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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吉时已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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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苗娘子呢?”柳荀问。
  “我在家中用罢了晚食回来的。”
  柳荀点了头,见伙计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抬手就将苗娘子端来的那碗搂到了自己面前。
  转而将伙计端来的那碗,推回给了伙计。
  伙计看得一头雾水,却也没多问,咧嘴一笑后便大口吃起了面。
  “好吃!”伙计口中嚼着面含糊着道:“我们掌柜的,不止包子包得好!若是能再开间面馆,生意必然也会红红火火的!”
  “行了,吃你的面吧。”苗娘子抿嘴一笑,看向柳荀:“可还合先生胃口?”
  羊汤香浓,青菜油绿,面条抻得细而韧,佐以胡椒葱花提味——
  柳荀看着面前这碗面,下意识地点头:“甚好。”
  只是……
  好端端的羊汤面,缘何要放这么多醋进去?实在酸了些。
  纵觉得醋放多了,柳主薄依旧将一碗面吃完,便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面吃完了,人也该走了。
  柳荀起身告辞之际,见那伙计又殷勤地收拾碗筷擦桌子,强忍着不适提醒道:“小哥还不回去吗?”
  伙计冲他笑道:“就走了!”
  柳荀也露出笑意:“那便一同吧。”
  伙计愣了愣,擦了擦手点头:“也好。”
  “苗娘子早……”
  “掌柜的早些歇息!”
  伙计的声音又响又热情,将柳荀的话盖了个干干净净。
  “……”
  二人一同离开了包子铺。
  “柳先生,我在前面左拐。”走了百十步,伙计伸手指向前方。
  “且慢。”柳荀停下脚步。
  伙计不解地看着他:“柳先生还有事?”
  “这是五十两银票,离开包子铺,重新找个活计。”
  看着递到面前的银票,伙计眨了眨眼:“柳先生……这是何意啊?”
  “你年纪轻轻四肢健全,按说正是挣取家业之时,可偏偏在此做一个伙计,拿着不多的月钱,做着分内之外的事,且待独身一人的苗娘子又这般过分殷勤……你果真当我看不出你的意图吗?”柳荀半是审视半诓着道。
  伙计惊愕不已:“柳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柳荀嘴角一抖。
  承认了是吧?
  “其实……这都是我爹娘的意思。”伙计有些无奈地道。
  柳荀皱眉。
  伙计接着讲道:“之所以如此,实则是因为半年前我生了场怪病,我娘找了个算命的,才得出了这么个法子……”
  柳荀的眉皱得已可夹死苍蝇。
  怎么,莫不是要来姻缘天注定那一套?
  “算命的说我命中有大劫,若不破会有性命之忧,唯一的破劫之法就是找到一位命中带煞的命硬之人,在其身边待上一年半载,借其煞气来帮我消解此劫……前不久恰巧遇到苗掌柜招伙计,我便被爹娘逼着来了。想着来都来了,就好好呆着吧……”
  柳荀听得呆住。
  合着……搁这儿以毒攻毒呢?
  心中松口气之余,柳荀立即便纠正道:“谁说苗娘子命中带煞?此等诋毁之言,你竟也信?”
  “这……”伙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对苗掌柜也没坏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也知此事有些不地道,所以只能平日里做活儿卖力些。柳先生,此事兴许关乎我的性命呢,您可要帮我保守秘密才行……掌柜的她,脾气倔,我怕她知道了会赶我走。”
  柳荀勉为其难道:“待我考虑考虑……”
  伙计的眼神一动,伸着头朝柳荀又靠近了些:“柳先生,您该不是对我家掌柜的……”
  柳荀立即道:“休要胡说!”
