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燕州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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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去京城?!”静笙担忧地说道,“这里离京城千里之远,你们两个小姑娘要怎么去?”
静笙这话可不虚,她们之前从京城到燕州,一路乘船乘车,可以说是翻山越岭,有好几段路上甚是不太平,山林中有猛虎野兽,林荫道上也有劫道的土匪。静笙根本不敢想象,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要怎么走到京城去?
“夫人放心,”易嫣努力撑起一个笑纹,“皇天不负有心人,就算是一路乞讨,也总有走到京城的一天。”
“这不是乞不乞讨的问题,”静笙急了,忙劝道,“这里到京城不止是路途遥远,更是坎坷危险,你们两个小姑娘是斗得过猛虎?还是打得过土匪?”
静笙这话说的钱如萱脸色一白,但易嫣依旧执着。
“若真如此,那也是我们的命。”
静笙见对方水米不进,执意要去送死,忍不住看向苏浅,踌躇不决地说了一句,“阿浅,要不……我们帮帮她们吧……”
苏浅看着静笙,眼中温柔,笑着道了一句:“好。”
可在看向易嫣时,眸底如凝霜。
她家静笙是善良,但苏浅不喜欢别人利用她家静笙的善良。
第68章
“本宫可以派人,将你们姐妹二人一路护送至京城。”苏浅看着易嫣在笑,可这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但你们即使到了京城,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易嫣脸色一僵,对面的苏浅却笑得越发温柔了。
“你不会真以为,一本账本就能够撕开这张官官相护的巨网,扳网往后面的人吧?”苏浅看着易嫣那张不服气的脸,看来这孩子明显就是这么认为的。
苏浅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句,“真是天真的小姑娘。”
易嫣有些难堪,却还是不服气的说道。“今上是位英主,绝不会允许如此贪墨腐败的风气,他一定会为姑父申冤的!”
“那么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水至清而无鱼。”苏浅反问。
易嫣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苏浅想说什么。却听见苏浅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它还有下一句,叫人至察而无徒。”
“这个我知道,”静笙接道,这句话苏浅教她看账本的时候,给她讲过,“意思是水太清了,鱼就无法生存,对别人要求太严格,就没有伙伴,对人对物不可要求太高,苛责之下,事之必毁。”
苏浅对着静笙笑着点了点头,她家孩子真聪明。
见那边的易嫣晃神,苏浅悠悠又道了一句,“故古者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统絖塞耳,所以弇聪也。”
这话是出自《大戴礼记中》,苏浅淡然的声音,云淡风轻像是在念颂着一篇普通的古文,却让易嫣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因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帝王冠冕前后悬垂的玉串,是用来遮挡视线,提醒自己不可看得太明察了;用棉絮塞耳,是为着警惕自己,不可听得太精细。
帝王不以苛察为明。
看见了当做没看见,听见了当做没听见,好的德行予以肯定,原谅人犯下的小过错,人无完人,不应求全责备。
苏浅这是在告诉她,这是帝王之道!
办事的官员在事务中捞好处的事情,有史以来一直都有,很多时候,上位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是谬论!”易嫣忿忿不平。“陛下不可能允许这种贪腐之风存在!”
“没有一个帝王不希望河清海晏,世风清朗。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从不是非黑即白。举子仓贪墨一事,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陛下是不会贸然去动他们的。”
“可我不信!”易嫣咬牙说道,“我要去京城!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天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能讲公道。”
苏浅叹了一口气,这姑娘死倔的一点,倒是跟他姑父如出一辙。“二位姑娘,与本宫回宁风吧,本宫会照顾你们,钱师叔的公道,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姑父的公道,我们自己去找,就不劳燕太妃娘娘了。”易嫣并不想去宁风,她要去京城,去御前!
