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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害怕,他装的-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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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下呼吸,答应了一声:“嗯,是我。”
  在吴鹿洺持续的目光注视下,他又尝试着问了一遍第一次问的问题:“现在感觉难受吗?”
  可能是关于身份的回应让吴鹿洺从迷糊中恢复过来了些许神志,他虽然回应得很慢,但这一次回答了温斯沅的问题。
  “难受。”含着哭腔的喑哑,说话时眼泪跟着话一起往外滚。
  人在发烧生病时总是比较脆弱,这点温斯沅很清楚,因为他家两个小孩每次生了病,都会不见平日里的调皮捣蛋模样,挂在他身上眼巴巴地掉眼泪。
  温斯沅想着对付家里小孩发烧时的办法,再跟吴鹿洺开口时,下意识地带上了点跟孩子说话的语气。
  “哪里难受?”他问。
  问话时他只是想让吴鹿洺说出具体的病痛,他好接下面的话,连蒙带拐地把人拐起来去医院。
  不料在话音落下后,却看见吴鹿洺轻阖下眼帘,拽着被子的手微微打颤,连同出口的话也带上了颤音:“我好像…快要…死掉了。”
  完全在意料外的回复让温斯沅愣住半晌,心里头打好腹稿的话一句也没用上,最后只是本能性地出口一句:“为什么?”
  少年被眼泪打湿了的睫毛在月光下止不住颤动。
  “我看不见我自己。”
  他拉着被子,将脸缩进被子里半截,闷闷的声音接着从被子里传出。
  “找不到,我…找…怎么都…找不到,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温斯沅听着吴鹿洺忽然出口的似乎毫无逻辑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看见吴鹿洺将脸埋进被子里越埋越深,他才伸手将遮住吴鹿洺脸的被子轻轻拉下,将少年的脸捧了出来,语气认真道:“我看得见你。”
  温斯沅出口时其实不太确定这样的回复对是不对。
  但他隐约觉得此刻面前蜷着的人像是漂浮在空中,轻薄地被风一吹就会马上飘走,所以他必须得先说点什么,把人拽住才行。
  他的话音落下后许久,吴鹿洺原本拽住被子的手慢慢挪开。
  吴鹿洺慢慢把手挪到温斯沅捧着他脸的那只手上,他像是想抓住点什么,指头微微蜷起,按在温斯沅的手背上。
  “是什么样的?”抓牢了温斯沅后,他忽然出声问。
  温斯沅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吴鹿洺问话里的意思。
  他看进吴鹿洺眼底,并没有敷衍了事地随口回答吴鹿洺的问题,而是认真思索许久后,才严谨答复。
  他想起跟吴鹿洺第一次有较长时间交集的那晚,吴鹿洺完全不用过多思考地解出一道又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于是他道:“聪明。”
  又想起每晚回房间前,如果是吴鹿洺先回的二楼,那么在他回二楼时,二楼的拐角一定会留一盏小灯。
  “细致。”
  还想起有一次从学校回家,偶然撞见在家附近喂养流浪猫的吴鹿洺。
  吴鹿洺喂猫时跟平时差别不大,同样面无表情,就蹲在一堆流浪猫中间,将食物一点一点往地上放。
  喂的途中有猫往他腿上蹭,他不会伸手去摸,但也不会刻意躲开小猫的亲昵,等全部公事化地喂完以后,就拍拍手起身走人。
  温斯沅在去上班的路上有看到过几次那群小野猫的临时小窝。
  那是一群很怕人的小家伙,很多人去喂食都会被它们警惕躲开。
  它们却不仅不躲开吴鹿洺,甚至还会主动凑上去亲近。
  “善良。”
  温斯沅正说完第三个形容词,脸靠在他手里的吴鹿洺忽然轻轻摇了摇脑袋,眼底满是迷茫和空洞。
  “不是的,”他轻声说,“我不是这样的。”
  温斯沅没有出声辩驳吴鹿洺的话,他凝眸看着吴鹿洺的表情,出声问:“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
  吴鹿洺没有马上回答。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后,忽然微微仰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树影雪山。
  他看着窗户上摇晃的黑色树影许久,才开口道:“我打了一个人。”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静,比任何的时刻都要平静:“我把他打得满身是血,我看到他的血沾染在我的手上,又从我的手上一滴滴滴落回他的身上。”
  他说到这停顿了片刻,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重新看向了温斯沅。
