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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屿-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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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揭下来,别在耳后,抱臂冷冷道,“别怕。要吃苦也是我吃苦,不会同你有多大干系。”
  系统:TUT对不起!!
  潮汐声翻涌不停,混合着几声鹤鸣。海边多雾,浮动的水雾漫至重重栏杆之上。
  灵鹤稳稳落在“梦渡”之前。
  “梦渡”在蓬莱边界,其实是北码头的一处阁子,乃是蓬莱岛大门一样的的存在。门有门锁,宗门也有老祖设下的禁制,禁制就是房檐上挂的一对铜铃。此铃平日岿然不动,假如无风自鸣,便是示警有宗门以外的人进入。
  徐千屿脚一踏上岸。
  头顶的檐上便声铃大振。檐下侍立的女修循声看来,随即青铃似被人以利落手法隔空捏住咽喉,哑了声。
  沈溯微现了身形,其道袍无非灰白双色,一条腰带松松勾勒出腰身。漆黑的长发被小雨润湿些许,蜿蜒于雪白的襟前。
  剑气,雨水。
  松风,铁锈。温柔与锐利纠缠在一起。但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暧昧,只有一种过分的清洁。
  他身侧立着一个双髻少女,身量才至他肩头,背上背一把木剑,艳红的上襦,墨蓝的褶裙,扭过脸来,额心还有一枚赤红朱砂,面庞娇艳。却是张扬富丽,浓墨重彩。
  两个梦渡的女修迎上来:“沈师兄回来了,掌门早就叫我们在此等待。”眼梢一扫千屿,笑道,“这是千屿妹妹吗?”
  沈溯微道:“是。”
  对方招招手,徐千屿还未走过去,沈溯微一把将她袖口拉住,问那两个女修道:“芊芊情况如何?”
  徐千屿有些意外。
  师兄这样关心徐芊芊,登岛第一件事就要问起,想来关系应该很好。
  既然陆呦生得像徐芊芊,那么后面师兄对陆呦很好,倒也说得过去了。
  那两人道:“大幸,没事了。”
  沈溯微点了点头,示意徐千屿跟着去。
  女修道:“掌门说今日去探芊芊。舟车劳顿,不便相见,不然先住下,改日安排。”
  徐千屿并不吃惊。徐冰来的面很难见,他平日里事务繁多,空闲时间,多用于休息,总有个小童在门口挡着。
  他甚为洁癖,还怕吵闹,沐浴焚香毕,还要排队预约。今天是断然见不到了。
  只是,那个叫白雪的师姐要领她去阁子,沈溯微自当去见掌门,交代好一切,这便要匆匆分开了。
  徐千屿不禁回头:“沈仙君。”
  沈溯微一怔,闻声回头,但只回了半个侧脸,矜冷克制,半晌道,“去吧。倒时你见掌门,可以同去。”
  徐千屿高兴道:“好。”
  感觉有师兄在,心里便安稳许多。
  这位白师姐温和安静,带着千屿一路走到一处僻静的内院,有问必答,却很少主动介绍他人,只是说她所住的地方会和在人间时差不多,吃穿都有人送,不必害怕。
  徐千屿四面看看,岛上相较人间树木更葱茏,屋宇与屋宇的距离拉得极远,虽清幽却太寂静了。此处陌生又熟悉,她自己记得一些地方,系统又告知了一些,对岛上布局,有了些模糊印象。
  路过徐芊芊的“挽月阁”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袍女修,迎面朝她们走来,她似乎注意到了徐千屿,驻步回过眸,看着她们,那脸也过于苍白了。不对,纱帽之下,并不是脸,赫然是一颗森然骷髅头。
  这人竟是宿敌,徐千屿一见那一对黑洞洞的窟窿,便想到惊雷,雨夜,黑纱,直抓脸上的白骨指,退了一步:“花青伞。”
  “你竟认得她。”白雪师姐拉住她,悄然道,“你别怕,她是我们戒律堂的花长老。以妖入道,故而模样骇人了些,但人是很好的。”
  徐千屿瞪着花青伞,悄声问:“她干嘛一直看着我们?”
