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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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朗又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梅兄你的。”
梅柳生眉目间闪出一丝疑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是有劳皇帝和礼部尚书共同商讨的。
又听苏清朗道:“听皇上的意思,是想把你安排进礼部。”
梅柳生一怔,赶忙道:“苏兄此话,可是当真?”
苏清朗上下打量了他的神色,俊眉微皱,隐约流露出些许的担忧,明显不是激动和高兴。
于是挑了挑眉,装作不满道:“怎么,听梅兄的意思,是不想入我们礼部?”
见他生气,梅柳生又连忙解释道:“没有,能和苏兄一起共事,柳生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与我先前的志向有些相违,并不是对礼部有什么偏见,还请苏兄不要误会。”
他不能与自己共事,苏清朗更是求之不得,闻言,哦了一声,问道:“不知梅兄的志向是什么?”
梅柳生微微颔首,回答道:“苏兄知道我自幼习武,虽考得是文试,但一直想进兵部,为朝廷做点事。”
听到梅柳生想进兵部,苏清朗倒是有些意外,问道:“梅兄,兵部大多都是武职,你若想进兵部,起初就不应该考文试。”
听他这样说,梅柳生点头表示赞同,不紧不慢道:“确实,若是以武人的身份进入朝廷,想进兵部会容易许多,只是柳生觉得,一个武将,最重要的不是武力,而是他的头脑,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苏清朗一怔,很多年前,他也曾有过相似的疑问,也曾有人有过相似的回答……
那个人,横贯了他的大半个人生,承载着他对于未来和幸福的所有的梦,与眼前的这个人,有着相同的志向,和相同的理想,同样的墨衣翩然,同样的英武绝艳。
唯一的不同,那人带着他的信念,与他的忠义,死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季节,成了他午夜梦回时分,如何也挥不去刻骨铭心的魂,而梅柳生,却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苏清朗愣了片刻,随后缓缓转过身,轻轻的声音道:“我与杨大人还算熟悉,你若当真想进兵部,我倒是可以与他说说看。”
又听梅柳生低声一笑,淡淡的道:“多谢苏兄好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想凭一己之力试试看,若真是不行,再来叨扰苏兄。”
苏清朗转头看他,虽被拒绝,却也不出所料,笑了笑,道:“早知梅兄会有此回答,其实我不该问出这句话。”
两人一同离开驿馆,由于苏清朗多喝了些酒,想吹风清醒清醒,于是便遣了马车,与梅柳生步行。
走在街上,两边的商铺尚未关门,夜晚的笙歌却已经升了起来。
巍峨高耸的古楼上,挂着大红的灯笼,在黛青色瓦檐的映衬下,显得热闹而又艳丽。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因此处距离醉仙楼不远,因此隔着一条长街,便能听到那边招揽客人的声音。
自从云仙死后,苏清朗便再也没去过醉仙楼,每日回府时,宁愿绕远路,也不想走过它的门口,只是今日有梅柳生在,自然不能再可以避开。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苏清朗漫不经心的瞥了醉仙楼的招牌一眼,只见桃红柳绿,胭脂水粉,如往常一样热闹精彩。
再看看楼下,几个纯情少男望着楼上的姑娘,眼睛放光,虽有贼心,却无贼胆,踟蹰半晌,还是不敢去碰那烟柳风月场。
苏清朗暗暗轻嗤了一声,刚想鄙夷,却从那些纯情少男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华贵非常的服饰,身上镶金戴玉,年龄十七八岁,虽只是寻常百姓的装扮,却依旧掩不住一身的矜贵之气。
不是他的学生,那个名叫李承懿的太子,又是何人?
那人伸着头,小燕子抱窝似的,眼巴巴的望着醉仙楼,看样子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而几丈之外,苏清朗则眼巴巴的望着他,很希望自己只是看错了。然而,眼睛揉了半晌,看到的还是他。
见李承懿迟疑良久,最终迈步朝着醉仙楼走去,他连忙喊了一句:“阿懿!”
奈何声音太小,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梅柳生有些奇怪,站在旁边看了看苏清朗。
只见苏大人脸色如冰,气沉丹田的吼了一句:“李承懿!”
附近的人听了,纷纷侧目看向了苏清朗,还以为这人脑子有病,当街发了疯,李承懿也被吓了一跳,被那一吼直接定在原地,缓缓转身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见苏清朗站在不远处,正面色不善的望着自己,当即身体一僵,如遭晴天霹雳。
他挪动着脚步走过来,干巴巴的道:“清……清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清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撇过头去,看向了对面的商铺,勾唇轻笑道:“太子殿下这话奇了,长安城总共有多大,道路总共才有多少条,微臣回家路过此处,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殿下你,若是微臣所记不错的话,现在应该在宫中,怎会在此?”
