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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吉时已到-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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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玉笑着喟叹道:“的确是挑出来的。”
  若有可能,她希望日后女子皆能得到公平对待,所谓如意郎君,无需去挑,而是理应如此。
  很快,新郎官便被拉去了前堂吃酒。
  身边突然没了人,吉吉仍举着扇子,听着耳边女眷们的说话声,便多少有些不适应。
  此时,一只手轻轻落在了她肩膀处,有道温柔的声音道:“弟妹,我在这儿呢。”
  是佳鸢的声音。
  “吉姑娘也来了,大家都在呢。”佳鸢又小声说道。
  姑娘来了!
  吉吉将扇子轻轻移开些许,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便对上了少女一双含笑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吉吉也不知怎地,霎时间就红了眼眶。
  衡玉的鼻子也无端有些酸涩。
  从今日起,她的吉吉便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微微吐了口气,平复着心情。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别聚合,皆是常态。只要前路是好路,纵然分别却也值得庆祝啊。
  蒙母亲自挽着衡玉去了宴厅落座。
  此等场合萧牧不便前来,便让印海和王敬勇代送了贺礼。
  见着了印海,裴无双便像是猫儿见着了鱼,时时刻刻紧盯着不放,待喜宴过半,印海前脚离了宴厅欲逃之夭夭,她后脚便追了出去。
  柳荀自然也来了,且是夫妻二人一同过来的。
  新婚燕尔的夫妻,单是站在一处,便能叫人品出甜丝丝的气息来。
  相较于从前,成了亲之后的甘妙穿衣打扮上反倒鲜亮了许多,人人见了都要说一句“妙娘子愈发年轻了”。
  甘妙与衡玉坐在一桌,席间闲谈时说起了顺水小哥——
  “……顺水是个难得的,做事勤快,人又机灵热心,且又是识过字的,单是做个伙计,的确是有些屈才了。”甘妙说道。
  “所以是果真不再去包子铺里做事了?”衡玉随口问道。
  甘妙笑着说:“伙计是做不得了,不过我打算另开一间新铺子,让他先学上一学,日后做个掌柜。他听了,也很是乐意,此事便这么谈定了。”
  衡玉听了也不由为顺水小哥感到高兴:“如此甚好。”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喜气洋洋的宴厅。
  寻回了女儿的温大娘子这数月来气色愈好,佳鸢每日认真习字,学着敲算盘看账本。
  蒙家父母为人良善,脚踏实地,定能与吉吉相处和睦。
  柳先生人在男席,目光却频频望向妙娘子,他们排除世俗偏见结为了夫妻,妙娘子即将要开第二间包子铺,顺水小哥很快要做掌柜了——
  一切都甚好。
  在这营洲城这方天地间,每个人都有值得期盼的明日。
  她好像真正理解了萧牧的坚持。
  确切来说,此前也是理解的,此一刻则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他的心情与责任。
  北地刚从战火中脱身不过数年,每个人每寸土地每株草木都需要休养生息,而他一直在尽全力呵护着这芸芸万物。
  衡玉自饮尽了一盏酒。
  能与此等人物同行,是她之幸,此道不孤。
  而现下,她需要同他先道别一阵子了。
  衡玉回到侯府时,已是夜半时分。
  洗漱沐浴罢,她坐在梳妆镜前由翠槐绞干头发,视线落在了那盏珠兰花灯上。
  片刻后,她才将视线移开,一寸寸环视着房中的陈设。
  本是客居而已,然而不知何时起,竟已有了些归属之感了。
  按说饮了酒本该助眠,然而此一夜,衡玉却辗转反侧良久,耗至天色将亮才得以入睡。
  翌日晨早,依旧照常起身。
  先去了萧夫人处请安,而后便去寻了萧牧。
  萧牧的身体已大致恢复了十之八九,近来便重新回到了外书房处理公事。
  衡玉寻来时,他正忙着,但也还是立即使人将衡玉请了进来。
  “可是有急事?”书案后,他头也未抬地问,手上书写的动作未停。
  衡玉先是摇头,而后道:“无甚急事。”
  “那等我半刻钟?”
  “好啊,不着急。”衡玉自端起下人奉来的茶水,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书房中的摆设。
  他说半刻钟倒果真是半刻钟,片刻也不差,预估得可谓十分精准——
  放下笔时,便抬头望向衡玉:“怎么了?”
  二人相熟到如此程度,他说话间愈发随意,语气也再无丝毫防备和距离感。
  衡玉放下茶盏,尽量拿轻松随意的语气道:“吉吉的亲事也办完了,我来向侯爷辞别。”
  萧牧闻言点了头,“哦”了一声。
  哦?
  衡玉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
  亏得她心中还有些不舍得离开侯府,结果他就只是“哦”了一声?
  虽说已结了盟,日后定还要相见,更少不了书信往来,但她这可是要走了,他就“哦”?
  本以为二人经历了这么多,已是生死之交,又有……知己之谊,他多少应当也有些不舍的——来之前本还有些苦恼,若他出言挽留,或是于临别前说些“不该说的”……她要如何应对?
