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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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苏浙善,梅柳生其实最不愿意见到梁氏,倒也不是怕她,而是不知该如何对付。
强硬一些,又怕苏清朗生气发怒,只能耐着性子道:“苏夫人若是担心清朗,暂且回到家中,过几日朕再将他送回。”
梁氏侧开身子,明显不愿意与他交谈:“今日便是今日,臣妇不过是想带儿子回家,陛下如此阻拦,原因为何?”
梅柳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因为我看上了你家儿子,想让他在宫中陪我吧?
默了片刻,道:“朕还有要事处理,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
说着,侧首看向旁边的奴才道:“送苏夫人出宫。”
几个奴才上前请梁氏离开,然而梁氏非但没走,反而意图上前,不过很快便被他们拉住了。
双方挣扎之际,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呵斥:“住手!”
苏清朗闻讯赶来,由于走得太急,来到跟前,还有些微微地喘息。
他咳嗽了一声,看着那些奴才:“放开我二娘。”
奴才们果然识相,放开梁氏退到一边,苏清朗这才走上前,望着梁氏:“二娘,你怎么来了?”
见苏清朗站在自己面前,梁氏又气又急,逼得流出了眼泪:“你这孩子,是想担心死二娘么?”
苏清朗垂下头,愧疚道:“对不起,二娘,清朗又让你担忧了。”
梁氏上下打量着苏清朗,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见自家儿子瘦削虚弱,仅留半条命的样子,不由更加难过。
强忍着悲痛道:“你活着就好,二娘今日来,便是带你出去。”
说着,看向梅柳生,意有所指地道:“你放心,只要二娘不死,就没人敢欺负你。”
伸手扯过苏清朗的手腕,转身想要带他走,然而苏清朗却仍站在原地,待梁氏回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苏清朗才又羞愧地低下头:“抱歉,二娘,我还不能跟你走……”
“为何?”梁氏急了,顿了顿,又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宋先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梅柳生立即打断:“苏夫人!”
他眯了眯眼睛,颇有些威胁的意味:“朕有话想对你说,请借一步说话。”
却见梁氏冷冷一笑,道:“陛下到底在怕什么,宋先生乃是我儿的恩师,他过世,我儿理当前去拜祭。”
听到梁氏的话,苏清朗怔了怔,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眼泪却首先涌了出来。
他红着眼睛,艰难道:“二娘……你说什么……”
梁氏这才看向苏清朗,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她自己也很不忍心,于是道:“清朗,二娘知道,当你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定很难过,可是宋先生是你的恩师,一直待你不薄,二娘不能自私,让你连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
见她果然说出了这件事情,梅柳生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苏清朗的反应。
苏清朗听此消息,先是愣了愣。随后,眼泪又落了下来,他低了低头,极力平复着悲痛。
最后张了张口,带着哽咽道:“我知道了,二娘,我会回去的……”
梅柳生以为,他会放声大哭,会跟他吵,会跟他闹,怨他没有保住自己的恩师,甚至隐瞒了这件事。
然而,苏清朗却是出奇的安静。
可是,望着他泪如雨下的瞬间,他恍然明白,真正的崩溃,从来都是从心里的。
宋鸿儒的事,其实他颇为头疼,长安城中,多少官宦大臣都已归顺,情愿认他为主,偏偏宋鸿儒好像茅坑里的石头。
宁愿拥护那位已经死去的昏庸皇叔,都不愿意弃暗投明,成为他的臣属。
其实,看在苏清朗的份上,他也没打算为难宋鸿儒,宋鸿儒在家中为他皇叔立了长生牌位,宋鸿儒在家辱骂他为窃国逆贼。
甚至,著文指责他心狠手辣,屠杀亲叔,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毫不知情。
可万万没想到,宋鸿儒会自杀。
兴许是觉着,他皇叔果然气数已尽,南唐再也不是以前的南唐,目睹着身边世事巨变,令他无可奈何,故而想不开。
拖着八十好几的高龄,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在家中上吊自杀,追随他心中的朝代而去。
因宋鸿儒死时,正是他与裴莹大婚,宋家人未免冲撞喜事,便将宋鸿儒的尸体锁在家中,至今还未下葬。
现在虽是深秋,但气候还是很热,尸首没法安葬,两天的功夫便已发臭,蚊虫苍蝇漫天飞舞,可惜宋鸿儒一生忠烈,到死了,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宋鸿儒的学生实在看不下去,找上宋家人理论几次,还差点打了起来。