  “她很喜欢少女。”
  徐千屿极度意外,又见花青伞确实是往这边看,但姿态的确温和,不含什么杀气。
  不过走得近了,花青伞看清了她的样貌,却忽然扭过头,似是觉得晦气,转个身便轻盈如燕地消失了。
  徐千屿火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师姐道:“嗯……她却讨厌漂亮的少女。”
  徐千屿莫名其妙。因为自己没有面孔,所以就要把别人的漂亮面孔抓破?
  花青伞可真毒辣。
  待推开门,是两间斗室,斗室之外,小小一个庭院,院落栽种有一颗花树。虽然洁净无尘,但是……
  徐千屿将几个箱子放下,屋子便几乎无处落脚了,只得将箱子塞进床下。半晌,她一掀裙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
  徐冰来是如何觉得,这跟在人间时,差不多?
  【南陵菩萨·第一卷 完】 


第27章 枇杷果(一)
  木剑出鞘, 斜劈一剑,出剑时还带风声,随后剑身便如断线风筝画了个弧线, 坠地而下, 剑尖儿“当”地撞在地上。
  系统:“怎么样?”
  “没有一点印象。”徐千屿将剑放在桌上, 低头揉了揉手腕。
  虽记得一些模糊的前尘往事,但这具身体是毫无基础的状态,拿起剑也没有唤起丝毫身体记忆,就连单手多拿一会儿剑都很吃力。
  好比常看人舞蹈, 每个动作烂熟于心,和自己上场会跳,是两码事。
  徐千屿顿时觉得, 这个重生也没有带来什么好处。除了多了一些痛苦的回忆, 该吃的苦一样要吃要吃, 不免有点烦。
  更烦的是, 这里的伙食实在难以下咽。第一日,她吃了三顿, 分别是白米饭、馒头、玉米,随着少量五谷杂粮来的,还有一朵不能吃不能喝,但洁白脱俗的玉簪花。
  到第三日, 徐千屿已经不会为这花吸引目光, 直直瞥向盘中, 见是两枚切成半块的土豆, 立刻抓住送饭的弟子:“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掌门?”
  那两人约莫是宗门内的外门弟子, 甚至还不如那位白师姐会回答问题, 她们只是慌张地拉下她的手, 说:“我等不晓得,你耐心在这里等候吧,到时想必会有人通传的。”
  然后她们便在徐千屿的“能否请两位姊姊帮我通传一下”说完之前,跑走了。徐千屿追了出去,眼睁睁看着她们遁走消失,她自己却被挡住。
  前院外围,竟然有一层无色无形的屏障。手摸上去,牢固坚硬,有涟漪一般的灵力光芒从她手心蔓延至四周,宛如一堵墙壁,将她封锁在这套合院内。
  系统道:“这我知道!是类似灵力结界的东西。徐冰来设置这个,大约是保护你的。你想啊,你万一出去乱跑,被太上长老的人抓去了怎么办。”
  徐千屿道:“那他就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吗?”
  她也不是不能等待。但连个具体日期也没有告知,万一徐冰来把她忘了呢?她难道要在这里过完下半生吗。
  徐千屿在家时很贪玩。背书学习,每日只用两个时辰,常在心里想着如何诓骗讲课的大儒少留些课业,以便能多溜出去玩耍。
  她也没有想到,如今整日空虚,竟会焦灼不安。
  在人间时,这种感受还不明显。自到了蓬莱,一想到此处一日,人间就要五日,外祖父和观娘一下子又老了五天。她却一日日干等,除了引气入体,没有别的事做,不免坐立难安。
  三四天后,弟子们再来送土豆,她便横眉冷对,抱怀骂道:“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拿走,我不吃。”
  她原本指望这两个人委屈愤懑,直接去告她的状,最好告到掌门那里。但她们面面相觑,大概是害怕面对她,从此只有饭用法术递进来,干脆没有活人了。
  眼下徐千屿面不改色地将托盘里的花丢出去,捏起半块玉米,看了它半晌,冷冷地问系统:“仙门,就是这样么?”
