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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吉时已到-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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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玉点头,目露思索之色。
  “但究竟是否要赴约,还是要你自己来拿主意。”孟老夫人只陈明看法,并无意直接替孙女做决定。
  只是想了想,又道:“按常理道,依照姜正辅的行事作风来看,绝不至于大费周章地借他那掌上明珠之手,使计将你一个小辈诓入府中行不利之事……但事无绝对,还是要仔细些为妙,回头可让你阿兄去打探打探近日来姜家的动向。”
  衡玉认同地点头:“祖母所言在理,我必会小心判断的。”
  “或者,你也可以去同萧节使商议一二,或者至少要让他知晓此事。”孟老夫人认真地道:“你此前也说过,姜家或是咱们吉家与他共同的敌人,而他的手段更多些,互通一二总归没有坏处。”
  面对正事,自家祖母眼中并无异色,衡玉也很坦然干脆地点头:“好,我晚些寻个机会与他见上一面。”
  天色将晚之际,京师定北侯府内,印海去寻了严明:“这是你上回给将军开的调养方子,将军已依方服药半月,该换新方了。”
  萧牧此前虽解了毒,但身体的损耗也是极严重的,调理的方子一直没断过,好在恢复得不错,方子用药轻重,便也会时隔半月调理一次。
  严明便提笔去写新药方,待写至最后一味药时,下意识地随口问道:“今日初几?”
  为方便不会弄错下次换方子的时间,他每次都会在药方最后注上日期。
  印海道:“初十了。”
  严明便落笔。
  待即将将笔搁下时,却忽地出了神。
  初十了……
  再有三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第177章 景四郎君
  印海自严明处折返时,正遇得王敬勇从外面回来,于书房外求见萧牧。
  “进来。”
  书房中传出萧牧的声音。
  守在书房外的近随便将门推开,王敬勇和印海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书房中初掌灯,书案之上的墨竹图纱灯将青年的面孔轮廓映照得愈发深刻清晰。
  “何事?”萧牧放下手中自营洲传来的密函,看向两名下属。
  “我倒无甚事。”印海随口道:“方才从严军医那儿换了张方子,已叫人熬药去了,左右无事,便来将军这儿坐一坐。”
  “属下有事要禀。”王敬勇道:“两刻钟前,有人鬼鬼祟祟试图从后墙处潜入侯府,被咱们的人当场抓获。”
  印海“嚯”了一声,问:“哪一路人,竟如此明目张胆?”
  萧牧也看着王敬勇。
  “属下前去一看,才认出了那是吉画师身边跟着的程平。”
  印海挑眉:“?”
  “他见了属下,才说明来意,只道是吉画师让他来给将军送信。”王敬勇说话间,将一封书信递上前去:“书信在此,请将军过目。”
  萧牧默了默。
  这送信的方式还挺刑的。
  “程平人呢?可有被误伤?”萧牧问了一句。
  “他被发现后便立即束手就擒了,因此双方并未交手,也未曾有误伤。”王敬勇道:“属下寻了无人处,已让人将他悄悄放走了。”
  印海欣慰地点头:“敬勇如今做事,竟也逐渐晓得些变通之道了,还知将人放了,而非是押下去用刑严加审讯……如此长进,甚好甚好。”
  王敬勇抽了下嘴角,懒得接话,当然,主要是不会接。
  那边萧牧已将信封打开来。
  “吉画师可是于信上约将军见面?”印海的嘴停不下来,好奇地问。
  萧牧面无表情地抬眼:“既然无事,怎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印海生怕来了京师后还要继续“照例”,捻着手中佛珠慢步离开了此处。
  萧牧手中的信纸上,只一行字而已。
  倘若得空,今晚人定时分,燕春楼一叙。
  “燕春楼……”萧牧低声自语了一句,眉间有些思索之色,他好像曾听她说起过此处?
