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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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柳生向前走了两步,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走吧……”
苏清朗只站了一会儿,自觉已没有什么话要跟梅柳生说,果然转身要走,刚踏出门槛,却听梅柳生忽然道:“过些时日七夕,你能与我一起么?”
苏清朗顿住脚步,听他这样说,下意识地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这几日我都要留在家中,恐不能出门。”
“这样……”梅柳生苦笑一声:“那便算了。”
他今日的情绪甚是悲戚,越发让苏清朗觉着,梅柳生是从苏府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么?”
“有什么事情……”梅柳生喃喃地轻念了一声,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嘲讽:“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七夕佳节,本是天下有情人相聚的日子,我既邀了你,你说能有什么事情?”
苏清朗被他堵得一塞,再度低下了头:“抱歉……”
许是酒借人胆,许是被茶馆里的那些人气疯了,梅柳生现在,不管什么话都敢说,只为将心中的酸水倒出来干净。
他呵了一声,嘲讽道:“你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我自己糟践自己罢了。”
“明知你忘不了那个人,明知你不可能喜欢我,还是这样不肯回头,可是苏清朗……你连那个秦桓都能放在心里,却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么?”
“我李承嗣自认对你一心一意,为你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到头来却连个秦桓都不如,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听到梅柳生的口中,说出了「秦桓」二字,苏清朗的脸色顿时惨白,同时又觉着无比的羞耻。
这种感觉,跟在人前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难受。
他的头埋得更深,又低低地说了一声:“抱歉……”
他对梅柳生,与谢玉和秦桓都不同,谢玉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
而秦桓,则是他知心相交的朋友,至于梅柳生,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戴着面具接近他,以虚假的身份,虚假的感情对他颇多算计。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自认还不了解真正的梅柳生。
见他为难的样子,梅柳生又无比后悔说出那番话,但心中有气,就算后悔,也不肯说出一个道歉来。
甚至连一声安慰都没有,仅是冷冷地道:“走吧……”
苏清朗当真走了,不过是带着心事走的,他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被人追捧惯了,鲜少在意别人的感受。
若你哄他宠他,他可能还觉不出什么。如今,听到梅柳生那番酸溜溜的话,顿时怀疑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才会惹得梅柳生一连串的牢骚。
在府里辗转反侧,自省了很多次之后,七夕那天,苏清朗果真出了门。
不是去找梅柳生,也不是出去游玩,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待在家里。
长街之上,火树银花,男男女女,十分热闹,让他不仅想起宜州那时,与某人观看花灯的场景。
其实那时,他说醉也没有全醉,至少有些事情是记得的。
他记得,那时自己指着一盏金鱼灯说是兔子,被梅柳生指正错误后,还耍赖撒泼,非要梅柳生顺着自己才肯罢休。
犹记得那时,琉璃光转,挂满长街,某人护在他的身侧,神情淡漠,一本正经,却是溢满心怀的温柔。
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东西,他一个人孤独战斗了那么久,只是稍微依靠了一下,却贪恋这种安逸舍不得走。
他深知,对于梅柳生,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绝情。
“公子,要买花灯么?”路边的小贩,笑呵呵地向他打招呼。
苏清朗移目过去,只见小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与宜州那里的很是相似,不过做工简单粗糙了一些。
其实他对灯笼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是被摊子上的面具吸引住了心神,还没走过去,就听一人道:“要两个……”
苏清朗一怔,僵了片刻,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梅柳生穿着一袭墨衣,站在他的不远处。
还未回过神来,便见梅柳生首先走来,付了钱,将灯笼拿在手中,才转过头向他道:“留在家里?”
苏清朗顿时很是窘迫,只能尴尬地解释道:“我……今日二娘同旁人解签去了,我见外面热闹,所以出来看看。”
梅柳生迈开几步,将其中一个灯笼递给他,苏清朗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梅柳生,所以一时间,还想不到对策脱身。
既然遇到了,又走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与他并肩走在一起,默了片刻,才问:“梅兄今日怎会出来?”
梅柳生答:“刚从兵部回来,路过而已。”
苏清朗闻言,下意识地问:“你去兵部做什么?”