  连蔬菜和水果也没有?
  徐千屿吃不下去,搁下玉米便往外走,直走到院外: “我要出去,给我想办法。”
  她想出去走走,随便撞上某个弟子,便能主动提出面见徐冰来,再不济也能出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系统很是头疼。
  果然没有了松柏,徐千屿就来压榨它。
  它绞尽脑汁调动着自己的记忆,想到一招:“要不你试试……对着这个结界说你真的很想出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求它?”
  徐千屿的眼睛睁得很大,似是有些茫然:“为什么。”
  这外面也并没有人啊。
  “呃……一般情况下,这个结界那一端不都会有一个大人物在监控吗?虽然他没有现身,但却默默关注着你。情急之下,你以为自己身处绝境,自言自语,结果精诚所至,对方听在耳中,饱受触动,它就……芝麻开门了。”
  徐千屿默了默:“陆呦难道是这样的?”
  系统道:“是啊。”
  它的女主角不都是这样吗。
  “屡试不爽。”只是不知道,徐千屿身上,这规律还奏不奏效,“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反正不亏嘛。
  “做梦。”徐千屿冷冷打断,“万一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现在外面不是刚好没人嘛。”
  徐千屿道:“你不是人吗。”
  求人她都不情愿,何况央求一堵墙?
  真是莫名其妙。
  求了还不灵怎么办?只有可云听见也不行。这等丢人事,她做一件,会记三年。
  徐千屿自知无法,满脸阴沉,只得转身折返。
  但一想到三天的土豆和玉米,顿时难抑愤懑,反手抽出剑,冷不丁回转过身,三步并做两步走近,对着结界狠狠砍了一剑。
  剑身“咣当”地撞击在那透明结界上,又弹开来,掉在地上。徐千屿弯腰将它捡起来,撒了气,冷着脸摘去上面落叶,准备回去。
  半晌,空中竟然“咔嚓咔嚓”地绽出了一道裂痕。
  系统:……!!!
  徐千屿亦是一惊,手心都出了一层汗,立刻将剑握在手中,退后几步,一个蓄力助跑,照着那处霜花装的裂痕,又是一剑。
  “咔嚓咔嚓……”那萤火虫状的灵力飞速四散。
  徐千屿揉了揉手腕,感觉心跳得很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准备凿出个四边形来,再加深。
  这个结界另一端,确实连接着一个“大人物”。
  白发金冠的徐冰来睁眼。
  他眉心有一枚金色的繁复剑印,眼型狭长,而眼睫浓密,而瞳色浅极,如阳光下的琥珀,华丽而淡漠。
  待分辨清楚那攻击不是外人闯入,而是由内而外的破坏,他便放下心。
  他已经有神识域海,那禁制正是与他的神识相连,只消闭目以神识轻轻一抹,便将禁制恢复如初。
  徐千屿进入蓬莱境内,连心咒便能得到压制,已无性命之虞;再加上一个防止太上长老发现她的禁制,更加妥善。在他心里,这桩事也就完结了大半。
  这几日事务繁杂,各个紧急重要,他确实将角落里的这个凡人少女给忘了。
  如今那边传来动静,他才忽而又想起这桩事来——他还尚未见过她一面。
  本来这于他来说,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既然想起来,还是安排见一面,早日了结了罢。
  觉察他人目光,徐冰来目光一瞥。
  沈溯微站在他座位下首,离他很近。以他的修为,大约能觉察到禁制引起师尊的神识波动,故而一双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徐冰来没好气道:“是你带回来的人。无事在凿墙。”
  沈溯微一怔。
  刚才那一下,应是金石攻击了禁制,而且破坏得很厉害,才会引发修士瞬间的杀气。
  但徐千屿走的时候还十分高兴,几日不见,怎么又到了破坏禁制的地步。
  沈溯微揣测不出,根据他对那少女的了解,道:“她年幼好动,可以给一些吃食、玩具或者书籍一类,不然长日无事,恐怕不安。”
  然后他发现徐冰来看他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她今年三岁?五岁?”徐冰来道,“都多大了,几日都耐不住,还要人安抚。我不惯她这种毛病。”
  这宗门内修士,既要修道,哪个不是心性沉静,哪怕是入门的七岁幼童,也安静懂事,知道尊长不吩咐,便自己好好呆着,等待传唤。何况徐千屿还是一个女子。
  如此毛躁。
  沈溯微垂眼,未再说下去。他事急从权,将水微微带回来,已经触了徐冰来的逆鳞。这件事办得属实不好。
  徐冰来道:“两日后带她来见我吧。”
  “是。”
  徐冰来又瞭他一眼,果然发难:“剑呢?”