  但一时也想不起具体了,倒也非是他记性太差,而是此时的脑子已然分不出太多空闲去想其它,只一个声音便遮蔽了所有——要早些过去,不宜叫她等急。
  于是,萧侯立时起身,自书案后而出。
  “将军,您要出去吗?”王敬勇问。
  萧牧“嗯”了一声,思忖一瞬后,道:“换一件不起眼的衣袍,随我出门一趟。”
  “是!”王敬勇中气十足地应下。
  将军赶走了嘴碎如老嫂子般的印海,让他陪着出门,可见对他的肯定。
  而被他放走的程平,此时刚回到吉家所在的延康坊。
  今日衡玉使他前去定北侯府送信,他根据客观情况问了一句‘定北侯府必然戒备森严,要如何才能掩人耳目地见到萧侯或其心腹?’
  结果就听他那不靠谱的姑娘说:‘这个简单,顺其自然即可,你该送送,他们该抓抓,待他们将你绑到了能做主的人跟前,这信不也就送到了么?’
  他听得一脸匪夷所思。
  这也叫法子?
  但可怕之处在于,这玩意儿初听十分荒唐,然而细思之下却又觉得好像颇为实用,甚至称得上是一条颇省力的捷径!
  原本还挣扎着想要凭自己的实力将信送到的程平,在被定北侯府里那些过于敏锐的人发现之后,立刻选择了原地摆烂,束手就擒。
  别说……就还挺轻松的。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平叔陷入了一些关于人生态度的思考当中。
  跟着自家将军出门后的王敬勇,却是很快便轻松不起来了。
  穿着寻常衣袍的二人站在灯火通明的“燕春楼”前,此时皆目露惊诧之色。
  惊诧之后,萧牧在沉默中恍然了。
  他记起来了。
  在营洲时她醉酒那次,她便提起过这燕春楼,说与人在楼中饮至四更天,也不曾醉过,而他彼时还问了一句燕春楼是什么地方——
  她答曰:京师最大的花楼。
  还很不见外地与他说,里面的花娘个个如天仙下凡,各有风姿,是为燕春七美。
  “吉画师……怎会约将军在此等地方见面?”一向话不多的王副将满眼拒绝地道:“将军,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将军一向洁身自好,从未踏足过此等烟花地!
  当然,作为只想建功立业,坚决不能沾染上半分污点的他也是一样的!
  “走吧。”萧牧道。
  王敬勇松口气,应了声:“是。”
  然而正要转身离去时,却见自家将军抬脚往花楼内走了进去。
  王副将:“??”
  怎么是往里走?!
  眼看自家将军进得花楼内,便立时有老鸨和花娘围了上来,王敬勇攥了攥拳,视死如归般跟了进去。
  “想必这位郎君,便是景四郎君了吧?”老鸨不着痕迹地将萧牧打量了一番后,笑着问道。
  景四?
  萧牧微一动眉,平静问:“掌柜的如何知道?”
  “吉姑娘说她今晚等着的客人没旁的特征,只一点,那便是年轻俊朗……放眼这堂中,能叫吉姑娘称一句俊朗的,可不就是郎君您了?”老鸨压低了声音,满眼笑意,朝那几个围上来的花娘道:“行了,都自忙去吧。”
  花娘们便都散开。
  听得衡玉同人说自己年轻俊朗,萧牧心中如何作想不得而知,面上仍旧无甚表情,只问道:“她人在何处?”
  “在楼上呢。”老鸨挥着团扇指向二楼:“我带郎君上去。”
  “有劳。”
  萧牧跟着那老鸨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房前,隔着门便听得里头莺莺燕燕说笑声不断。
  老鸨上前笑着拿扇子敲了敲门:“吉姑娘,您等的客人到了。”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房门一经打开,王敬勇赫然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在!
  “景四郎君到了啊,快请进来。”顾听南推开房门,笑着侧身让路。
  萧牧微一颔首,抬脚走进房内,待看清房中情形,一时只觉失语。
  “……”


第175章 她是那束天光
  房内着茜色襦裙的高挑少女背对着门站立,面向半支开的窗棂,单手将一支箭矢盲投入壶,立即引得房中那五六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惊叹叫好起来。
  “进了进了!又进了!”