少女眼中,坚强不屈。
苏浅知道,谁劝不了她。
“本宫会派人送你们入京,至于入京之后,你们如何,全看你们的造化。”
第69章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低调的马车悄悄离开了继承,带走了易嫣和钱如萱。
而静笙她们也在用过午膳之后,乘马车离开了这座边陲小城。
不算宽敞的官道上,马车轱辘声声,静笙开了马车的后窗,看着越来越远的冀城,依稀可看到,城郊外的茶寮门上,飘动着的白幡。
静笙又想起,昨日在冀城中,遇到了一位泣不成声的老妇人,老妇人家中还奉着钱奎安的长生排位。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中年丧夫,老来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儿媳改嫁了,家中只剩下她和年幼的孙儿两人,族中人欺他们孤寡老幼,硬生生瓜分走了家中的土地财物,将她们祖孙赶出家门,是青天大老爷钱大人不惜得罪当地豪族,也要为她们祖孙做主。
而这样的事例,在冀城在平常不过。
钱篑安是为好官,不畏强权,为民做实事。
满城飘荡的白幡,就是这里的百姓,对那位钱大人最朴素的缅怀。
可是……好人不长命啊……
想到那位钱大人蹊跷的死,静笙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关上窗子坐回了马车中。
“怎么了?”见静笙脸色不好,苏浅伸手探了一下静笙额上的温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车夫赶慢些。”
苏浅以为静笙晕车了,却见静笙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不舒服。”
“那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那位钱大人……”静笙想起冀城中,那些百姓提起钱大人时的悲痛。“他一定是位好官吧。”
“钱师叔确实是位好官,”苏浅想起了记忆中那位端方如玉的君子,心下唏嘘。“民间有俗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钱师叔为官多年,可你看看钱师叔的那位千金,身上穿的,是半旧洗得发白的旧衣,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那一根素银扁簪。两个小姑娘要去告御状,却连上京城的盘缠都没有。”
苏浅让手下去查了钱篑安的这些年,知道他在贫瘠又偏僻的小县城当了三年的县令,期间积极询查百姓疾苦,修建河渠,重视农桑,施行教化,使冀城百姓贫苦的日子逐渐好起来。
静笙看过那些卷宗,心中郁气更重了。“一个清廉奉公,受百姓爱戴的好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苏浅摸摸静笙的小脑袋,安抚着她躁郁的心绪,“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事实上,苏浅已经去了鸽书,将钱篑安的事,告知了自己的祖父苏太傅。
“不知道那对姐妹……”想到易嫣那对表姐妹,要上京去告御状的路千里迢迢,静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放心,”苏浅将小家伙搂进怀里,“我派了人暗中保护她们,她们会平安到达京城的。”
“那她们的御状,能告成吗?”
“能,我派去的人会护送她们顺利到达登闻鼓前,不过……”苏浅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登闻鼓好敲,但这状可不好告。”
第70章
“为什么?”静笙不解,“都已经告到了御前,难道还是没有办法吗?”
苏浅并没有回答静笙的疑惑,而是说:“静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嗯,”苏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祖父曾讲给我的故事。十二年前,大宁出现过一场震惊天下的血棉案。那是一场以芦花和稻草充作棉花,给前线将士作冬衣的巨贪案。此案极为恶劣,因为它在隆冬之时,冻死士数余千,冻伤人数更是破万!”
听到这里,静笙眉心都皱起来了,“这是何人所为?”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苏浅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冷意。“当时父皇下令严查,三司会审,甚至动用了绣衣直指,盘查了整个朝堂上下。只是没想到,那一案几乎牵连了大半个朝堂,一时间人人自危。可是。。。。。。。最后出来顶下这滔天罪责的,是一个小小的木棉提举司!”
“木棉提举司?”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大官。
“只是一个五品的地方官而已。”苏浅笑的甚是讽刺。
“所以……”静笙也想到了这些,“他并不是主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区区从五品的木棉提举司,就算贪了,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和那个能力,能吞下数百万的军需。”
“那后来……”
“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收了场。”
“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就定了案?”
总之一句话,牵连甚广,而法不责众。
“那……那数千名士兵就白白死了?”静笙只觉得有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这件案子,是我祖父亲自喊停的。”苏浅摇摇头说道,“也是因为这个案子,钱师叔上弹劾了祖父,他们师徒俩因这个案子反目。”
苏太傅对钱篑安的感情甚是纠结,因为他的学生几乎都是人精一般的存在,只有这个钱篑安,就是个榆木脑袋楞头青!苏太傅爱惜他的才华,却又恼他的迂腐不知变通。
苏浅祖父到现在还在恼,这个徒弟当初在朝廷之上,把笏板丢在自己身上。
“当时前线战事胶着,朝堂人心不稳,此案又牵连甚广,今天牵扯到了大半个朝堂,若想要将朝中蛀虫尽数拔除,只怕……会连这江山社稷的命脉一同拔出来!”
