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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尾怪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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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大概已经过了五分钟。赛莱斯特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现在,」警官开始发话,「你可以告诉我你在纸上写些什么了吧?」
  「当然。」埃勒里看着外面的街道,「等她离开这栋房子再告诉你。」
  他们等着。
  「她停下来看你给她的字条了。」警官说。
  「好了,她走了。」埃勒里慢慢踱回摇椅,「没什么啦,爸,」他说,「在给赛莱斯特的条子上,我要她去调查吉米·麦凯尔;在给吉米的字条上,我叫他去调查赛莱斯特·菲利普斯。」
  埃勒里重新点燃烟斗,悠然地吞云吐雾。
  「你真是诡计多端,」他父亲叹了口气,「我可根本没想到,可也挺有道理的。」
  「『如果天上掉馅饼,聪明的人就会张嘴接住」这是中国谚语。」
  警官从走廊里走出来,绕着客厅走来走去。
  「真聪明,」他得意地说,「他俩得彼此斗智,像两只……」如果他停下来。
  「猫?」埃勒里拿下嘴中的烟斗,「正是如此,爸。我不晓得,可能太残忍了,可是,我们不能不碰碰运气,总得试试看。」
  「哦,这个太荒谬了,」老头子接嘴说,「不过是两个浪漫的小家伙。」
  「赛莱斯特在诉说她诚挚的告白时,我注意到,警官你灵敏的鼻子好像嗅了那么一两下。」
  「哦,干这行的嘛,每个人你至少都要怀疑一次。可是,等你三思之后,你……」
  「怎样?我们对怪猫根本一无所知。怪猫有可能是公的,也有可能是母的,16岁或是60岁都有可能,至于它是白的、黑的、棕的或是紫的,我们也一无所知。」
  「我记得前几天你告诉我你已经看出一些眉目了,是什么,海市属楼吗?」
  「嘲讽实在不是你的专长,爸。我指的并不是关于怪猫本身。」
  警官耸耸肩,开始朝大门走去。
  「我指的是关于怪猫作案的手法。」
  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这六起谋杀案都有一些共同的地方。」
  「共同的地方?」
  埃勒里点点头。
  「有几点?」警官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噎着了似的。
  「至少三点,我也可以想出第四点。」
  他的父亲跑了回来。
  「是什么,儿子?是什么?」
  可是埃勒里不作声了。等了一会儿,警官拉了拉裤子,脸色惨白地大步离开客厅。
  「爸?」
  「干什么?」充满怒气的声音从门厅传过来。
  「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为什么?好让它再多勒几个脖子吗?」
  「当然不是,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有时候是急不得的。」埃勒里也跳起来,脸色一样惨白,「爸,这些共同之处一定表示了什么,一定是!但是,是什么呢?」
  第四章
  应该想想办法把温度降低一点儿。
  埃勒里放肆地大笑:「地狱里可没有电风扇。」
  接着他走进书房,作势要关上门,可是他的父亲还是跟了进来。
  「儿子。」
  埃勒里站在书桌前,低头瞪着那箱档案。他已经三天没有刮胡子了,浓密的胡碴下露出他青色暗淡的皮肤。看起来更像是一棵凋零的植物,根本没个人样,他的父亲心想。然后他又叫了一次:
  「儿子。」
  「爸,我最好还是认输。」
  警官笑了一笑:「你只是说说罢了。想不想谈一谈啊?」
  「只要你能想出个有趣的话题。」
  警官打开电风扇。
  「这个嘛,总是可以谈天气吧。对了,听说你那些——你是怎么称呼那两个小鬼来着,民兵?」