从刚才苏清朗喊出李承懿的名字,梅柳生便已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
不过,身为朝廷新进的官员,见到太子殿下,他并没有急着施礼,而是以一种淡漠幽凉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人。
掩在广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向来温和儒雅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难以克制的冰冷。
李承懿此时,整颗心都放在自家少傅身上,自然没有觉察到梅柳生的异样,见苏清朗生气,他低下头,嗫喏的解释道:“听皇妹说,这里很是好玩,所以我只是来看看……”
苏清朗冷冷一笑,依旧没有看他:“殿下,可还记得微臣当日的话,殿下是南唐的储君,应该成长起来,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对的事情就是对,错的事情就是错,不仅公主。
即便是皇上都不能改变,公主虽然告诉了你这件事,却没有拿刀逼着你来,殿下堂堂八尺男儿,凭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做事,难道现在,还要公主替你承担罪责,连承认错误的担当都没有?”
兴许是他周身的气势有些冷峻,李承懿不由往后缩了缩,再次低声道:“清朗哥哥,我知道错了……”
第53章 美梦
苏清朗问:“殿下是自己出来的么?”
李承懿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另一边的街道,道:“喜宝他们就在不远处,我怕招摇,就没让他们跟来。”
苏清朗朝着李承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转向梅柳生道:“我先送他过去,梅兄先回去吧。”
梅柳生接声道:“太子身份尊贵,若是暴露,恐生出是非,我还会些武功,便与苏兄一起吧。”
苏清朗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弱鸡书生,万一半道上跳出来半把个刺客,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于是点头默许。
他转身离开,始终没看太子一眼,李承懿自知犯了错,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跟在苏清朗的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一个走在中间。不一会儿,便来到地方,只见街角的巷子中,一辆马车停在暗处,喜宝公公神色焦灼,身边还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
见李承懿回来,他连忙走上前:“哎呦,殿下,您可回来了……”
正说着,见到李承懿身边的苏清朗,当即愣了一下,面色尴尬:“苏……苏大人,你怎会在此?”
苏清朗弯了弯唇角,阴阳怪气的打击道:“我还以为喜宝公公胆大包天,猪油蒙了眼,看不到本官。”
喜宝连忙赔罪道:“苏大人恕罪,奴才担忧殿下安危,刚才一时心急,忽略了苏大人。”
话刚说完,就听苏清朗哼了一声:“放着好好的宫里不待,偏生把殿下往外面带,公公这句「担忧」,说得可真是轻巧。”
喜宝吓得往后缩了缩,连声向苏清朗赔罪,李承懿站在旁边,看了看喜宝,又看了看苏清朗,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但是梅柳生,在此时接声道:“时候不早了,殿下也该累了,公公还是快带殿下回去吧,若是晚了,皇上该担心了。”
喜宝这才领着李承懿上了马车,临行的时候,望着苏清朗脸比茅坑臭的表情,李承懿很是心虚,但又不敢与他说话。
只能向梅柳生道:“这位大人,少傅这边……你多照顾着点。”
梅柳生嗯了一声,目送李承懿放下车帘,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这才看向苏清朗道:“苏兄,殿下年龄尚小,须得耐心教导,你可别因此气坏了身子?”
苏清朗又哼了一声,挑眉道:“烂泥扶不上墙,我看起来很闲,理他作甚?”
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是在意的很,饶是梅柳生,都看出他心情不好,被李承懿此举彻底伤透寒了心。
因送李承懿,两人又绕了些路,两人走在街上,看到一条河岸上建着长廊,廊下的一角,挑着一块酒毡布。
苏清朗顿住脚步,道:“梅兄可急着回府?”
梅柳生摇了摇头,又听他道:“既然如此,不知梅兄可愿与我对饮两杯?”
心知苏清朗心情不佳,梅柳生只能答应,两人走向那个长廊,找了一个方便的位置坐下。
周围客人很少,稀稀拉拉只有两三个,由于将要打烊,老板的态度也倦怠了不少,上了两三壶酒,连个招呼都没有。
酒刚上来,便见苏清朗拿了一壶在手中,拔出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半壶。
梅柳生默默坐在一旁,见他尽兴后。啪的一声,将酒壶搁在桌子上,大喊道:“老板,再拿烈酒来,要更烈的酒!”
周围的客人,被他的动静吸引住目光,纷纷转头看向他,面面相觑,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
老板还以为他不满意自家的酒,故意闹事砸场子的,于是将抹布搭在肩上,走了过来。
站在他们这桌的旁边,道:“这位客官,我这里倒是有烈酒,只是烈酒伤身,只怕客官受不住。”
苏清朗扬眸哦了一声:“我只知道,酒酿出来就是给人喝得,既然你能酿的,为什么我却喝不得?”