  “可我还没说完呢……您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伙计“嘿”地笑了一声:“您瞧着文文弱弱,倒也是个有胆识的,明知掌柜的她……”
  见柳荀的眼神扫了过来,伙计赶忙将不该说的话咽下去,朝柳荀伸了个大拇指,胡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人之常情。”
  柳荀微红着脸没再否认。
  伙计接着说道:“柳主薄有公职在身,到底不比我每日呆在掌柜的身边……说来柳先生才高八斗,又是萧侯爷身边的得力之人,前程不可估量,若能有人在掌柜的跟前多提醒着美言一二,兴许就——”
  柳荀转头看向他。
  伙计笑得一脸友善:“如果柳先生需要的话……”
  柳荀正色道:“我岂会是此等人……”
  “俗话说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柳荀转头看向远处,清了清喉咙,似在酝酿着什么。
  “才高八斗,外貌俊朗,前途光明,性情温良……这些皆只是肤浅表象罢了,无甚可提的。”
  “?”伙计愕然张了张嘴巴,很快上了道儿:“我待柳先生的内在了解也不甚多,倒不知从哪些角度入手比较妥当,不如您提点一二?”
  于是,他便被迫于寒风中听了某位先生长达半个时辰的优点自述。
  两日后的清早,城南处衡玉替吉吉备下的宅子里,等来了登门的蒙家人和蒋媒官。


第086章 助你参悟红尘可好
  蒙大柱今日穿了身宝蓝箭袖长袍,面上神采奕奕,怀中抱着只系着红绸的雁,跟随长辈大步跨进院中。
  衡玉带着翠槐,早早便等在了前厅。
  少女坐得笔直端正,慢悠悠地吃着茶。
  翠槐见自家姑娘将以往的恣意模样收了个干干净净,不由笑道:“姑娘突然这般正经,倒果真有两分做长辈的气势了。”
  “那是,既是办正经事,装也要装得正经些嘛。”衡玉将茶盏放下,双腿蹬直,伸了个懒腰:“怎还不来,我端得腰背都疼了。”
  程平隐听得脚步声入耳,面无表情提醒道:“人就要到了。”
  衡玉便连忙整理衣袖,端正姿态。
  程平看得眼角微抽。
  蒋媒官人未踏入厅内笑声先至:“我等来迟,叫主人家久等了!”
  迟自然是不迟的,客气的场面话罢了。
  衡玉含笑起身相迎,同进了厅内的蒙家人见礼寒暄了一番,便请了众人落座。
  片刻,又有人至,却是印海。
  “印副将怎过来了?”衡玉问话间,下意识地往厅外看了一眼。
  印海将她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愈浓,解释道:“将军说了,今日纳彩之礼,他身为半个媒人按说也该到的,只是近日公务繁多,实在抽身不得,便只能差我前来,还请诸位勿要见怪才好。”
  “侯爷实在太客气了……”
  “侯爷有心了。”
  蒙家父母有些惶恐地笑着说道。
  衡玉了然点头。
  这种小事,他本也不至于亲自前来的。
  不来也是好事,到底带毒在身,于人前还要小心伪装,实在辛苦。
  可她明知这些,方才却为何还乍有一丝莫名的期待之感呢?
  随着印海也落座下来,蒋媒官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所谓纳彩,不外乎是双方家中初步了解的过程,纵然衡玉早已将蒙家祖宗十八代都已摸透,流程却不可少。
  待将该谈的都谈罢,一道豆青色的身影捧着朱漆托盘走进了厅中。
  “吉——”
  蒙大柱刚要喊出声,就被自家爹踢了下小腿。
  少年忙收敛神情,提醒自己,规矩,要守规矩……
  第一日登门,万不可显得随意轻浮才好。
  吉吉将一只青花瓷碗放到蒙家人中间的小几上,福身行礼罢,便退到了衡玉身后。
  “吉吉姑娘祖籍在闽南之地,此乃当地的风俗习惯。”蒋媒官笑着看向蒙家人:“这蛋可是有讲究的,名为月老蛋……”
  蒙大柱立即会意。
  蒋媒官此前说过的,相看过程中,姑娘家会上前奉上一碗熟蛋,一表手巧贤惠,二为双方相看。
  而若男方家中对姑娘满意,便将月老蛋吃下,反之则不去动碗筷。
  思及此,少年连忙将碗端起,拿起筷子便将三只鸡蛋前后全都塞进了嘴里。
  不忘称赞道:“……好吃!”