但他们终究不姓宋,没资格处置恩师的后事,宋家又怕得罪朝廷。因此,只能将丧礼拖延几日。
前几天,他一直忙着其他的事,不知道宋鸿儒已死,更不知道,宋家人为了他所谓的婚事,连人都不敢安葬。
直到今日常山王找来,他才知道这件事,下旨让宋家人赶紧为老先生准备丧事,念及宋鸿儒一生为朝廷所做的贡献,还赐下恩赏,追悼老先生的不幸离世。
但,想到宋鸿儒死时的惨状,他实在不忍心让苏清朗知道这件事,于是打算瞒下来,不成想,最终还是让他知道了。
苏清朗回到住处,梅柳生由于不放心,则跟在他的身边,见苏清朗怔怔地走进屋中,始终没有开口。
他忍不住道:“清朗……死者已矣,你也别太难过了……”
苏清朗看向他,片刻,才道:“我想去拜祭先师。”
对于这个要求,梅柳生没法儿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又见苏清朗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我曾送你一方砚台,现在,请你还回来。”
梅柳生心中堵了一下,最终道:“好……”
丧礼那天,苏清朗出了宫,来到久违的宋府,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踏入灵堂。
灵堂内,有一些是敬仰老先生的同僚。不过,更多的,则是宋鸿儒的学生,苏清朗的同窗,自然也在其中。
见到苏清朗,他们一个个神情复杂,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仍是对他痛恨,正想出面教训他,却被一个蓝衣书生阻止。
只见苏清朗脸色惨白,来到灵堂内,望着自家恩师的棺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伏在地上,哭得伤心,哭得绝望。这时,那名蓝衣书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道:“苏大人……”
苏清朗闻言,抬起头看他,又听他道:“先生问你,可曾知错没有?”
想起昔日在徐家,遇到恩师的场景,苏清朗心中刺痛,哽咽道:“清朗……知错……”
蓝衣书生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半块玉珏,道:“先生说,他原谅你。”
苏清朗一时怔住,但见那书生将玉珏放到他的手中,道:“先生还说,他知道你的苦衷,并且,从未怪过你……”
望着手中半块的玉珏,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画面,金銮殿上,有人摔断玉珏,说师徒情尽,从此与他恩断义绝。
这些年来,他一直珍爱着另外半块玉珏,总想着哪一天,等一切真相大白,便将它还给恩师,奢望着他们破镜重圆。
却没想到,这两块玉珏重逢之日,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见苏清朗哭得伤心,蓝衣书生又叹了口气:“其实这半块玉珏,先生老早就想交给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他顿了顿,垂手将苏清朗扶起来,又道:“先生以死殉国,也算完成了心中的夙愿,师兄,别太伤怀了……”
苏清朗含泪点了点头,然而,看到恩师的棺木,想到昔日种种,仍是忍不住掉泪。
这时,另外一个年轻书生走出来,向蓝衣书生道:“云溪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蓝衣书生看了苏清朗一眼,道:“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毕,等办完先生的丧事,我也该离开了。”
他说着,转身看向了堂间的棺木,想到宋鸿儒一生博学,桃李天下,最为有名的,便是苏清朗那一届。
苏清朗,谢玉,许瀚文,柳靖之,孙子仲,再加上一个秦桓,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可惜,世事多变,造化弄人,也唯独那一届的学生,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现在连先生他自己都不在了。一时间,入目荒凉,满腹感慨——
“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这天,先生泉下有知,应当稍有安慰吧。”
第179章 别离开我
苏清朗拜祭完恩师,恰巧在宋府遇到苏浙善。
父子两个一同出府,只听苏浙善问道:“朗儿,你……身子可还有碍么?”
他原本想问,苏清朗现在的情况如何,但一想到,自家儿子是被人囚禁在宫中。
若要问起,不过让他感到难堪罢了,所以临到关口,才改口问了这么一句。
苏清朗答道:“孩儿没事,有劳父亲挂心。”
苏浙善欲言又止,最终问:“你今日……还要回去么?”
苏清朗静默下来,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道:“抱歉,父亲,孩儿让您难堪了……”
听此,苏浙善的心里一疼,恍惚想起当日在天牢里,他指责苏清朗委身秦桓的事。
可是放在如今想想,那些事情,与苏清朗有何关系,又如何能怪罪到他的身上呢?