  仍旧是平静的语气。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正常人都应该要感到害怕的,可我却感觉到了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我好像看到了一只野兽,用血淋淋的双爪挣脱开了牢笼。”
  温斯沅没注意吴鹿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往外掉眼泪的。
  那双漂亮的眼睛没了充盈的泪水,更显空洞。
  温斯沅看着轻拧起眉头,出声问:“你在打那个人之前,那个人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温斯沅的回答让吴鹿洺的眼中闪过了一瞬的讶异,像是没想到温斯沅的第一反应是开口问他,而不是跟他说打人不对。
  没有马上得到回应,温斯沅又补充问道:“或者说,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吴鹿洺静默片刻,忽然将脸往温斯沅手中小幅度地埋进去一点。
  而后闷闷的声音才响起:“我分不清。他是坏人的话,那我能算好人吗?他是好人的话,那我又算什么?”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完,略微泛干的嘴唇轻碰了一下,忽然又道:“我可能真的是怪物。”
  像是一个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死刑犯,平静地自己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温斯沅听着吴鹿洺的话,眉头越拧越紧。
  他手心里所碰到的触感依旧滚烫,可眼前人给他的感觉却逐渐冰凉。
  长久的安静过后,感觉到脸压在他手心里的人似乎有要往后退的动作。
  他赶在吴鹿洺动作前,再次出声:“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月光下,少年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轻颤,看向他时眼底的空洞被疑惑稍稍取代了几分。
  疑惑又慢慢被专注取代。
  吴鹿洺在温斯沅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温斯沅开口,用聊天般的平常语气对吴鹿洺道,“我刚才提的问题,本身就存在问题。”
  “大学时期,我参与过一次辩论,那次辩论的主题很简单,但又很不简单,主题是‘善与恶’。”温斯沅放轻声音缓缓道来。
  “那次辩论的中心,一个是接受过多年良好教育的大学生,他遵守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规则,会在公交上给老人让座,会在接受别人帮助以后热情地道谢,他不说脏话,不抽烟,不喝酒,不随地吐痰,也会在他人有需要时给予随手帮助,但当一个歹徒在他面前拿刀抵在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脖子上时,他的选择,是缩到人群后默不作声。”
  “另一个,是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认真听过的社会人士,他抽烟、喝酒、打架、骂人,但当比他弱小者在他面前面临被伤害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与歹徒搏斗。”
  “这样的两个人,你说谁是善,谁又是恶?”
  “每个人都知道,烧杀掠夺是不对的,尊老爱幼是值得提倡的,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烧杀掠夺或尊老爱幼那样能轻易辩出善恶,事情是,人更是。”
  温斯沅说完,停顿片刻后,看向吴鹿洺,认真道:“你可能不完全聪明,不完全细致,也不完全善良,但你绝对不会是怪物。”
  话音落下后许久,在吴鹿洺愣怔的表情下,温斯沅又一次言辞肯定道:“相信我的辨别能力,你不是。”
  吴鹿洺尚且没给出回应之时,窗外忽地一片大亮。
  烟花爆竹声成片地响起,环绕在两人耳旁。
  绚烂的火光将吴鹿洺的脸庞照亮。
  他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温斯沅,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
  楼下传来小孩的欢呼声,伴着大人的嬉笑声。
  吴鹿洺在一片嘈杂声中,将脸完全埋进了温斯沅的掌心。
  掌心再次变得湿润,在烟花声混着嬉笑声中,温斯沅听见了很轻很轻,但却不再压抑着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朋友们,我带着flag来了,接下来几天到国庆假期结束前,我要日更!