  “吉娘子投得可真准!”
  “此去北地半年之久,吉姑娘的盲投还是这般神准呢。”一名站在衡玉身边的年轻花娘殷勤地替衡玉捏了捏肩。
  也有身形窈窕的花娘忙去捧了茶送到衡玉跟前:“吉姑娘今日作画也累了,喝口茶歇一歇。”
  “今日吉姑娘是给芍药姐姐作画,何日能轮到着我呀。”另一名花娘上前揪住衡玉衣袖,撒娇般晃了晃。
  这几下晃得萧牧直有些眼晕,以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行了,都别闹了,没瞧见吉姑娘的客人到了吗?且都随我去后头。”其中最为年长的一名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戴着月白面纱,抱起一旁的琵琶,朝衡玉福了福身。
  见她言辞举止间待衡玉多有敬意,萧牧多留意了这名女子一眼。
  “就是就是,别耽误吉姑娘会友了,走走走……”
  “咱们随丹蓉娘子去后头练曲儿去。”
  花娘们说说闹闹着走出来,经过萧牧身侧时,有人福身行礼,有人投去好奇的视线。
  萧牧面无异色,向她们礼貌颔首。
  “那郎君生得好俊俏,且是以往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呢……”
  “丹蓉娘子,您与吉姑娘相识最久,可知这位郎君是何方神圣?”
  抱着琵琶的丹蓉娘子嗔了她们一眼,道:“打听这么多作何,管好你们的嘴。”
  “在外头那当然是要管好嘴的,打死也不会乱说一个字,可在您跟前不得多问几句嘛。”
  “是啊是啊,咱们姐妹也是想替吉姑娘把把关不是……”
  花娘们低声交谈着离去,顾听南将房门从外头合上。
  “你怎么会来?”
  “你怎么也在?”
  她与王敬勇几乎同时开口问对方。
  “……”王敬勇皱下眉,“我自然是随我家将……郎君赴约来的。”
  “我么,当然是随阿衡一起长见识来了。”
  王敬勇抽了下眼角。
  这是哪门子见识?
  “听说这可是京师排在头一位的花楼。”顾听南朝他靠近了些,拿下颌指了指方才那些花娘们离去的方向,手肘轻捅了下王敬勇:“你方才瞧见没,那些个美人儿真真都是万里挑一的,那身段儿,那容貌,身上那香气,还有那说话的嗓音,都跟泡在蜜水里似得……”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颇低,却掩饰不了欣赏美人的兴奋感。
  王敬勇僵硬地看了一眼她紧挨着自己的手臂,木然的脸上蓦地有些发烫。
  “京师果然是京师,当真不是旁的地方能比的。”顾听南喟叹着:“你说对吧?”
  王敬勇目视前方,越发僵硬地点头:“嗯。”
  顾听南察觉到他的异样,转头看过来,不由奇道:“你脸红什么?”
  “哪有?”王敬勇大为皱眉。
  见他这般反应,顾听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还恼羞成怒了?”
  “休要胡言。”王敬勇定定看着前方,恰隔着围栏见对面房中走出来一对举止亲近的男女,立时又转开视线,心跳似同楼下堂中奏得正高昂的乐声和上了,嘴上解释着:“……此地胭脂酒气熏天,实在燥闷得慌。”
  顾听南了然地长长“哦——”了一声,眼中忍笑道:“原来如此啊。”
  房中,衡玉刚招待着萧牧坐下。
  “为何要约在此处?”萧牧问。
  衡玉随手倒了盏茶推向他,道:“此处清静,适合说话。”
  萧牧:“……清静?”