  沈溯微道:“……袖中摇光不合弟子。”
  “袖中摇光甚合你。”徐冰来将他打断,目光犀利,“当初是我为你相剑,那就是你的本命剑。”
  徐冰来所择道乃是“器道”,在相剑、择器方面的眼光,于蓬莱无人能出其右。
  修士低调,大多是为了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水平,以至引来强敌,在关键时刻,能出奇制胜;但若是为此而损伤了战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溯微年纪轻轻,没有丝毫招摇之心也算了,藏锋到了这种地步,也是有些心病。
  “溯微,既然出众,被人注意是必然。完全隐于暗中,那是刺客,就不是剑君。你是我的弟子,我到底希望你自信些。”
  沈溯微只是应是。
  徐冰来看起来不大高兴,但也没有追问摇光的下落,心知这剑是追不回了:“你去挑一把备用剑用着吧。”
  沈溯微默然将出秋所得奉上。
  那是猎获的魔物身上提纯出的灵气,凝成丹丸,送给徐芊芊。徐芊芊这次到底因为他而命悬一线,他还是尽力补偿,但除了补偿希望:“但求师尊,不要提弟子之名。”
  徐冰来看那丹药,叹息一声,面色缓和些:“你本不该卷入凡俗事物过深,这次以后,应该能长留宗门内,好好准备今年出春了。”
  他又将选好的心法和剑谱给沈溯微:“你如今已结了金丹,对择道可有想法?”
  沈溯微将心法翻了一翻,翻到“空心明境”,又看到剑谱内也有“六合无情”这类字眼,便已懂了:“师尊想让弟子择无情道?”
  “不是我想。是你合适。”徐冰来道,“一则,你性子镇静,剑意也冷清,本就有出尘之意,不像见素那般剑气随心性变化,六道之中,无情道最相合;二则,你的资质甚佳,若修习无情道,能不为俗世所累,少些牵绊,有利于境界再进一步。”
  但是,他也知道,沈溯微只是内敛,并非无情,乃至于心思缜密,事事投桃报李。就连对他尊敬,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还当日入门之恩。
  若是沈溯微修了无情道,便真的无牵无挂,以后哪里还有芊芊的丹药,哪里还有俯首帖耳的宗门之剑?
  但徐冰来到底是师尊,不会因为这个就阻拦弟子选择合适的道。
  “你不必顾虑。当日我带你入宗门,对我不过举手之劳。这些事务,也不过是让你磨练,不是我对你的寄托。仙门毕竟是以修炼为重,你修为若能更进一层,蓬莱上下自当以你为傲。”
  “要是不想选,可以先练这些功法,将来择别的道也有益处。”
  沈溯微点头告退。
  待出得门,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日的天很蓝,如一块碧玉,万里无云。
  沈溯微走进梦渡时,正有两个女修抱怨,说徐千屿脾气甚大,根本不消进去,只用术法将托盘放进墙里就好了。
  沈溯微从身后道:“既然掌门令你们送饭,想必也有叫你们关怀照拂之意,不是只送饭。人是一定要进去的。”
  那些弟子忙严肃地站成一排:“谨遵师兄教诲。”
  白雪师姐告诉徐千屿的合院的位置,问他去不去。沈溯微摇头。
  他如今和徐千屿没有半分关系,也不便私下探望,只是说:“传话给她,两天后就可以去见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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