又听苏清朗道:“孩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必须回到宫中。”
苏浙善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爹知道你在做什么,爹和二娘都会支持你的。”
他顿了顿,又听苏清朗问道:“爹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浙善叹了口气:“先皇已逝,如今的朝廷……爹老了,是时候该引退了。”
苏清朗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那爹和二娘,你们先准备准备,再过些时日,咱们一起回老家去。”
“可宫里那边……”
苏浙善想说,梅柳生会不会放他走,毕竟这些天来,他递交的想要把儿子接出宫的折子,都被梅柳生压了下去。
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清朗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我所决定的,还容不得他做主。”
他望着前方的路途,神情坚定:“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我们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虽答应放苏清朗出宫拜祭恩师,但梅柳生终究不放心,怕他趁此机会回到苏府,他又不好闯到人家家里抓人。
于是,苏清朗这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上去。不过,好在他记得宋老先生对自己的怨气,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适宜出现在宋府的灵堂中。因此,只在距离宋家不远处的街巷中等着。
见苏清朗与苏浙善并肩走来,生怕苏清朗被苏浙善带走,赶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出宫,特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物,看着与从前的梅柳生没有什么分别。
苏清朗望见他怔了怔,随后转头看向自家老爹,且听苏浙善道:“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爹和二娘,在家里等你。”
苏清朗站了片刻,最终嗯了一声,这才迈步向梅柳生走近。
见苏清朗来到自己跟前,梅柳生有些尴尬:“清朗,我是怕你出事,所以……”
“多谢……”
未等他说完,苏清朗便淡淡出声,语气平静,令人听不出喜怒。
梅柳生被他打断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他向马车走去,弯下腰身主动走了进去。
若苏清朗与他闹闹别扭,死活不肯跟他回宫,他倒有对策应付,现在,却是摸不着头脑。
怀着忐忑的心情,跟苏清朗一起进去,刚在马车里坐稳,便见苏清朗缩在一角,表情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柳生看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清朗……”
他低下头,语气细不可闻:“关于宋老先生的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苏清朗抬眸看向了他,神情木然,良久,才道:“我明白……”
言毕,再次没有了声音。
梅柳生不傻,知道苏清朗心情不好,还撞上去惹他不高兴。因此,见他不说话,他也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梅柳生都陪着苏清朗,生怕他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
可是,苏清朗却一直很平静,不仅如此,对他的态度,也比以往柔和了许多。
不过,依旧没有主动跟他说话过。
饶是如此,这样的转变已让梅柳生欣喜不已,他觉得,苏清朗这是想通了,妥协了,终于肯接受现实了。
第三天,他仍是陪着苏清朗,夜间,两人刚刚用完了晚膳,见他没有离开的迹象,苏清朗问:“你今日也不走么?”
梅柳生不知道他这个问题,是真的想知道他今日走不走,还是在变相地赶他离开。最终,仍是厚着脸皮说是。
听他这样回答,苏清朗也没说什么,早早洗漱完毕,便自顾缩在床榻的一边睡着。
梅柳生躺在他的身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转头望着苏清朗背对着自己,片刻后,伸手抱住了他。
其实,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仅是想抱着苏清朗,让自己安心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片刻后,却听苏清朗忽然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梅柳生一时愕然,支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清朗,你……”
苏清朗转过身,平躺在床上,表情依旧木然,却道:“轻一点,我怕疼。”
梅柳生满心欢喜,高兴地快要飞起来,拼命克制住内心的欲望,动用最大的动力,还算温柔地让苏清朗成了他的人。
以前,他对苏清朗往往止于最后一步。现在,脱了衣服,肌肤相亲,才近距离地触及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那些伤痕,很深,很丑,附着在苏清朗白瓷一般的身躯上,宛如一条条可怕的毒虫。
梅柳生小心翼翼,轻轻吻过,怜惜而又耐心,似是在安慰着他昔日的伤痛。
他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他的第一次。
所以,只能凭着感觉,亲昵接近,将自己心中的爱意,传递给身下的这个人。
红烛摇曳,灯花落尽,折腾到将近三更,苏清朗才终于忍不住疲乏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却见梅柳生还没睡,单手支颐,躺在一边静静地望着他。
见他醒来,又俯身吻了他一下,道:“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再睡一会儿吧。”
苏清朗注视他片刻,道:“你记不记得,曾经承诺过我一件事?”
梅柳生露出一副迷惑的目光,苏清朗又提醒道:“当日在尚书府,我发现你身份之时。”
听到尚书府,梅柳生顿时恍悟,当时为了试探苏清朗,他是说过,他若为王,会封他做一品王侯的话。
于是笑了笑:“王侯之位,你若当真想要,我明日下旨便是。”
苏清朗却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处境,你若下旨,定会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对。到那时,连你也会被人诟病。”
许是苏清朗太久没有跟自己这样说话,梅柳生很是高兴,所以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顺着他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苏清朗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道:“明日我上得殿去,说你曾欠我一个承诺,我若帮你扳倒秦翦,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到那时,我再向你提出封王之事,如何?”
这个提议若是放在从前,梅柳生定能发现其中的端倪,但他现在正值高兴,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他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便是苏清朗当庭提出,要他放自己离开皇宫。
但现在,苏清朗答应了他,已经是他的人,如果苏清朗想要的,当真是离开的话,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