  埃勒里摇摇头。
  「到公园散个步怎样?要么打的兜风?」
  「来点儿新鲜的好不好?」埃勒里喃喃说着。
  「连刮胡子都可以省了,反正你不会碰到熟人的,城里的人几乎走掉了一半。你说好不好,儿子?」
  「再说吧!」埃勒里往窗外看去,天空像镶了一道鲜红的边,刚好映照在建筑物上,「什么鬼周末嘛!」
  「听着,」他的父亲说,「怪猫只在上班的日子行动,星期六、星期天都按兵不动,而且自从他开始作案以来,他放过了唯一一个固定假日,就是7月4日国庆日,所以我们可以不用担心劳动节这个周末会有什么事发生。」
  「劳动节晚上的纽约是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夕阳染红了窗外的建筑物。就是从现在算起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了,他心想。「处处塞车,路上、桥上、隧道、机场、码头、火车站的停车场,所有的人都在同一个时间挤回城里来。」
  「好,埃勒里,我们去看电影。哈!走,我们去赶一场戏谑歌舞剧,今天晚上连大腿戏我都陪你去看。」
  埃勒里根本笑不出来。
  「我只要有怪猫就好了。你自己去享受吧,爸,我只会扫你兴的。」
  警官识趣地自己出门去了。
  不过他并不是去看大腿戏。多亏公交车司机的帮忙,他去了位于下城的警察局一趟。
  刀子「嗖」地一声往他的脖子急速落下,闷热中的夜色转为樱桃般的血红。他已准备就绪,心情平静,甚至可以用快乐二字来形容。下面的囚车里挤满了猫群,一边严肃地织着蓝色和橘红色的丝绳,一边赞许地点着头。一只跟蚂蚁差不多大的小猫坐在他眼前,瞅着他,两只黑眼睛滴溜溜转。就在他能感受到刀子挥舞以及那横过脖子的巨痛时,黑夜也仿佛在瞬间消失,一道强光覆盖了周围所有的景物。
  埃勒里睁开眼睛。
  压着书桌的那面脸颊不太舒服,血液在里面扑扑颤动着。梦境里极其强烈的痛苦竟延续至现实的彼岸。就在他苦思不解之际,他听到他父亲房里的电话令人厌烦的单调的铃声。
  他起身到隔壁房间去,打开灯。
  ——1点45分。
  「喂。」他的脖子酸痛。
  「埃勒里。」警官的声音立刻使他清醒,「电话已经响了十分钟了。」
  「我在书桌上睡着了。有什么事,爸?你在哪里?」
  「我打这个电话还有可能在哪里?整个晚上我都在这儿。你还没脱衣服吧?」
  「嗯。」
  「马上到派克理斯特大楼跟我碰面。它在东八十四街,介于第五大道和麦迪逊之间。」
  1点45分,那么现在是劳动节了。从8月25日到9月5日,整整有11天。11比10多1。西蒙·菲利普斯和比阿特丽斯·维利金之间是10天。比10多1就是……
  「埃勒里,你在听吗?」
  「是谁?」他的头疼得要死。
  「听过德华·卡扎利斯医生吗?」
  「卡扎利斯?」
  「你没想到……」
  「那个精神科医生?」
  「正是他。」
  「不可能!」
  这有如当你沿着推论这条羊肠小径匍匐前行时,外面的夜色竟霎时分裂成亿万个晶亮闪烁的碎片。
  「你有什么看法,埃勒里?」
  他觉得整个人悬在遥远的外太空,一片茫然。
  「不可能是卡扎利斯医生。」他努力振作起来。
  警官的声音狡猾地说:「你凭什么这样认为,儿子?」
  「因为他的年纪。卡扎利斯不会是第七个受害者,完全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年纪?」老头子口气迟疑,「卡扎利斯的年纪关啥屁事啊?」
  「他现在一定有60多了。不可能是卡扎利斯,这不在他计划中。」
  「什么计划?」他的父亲咆哮着。
  「不是卡扎利斯,是不是?如果是卡扎利斯……」
  「本来就不是啊!」
  埃勒里松了一口气。
  「是卡扎利斯医生夫人的外甥女,」警官烦躁地说,「她叫雷诺·理查森。派克理斯特就是理查森一家住的地方,包括那个女孩子和她的父母。」
  「你知道她的年龄吗?」
  「20多快30了吧,我猜。」
  「单身吗?」
  「大概不是吧,我所知有限。我得挂电话了,埃勒里,动作快点儿。」
  「我马上就到。」
  「等等,你怎么知道卡扎利斯不是……」
  隔着中央公园的另一边,埃勒里两眼瞪着话筒,陷入沉思。他已经忘了该把话筒挂回去这件事了。
