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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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闻言笑了笑。
严明也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自上次萧牧中毒险些丧命之后,他的许多想法也被改变了。
严军师看向几人:“你们既都要跟去,那便随我来,先明朗了各自的差事再说——”
这是要单独分派差事,交待细节,让他们好各司其职的意思了。
印海含笑起身:“京中情形,属军师掌握得最为详细,咱们是得好好做做功课了,走吧,让军师给咱们仨单独开开小灶,温一壶酒慢慢说……”
见萧牧点了头,王敬勇才行礼:“属下告退。”
见严军师等人离开,衡玉便也起身:“那我也回去了。”
萧牧看向她:“一起吧。”
衡玉看他一眼,未多言。
二人便一同离开了外书房。
“你并不赞成我进京,是吗?”穿过一条游廊时,萧牧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赞成与否重要吗?侯爷已有决定,我纵再劝,也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衡玉抱着手炉看着前方,无奈问:“你会听我的吗?”
萧牧转头看向她。
他很想说“会”。
但还是暂时别让她知道了——
“我也并非不赞成,只是在想……”衡玉的声音很轻,有一丝叹息,“当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为何又要回去呢?”
听出她语气中的共情,萧牧的声音又温和了两分:“朝廷固有算计与试探在,但于我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这些时日,你当知晓,我一直在思量此事,并非全是为了北地安稳……我不避讳也不惧造反二字,只是纵然要反,也当反得清醒明白,而非稀里糊涂遭人利用却不自知。”
他从来不是眼中心中只有苍生的圣人,他也有自己的思虑与私心。
衡玉转头看向他:“你对当年真相……和朝中局面,尚有怀疑?”
“是。”面对她,萧牧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当下这般关键之时,你我所看到的,难保不是有人想让你我看到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想自己去找。”
衡玉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他想去京城,见圣人,见姜正辅,见与当年时家旧事有关之人——
亲自验证真相。
亲手了结一切。
所以,他才会说此番奉召入京,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可以光明正大进京,并了结旧事的机会。
“我懂了。”
她轻舒了口气,像是终究又与他步调一致了,语气也恢复了常日里的洒脱:“报私仇嘛,千里之外,谈何报私仇呢。”
她道:“那咱们就一起回家吧。”
她是回家。
他也是回家啊。
第144章 挺招人喜欢的
萧牧半掩在袖中的手指微拢起,“嗯”了一声:“一起回去。”
“不过……侯爷如今面对的不止是旧仇吧。”衡玉道:“他们不知你原本是何人,他们如今忌惮的是萧节使,是卢龙军——此困局,不是侯爷一个人的。”
“去了结旧事之人是时敬之。”他声音平静:“而此番入京,萧牧所需要做的,是为北地日后而虑,能不战则不战。太子那边,我会尽力一试。”
衡玉不禁看向他:“所以,侯爷去了结旧事之余,此番等同是谈和去了——”
“战得久了,更知‘和’之一字,要比‘胜’字更为可贵。”走出长廊,萧牧道:“若当真谈不拢,不得不战时再战不迟,但在那之前,总要拿出诚意竭力一试。”
衡玉轻叹口气:“两军交战和谈固然不斩来使,可侯爷到底不是寻常来使,此事定不可掉以轻心。”
萧牧反而语气随意:“无妨,此行两件事想来总会成一件,怎么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哪是那么容易成的?
随便哪一件,分明都难如登天,且皆有性命之危。
而这两件事,一私一公,看似没有关连,但实则也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悖的——
他要了结旧仇,而此仇大抵与那个位置上的人有关,可同时他需为了北地与朝廷、或是说与代表朝廷利益的太子和谈。
“若两件事只能成其一,必须要放弃一个,侯爷会如何选?”衡玉忍不住问。
“若是你,会如何选?”萧牧反问。
衡玉想了想,道:“我不选——能成一个是一个呗,管不了那么多,去做就是了。”
只是她这想法显得多少没有章程了,所以想听听他这个一贯理智的人是如何打算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牧道。
“?”衡玉看向他。
“往前走就是了,若果真到了不得不选之时,往往也由不得你我了。”萧牧负起手说道。
衡玉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世间诸般事是不由人的,打算得再好,事态也未必就会依循自己的打算发展。
“不过,也未必就要选呢,也得往好处想想……”衡玉道:“万一此番前往京师,两件事都没成呢?到时侯爷全身而退,带兵反了就是了——虽是不得不战,却倒也省事了。”
“你管这叫‘往好处想’?”萧牧好笑地看着她,旋即道:“若果真有那一日,倒少不得要请你来军中做军师。”
衡玉佯装戒备地看着他:“怎么,你想拉我一起造反?”
“不是盟友吗?”