听此,梅柳生戏谑道:“苏大人如今不在朝堂,却还关心着朝堂之事,当真令人感动之至。”
自从秦翦倒了以后,苏清朗的处境愈加微妙,尤其谢玉他们案子的平反,令关于他的争议上升到极点。
毕竟单凭他扳倒了秦翦,不足以证明他当初作伪证,出卖好友是计划为之,更有甚者,几个朝中的大臣联名上奏,请求皇帝将苏清朗问罪,为谢玉他们沉冤报仇。
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暂时不让苏清朗上朝,所幸他现在身体不好,需在府中养病,便借着养病的由头,避开了风头。
听到梅柳生的讽刺,苏清朗淡淡道:“随口一问罢了,你不想说,便算了。”
秦翦死后,剩下的,便只有一个李承嗣,他做梦都怕李承嗣倒戈一击,将皇帝和太子置于死地。
梅柳生答:“皇上降下旨意,让我去兵部做事,今日去,不过是先报个到罢了。”
苏清朗思虑万千,只在嘴上敷衍道:“是么……”
梅柳生曾经跟他说过,想去兵部任事,他不相信,这仅是出于志向,而非其他特别的原因。
如今如愿以偿,他和裴延那边,便是如虎添翼,更加难以对付。
然而,真正让他为难的,不是李承嗣和裴延手中的权力,而是事到如今,他还未确立自己的位置。
是帮皇帝杀了李承嗣,继续拥护日渐倾颓的江山,还是背叛身为人臣的责任与尊严,对李承嗣的野心勃勃放任不管?
他正想着,却听梅柳生道:“清朗,你不必觉着为难……”
苏清朗抬头看向他,又听他道:“虽然之前很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可现在……我都明白的,我也不想令你为难。”
他顿了顿,低下头,接着道:“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成功了,现在的你如何,以后还会如何,我的身边,会永远留你一个位置,没有人能伤你,也没有人能代替你,如果我失败了……”
梅柳生苦涩一笑,释然地感慨道:“便像对孙子仲那样,与我喝一杯水酒践行吧。”
苏清朗望着他,一时哑然:“你……”
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清朗……”
见他不开口,梅柳生又道:“其实我很高兴,你由始至终都没有劝过我放手,所以我确定,对你的喜欢没有错,你也值得我喜欢。”
他说着,看向苏清朗,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今日有缘遇到,又适逢佳节,便只谈风月,不问朝政,你是苏清朗,我是梅柳生,还像从前那样,好么?”
苏清朗默然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第172章 逼宫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最终来到护城河边。
望着站在河沿放花灯的人们,皆是沉默无语,片刻后,才听梅柳生道:“你想放花灯么?”
苏清朗摇了摇头,又听他道:“那么,就当是陪我吧。”
他从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盏荷花灯,来到河边,蹲在边沿的青石上,苏清朗来到他的身边,才听他道:“人都说,河灯可以寄托哀思,可是这些年来,我从未放过,许是没有什么哀思好寄,就算放了,也不知该跟他们说些什么吧。”
觉察到他所说的,乃是自己逝去的亲人,苏清朗顿住脚步,良久的沉默无语。
又听梅柳生道:“父王,母后,曾有人跟我说过,人生一世,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是十分不易,孩儿还算幸运,如今当真遇到了,你们看,我心中所想的,便是身后这个人了。”
他的神情难得温柔,甚至带着一些身为人子的稚气,说完以后,垂下眼帘,将河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抵在唇瓣上,又道:“请你们保佑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苏清朗心中有事,本就与他没什么话说,听到这些,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垂眸见到梅柳生的一阙衣摆落在地上,于是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捡了起来。
梅柳生道了一声多谢,非但没有站起,反而在河边的青石上坐了下来,苏清朗无法,只能陪着他坐着。
良久,才道:“你……别太伤心了。”
梅柳生又嗯了一声,却仍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但奇怪的是,虽不说话,气氛却并不觉着尴尬,良久,苏清朗首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梅柳生这才看向他,道:“走吧……”
苏清朗的身体本就不好,河边又潮湿阴凉,在这种地方坐久了,自然受不住,听梅柳生这样说,自是巴不得。
他提起灯笼,正要起身,还未站直身体,忽觉一件温暖的外袍拢在了自己身上,再抬头去看梅柳生,见他的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正要缩回去。
苏清朗下意识地拉住他,握着他的手腕,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立即松开,尴尬地撇过头,轻咳一声道:“走吧……”
他刚才的动作,梅柳生看得清楚,还当他情不自禁,对他有了些感情,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见苏清朗转身要走,他连忙伸手阻止住,拽着他的手向自己接近,似是想将他抱在怀里。
苏清朗奋力反抗,挣扎之下,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火苗很快窜上了灯笼,在夜晚的风中跳动着。
梅柳生一不留神,让他挣了出去,不由苦笑道:“抱歉……”
苏清朗退后两步,偏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听此,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便扔下梅柳生,朝着河岸的上方走。
刚迈开两个台阶,却又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梅柳生,问道:“那件事,你非做不可么?”
梅柳生望着他的背影,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会阻止我,是么?”
