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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吉时已到-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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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蓁身影僵住,额头触底,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哽咽:“殿下,您回头吧,切不可再错下去了……”
  永阳长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
  片刻后,才道:“以往怎未曾发现,你竟也是个十足的蠢货。”
  而后,其蓁只能得见她织金描龙的袍角与长长的衫摆自视线中远去,拂过殿门,进了延英殿内。
  她身侧两名带刀近随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
  “本宫路上耽搁来迟了些,还望诸位大人勿怪。”
  永阳长公主走进殿中,面对那一双双如刀剑般怒视着她的视线,丝毫不见异色。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衡玉,停留片刻后,才望向太子——
  “还真是昶儿回来了啊。”她含笑说道。
  “你这毒妇,事到如今竟还敢在此惺惺作态!”有大臣怒声道。
  “你行弑君之举,实乃罪大恶极!”
  永阳长公主好笑地看向那说话的大臣:“弑君?如此重罪,诸位可有证据没有?总不能单凭昶儿一人之言,本宫便要平白受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吧?”
  “证据便在此!”
  随着一道声音传入殿中,璞贞仙师师徒二人押着刘潜走了进来。
  被绑住了双手丢进了殿中的刘潜见得太子,一瞬间面上血色全无。
  璞贞仙师抬手向太子行礼,强压下热泪盈眶之感。
  太子殿下竟果真活着回来了!
  定北侯竟不是在与他凭空画饼!
  此一刻,所有的忐忑不安朝不保夕悉数成为了功劳在握的从容淡然——
  “贫道此前便察觉到先皇之死有异,遂于先皇驾崩之后,于乱局中佯装为长公主所用,暗中详查此事——”璞贞仙师看向刘潜:“果然不出贫道所料,真相正是刘潜此人先前借服侍先皇左右之便,行毒害之举,且其已招认,正是受了永阳长公主的指使在先!”
  被拿布巾塞住了嘴的刘潜瞪大眼睛呜咽着。
  他何时招认了!
  这道人张嘴就来!
  他想动,但药效尚未完全消去,让他此时便是连摇头也做不到。
  “此人方才已写下昭罪书,请太子殿下过目。”璞贞仙师自袖中取出那认罪书呈上。
  姜正辅下意识地看向对方那宽大衣袖,只觉其中玄妙非常,应有尽有,取之不尽。
  他始终与对方在一处,自然知晓那一直昏迷着的刘潜根本不曾来得及写下什么昭罪书……
  但……
  形式而已。
  真相重于形式。
  一向秉公不阿的姜令公面上不见异色。
  刘潜惊诧地看着璞真仙师——这道士竟连这玩意儿都提早给他备下并随身携带上了?!
  他再次呜咽了几声后,干脆不再吭声了。
  没别的,就是纯属觉得没必要,没什么动力了。
  认命摆烂之下,刘潜面若死灰地躺在了那里,不动了。
  “李蔚,你还有何话要讲!”大臣怒容质问道。
  永阳长公主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环视众人:“应当是本宫来问一问顽固不化的诸位,临终前,可还有话要讲——”
  她话音落,殿外即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


第265章 军至
  数名内侍惊慌失措地奔入殿中,跪地颤声禀道:“启禀太子殿下……彍骑将军赵钦明率一万人马持永阳长公主之令,无诏强闯宫城!现已破芳林门,正往禁中攻来!”
  此言出,殿内大震。
  “——彍骑反了?!”
  “彍骑历来为天子亲兵……而今竟沦为叛军攻入皇城!”
  “李蔚,你竟敢公然策动兵乱,这是要行逼宫之举遗臭万年吗!”
  永阳长公主缓步走向御阶,含笑道:“左右弑君的罪名诸位都与我定下了,本宫还顾忌这些作甚?”
  面对那些惊怒骂声,她立于御阶之上,一众带刀心腹侍卫持刀护于阶下——
  她笑着面向殿中众人:“诸位不愿予我名正言顺,那我不要便是了。这大盛之国号,本也无甚稀罕之处,本宫纵是悉数推翻重来,就此改朝换代又有何不可?”