“那是报私仇的盟友——”她认真盘算道:“造反,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萧牧倒也大方:“那到时你来开价就是。”
衡玉明白,二人言辞间虽是谈笑,但他心中却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若果真如所说这般轻松,那日便不会如此干脆地拒绝晏泯的提议了。
诸多世事非人力可以左右,但总要先尽了人力再说,哪怕这人力,需要用性命去尽——纵观古今,这世间,与史书之上总是需要有这样的傻人。
衡玉下意识地看着身侧的那个傻人。
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她从来不知可以有人将家与国,分得这般清楚。
她虽也自认还算理智,但到底只是嘴上说说,且与他所处的位置截然不同——
他的家仇就只是家仇,从不曾有过半分混淆,他对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心中不会无恨,但却依旧愿为江山安定洒尽热血。
若说唯一的混淆之处,那便是,无论是家仇还是所肩负着的国之重责、北地重担,他都牺牲得太多了。
“侯爷,你不怨吗?”她忽然轻声问。
“怨。”萧牧没有犹豫。
“那何故如此坚守?”
衡玉觉得,若比起惨来,她是远不如他的。
家中世代皆为忠臣,洒了不知多少热血,却换来家人尽受冤而死,至今还背负着反贼之名,自己都没家了,还哪里来的心情要去护住天下人的家呢?
她甚至想,若她是他,大抵要连这世间也一并怨上了,至少是不会再喜欢这世间了。
“我幼时便曾在父亲面前立誓,毕生要护大盛江山安稳。父亲说,时家所效忠的非是某个位置,更非某个人,而是大盛疆土。”
忆起旧事,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落寞:“年少顽劣,心性不羁,曾答应父亲过许多事,都未曾做到。若是可以,此一桩,我想要守诺。”
其他事他不敢下定论,但于守护大盛江山此一事上,他相信,父亲至死也不会有悔。
“此诺侯爷守得很好。”衡玉看着他道:“纵日后所行之道看似有异,但我想若时伯父在天有灵,也会赞成的,因为他定会明白,侯爷之心未改,从来都只在一个‘守’字之上。”
舒国公的事迹她听过许多,其人刚毅,纵含冤而死,但守大盛江山之心不会有悔。
可于他的家人呢,他当真也不悔吗?
一些危机的来临,看似突然,却不会当真毫无预兆,尤其是身为一家之主不会没有丝毫察觉——所以时家才会有提前送走晏泯之举。
只是在舒国公看来,自己没有选择,或者说也曾试图做过挽救,但到底未曾动过造反之心。
萧牧很像他的父亲,却总归不是他的父亲,或者说他吸取了父亲的经验——所以他会“不得不战”。
“你倒是将开脱之辞都替我想好了。”萧牧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谢了。”
“不必客气,谁叫你我是盟友呢。”衡玉说着,忽然想到:“侯爷是不打算对裴家做什么了,对吧?”
“嗯,裴家不过是颗棋子而已,至于裴定,更是棋子手中的棋子,他在裴氏族中无足轻重,于我而言并无用处。”萧牧道:“且如今进京在即,暂且不宜暴露太多,应避免与姜正辅正面交锋,如此更方便入京之后行事。”
衡玉赞成点头:“那待侯爷走后,裴刺史也总算能睡个好觉,多吃一碗饭了,大抵是要烧高香放炮竹磕头恭送的程度。”
萧牧睨她一眼:“怎么,我是瘟神不成。”
衡玉“嘿”地笑了一声,见前方是一处岔路,便道:“侯爷不必再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萧牧看她一眼:“我是要去母亲处。”
“?”衡玉笑容一滞。
“一起去吧。”萧牧提议道。
衡玉张口便拒绝:“我才不去做那挡箭牌。”
他必是要与萧伯母说进京之事,不必想也知道萧伯母会是何等反应。
“怎会是挡箭牌,母亲手中便是有一百发箭,也舍不得落在你身上半支。”萧牧认真权衡着利弊:“有你在,她多少能少骂我几句。”
衡玉颇不仗义:“那也不去,从晨早来寻你,我到现下还饿着肚子呢。”
“好办,待从母亲那里回来后,我让人备下好酒好菜,权当答谢你此番舍命相陪了——”
衡玉“啧”了一声:“什么舍命不舍命,出行在即,还是少说些晦气话吧。”
萧牧好奇地看着她:“你素日最是口无遮拦,何时还讲究起这个来了?”
衡玉看着前方:“从前是不在意,最近刚学的。”
“是为了本侯刚学的吧。”萧牧问。
衡玉眨了下眼睛,正想着如何作答时,只听他继续说道:“专为了数落我而刚学的?”
“……呵。”衡玉从挤出一声干笑,转而也拿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侯爷……”
“嗯?”
“您少时,行事说话,是不是尤为欠揍啊?”
她问罢,便见那人负手在背后,身形笔直,表情感觉良好地道:“岂会,本侯少时还挺招人喜欢的。”
“想必那得是闭嘴时才有的待遇吧?”
“那待会儿到了母亲那里,你替我来说——”
“凭什么?”