听苏浅这么说,静笙丧气的趴在苏浅的膝上,“我知道,阿浅是想说,当年的那个案子和今天的案子异曲同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子也会像当年的血棉案一样,查到某个程度之后草草收尾。
“别叹气啊,”苏浅揉揉静笙的小脑袋,想让静笙开心一些。“当年父皇羽翼未丰,可这十几年来,当年案子中的蛀虫已经被父皇明里暗里给清除了不少。天理迢迢,公道自会来的。”
“迟来的公道,就没有意义了。”静笙叹气。“什么时候,这世道才会河清海晏,世风清朗。”
没有流离失所,没有贫困苦难,更没有那成片成片的婴冢……
第71章
夏日的知了声,伴着车轱辘的声音,一声连一声,枯燥的循环声,竟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静笙趴在苏浅的膝上,昏昏欲睡。
本是炎炎酷暑,但是马车里设了一个小型的冰釜,釜身以青铜铸造,四四方方,铜纹浮雕着瑞兽踏雪图。冰釜虽小,但设计奇巧、铸造精工,釜中盛放了冰块,镇着时下新鲜水果和解暑的汤饮。
最奇妙的是,釜中冰融化时会散发出冷气,并吸收室内的热空气,使整个马车中凉爽舒适。
静笙向来苦夏,再加上旅途漫长,苏浅怕静笙路途上受罪,才想方设法找来了这一尊冰釜。
当初看到这个冰釜时,勒雅整个人都惊了。
这穷乡僻壤,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找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当时,罗雅一脸欣慰的看着苏浅宠静笙,简直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勒雅则是觉得苏浅无事献殷勤。
但是看着自家小公主很受用,也没有在受着酷暑的折腾,勒雅撇撇嘴,那些不好听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而此时,晃悠悠的车厢里,散发着凉气的冰釜,釜身上覆了一层白白的冰雾,而车厢里的温度甚是舒适。
静笙正趴睡在苏浅的膝上,感觉着马车晃悠悠,感觉着苏浅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发,困沉沉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不知道钱姑娘她们表姐妹,走到哪里了。”
苏浅看着膝上的人,闭着眼睛迷迷瞪瞪的,像极了一只犯困的小猫,心顿时软成一片。“你好像很是在意那对姐妹啊。”
“因为羡慕啊……”静笙陷入梦乡之前,喃喃说了一句。“我也想有个姐妹……”
轻顺着静笙长发的手顿了一下。
马车轮声依旧在转动,静笙已经睡着了。苏浅看着自己的爱人,幽黑的眸低划过一丝情绪。下一刻,她开口轻唤了一声:“沉月。”
隔着一层马车,窗外传来马蹄声,有人骑马跟在了车窗外面。
“娘娘,”沉月的声音,从车窗外面传来,“娘娘有何吩咐?”
玉白的手指,轻绕着静笙发尾的青丝,苏浅眼神幽幽,问了一句,“那封舒老夫人的密信,现在到哪里了?”
“娘娘放心,属下用了三百里加急,今天应该会到达王府了。”
沉月本来是想邀功的,却听到车窗后面传来苏浅的一声轻叹,“加快行程,尽快赶回宁风。”
“娘娘是有什么要紧事忘了吗?”
苏浅轻扶额,好吧,她确实忘了,羽弗璩璩是静笙的表姐,亲表姐!
虽然苏浅觉得羽弗璩璩不配做静笙的表姐,但难保有一天,她们会认亲。
苏浅并可不想自家静笙哭!
“加快行程,在虞吉弄死羽弗璩璩之前,回到宁风。”
苏浅敢把君无忌留在宁风,当然不可能指望不靠谱的陆常欢,和优柔寡断的尉青菱。能在燕王府中,护佑君无忌的,是太子君越曾经的得力手下,那只凶残的笑面狐狸虞吉。
羽弗璩璩最好安分一点,蹦达的越高,只会死的越快……
第72章
彼时,那封舒夫人写给外孙女的信,在三百里加急的加持下,已经送到了燕王府中。
接到信时,羽弗璩璩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又跟掌管府中事物的尉青菱吵了一架。
“尉青菱贱人!”一只官窑红釉瓷瓶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可是摔瓷瓶的主人却依旧不解气,又抓起八宝架上一个雨后青天秘色瓷,狠狠的砸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又是碎了个彻底。
房中的丫鬟们连忙跪下来劝道,“郡君,摔不得,摔不得了!这些都是府中登记造册的东西,您摔了,是要从月例中扣除的。”
听到这话,砸东西的主人更是怒不可遏了,疯狂的拿起八宝架上的东西,拿起来就摔。
“这是太子殿下的燕王府,我是太子殿下的姬妾,我为大宁殿下生了二皇孙,这燕王府的东西,我为何摔不得?!”
说着,房中瓷器破碎的声音更加激烈了,砸东西的主人,甚至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丫鬟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敢再出声劝。
等八宝架上的瓷器玩物全部都砸干净了,主人砸也累了。
房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洒落的水迹。
“陆常欢,你也是个贱人,占着苏浅生病闭门不出,假虎威给谁看啊?”羽弗璩璩咬牙切齿地对着一地的碎片吼道,仿佛地上的碎片就是她的敌人似的。“苏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公济私,欺辱我母子二人!”
“郡君!”一个小丫鬟心惊胆颤,壮着胆子开口劝道,“您不能直呼太妃娘娘的名讳,这是以下放上……”
话还没说完,羽弗璩璩愤怒的上前,一脚将那个小丫鬟踢倒在地上。
破碎的瓷片,扎进肉里,钻心的疼,可是小丫鬟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她知道,她若是哭出声来,只会被打得更狠。
自从到了这燕州以后,羽弗璩璩的性子是越来越暴虐了。
就像此时,羽弗璩璩并没有因为小丫鬟摔倒了,而心存怜悯,而是上前又补了几脚,一边踢一边怒声斥责:“你是什么东西?连你也敢对我蹬鼻子上脸!”
小丫鬟努力的抱着自己的身子,护着自己的头,承受着一脚又一脚的殴打,那哭都不敢哭出声的抽泣,实在让人听了跟着难受。旁边有小丫头,悄悄跟着抹眼泪。
就在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