  “李蔚……你这大逆不道的忘祖家贼!”
  “祸国殃民之辈!”
  “你有何颜面面见李氏祖先!”
  “诸位尽可问责本宫便是,本宫历来不与将死之人计较。”永阳长公主在龙椅之上缓缓坐下,眼底笑意愈盛:“然本宫也不愿徒增杀戮,新朝将开,正是用人之际,但凡识时务者,本宫皆可摒弃前嫌……诸位此时另择明路,为时未晚。”
  “狂悖至极!”
  “我等纵死,也绝不会屈于你这逆贼淫威之下!”
  “……”
  骂声虽未休,但更多的是未语者。
  姜正辅一派官员此时多被拘押狱中,或被贬谪别处,此前一些高声反对李蔚掌权者也先后被清算——
  此时此处站在殿中者,除却不明真相遭李蔚蒙骗的官员及中立观望之人外,便多是她的心腹了。
  因此这些区区骂声并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分毫,她坐于龙椅内,姿态轻松慵懒:“如此也好,就此快刀斩乱麻……这日渐无趣乏味的戏本子,本宫恰也演得有些倦了。”
  她说话间,视线落在被几名大臣护着的太子身上,眼神遗憾:“只是可惜了昶儿,我本想留你一命,也好让你替你那父皇与皇祖父好好瞧瞧本宫日后治下的江山盛景……偏偏你不听话,非要再死一次……这一回,姑母也实是留你不得了。”
  看着那已全然陌生之人,太子下颌紧收,抿直了唇线。
  永阳长公主目光微转,对上了少女乌亮的眸子,不禁笑了一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衡玉,轻声道:“你煞费苦心,蒙骗本宫,冒性命之危也要救出太子,又想方设法护送其回宫,于百官面前指认本宫罪状……你这般面面俱到,可曾想过会是当下这般局面结果?”
  “你自认为占下先机与人心,便可问罪本宫,助太子重掌朝政——”她轻笑着道:“可本宫从来也不在意这所谓人心……自古以来,帝位更迭,可不是靠几句骂声问责来定胜负成败的。”
  “傻猫儿,自作聪明,自投牢笼的感觉如何?”她眼神怜悯包容,如同掌控一切的长辈教导犯蠢的孩童那样循循善诱:“此等过错,日后可莫要再犯了。”
  衡玉看着她:“所以你迟迟现身,是在暗中安排调兵之事。于殿中言辞拖延时间,则是在等手下叛军攻破宫门——”
  此时天光早已大亮,晨光洒入殿中,永阳长公主微眯起了眼睛,语气闲适地答道:“是啊,否则本宫又何来的闲心与他们闲叙家常呢。”
  “阿衡,你当庆幸……本宫舍不得杀你,今日之后,你仍有反省的机会。”
  她视线淡漠地扫过殿中诸人:“但其他人,可没你这般好运气……他们本可以不去探究这些所谓真相,是因你一意孤行,才将他们置于此不得不与本宫对立的境地。而今日血洗宫城,也皆是因你一人执意救太子回宫之故——”
  她含笑道:“今日这个教训,你可要好好看着,牢牢记下才好——否则这么多条人命,便真真是白白枉死了。”
  逆着晨光而立的衡玉面上神态不明。
  而随着李蔚这一句句摧人心志的诛心之言落地,殿外已起厮杀声。
  唐闻得知了彍骑已攻破宫门的消息,再无顾忌,已率千骑卫杀到了延英殿。
  “保护太子殿下!”
  “……”
  百官内监宫娥惊散逃离,天色未明之际掌着的灯烛未曾熄去,随着烛台砸落在地,点燃了帘帐屏风。
  火光血腥惨叫声交杂,巍峨庄严的延英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双方厮杀中,太子在心腹禁军与蓝青的相护之下由侧门出了大殿。
  火光中,永阳长公主缓步跨出延英殿,唐闻上前跪地请罪:“……属下于东宫内办事不力,未能除去太子妃,请殿下降罪!”