“你不是让本侯闭嘴吗?”
“……!”衡玉险些没控制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这厮小时候得亏不是和她一家,否则她一天打三遍不嫌多,至少得揍八回凑个吉利数!
待二人斗着嘴来到萧夫人居院中时,刚午歇醒来的萧夫人还未起身,正躺在床上捧着本册子看得入迷。
听到二人过来,连忙下床穿衣梳发,末了不忘将那册子塞到枕头下面压好,才端着长辈的端庄笑容走出去。
“什么?去京师?”听罢萧牧所言,萧夫人很吃了一惊。
“是。”
“和……阿衡一起?”萧夫人眨了眨眼。
萧牧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是。”
萧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欣喜地看向衡玉。
明显感觉到自家母亲的思路歪了的萧牧,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紧接着就道:“是圣人相召。”
萧夫人一愣,笑容凝结在脸上。
“圣人?”
“千秋节在五月,圣人召儿子入京参宴。”
“千秋节……”萧夫人的视线在萧牧身上定了片刻,才问:“那圣谕上,可有召我同去?”
萧牧微微一怔,道:“未曾。”
“怎么可能?”萧夫人拿“有没有搞错”的神态说道:“我可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怎能将我落下?”
第145章 本侯不是禽兽
“许是……未有特意提及。”萧牧道。
“那也没说不准我去吧?”
“母亲——”
萧夫人抬眉:“怎么,翅膀硬了,莫不是嫌母亲粗鄙,上不得台面,去京师长见识也不愿带上母亲了?”
“岂会。”萧牧道:“只是此去长途跋涉,舟车劳顿——”
萧夫人打断他的话:“母亲这身子骨儿你还不清楚?一年到头,我可是连场风寒都不得的!”
衡玉忙提醒:“伯母,这话可说不得。”
这可是门玄学来着!
萧夫人恍然:“是是是……一时口误,口误。”
说着,又瞪向萧牧:“这些年我都没怎么出过这苦寒的北地,就窝在这小小一方定北侯府里,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京师转转,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肯答应?”
萧牧一时无言。
来之前他想过母亲的诸多反应,却未曾想到骂也不骂,便以此等态度要随他进京。
而这般反应,远远要比骂他几句,来得更叫人窝心。
“阿衡,你来评评理!”萧夫人看向衡玉。
衡玉心中颇为难,面上笑着道:“伯母,这天下之大,好去处不止在京师,伯母若想出去走动,我那儿有本各地杂记,其上有好些诗人名士笔下的好山好水,远比京师要值得一游——”
“阿衡……”萧夫人看着少女,霎时间红了眼睛:“连你也嫌弃伯母吗?”
衡玉顿时摆手:“伯母误会了,晚辈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就是答应让我同去的意思了,对吧?”萧夫人拿帕子攒了攒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目含期盼地问。
衡玉露出此生最艰难的笑意,拿余光看了看萧牧。
对不起。
这个忙,她是真帮不了……
“你不答应也不要紧。”萧夫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斜睨着萧牧:“我自己有脚有腿的,犯得上求你么?大不了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便是了。”
萧牧彻底沉默了。
话已至此,他所谓的答应或不答应,已全无了意义。
他唯有道:“还有些日子,母亲或可再考虑考虑。”
至于其中的利害关系,母亲不会不知,他说得多了,反而会起相反的效果,只会让母亲觉得此行尤为艰险,愈发坚定要与他同去的决心。
“不必你说,我自会好好考虑的——”萧夫人道:“好好考虑考虑这一路上要带些什么。”
萧牧还欲再言,她已径直甩了帕子赶了人:“行了,我得让人准备起来了,就不留你们用晚食了。”
待将两个孩子赶走后,萧夫人便叫了贴身婆子去了内室,将要准备的都交待了起来。
“夫人……”管事婆子欲言又止许久,才道:“您当真要去京师吗?”
天色稍暗下,萧夫人站在烛台旁,点亮了一根烛火:“不然我让你准备这些作何?”
“可郎君他……”
“不必你说,我自己的儿子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么。”萧夫人道:“此番入京,颇多凶险,京师里的人,必定不安好心……他明知如此还要去,可见是拿定了主意的,我与其骂着拦着,倒不如想想怎么帮帮他。”
孩子是回家啊,回家,她怎能拦呢。
“但您去了京师,哪比得上留在北地让侯爷来得安心?”
“那样他是安心了,可我如何能安心?”萧夫人道:“他的性情我了解,此去要做的事,怕是不止一层……他若有心于明面上求和,那我同去,更可彰显他的诚意。在那些人眼里,我这个当娘的是景时的软肋,可有些事,身为软肋的妇道人家才更好接触到……他们拿我当无用愚昧的妇人,于咱们而言反倒是机会,到时还不知谁咬谁一口呢。”
她说话间,拿起剪刀将一截昨夜留下的灯芯利落地剪掉。
管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