一怔,死皮赖脸硬撑着,“我是真怕……散架……掉漆……”
得,越说越没底气。
她缩在椅子里,坦白承认道:“好吧好吧,我就是不会拼。我一向笨手笨脚,这种精细的工匠工作不适合我。”
叶澄铎也不是非要逼得她束手就擒不可,但这种孩子气的语气着实叫人心头一乐。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听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非但不觉得她是在夸夸其谈,反倒觉得这很有想象力,很活泼。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大概也在此。有人费尽心力想要靠近,却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有人只是笑了一下,便能得到满满一箩筐的甜草莓。
you had me at hello。
或者就是缘分,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知道叶澄铎写第一封信时,陈泽勋不免有些诧异。他收到那么多封情书——座位相邻的课代表、走廊尽头的文宣委员、楼下的小学妹……没有一次不是当面拒绝人家,更别说提笔写信了。
但是,陈泽勋脑海中没什么特别的猜想,除了五个字:一物降一物。
他依旧专注地研究手中的素描画,眼前却倏然浮现一个人的脸庞。
为什么想到“克星”时总能想到她?
* *
暑假在忙碌和期待中度过。
开学前一天,时典拿着当助教挣来的钱给爸爸买了张靠椅,给妈妈买了盒面膜,给姐姐订了下半年的音乐杂志,给苏赜买了电脑手提包。
只因有一天她注意到,他的手提包已经磨损得厉害了。
一家人拿到这些礼物,瞠目结舌。还是妈妈率先打破沉默,幽幽说道:“这丫头,还挺大手笔。”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时典笑容满面,斗志昂扬。
“不过正好老爸需要个椅子靠着,这礼物不错。”
“还好我下半年的杂志还没订,不然就重复了。”“本来打算下周去电脑城配一个电脑包,这下也省了。”
“不过老板说,老顾客可以免费。”时恩忍不住帮苏赜把话说完。
时典当即呛了一下,一脸纠结:“可以免费?那我这钱不白花啦?”
“没白花,没白花。”妈妈连忙说,“再不久就可以叫姐夫了,送给姐夫的第一份礼物怎么能算白花呢!”
时典和爸爸赞许地点点头,苏赜和时恩相视一笑,不由自主地身子倾斜靠得更近了。
第二天,时典和俞玥结伴去报道。上午十点钟,炙热当头。余老师把车停在宿舍楼下,本打算上楼帮忙收拾宿舍,结果俩孩子挡在门口,号称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余老师没辙,撂下一句“典典啊,要尽快适应环境,好好照顾自己”便回到车里。
一旁的俞玥还在等着给自己的叮嘱,见状,不由得急了:“妈,我呢?”
“你怎么了?”
“你肯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昨天不都说完了吗?”
“……行吧行吧,路上小心点啊!”
时典站在门边偷笑,拖着俞玥和自己的行李箱往宿舍大厅走,旗开得胜般地:“走吧,小玥玥!”
“傻子!”
看完宿舍安排表后,两人提着行李,一路走走停停,靠着嘲笑对方出力时龇牙咧嘴的模样为动力,终于踏上了六楼的阶梯,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走廊大约一米宽,两旁都站着人,还堆了一些脸盆水桶,显得很拥挤。
时典和俞玥一路念着“抱歉让一下”,一路磕磕绊绊挪到宿舍门口。
宿舍里更是水泄不通,时典把行李箱撂到一旁,掏出纸巾擦了擦汗:“等人少点再进去吧。好热啊今天,明天我胳膊肯定要疼了。”
“我也是,我的肌肉又见长了。”俞玥煞有介事地说。
时典登时垂下头颅拉长脸,又讶异又鄙夷地看着她,企图用眼神说明一切,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俞玥习惯她这个表情久矣,不屑一顾地将她的下巴阖上,打开她的背包拿出一瓶水:“我渴死了。”
“我也是。”时典揩掉下颏的汗,从俞玥的包里拿出水来,旋开瓶盖轻轻碰了下她的瓶底,慷慨正气,“敬今日!”