梅柳生无奈,只能拿出两锭银子,向老板道:“劳烦阁下,再上两壶烈酒来。”
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老板将银子接下,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便抱了两坛子的烈酒,上好佳酿,浓郁香醇,隔着酒坛子,都能闻到刺鼻的酒劲。
梅柳生皱了皱眉头,见苏清朗伸手去拿,连忙阻止住他:“苏兄,你这样喝,会醉的。”
苏清朗的手,仅是顿了一下,便将酒坛子拎在手中,道:“人生在世,之所以劳累痛苦,便是因为人总是清醒的时候多,你看那街头的垂髫稚子,无知傻子,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所以说,醉了好,醉了好,醉了醒不过来最好。”
说着,仰头灌了几口,烈酒入喉,辛辣无比,饶是苏清朗,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梅柳生见此,轻轻地道:“苏兄曾说,若是有何不平之事,一定会找我吐吐苦水,苏兄觉得难过,柳生愿为苏兄分担一二。”
苏清朗闻言,抬头看了梅柳生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楼台。
面南背北,临水而建,苏州雅韵的建筑,红漆的木柱上,缚着淡青色的纱帐,一个酒桌摆在中间,每当傍晚,夕阳落在里面,意境悠远,说不出的古朴精致。
一个墨衣的少年站在中间,与其他两个人说说笑笑,脸上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明媚而又灿烂。
而另外一个,身着皎白似雪的衣袍,手里掂着一把折扇,翘着一个二郎腿,坐在酒楼的凭栏下,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那时候,他问谢玉,明明出身武将世家,为何还要去考文试。
谢玉想了想,温雅回答:“我不想只做个武将,整天打打杀杀,若是可以,我宁愿不动一兵一卒,即可以辅佐皇上治国平天下。”
那个人的性子,从来都是这样温和的,身为武将,却不想以武力解决问题,更不愿看到流血伤亡,心软至此,一点儿也不像谢远将军。
曾经有段时间,跟随谢将军出征边关,在战场上看到一个敌国兵将,死时手中握着一个婴儿的肚兜,之后对着营帐难过了几宿。
谢玉曾说,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抛开立场不言,哪个不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任何人死了,都会有人伤心。
若是有一天,天下平定,可以不用打仗死人,便是要他回家,赋闲种田都可以。
对于这样的想法,他以前总是觉得,谢玉的想法太天真。
他不像谢玉,从小跟在皇帝身边,见惯了他的雷霆手段,也见惯了血雨腥风,表面万事不入心,实际内里冷静的很。
在他看来,在这个世上,有人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战争,不是谁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决定。
在历史前进的齿轮中,有多少人命都填在其中,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累累白骨铺垫出的道路,却不见史书上有他们的一笔。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纵使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兼顾到那么多人。
然而,却是这样的天真,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宁愿跟着谢玉一起做梦,也不想把他从美梦中叫醒。
后来,靠山王谋反,谢玉果然不忍杀他,更不忍看到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所以,宁愿一死,也想阻止那场战争。
后来,谢玉果真死了,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真正的体味到,一个人的死亡,原来竟是这样痛彻心扉……
所以,那些散落在长安街巷里的回忆与曾经,被他一点点的拾起,坚守着那人曾经的「美梦」,继续发疯,继续任性。
谢玉说,清朗,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百姓,人生在世,总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能只顾着自己。
谢玉说,清朗,给我五年,只要五年,一定可以辅佐皇上铲除积弊,恢复国力,内忧解决,外敌再也不敢来犯。
谢玉说,清朗,给我五年,只要五年,我就从朝中请辞,到时我们离开长安,我陪你看遍天下大好河山。
谢玉说,清朗,大丈夫,行于世,立于心,我从不后悔,只后悔连累家人,让谢家背负了谋逆的罪名。
谢玉说,清朗,杀了我,从此以后,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这些掩埋在过去里的字句,就像留存在他内心的蛊毒,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心,他甘之如饴,又如何能向旁人提起半分?
古人云,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流年飞逝,故景犹在,故情犹存,一切恍然如梦。
滚滚长江,东流逝水,岁月无情,却好像只错漏了他一人,让他一直不停的向前走,却也从始至终的活在过去中。
苏清朗苦笑一声,半是叹息的道:“人生,最煎熬之事,莫过于坚守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的梦,一直睡着不愿醒,欺骗自己,一天天,一年年,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呢?
说什么给我信念,给我希望。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给我希望,现在却又让我绝望……”
第54章 迷惘
此时,天色渐晚,长廊中已经升起了灯笼。
透过昏暗的灯光,梅柳生望着苏清朗的脸色,但见他一直低着头,神情恍惚的模样,这才确定他已经醉了。
他叹了口气,心平气和的说:“苏兄,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清朗卧在桌子上,枕着手臂,含糊不清的道:“梅兄若有急事,便先行离开,我待会儿再回去。”
梅柳生无法,只能继续耐心的等着。
他耐心,不代表别人也耐心,酒肆的老板见天色已晚,急着回家陪老婆,又见苏清朗喝了一坛又一坛,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