对于这个问题,苏清朗没有回答,也已经回答不清楚。
他自认对皇帝忠诚,对太子仁义,可是到头来却还是放过了梅柳生,与他纠缠不清,还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皇上和太子的面前。
无论当初和他联手,是出于不忍心,还是想扳倒秦翦,这点,他都无可否认。
接下来的事,似乎顺理成章,梅柳生联合朝中大臣,逼宫谋反,皇宫内虽然腥风血雨,却是刻意瞒着苏清朗的。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苏清朗已经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即使如此,他仍是费尽心机,不愿让他站在风口浪尖,只要苏清朗没有在他起事逼宫之时,站出来反对他,违抗他,事后不管苏清朗怎样吵闹,他都有办法平息下来。
可是那天,苏清朗还是去了。
偌大的宫殿中,身穿铠甲的兵将围困着众人,皇帝高高在上,一人孤身坐在上方的龙椅上。
底下的大臣,分裂成好几队,有站在梅柳生身后,表明拥护翌王殿下的,有事不关己只想明哲保身的。然而,站在皇帝面前的,却只有一人。
内阁大学士徐进,白发苍苍,由于愤怒,喘息尚且不定,他环视了殿中的大臣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薛其山身上:“薛大人,你什么时候……”
薛其山站在梅柳生身边,面对徐进的质问,有些尴尬地别过头,不甚有底气的劝慰道:“徐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你也知道的,现在能救南唐江山的,只有翌王……”
其实,他明白徐进的为人,宁折不弯,断不会做出背叛主公的事,现在这番说辞,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
顿了顿,又不死心地补充道:“当年之事,你我都清楚,先皇属意,皇位原本就不该是他的……”
听此,徐进呵了一声,质问道:“你说皇位本就不该是皇上的,那我且问你,你的官职是谁给你的,你现在的俸禄,又是谁给你的,食君之俸,忠君之事,这样的道理,你们全都不知道么?”
“可是徐大人,你也看到了,朝廷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难道真要让南唐的江山,败送到他们的手里么?”
殿中一人忍不住接声,随后看向龙位上的皇帝,又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若不是这些年来,皇帝愈加昏聩无能,他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正当这时,一个小內侍慌慌张张地跑来,走进殿中,向梅柳生禀报道:“殿下,苏大人来了……”
梅柳生皱了皱眉,吩咐道:“告诉他,皇帝现在身体不适,让他先回去。”
话音刚落,便听殿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古有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梅大人却又唱的哪一出?”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苏清朗一袭绛紫的官袍,身形虽然消瘦了许多,但依旧风姿飒爽,不怒自威。
苏浙善原本不打算趟这场浑水的,毕竟当今的皇帝他不看好,梅柳生这边,他又谈不上什么喜欢,但看到自家儿子,心中却隐隐地感到不妙。
从小到大,皇帝都极为宠爱他,为人臣者,可以为了南唐的江山,而放任李承嗣不管。
但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却不能忘恩负义,在皇帝失势的时候,就当顺风倒的墙头草,背叛离他而去。
关于这点,他很了解苏清朗,也很明白,他今日所来,便是螳臂当车,自己送死来了。
苏浙善刚和儿子团聚,自然不想让他冒险,于是走出几步,迎上他:“清朗……”
苏清朗望着他,片刻后,才道:“爹,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立场,既然我没有阻拦你,也请你别再阻拦我。”
听到儿子的话,苏浙善无地自容,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地退了回去。
梅柳生望着他向自己走来。一瞬间,竟有些盗贼被抓的心虚感,但见他来到殿中,裴延说道:“这位是翌王殿下,苏大人如此称呼,是否有些不妥。”
苏清朗负着手,轻笑了一声:“裴相爷这话倒也怪了,眼前这位明明就是去年的新科状元梅柳生梅大人,殿中诸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们却偏偏说他是什么翌王殿下,这天下人皆知,翌王殿下已然亡故了,还是相爷你们请旨,让在下去边城迎回他的尸骨。怎么,难道是那翌王的英魂,附身在梅大人体内不成?”
“你……”裴延被他堵得一塞,却说不出话来。
又见苏清朗看向蔡钧道:“蔡大人……”
蔡钧被他提名,一个激灵,啊了一声,看向他,只听他道:“蔡大人这两年官运亨通,审了一个案子,便扶摇直上,从礼部侍郎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可知这其中是得了谁的重用?”
“知你一腔热血,意图报销朝廷,皇上便给了你机会,那么请问,蔡大人,你的忠诚,你的热血,又是给了谁?”
苏清朗的提拔照拂之恩,蔡钧一直记在心里,总是想着报答,自然不会与他顶嘴。
殿中一片哑然,良久,才听梅柳生静静地道:“清朗……”
他眸色淡淡,语气平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离开这里。”
今日,不管他能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