  “太子突然回宫,人心难免惊乱。”永阳长公主含笑道:“无妨,早一刻晚一刻罢了……”
  她说着,看向疾步而来的一名彍骑——
  “卑职奉赵将军之令先一步前来向殿下报讯,长乐门已破,现已将防守替换!”
  宫中各处宫门守卫本就多数是由彍骑中调换轮值,纵有不肯听命者与宫中禁军一同抵抗死守,却也终究难以抵挡叛军攻势。
  “好。”永阳长公主望向一层层宫墙,道:“本宫今日,便关起门来,好好地料理家事。”
  唐闻神色一振,抬手道:“臣愿亲取李昶项上人头,献予殿下,以求将功折罪!”
  大势已定,反贼之名亦无洗脱可能,既如此,又何须再有顾忌!
  大好前程便在眼前,自当奋力取之!
  听得这声“臣”,永阳长公主笑出了声来,眉眼舒展开怀。
  “这李蔚俨然就是个疯子!”
  “应命一队侍卫杀出宫去,前往彍骑东营传太子殿下诏令,命东营速速前来讨伐逆贼!西营彍骑反了,难道东营也反了不成?!”
  “齐侍郎难道不知,南境战况吃紧,那李蔚已于五日前下严令从东营调拨五万兵马征讨南诏……!如今东营之中,只余下了一万兵马不到,且多是分散南衙各处轮值,何来相抗之力!”
  换在更早一些时日,东营未必肯听李蔚调遣,但随着“定北侯之死”,局面迅速倾斜之下,东营已别无选择,惟有出兵平定南境之乱。
  “……这毒妇果然是早有预谋!”
  “如今京师防守皆握于西营赵钦明之手,纵有援兵却也难以靠近分毫……更何况远水难解近火,此番怕是……”
  “难道我大盛当真要亡于这毒妇之手不成!”
  数名大臣于门下省中焦急地踱步,却横竖商议不出可行之对策来。
  而此时,那紧闭的殿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拼杀之音——
  几名大臣面上血色褪尽——
  “叛军……已破了太极门?!”
  “怎会如此之快……”
  “太子殿下可还安在?!”
  眼看大势已去,一名须发皆白的大臣脚下踉跄后退了一步,眼中涌出悲愤之色:“老夫今日便同这些乱臣贼子拼了去……!”
  “魏公万万不可!”
  那几名官员将人死死抓住,便往后殿而去:“太子殿下或仍在竭力抵抗逆贼……魏公又岂可轻言生死!”
  几人方才逃离,便有叛军破门而入,很快便将此处控制住。
  不过半日,各处内外宫门已然失守大半,先后落于叛军掌控之中。
  宫人四窜逃命奔走,亦有趁乱搜刮抢夺财物者,各宫皆乱作了一团。
  此一刻,甘露殿内,是有别于它处的异样平静。
  在一应宫娥内监的侍奉下,永阳长公主焚香沐浴罢,由宫人们为她穿上了暗中赶制而成的龙袍。
  女子身形削薄,一层层明黄衮服着身,方勉强添上几分挺阔之感。
  她立于镜前,抬手扶了扶头顶冠冕,过于白皙的面容上一双黛眉舒展着微微上扬。
  其身侧侍立的宫人不敢直视,皆垂首屏息。
  永阳长公主立于镜前端详许久。
  哪怕尚无太子已死的消息传来,但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师都已在她掌控之中,余下不过是猫抓老鼠的戏码而已——
  此一刻,她有的是耐心。
  “殿下,赵将军求见!”
  听得赵钦明已至,永阳长公主眼底笑意愈深:“传——”
  她不曾从镜前挪步,赵钦明快步入内,在她身后跪伏下去。
  却是颤声道:“殿下……不好了!”
  方才已从他杂乱的脚步声中听出了异样的永阳长公主转过身来,微眯起了眸子:“怎么,太子逃了不成?”