“神经病!”
宿舍门口站着几个家长,有人看到两个姑娘这样热闹,忍不住慨叹道:“有姐妹就是不一样哈。”
“嗯?我们?”时典惶惑地指了指自己,解释道,“我们不是姐妹,不过我确实有个姐姐。”
“那就是好朋友咯?”
“青梅竹马。”俞玥补充。
“谁是青梅谁是马?”时典偏过头问。
“我是青梅你是马。”
“切!”
这位家长看了眼宿舍,接着说道:“我女儿也在里面,喏,就是那个……扎马尾的那个。”
“嘴角有颗痣的女孩子?”
“就是她。”
“那我们以后就是舍友啦。阿姨好,我叫时典。”
“我叫俞玥。”
“我姓林,你们可以叫我林阿姨。”
“嗯!”
须臾,林阿姨的女儿从宿舍出来,时典和俞玥看宿舍里头人也少了些,便推着行李进去了。
时典睡二床上,俞玥睡二床下,这是由于两人就读的初中编号相邻,并且两个初中恰巧只有这两人同在一个班。
其他床铺基本都收拾干净,铺上整洁的草席了。时典丢了块抹布给俞玥,便殷殷勤勤地动起手来。
她擦了几下床板后探出脑袋问道:“玥玥,把不把床板搬出来用水冲?”
“你搬得下来吗?”
“你们要搬床板吗?”一个有些微胖的女生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何立凌,我来帮你们吧。”
“好啊,谢谢。”
时典把床板翘起来,慢慢往下放,何立凌和俞玥一人接住一头抬到外面阳台上;接着,又把俞玥的床板也搬了出去。
两人擦擦手,心怀感激、异口同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你们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忘记说了。我叫俞玥。”
“我叫时典。”
“嗯对……我刚刚介绍过了。”何立凌点了点头,像在检查自己说话是否正确,“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说。”
“嗯!”
把床板晾干铺上草席后,时典和俞玥开始分享各自带来的东西。
时典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俞玥拿出两颗桃;时典拿出一袋面包,俞玥拿出一盒饼干;时典把一盒板栗饼缒到俞玥桌上,俞玥把一袋泡芙扔到她的床上。
时典扑过去抱住那袋泡芙,心疼地喊道:“别呀,你这样它会变形的!”
“典典,我们好像坐地分赃啊。”
“什么坐地分赃,这分明是有福同享。”
就在两人分享得起劲时,一个女生走到俞玥面前。时典和俞玥皆是一愣,但很快便认出她嘴角的那颗痣。
“嗨!”时典问候的声音一贯简短有力,往往让人误会她是大喝一声。
看着女生错愕的表情,俞玥解释:“她一直这样,不要在意。”
“我怎么了?”上面的人垂下脑袋,马尾故意扫她一脸。
“很凶。”
“……”
“你们好,我叫程飏。”女生自我介绍时特意朝上铺甜兮兮地笑了一下。
“我叫俞玥。”
“我叫时典。”
“你不觉得哪里不一样吗?”程飏仰起脸问。
一语点醒梦中人,时典恍然大悟,揉揉耳朵,仿佛要时光倒流再听一下刚刚的声音:“你就是程飏?”
“嗯,‘路程’的程,‘舟遥遥以轻飏’的飏。”
“你给我写过信?”
“对!”“不对啊,典典,”俞玥探出脑袋往上看,“你不是跟男生通信吗?”
“那是程飏的表哥。”
“对,我跟她只通过一次信。”程飏补充。
“我以为你……”俞玥抬头说着话,蓦地瞄到时典裤腿下那片白得似牛奶的肌肤,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戳了戳,自叹咂舌道,“人比人吓死人,你整天穿裙子腿还这么白?”
“真的耶,她好白哦。”程飏也被吸引过去,看了两秒后,幽幽地说,“还没有毛。”
“喂你们干嘛?”时典急忙把腿收回床上护在屁股下,正襟危坐低声喝道,“色狼!”