  ——电话簿。
  他跑回书房,一把抓起曼哈顿区的电话簿。
  ——理查森。
  雷诺·理查森,东八十四街十二号二楼一门。
  还有一个扎卡里·理查森,住在东八十四街十二号二楼一门,也是同一个号码。
  处在极其平和心情中的埃勒里,开始梳洗更衣。
  那一整个晚上的情况,埃勒里要到事后才能拼凑出一个具体图像。那是一个乱哄哄的长夜,众多的脸孔游移和交织,之后离散,所说的事情都支离破碎,声音嘶哑,涕泪纵横。人们进进出出;电话铃声几乎不停,铅笔则在纸上游走。尽头有几扇门、一张躺椅、一张照片。摄影师也在场,有人在丈量,有人在绘图;娇小、发青的拳头,垂下来的丝绳;意大利大理石镶火炉上那座路易十六时代款式金座钟、一幅裸女的油画、一张撕破的书皮……
  埃勒里的脑子像一部机器,他的感官不假思索地搜罗各样事物,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品出现了。
  出于存储的本能,埃勒里将今晚的成品藏于心底,他感到这些日后必能派上用场。    
  那个女孩子身上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只能通过照片一睹她的芳容。她的肉体冻结在倾全力挣扎的那一刻,成为一块不具任何意义的一般化石。她的身材娇小玲珑,棕色的头发柔软慈曲。一只漂亮的鼻子,而她的嘴,从照片上看来,有几分娇纵之气。手和脚的指甲修剪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也是最近才做的。穿在绸缎袍子里的衬衣价值不菲。怪猫突袭时,她正在读一本已经翻得破烂的《永远的琥珀》。
  躺椅旁一张精工镶嵌的小茶几上有一个吃剩的橘子和几个樱桃核。茶几上还有一碗水果、一个银制的烟盒,一只里面扔着14个烟头的烟灰缸,以及一个铁甲武士形状银制的打火机。
  在死神无情的摧残下,这女孩看起来像是有50岁,可是在这张最近才照的相片里,她看起来像清纯无邪的18岁少女。女孩实际上已经25岁了,是独生女。
  埃勒里放弃从雷诺·理查森身上找线索,为毫无所获而感到惋惜。
  生者也没有说出更多的线索。
  他们共有四人:遇害女孩的父母、女孩的姨妈,也就是卡扎利斯夫人,以及有名的卡扎利斯医生。
  在悲伤的气氛里,竟看不到他们相互扶持安慰,埃勒里颇觉蹊跷,因此他一个个仔细地观察。
  女孩的母亲在毫无控制的歇斯底里中度过。对一个中年妇人来说,理查森夫人相当耀眼亮丽,虽然衣着有点儿太时髦也嫌珠光宝气。埃勒里觉得她可能长期焦虑,与她的不幸无关,她也像是患疝气的小孩一样老是爱闹别扭。很明显可以看出,她是眷恋生命到吝啬地步的那种女人,如黄金般的青春年华既已失去光泽,她在仅剩的风华上勤恳地镀金,用奢华的包装自欺。此刻,在失去女儿当头,她痛苦哀鸣,仿佛蓦然发现遗忘已久的某种东西。
  女孩的父亲个头矮小,头发灰白,年约64,相当拘谨,看起来像个珠宝商或是图书馆员之类的人。实际上,他是纽约最老字号的干货批发商「理查森·李波公司」的负责人。
  埃勒里在城里游逛的时候常常会经过「理查森·李波公司」大楼,它有九层楼高,在百老汇与十七街交口上,横跨将近半条街。这家公司以老式的经营准则而闻名,大家长式的企业经营模式,员工决不入工会,终其一生毫无怨言地听任公司安排直至退休。理查森虽正直不阿,却固执得像块石头,狭隘得像条直线。他全然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可置信地瞪视着那个一身晚礼服、痛苦万状的女人,一会儿又将眼光抛向毯子下那蜷缩隆起的形体。
  理查森的小姨子比他的太太年轻许多,埃勒里猜测卡扎利斯夫人大概才40出头。她脸色苍白,身材硕长苗条,话不多。她一点儿也不像她姐姐,她找到了她的轨道;她不时地看一眼她的丈夫,她具备了埃勒里常在杰出男人的妻子身上看到的温顺特征。对这个女人而言——用一种可悲的算术方式来讲——婚姻是她生存的全部。在一个像理查森夫人这种人占多数的社会里,卡扎利斯夫人注定不会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社交的兴趣。她像抚慰一个发脾气的小孩那样安抚她中年的姐姐。只有在理查森夫人放纵得过火的时候,她才会显现出一丝责难和不悦,仿佛是觉得不受重视及受骗似的。她有一种纯粹、不妥协的敏感,像冰一样纤细的情感,碰到她姐姐奔放的感情时就会内缩。