  “不……”赵钦明道:“有大军逼至承天门外,眼看便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永阳长公主听来只觉分外荒谬与不切实际,好笑地看着他:“大军?何来的大军?”
  “殿下……是卢龙军!定北侯萧牧没死!属下方才于承天门外亲眼看到的!……那率军前来者正是萧牧无疑!”
  “萧牧——?”永阳长公主倏地皱眉:“怎么会……”
  她满眼怀疑地看着赵钦明:“不可能……纵然萧牧之前是假死,可卢龙军远在北地,是何时调的兵?为何此前竟半点风声都不曾听闻?”


第266章 大势定
  赵钦明将头死死抵在金砖之上,声音战栗:“属下不知,许是……许是萧牧提早便有部署……”
  “好一个不知!莫非他们是从天而降不成?”永阳长公主冷笑出声:“纵是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京师……可你麾下六万彍骑拱卫京师,统领每一卫者,皆是本宫亲自挑选,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心腹!昨夜尚无分毫动静,你于布防之上曾向本宫夸下海口……那他们究竟是如何进的城?竟不过半日,便打到了宫门外!——这其中缘故,你总该知晓?”
  “应是……应是布防图泄露,才会让卢龙军有机可乘……”赵钦明一动已不敢动,身形如绷紧之弦。
  永阳长公主的眼神霎时间寒到了极点。
  “好,便是布防图泄露……”她的声音倏地低了下来,上前一步,织金软靴来到赵钦明面前:“那你且告诉本宫,你的彍骑,何时竟这般不堪一击了,竟连半日都抵挡不住吗?”
  “……据属下麾下一名亲卫前来报信,竟称六卫统领之中,包括蔡信,邱正沿在内有四人,不知何故,初战不久,竟皆放弃守御,先后倒戈于卢龙军!”
  赵钦明撑在地上的双手手指微微战栗着:“……这四人皆得殿下信重,把守要处……于此时反叛,实在令各处措手不及!如此之下,那萧牧方才得以率军直入京师!”
  换而言之……他麾下六卫,有四卫反叛倒戈萧牧!
  若非如此,他亦不至于心神慌乱到这般地步!
  只因此事不单突然,甚至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他这一路上都在想,蔡信四人究竟为何会突然倒戈?!
  那四人心性坚忍,皆非寻常人等,多年来对长公主忠心不二……定北侯究竟许了他们何等好处?
  且他方才甚至看到蔡信就跟随在萧牧马侧,竟是随着萧牧一路打了过来!
  赵钦明当下仍觉不可思议,早已冷汗淋漓:“属下亦实在不知那萧牧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只听那亲卫说,他不知是于阵前说了些什么话,又示出了一枚形似兵符之物……蔡信等人竟就悉数反叛了!”
  这般局面反转,实在过于突然!
  “是时家军的兵符……”永阳长公主紧紧皱着眉:“他竟于蔡信等人面前自明了身份……”
  当年时敏晖被治罪,是她一次又一次替时家军说情,方才保下了那些时家军旧部——
  这些年来,她于暗中施恩扶持,将那些人送去她所需要他们去的地方,以为时家军讨回公道为饵,使得那些人甘心为她所用……
  可如今他们的少将军时敬之回来了!
  “他早将一切都部署好了!”诸事突然脱离掌控之感将永阳长公主笼罩,让她再不复前一刻的平静自若:“……在京师之外,以突厥牵制曾昕。在这座皇城之内,与晏泯里应外合将计就计行假死之举,拿一道卢龙军兵符来混淆本宫耳目……实则暗中早已调兵围近京师!”
  赵钦明只觉听也听不懂多少。
  什么时家军兵符?
  什么自明身份?
  晏泯竟是定北侯的人?!
  而此时,忽有几道刺耳尖锐的鸣镝声传来——
  永阳长公主猛地抬首看向殿外方向。
  “像是……像是自承天门的方向传来的。”赵钦明僵硬地抬起头来,已是面若死灰:“殿下……承天门已破。”
  永阳长公主嘴角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本宫知道了……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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