  蒙父又一脚悄悄踹了过去。
  这臭小子,怕是将来时交待的都忘了!
  就不能矜持一点!
  且竟然全吃了,都不给他留一个!
  “看来令郎这实是满意极了呀。”蒋媒官在旁合不拢嘴地道。
  对上少年满是晶亮笑意的眼睛,再看他那撑得鼓鼓的脸颊,吉吉不禁也抿嘴笑了。
  气氛融洽愉悦。
  “……待咱们交换罢庚帖,合了八字,便可将下聘之事提上议程了。”蒋媒官笑着道:“纳征过罢大礼,再将婚期定下。记得多选几个好日子,回头好送来挑上一挑。”
  蒙家人连连笑着应下。
  吉吉和大柱悄悄交换着眼神,听着长辈们的安排,皆红了脸。
  衡玉看在眼中,眼底忽而有些感触。
  一切议定后,蒙家人起身施礼告辞而去。
  印海跟着出了前厅,于前院廊下和蒙父寒暄了一番。
  “还请印副将替我家中人等多谢侯爷……为了我儿大柱之事,侯爷实在费心了。”
  “我定会转达……如此便等着喝大柱的喜酒了!”
  “一定一定,到时还请印副将定要赏面才行!”
  二人拱手作别,目送蒙家人走远了些之后,印海适才提步走出长廊。
  此时,一名随他前来的下属上前道:“将军,方才有女使来传话,说是吉画师请将军去前面暖阁一叙。”
  吉画师?
  是有事要交待他么?
  印海未想太多,朝着下属所指的方向便去了。
  这座宅院虽精致,却不算大,布局也与寻常宅院无异,印海很快便找到了暖阁所在,远远只见一名看着眼生的女使守在外面。
  “印副将里面请。”女使低着头行礼。
  印海此时已略觉得有些不太对,但见就在眼前,到底也不是别处,遂抬脚走了进去。
  “印海!”
  一道紫色身影兔子般欢快地朝他扑来。
  印海瞳孔一缩,断没料到会在此地见到克星,当即就要溜之大吉,然而身后却传来门从外面被锁上的声音。
  他只得无奈叹气。
  “裴姑娘……”
  “想找你说说话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少女双手合十在面前拜佛般晃了晃,央求着道:“就说一会儿!”
  印海抬眼望向房梁。
  裴无双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大约是我出门忘记看黄历的日子。”
  “你真忘了啊……”裴无双也不失落:“是你救下我满一千两百天的日子!你说是不是很值得庆贺?”
  “……”印海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原来他已受难足足一千两百日了。
  见他软硬不进,裴无双不由叹了口气:“你不是常说诸事讲究缘法么,你救过我性命,这还不算缘法吗?我究竟哪里不好,叫你这般躲着我?”
  说话间,又朝他靠近了一步,似想叫他看清楚些。
  女孩子眉眼间有些不服气,粉腮圆眸,樱唇微绷,身上的香气像是夏日里甜甜的果子。
  印海微侧开脸,后退一步。
  女孩子又朝他逼近两步。
  “砰——”地一声,印海后背已贴上了紧闭的门。
  “我乃出家人,心无杂念,且日后总归要重归佛门的,你我应当各行其道才是。”印海言毕,念了句佛。
  “你总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你在战场上杀过敌,也吃过肉喝过酒,彼时怎不提自己是出家人之事?”
  印海轻咳一声:“师父当年命我下山助贵人定北境,亦有让我参悟红尘之意,参悟二字,讲究的自然是入世随俗……”
  “红尘二字,又岂止是喝酒吃肉?既如此,我来助你参悟红尘可好?”裴无双认认真真地道:“印师父,缘法到了,躲不得的!为何不愿顺其自然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脸颊,印海微吸口气,道:“你说得对,当顺其自然。”
  裴无双眼睛亮起:“你想通了!”