  “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不会有人说出去我今晚与你在此见面之事。”衡玉压低声音道:“况且,纵然有各路眼线盯着你,他们知晓你今晚来了此处,也只会以为你是来此消遣的,人之常情么,便也不会疑心什么——但换了别处,可就不好说了。”
  听得这句“人之常情”,萧牧默了默,道:“……那可真是多谢你替我考虑得这般周到了。”
  “应当的。”衡玉道:“我都计划好了,往后你可就是此处的常客了。”
  萧牧一口茶险些呛住,咳了两声看向她:“你就这么信得过她们?”
  “那是自然。”衡玉答得没有犹豫。
  萧牧反倒有些好奇了:“你与这些人是如何交好上的?”
  他并无轻视青楼女子之意,正因是官家子弟出身,他更清楚这些女子们沦落风尘背后的凄苦与身不由己。
  他只是单纯好奇——虽知她极擅交友,一张嘴便能哄得人五迷三道,但到底所谓身份有别,她又是个姑娘家,究竟是如何与这些花娘们来往上的?
  “纨绔哪里有不逛花楼的?”衡玉也替自己倒了盏茶,随口道:“一来二去的,不就熟识了么。”
  萧牧半字不信:“你是什么人,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她的所谓纨绔举止,细思之下,可知皆是有目的的,而非果真就是一味沉溺玩乐。
  哪怕是进官媒衙门做画师,也是为了方便接触那些权贵人家,暗查当年那刺青图纹的线索——纨绔之名,于她而言是方便行事、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太引人注意的障眼法。
  到底一个流落在外数年,‘名声’尽毁的女孩子,若将自己就此关在后宅之中,是永远不可能接触到她想要的真相的。
  “的确也是有个契机的。”衡玉这才认真回答他的问题:“瞧见方才那位抱琵琶的娘子了吗?”
  萧牧点头。
  “我唤她一声丹蓉姐姐。”衡玉道:“当年我被辗转卖入庭州青楼时,因年纪尚小又试着逃跑过,故而便被关了起来。被关在那个院子里的女孩子们,待年满十四五岁便会被放出去接客,若是‘乖顺’些的,十一二岁也能出去做些端茶送水,伺候花娘的活儿。”
  她捧着茶水,说得不紧不慢:“出去才有机会离开,于是后来我便装得乖顺,才在十一岁那年的冬日得以离开了那座院子,但那些龟公们盯得很紧,不允许我们离开那座花楼,稍有些想逃跑的迹象,便会被打被罚。”
  “我便是那时认识的丹蓉姐姐,她彼时还是那座花楼里的花魁娘子。”衡玉继续说道:“有一回,我被一位醉酒的客人为难,是她救了我,帮我脱了身。”
  这句话很简短,却叫萧牧的心情低沉了下来。
  “之后她待我也多有照料,我便是在她那里认得了‘晏锦’,待熟识之后,我便设法托‘晏锦’出面替我赎身,帮我送信回京师。”衡玉回忆着道:“我回到京师后不久,家中和长公主殿下暗下追究了此事,那座花楼便被官府以私贩良人的罪名惩办了,那老鸨被判了绞刑,被拐卖而来的女孩子多是由官府出面查明籍贯,送回了家。”
  “丹蓉姐姐是被亲生父亲自愿卖进青楼里的,立下过卖身文书,非是被拐卖,故而不在归籍名单之内。后来我托人打听之下才知,在我离开后不久,便有一位客人将她赎了出来,带离了庭州,不知去了哪里。”
  “我放心不下此事,便一直尝试打听着她的下落,辗转一两年之久,才在京师被称为最下等的窑巷里寻到了她。”衡玉说到此处,眼神暗了暗:“我记得那晚见着她时,她被一位满身脏臭的男人打得浑身是伤,脸上也被划伤了。”
  “她告诉我,当初将她从庭州带走的那个男人,并非是她以为的良人,那人攥着她的卖身契,将她当作货物一般的私籍奴婢来对待,腻了之后便将她转手送给了旁人。如此数次之下,她被卖到京师,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窑巷。”
  “我将她带出来,替她赎身后,拿着她的卖身契,去官府销了她的贱籍。替她置办了一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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