“色狼。”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短发女生走了过来。
程飏回身挽住她,兴高采烈地介绍道:“这是谭松苑,之前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白的女生。”
“现在呢?”谭松苑睨了她一眼。
“时典啊!”
“你是时典?”谭松苑抬起头,好奇地对上时典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我认识俞玥,我们一起参加过市里的钢琴比赛。程飏站在这儿,不是下铺就是上铺了。”
“该不会是典典跟程飏的表哥通信以至于你们所有人都认识她了吧?”俞玥靠在床杆上琢磨。
“只有四个人知道,就是大表哥最好的四个朋友。”程飏说着,伸出四根手指,别有深意地弯了弯,“而且哦,大表哥跟我们一个班。”
“我们哪个班?”时典盘着腿仰着头,生无可恋地问。
“你们还没去看公告栏吗?就在风雨操场那儿。”
“我们直接上宿舍了。”
“我们五班啦。”
“你不想跟他一个班啊?”程飏察言观色后问道,“那你叫他换班吧,我也不想跟他一个班。”
“谁说的!”时典下意识反驳,腰杆又重新挺得直直。
“那你一脸无精打采的?”
“你说四个人都知道了,那剩下两个人也跟我们一个班吗?”
“对呀。”
“有点尴尬啊。”
“尴尬?”
“嗯……”
“都怪她!”谭松苑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人,“她超大嘴巴,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告诉她。”
“确……确实是我说的,”程飏拍掉谭松苑的手,“不过我真的太惊奇了,所以没忍住。你现在是不是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啥?”
“呸,什么‘丑媳妇’,是媳妇见公婆……”
“你在胡说什么啊?”谭松苑立时将程飏的嘴严严捂住。
俞玥像是看了一出好戏,可又不免疼惜上铺的人,她和谭松苑交换了眼神,不禁慨叹道:“完了,典典是不敢去教室了……”
第10章 chapter 10
纪春楼位于知秋楼后面,两栋楼层层相连,互通往来。
作为高一年级的教室,纪春楼只有三层高,外墙由焦红色的真石漆粉刷而成;楼前是一株大榕树,红绿相衬,远远望去,不失为一番秀丽的景色。
下午三点钟,阳光依旧炙热。光线透过榕树叶的间隙投了片片剪影在水泥空地和二楼走廊的地砖上。
走廊上拥挤吵闹,大家循着班牌找自己的班级,却忽然有人说班牌不对,要对门上贴的数字。故而引起一阵骚动。
时典跟在俞玥身后东钻西窜,来到走廊尽头的教室,俞玥挤到教室里,时典则找了个角落歇着,等候她的勘察结果。
午后的风很浩荡,从身前劲吹而来,仿佛千军万马驰骋将来。此时若身处顶楼之上,衣服定要猎猎作响,肆意飘动。
“如果军训时风也这么大就好了,”时典心里嘀咕,“并且太阳再小一点。”她补充,把手掌敷到额头上,挡住迎面刺眼的光线。
“典典,”俞玥踮起脚尖扶在门边招手,目光越过前面的人的肩膀望过去,“是这儿。”
时典点点头,拨开身旁的人想挤到她身边,奈何眼前穿白衣的男生却迟迟不让开。
他长得很高,像座移动的山峰缓缓往前挪。
时典踩着他的脚跟向前,在逼仄的空间里,眼前似乎只有一片白。
男生走到门边,忽然停下来,吃痛地看了眼门边的女生,眉头轻轻皱着。
俞玥回以好奇的目光,好像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连忙说道:“我没踩你。”
“我知道。”男生低低应了句,走到教室后面坐下。
时典拉着俞玥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
俞玥撑着下巴,明知故问道:“找谁呀?”
“他。”
“谁啊?”
“……他。”时典懒得理她,继续扫视每一张面孔。
俞玥发了一会儿愣,似有了什么新发现,半信半疑道:“典典,反正都要见到,你这么着急找人家干嘛?”
“他怎么剃了个平头?”
“我问你话呢,你别转移话题。”俞玥扯了她一下。
“他真的剃了个平头。”时典轻轻拍案,直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