  可他就只是“哦”!
  “何时动身?”萧牧又补了一句。
  然而问话间,又去翻手边公文,显得极漫不经心。
  衡玉也“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至多五日吧。”
  “再迟两日吧。”萧牧依旧没抬头。
  迟两日?
  衡玉看他一眼,道:“韶言前日来信提醒,再有一月半便是长公主生辰,我怕赶不及回去,还是不做无谓耽搁了。”
  听得“韶言”二字,萧牧总算抬头看向了她。
  “一月半,绰绰有余了,不急于这两三日。”他道:“我有些事需要尽量周密地安排下去,五日太赶了些。”
  嗯?
  衡玉听得一愣。


第143章 亲手了结一切
  她一时大不能确定萧牧话中之意:“是有何事需要交待于我吗?”
  到底二人是盟友来着,此番回京,若能出些力做些什么,她自也不会推辞。
  却听他道:“不是,是我需安排好营洲诸事——”
  “然后呢?”
  萧牧看着她:“然后与你同去京师。”
  “同去京师?!”衡玉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当即就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萧牧平静反问:“怎么,怕我跟你回去,与你家中讨要名分,逼你兑现承诺么?”
  随着二人相处方式的日渐转变,衡玉也早习惯了他冷不丁就要冒出来的一句玩笑——
  可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
  “侯爷这个时候还要说笑。”她费解地看着他:“你究竟为何要去京师?”
  他与其他人不同,若说京师于他人而言是锦绣繁华处,于他却是杀机四伏之地。
  “那幕后之人行事狠辣,你独自回京,路上恐不安稳,你我同行,可有个照应。”萧牧说话间,抬手从那一堆公文中抽出了一封文书。
  衡玉皱起了眉:“你若不放心我的安危,差人暗中跟着便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前往?”
  按说他绝不是如此糊涂之人。
  果然——
  “前日京师传来圣谕,五月千秋节,圣人召我入京同庆。”萧牧将那封文书放在手边,说道。
  “千秋节?”衡玉眼神微变,下意识地道:“都一只脚迈进皇陵的人了,还办得什么千秋宴……”
  自去岁冬日起,兄长于信中便透露过圣人病重的消息。
  千秋节为圣人诞辰,却并非每年都会大肆庆贺,更不必提是召诸侯入京同庆此等大的阵势了。
  听她小声嘀咕着“一只脚迈进皇陵的人了”,萧牧有些想笑。
  见他神态称得上轻松,自顾干着急的衡玉问道:“往年你可曾见到过此等召书?”
  “未曾。”萧牧看着那折文书,道:“圣谕称,往年我忙于战事,无暇赴京——”
  衡玉听得想要冷笑。
  是无暇赴京,还是无暇赴死?
  “而今城池皆已收复,战事稍歇,遂召我入京参宴之余,一并受赏。”萧牧将话说完。
  这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住的说辞,衡玉已懒得多做半字剖析,只看着他问:“这其中未必没有姜正辅参与,暗杀不成,便欲借一道旨意逼你入京——让你去你便去?鸿门宴也要去吗?”
  萧牧也看着她,道:“自然是因我想去。”
  衡玉刚想再问,只听书房的门被人叩响。
  “将军,严军师他们到了。”
  萧牧:“请进来。”
  衡玉看向他。
  看懂她眼中的询问,萧牧温声道:“外间风大,再坐一坐吧。”
  衡玉话只说到一半,本就不想回去,闻言便也不同他客气见外。
  二人既是同盟,遇到此等大的决策本就理应消息互通。
  她纵然觉得他这个决定过于冒险甚至草率,但她私心里还是相信,他行事,定有他的道理在。
  衡玉平复了心情,很快便见严军师、苏先生、印海、王敬勇,及严明一并走了进来。
  衡玉起身向两位长辈施礼,与诸人依次打了招呼。
  见她也在,五人当中除了苏先生微有些意外,皆觉十分正常。
  “都坐下说话吧。”萧牧道。
  诸人应下落座,严军师开口问道:“将军当真决定了要应召入京吗?”
  萧牧点头。
  “可……”余光扫到端坐的少女,苏先生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道:“圣人病重,正值皇位更迭之际,侯爷身为营洲节使,手握重兵,此时入京本就容易招来猜忌……只怕到时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若有脏水加身,困于京师之内,只恐根本没有抗衡之力。”
  “但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拥兵自大,亦可成为问罪的缘由……”印海道:“此举或本就有试探侯爷是否忠心之意。”
  “忠心到何等地步,他们才能安心?甘愿赴死吗?”苏先生面色凝重:“纵有抗旨之嫌,但只要能留在北地,至少尚有自保之力,而若去了京师,那就真正要成为笼中困兽了。”
  “苏先生之意本侯明白,然所谓自保之力,不外乎是以北地安危和卢龙军为盾相抗——”萧牧道:“此事无两全之策,但安坐于北地百姓身后,绝非真正的破局之法。”
  听懂了他话中所指,苏先生无言片刻,方才问:“侯爷可还记得苏某第一日入侯府时,侯爷曾答应过苏某的话吗?”