  当然,我要是没做到,你们就当我放了个屁吧(嘿嘿嘿嘿嘿嘿


第51章 
  温斯沅不清楚吴鹿洺是具体什么时间睡过去的; 只是渐渐感觉到手掌心不再湿润的时候,他轻轻将埋在他手掌心里的脸往上抬了一点,就看见吴鹿洺已经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他见状; 伸出另一只手拿过床上方的枕头; 而后将吴鹿洺的脑袋小心放了上去。
  做好这些后他没有马上离开。
  吴鹿洺的额头还烫着,但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些。
  看着面前好不容易睡过去的人; 温斯沅思索半晌后; 最终没有再出声将他叫醒; 而是起身;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到了床尾的桌子前。
  桌子上摆着吴鹿洺刚才吃的几种药。
  温斯沅拿过药瓶挨个查了一遍; 刚舒展开没多久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这些药不是单纯的退烧药,其中甚至包含了带有镇静和止痛成分的药物; 都是需要按照医嘱吃的处方药。
  温斯沅拿着几瓶药看了好半晌,最后只是将药放回到了原位; 再次走回到床旁的地垫上坐下。
  按照药瓶上的症状说明; 服用过后两到三个小时,会暂时性地令疼痛感加剧,熬过这几个小时,药效就会慢慢出来。
  温斯沅在吴鹿洺的床旁守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在房间桌子上的药箱里发现了体温计。
  他每隔二十分钟给吴鹿洺量一遍体温; 到夜里接近两点的时候,吴鹿洺的体温总算恢复了正常。
  两点对几乎没熬过大夜的温斯沅来说已经是极限,但他还是强忍着再等了二十分钟; 再次给吴鹿洺量了体温确认没烧以后; 才将温度计放回原位; 回了房间睡觉。
  睡下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门开合的声音。
  温斯沅睡觉一直不深,他听到响动,下意识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早上五点。
  昨晚睡得迟,脑袋有些昏沉。
  就在他按灭手机打算睡回去的时候,门外忽地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老睡在一楼,二楼就住着温斯沅和吴鹿洺两人。
  这个点二老没道理忽然上楼,意识到门外人唯一的可能,温斯沅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出了门。
  走廊里黑漆漆的不见人影。
  温斯沅一抬头,就看见吴鹿洺的房间门开着,门里面的床上被子铺得平整。
  就在这时,楼下忽地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
  温斯沅没有多想,迅速回房间随意换了套衣服,拿过手机就下了楼。
  他出门时,吴鹿洺的身影正好没入家附近小路的岔路口。
  冬日里五点的天还不见亮,但也没有夜深时那么黑,能大概照着点周围的事物。
  再加上路灯没暗,温斯沅走到岔路口,就看到了大约十多米远缓慢往前走的人影。
  温斯沅第一次见吴鹿洺没有穿红衣服。
  少年今天裹了件灰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下是一条黑色的灯芯绒长裤。
  虽然穿着和前几日不同,但帽子围巾手套倒是照旧捂得严实。
  温斯沅在上前叫住吴鹿洺和暂时先跟着间斟酌了一会,见吴鹿洺埋头走得安静,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就着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着吴鹿洺上了山。
  是站在小屋门口,望出去就能看见的一座并不算太高的山。
  温斯沅跟着吴鹿洺走到山顶时,恰好赶上天光破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上,将白皑皑的山照得有些晃眼。
  温斯沅看吴鹿洺走到山顶的陡峭边缘,闭着眼睛微扬起脑袋面朝向初阳,静站着一动不动。
  大概是昨晚哭了太久的缘故,吴鹿洺的眼睛周围稍微有些泛红,那点红映在他一贯苍白的脸上,反倒给人一种比平日里多了些许气色的感觉。
  温斯沅静站在吴鹿洺身后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没有出声,他看着眼前面朝向阳光的人,觉得这一刻宁静得令人舒适。
  然而这样的舒适没能持续太久。
  闭了好一会眼睛的吴鹿洺在睁开眼后,忽地往脚下的悬崖峭壁看了一眼,而后竟是伸出了一条腿。
  温斯沅那一瞬间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提起,冷气从脚底直蹿上全身。
  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思考,直接大喊出声:“吴鹿洺!”