  “可否先闭上眼睛?”
  闭……闭眼?
  女孩子心口扑通扑通跳着,矜持道:“会,会不会……太快了些?”
  印海微笑:“不会。”
  裴无双紧紧攥着衣袖,微咬紧了下唇,眼睫颤颤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忽听有窗棂被推开的声音——
  “姑娘……印副将跳窗跑啦!”外面的女使急忙喊道。
  裴无双忙扑到窗边。
  那背影不紧不慢地走着,头也未回地感慨道:“方才我观那扇窗,只觉其上赫然写着‘顺其自然’四个大字……”
  窗内传出女孩子跺着脚咬牙切齿的声音——
  “印!海!”


第087章 就得这么治才行
  印海使人同衡玉打了个招呼后,便不敢耽搁地逃离了此地。
  经过一座茶楼时,忽而下马,进了茶楼,径直往二楼而去。
  他在临窗处有人的一张茶桌前坐下,叫心不在焉的柳荀吓了一跳:“你怎知我在此处?”
  “你一大清早便出府,不在此处还能在何处?”印海提起茶壶替自己倒了盏茶水。
  “吃惯了此处的茶水……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印海“哦”了一声,透过支开的窗棂,含笑看向街对面的包子铺。
  铺子前,苗娘子正低头收拾笼屉,年轻伙计走过来笑着低声道:“掌柜的,您看那边……柳先生又坐了半日了……”
  苗娘子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对面茶楼。
  忽然对上她的视线,柳荀下意识地闪躲着,下一瞬又迫使自己从容地望回去,朝她微微笑着点头。
  苗娘子一愣,旋即也朝他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往堂中走去。
  柳荀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视线受阻再看不到。
  印海靠在椅背上,吃着茶感慨道:“果然,这情爱之事,还是看别人陷入来得更有意思啊。”
  柳荀面上是显而易见地不自在,却也少见地没有再一味否认。
  既是已下定决心之事,便再无回避的道理。
  包子铺内,伙计还在孜孜不倦地跟在自家掌柜身后,小声说着:“……掌柜的,我怎觉得柳先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胡说些什么?”
  “我也没说什么呢,您怎就想到了呢?看来掌柜的心里比我清楚多了……”伙计“嘿”地笑了一声,卖力地道:“柳先生一表人才,又这般有学识,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没有半分文人的傲气……这样好的人,我若是个女子,我都想嫁了呢!”
  “行了,快干活儿去!”苗娘子嗔了伙计一眼,掐断了他念咒般的絮叨,快步自往后院走去。
  打起隔开前堂与后院的竹帘时,苗娘子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脚步也莫名轻快。
  她挽起衣袖,来至井边,轻松地提了桶水,倒入木盆中,蹲下身来洗菜。
  盆中水清澈如镜,看着自己倒影在水面的笑脸,她忽然怔住。
  片刻后,她将半筐带着泥的红萝卜倒入盆中,将那张笑脸打散。
  茶楼内,柳荀两次三番往窗外看去,都未能再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该多坐会儿……”印海在旁点着头道:“明日你我皆需随将军去城外庄子上,料想多少是要住上七八日的。”
  又道:“只不过近来无战事,你这包子突然不来吃了,茶也不来喝了……苗掌柜的会不会不习惯?”
  纵知他在调侃自己,柳荀却也被提醒到了,轻咳一声道:“我会同她说一声的……”
  “这可不兴说啊!”
  “此话……怎讲?”
  印海微微倾身,循循善诱道:“你且试想一二,如若你每日都能见到一人为你而来,风霜雨雪不曾间断,不觉间已习惯了此人日日出现,可突然有一日,此人前一日一切尚且照常,次日便突然不见了踪影,一连多日不知去向,你待作何感受?”
  柳荀正色思索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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