  他彼时曾道:‘时局如此,若有一日,将军所效忠之人不仁,还望将军务必依情形施为,断不可重蹈舒国公覆辙’——
  断不可重蹈舒国公覆辙。
  萧牧于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着苏先生道:“苏先生放心,我之所愿,是为寻求更好的解决之策,而非是以死表愚忠之心——我如今十分惜命,做不出甘愿送死之举。”
  “我既决心赴京,便当做好万全准备,以留足退路与自保的筹码。”萧牧看着众人,“今日请诸位前来,便为商讨此事。”
  换而言之,便是主意已定,再无转圜可能,只需商议应对之策即可。
  苏先生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万全准备,哪儿来的什么“万全”,说得再好,也还是逃不脱以身犯险四个字!
  再多的对策,也只是尽可能地补救而已……
  说白了,这是将北地安危置于前,己身安危在后了。
  这个道理,衡玉又哪里会不懂,下意识地看向一言未发的严明。
  这个时候,严军医不得站出来走两步,骂几句吗?
  然而严明只是半垂着眸,甚至不知有没有在听众人的谈话。
  “我知将军有怜惜天下苍生之心,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起战火……”苏先生轻叹口气,终究是妥协了:“苏某唯愿尽所能,促成将军之愿。”
  萧牧抬手:“萧牧多谢先生相助。”
  一直也没怎么说话的严军师看着萧牧,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感受——这一日果然还是来了。
  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他会如何选,几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纵然经历了诸多,少年却从未有过分毫动摇。
  境遇变化动摇不了他,世人议论动摇不了他,功名利益无上诱惑、质疑猜忌如刀剑袭来亦动摇不了他。
  若说当下最有可能劝得动他的……
  严军师的目光落在静静坐在那里的少女身上。
  最有可能劝得动的——大约也是最不可能去劝的。
  书房的门紧闭着,众人商议至午后时分,才只算大致将局面彻底剖析了一遍。
  “不同于当今圣上之平庸,于近年来的一些新政上可见,当今太子似可见几分心有丘壑,心系百姓之仁明……”苏先生思忖着道:“入京之后,侯爷或可与之接触一二……若能取得太子信任认可,无疑是最可行的一条捷径。”
  圣人久病,虽说免不了受各方牵制,但太子手中并非无权。
  萧牧颔首:“是,我亦有此意。”
  严军师闻言看向萧牧,道:“……太子固然仁德,但到底是储君,思量定不止一处,且身边未必没有搬弄是非者,将军与之接触时,还当再三留意才是。”
  苏先生点头赞成之余,却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萧侯不该不懂,为何严军师竟还同叮嘱孩童一般特意交待?
  这是关心则乱则过于细致吗?
  苏先生听不懂的,衡玉听得懂。
  严军师有此一言,大约是担心萧牧会被旧时情谊蒙眼,过于轻信太子吧?
  到底,相似的例子,时家已经有过一个了。
  萧牧:“军师放心,我会留意分寸。”
  旋即看向苏先生:“方才所谈军中粮草军器储备之事,有劳苏先生去寻柳主薄尽快拟定数量章程,以便尽早安排下去。”
  不到不得已,他不愿动干戈,但这绝不代表坐以待毙,有些准备必须要做。
  “是,苏某便先行去办此事。”苏先生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我随你一同入京。”
  苏先生刚离开,一直沉默着的严明忽然看着萧牧说道。
  “不必,你与军师都留下吧。”萧牧拒绝道。
  “怎就不必?”严明正色道:“你此番赴京,必不可能没有危险,关键时刻我能救你性命也说不定——”
  他既未称萧牧为将军,也不称侯爷,仿佛面对着的只是一位好友。
  萧牧的语气也很随意:“你就不能盼些好的?”
  “这应当要问问你,你做下的这些决定,哪一个是盼着自己好的?”严明反问。
  萧牧笑了一声。
  “一起来的,一起回去。”严明看着他,拿不容商榷的语气说道。
  萧牧看着他。
  四目相接,其内是只二人能读懂的过往。
  王敬勇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表态:“属下也随将军入京!”
  建功立业固他所求,但若没有了将军,那这一切也无意义了。
  他最大的功,最重要的业,便是追随将军,保护将军。
  “那我也一并去?”印海语气悠哉地道:“北地有军师和苏先生留下掌控大局,军中又有周副将坐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倒不如跟着去京师那龙潭虎穴长长见识。”
  萧牧的目光依次落在严明,王敬勇,印海三人身上,片刻后,道:“嗯,左右你三人尚未成家,与我入京倒也合适。”
  衡玉闻言笑了笑,忽然理解了阿翁曾说过的一句话——有时,接受也是给予。
  接受别人的心意,的确是另一种给予。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柳荀和大柱,如今是不适宜同行了。”印海“啧”了一声,看向严明和王敬勇:“也是蒋媒官动作慢了些,否则此行有资格陪同的,还不得只我一个了?”
  萧牧闻言笑了笑。
  严明也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自上次萧牧中毒险些丧命之后,他的许多想法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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