  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生气。
  悬崖边的吴鹿洺在听到声响后整个人一顿,紧跟着慢慢收回腿,满脸错愕地扭头朝温斯沅看来。
  他看到温斯沅的表情时又是一愣,似乎有些被吓到。
  少年直挺挺地站在悬崖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见温斯沅朝他伸出手,紧跟着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他道:“过来。”
  吴鹿洺一时间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呆愣愣地看了温斯沅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迈开腿,朝温斯沅走去。
  他走到温斯沅跟前,看着温斯沅仍旧举在半空中的手,想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把自己戴着针织手套的手放了上去。
  一放上去,温斯沅就有些大力地抓住了他。
  吴鹿洺也不觉疼,只是看着温斯沅问:“沅哥,你怎么在这?”
  温斯沅也不拐弯抹角:“听到你出门的声音,跟你来的。”
  吴鹿洺听到这个答案,明显又是一愣。
  “你怎么没早叫我?”
  “想看看你要去哪。”
  温斯沅的每一句话都回答得理直气壮,倒是叫吴鹿洺一时半会有些不知道接什么了。
  正安静,温斯沅的声音又响起:“你上山来做什么?”
  吴鹿洺轻轻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白雾:“四点多醒来忽然睡不着了,就想来看看日出。”
  温斯沅听着吴鹿洺的回答,又看了眼吴鹿洺刚刚站过的地方,没有马上做声。
  吴鹿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乎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正思索着要开口时,温斯沅的声音率先又响起:“我看那边有个凉亭,看日出可以去那边看。”
  吴鹿洺下意识答应一声,两个人便很快出现在了凉亭里。
  一直到走到凉亭坐下,温斯沅才松开拽了吴鹿洺一路的手。
  被松开后手上少了点温度。
  吴鹿洺坐在凉亭的椅子上,垂眸看了好几眼仿佛还残留着温斯沅手上温度的手,最终缓缓将手塞进了羽绒服口袋。
  塞完后他微微侧过脸,看了眼身旁坐着的人。
  两个人坐的都是面朝向阳光的方位,这个时间点太阳正缓慢地往上爬,一点一点照亮世界的同时,仿佛也能清扫人心底的阴霾。
  这一个星期里,吴鹿洺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盯着温斯沅看。
  看温斯沅工作,看温斯沅看书,看温斯沅喝水吃饭。
  温斯沅不管做什么事情,给人的感觉都是认真严谨,叫人看着很容易跟随着一起静下心来。
  不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关注,吴鹿洺几乎没怎么特地去注意过温斯沅的外形长相。
  这会看着清晨阳光下男人的侧脸,吴鹿洺忽然发现,温斯沅似乎长得很好。
  温斯沅的肤色在男性里应该是算中等偏白,他的白是完全健康,红润有气色的白。
  男人的嘴唇薄,唇形却很明显,鼻梁挺得恰到好处,金边眼镜柔和了他整张脸的面部线条,再加上乌黑柔顺的头发,怎么看都是好看。
  吴鹿洺团坐在椅子上,盯着温斯沅看了好一会,忽然开口:“沅哥。”
  温斯沅闻声朝他看来。
  两人对上视线。
  吴鹿洺睫毛轻颤,轻声继续道:“你昨晚说的话,我都记得。”
  他说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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