  就在埃勒里专心观察分析的时候,一个男性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看得出来你已经注意到了。」
  埃勒里很快地回头,是卡扎利斯医生。他身材魁梧,虽然缩着肩膀,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双柔和冷淡的眼睛,一头浓密灰白的头发,整个人活像一条冰河。他的声音从容,还夹杂着一丝如音乐般悦耳的嘲讽语调。埃勒里曾在哪里听说过,作为一名精神科医师,卡扎利斯医生有一段很不寻常的经历。现在首次目睹他本人,他不得不相信该说法。他一定有65岁了,埃勒里心想,可能更老。他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只收少数几个病人,主要是女病人,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日渐衰退的健康状况、渐趋沉寂的医学生涯,再加上年事已高,是他减收患者的主要原因。可是,卡扎利斯医生仍显得精力充沛、精明强干,加上他那双动个不停、又大又厚的外科医生手,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这些观察和谋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这个像谜一样的人物却令埃勒里倍感兴趣。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埃勒里心想:他一切都知道,但他却什么都不说,或者只说他认为听者需要知道的部分。
  「注意到什么了吗,卡扎利斯医生?」
  「内人和她姐姐的不同。对雷诺而言,我大姨子是个极差劲的母亲。她害怕那个孩子,对她又妒嫉又溺爱。平时不是娇宠她就是对她尖声叫骂。碰到她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根本就无视雷诺的存在。现在黛拉由于负罪感而惊慌失措。从临床上来说,像黛拉这种母亲,一心希望她的孩子死掉,可是,事情一旦成真,她们就呼天抢地地哭闹,祈求原谅。她的哀伤其实是为了自己。」
  「对这一点,卡扎利斯太太好像和你一样清楚,医生。」
  精神医生耸耸肩:「我太太已经尽力了。我们结婚后四年内就在产房里失去了两个婴孩,从此我太太再也不能怀孕。她把她的感情转移到黛拉的孩子身上,她们两人,我指的是我太太和雷诺,彼此得到补偿。这当然不可能圆满,比方说,这个差劲的亲生母亲永远是个问题。」医生看了那对姊妹一眼,冷淡地说,「连在哀悼的时候,也根本没个母亲的样子。妈妈在那里捶胸顿足,姨妈却在默默地悲伤。至于我自己,」卡扎利斯医生突然说,「可是很疼爱那个小丫头的。」说完,他就走开了。
  大约清晨5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事实理出个头绪了,大致是这样的:
  当时这女孩一个人在家。她原来应该陪父母一起去韦斯特切斯特参加理查森太太一个朋友的家庭宴会,但是雷诺自己不想去。(「她来例假了,」卡扎利斯太太告诉奎因警官,「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雷诺都很不舒服。她早上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不去。黛拉对这事很生气。」)理查森夫妇6点过后没多久就出发前往韦斯特切斯特,那是个晚宴。家里有两个佣人,煮饭的正好放假,星期六下午就已经回宾州她自己家里去,雷诺另一个女佣在那天晚上休假;因为她原本就不跟主人同住,所以要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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