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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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不像苏清朗那样多疑,也不想就此怀疑梅柳生,只是道:“可能……是看我对昨日之事心有芥蒂,不好说话吧。”
苏清朗嗯了一声,然而心中,却有了另一番的计较。
两人在这说着话,另一边的梅柳生跟着程琦,一前一后,进了将军府的书房。
刚进入房中,程琦便屏退了众人,关上房门,走到梅柳生的跟前,将手中的匕首呈上道:“微臣参见殿下。”
施礼的动作还未完成,便被梅柳生连忙拦住,他将程琦扶起来道:“程老将军乃国之砥柱,为我南唐立下赫赫战功,今又为平定叛乱劳苦奔波,本王心中已是感激,将军何须如此多礼?更何况……”
他苦笑一声:“本王是十年前就该死的人,今苟全一条性命,已是犯下欺君大罪,此等大礼,如何还能担得起?”
程琦接着道:“二皇子当年于老臣有恩,殿下又是皇族正统,二皇子的血脉,老臣行礼,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梅柳生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匕首上,良久,伸出手拿了回来,半是感慨的道:“没想到,程将军还记得当年的事。”
当年,先皇在山上打猎,他和父王随同前往,由于调皮乱跑,他在山上迷了路,又不幸在林中遇到了一头猛虎。
所幸父王骑马赶来,在猛虎的爪下救出了他的性命,然而双方实力悬殊。
即便父王殊死相搏,渐渐还是落了下风,千钧一发之际,他抽出父王腰间的匕首,刺中了猛虎的眼睛,最终猛虎被杀,父王却为保护他受了重伤。
他还记得,那时父王虽然受了伤,心里却是很高兴,夸他年纪虽小,但是果敢勇猛,当众将那柄随身的匕首赐予他,那是第一次,他的父王在他的面前露出那种并非威严,而是温柔的笑容。
在那段久远的记忆中,得知父王受了重伤以后,母妃破天荒的找来,她站在营帐的外面,望着他们父子良久无言,直到他得到父王的夸奖,下意识的去寻找母妃的目光,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跟父王一样的赞赏。
少不经事的年纪,他以为自己救下了父王,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得到父王的夸奖,便是得到了最大的肯定,便能看到母妃对他露出来笑容。
至少,能像一个母亲一样,把他搂在怀里,欣慰他的勇敢,安慰他的心惊。
然而,没有,她只是走向他,然后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即使她的儿子,刚刚经历了那样危险的事,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他的母妃,便是这样的人,当时的情景,虽然突兀的让人难以接受,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却感到意料之中。
人都说爱屋及乌,他坚信自己的母妃,一直深爱着他的父王。然而,却并未将对他父王的爱,分给他一丝半点。
她只是将他当作可以刺进父王心中的匕首,打他,父王会心疼,苛待他,父王会动怒,然后无休无止,与她争吵,至少争吵也是一种交谈,总比对她视若无睹的好。
这件事伤他很深,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每次想到,胸口都会不由自主的疼痛。
起初,在那个虽然年少,却已很懂事的年纪,他以为母妃打他,是因为关心,气他不该乱跑,差点丢了性命。
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她的愤怒,并非出于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妻子,恨他将父王置于危难,还害得父王受伤罢了。
父王受伤的事,虽然一直瞒着,不欲惊动更多的人,尤其是不远营帐中的先皇。
然而由于母妃打了他,两人再度争吵起来,动静很快惊动到先皇,先皇碍于颜面,又顾及到他们父子差点没命的事。
于是将一腔怒气全都撒到护卫身上,以护卫不利为由,将当时负责保护他们的兵将问罪,程琦便是其中之一。
最后还是他的父王出面,请先皇收回了成命,鸡飞狗跳闹了一通,最后演变成程琦等人欠下了他父王的恩情。
往事已矣,本就不值得多少人记着,即便当年,王府陷落,父王蒙难,诸如程琦等人,也不曾站出来为他们回护半分。
后来,随着王府的覆灭,那柄匕首,也在抄家中不知所踪,他暗中找了多年,始终没有下落。
再后来,重回长安,那日苏清朗问他,过往的人生中,有何有趣之事,值得自己回想。
他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半真半假的说出了这件事情。
只是苏清朗又从何而知呢?
那柄被他当作寻常礼物送出的匕首,与他有着这样的渊源,痛苦又欢喜,悲哀而灿烂。
第125章 转机
因先前已经清楚程琦的立场,梅柳生也没提让他归顺自己的事。
且听程琦问道:“殿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以此种身份回来?”
梅柳生顿了顿,答道:“当年,本王随使臣前往宣国,不料在边城,有人放火烧了驿站,在随从的保护下,才得以侥幸保全性命,因当时伤势严重,留在边城休养了几年,事后想到朝中可能有人故意害我,便没敢打草惊蛇。”
他转过身,叹了口气:“之后听闻朝中所有人都以为本王死了,若是那时候回去,只怕会犯下欺君之罪,被人诟病,说本王不欲前往宣国。
故而有意为之,再加上本王想查清,背地里暗害本王的人到底是谁,于是将计就计躲了起来。”
“此番回来,以科举的方式进入朝堂,一是想查出当年放火的人,二是想以此报效朝廷。
虽然本王已做不回李承嗣,但身为皇室子孙,对南唐江山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若能以己身微贱之才,辅佐皇叔治理朝政,也算对得起他当年对本王的恩情。”
他虽说得冠冕堂皇,言辞恳切,但程琦到底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这次回来,绝不是辅佐朝政那样简单。
不过他并不知道,当年的那场火是李承嗣自己放的,因此对于梅柳生的话,他还是相信了一半。
想到当今皇帝曾经对李承嗣的迫害,程琦只以为当年驿馆的那场火,乃是皇帝所为,目的是除去李承嗣这颗眼中钉,而李承嗣自然也知道背后主使的人是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又无能力对抗自己的皇叔。
这次回来,怕是要寻机会找皇帝报仇,更有甚者,想要颠覆朝纲,自己做皇帝吧。
不管是报仇,还是想要谋反,与他并无干系,他也没想着要蹚这场浑水。
当今皇帝,曾经杀害谢氏一门,这些年来,他虽无动静,却也难做到不怀恨在心。
更何况,近些年皇帝愈加昏庸,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底下民不聊生,他早就心有不满,只是一直忍耐着罢了。
这个李承嗣,根据他的记忆,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若要他做皇帝,怎么说也比现在的皇帝强。
然而,若要让他为了帮助李承嗣,就冒着被灭族抄家的风险,背叛现在的朝廷,他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的皇帝,虽然昏庸,而且与他有仇。但一直以来,对他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边境那边有贺云褀,长安城里有常山王父子,他即便有心辅助李承嗣,也不得不考虑这几位的因素。
所以对于现在的情景,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至于谁成王,谁败寇,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殿下心怀国政,令老臣钦佩,边城之事,并非殿下有意而为,想来皇上也不会因此怪罪,以后若是有机会,殿下还是表明身份,尽早与皇上言明情况吧。”
梅柳生嗯了一声,又问:“对了,昨日因令嫒之事,本王担心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来,为将军府招来祸端,是以派出亲信,以匕首为信物通知程将军,那名亲信乃是本王的护卫,与本王亦仆亦弟,不知现在何处?”
面对梅柳生的询问,程琦刻意避开承影,而是做出惭愧的样子道:“老臣教女无方,使她犯下大错,差点冲撞殿下,实在有愧朝廷,辜负皇上的隆恩。”
知他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梅柳生不得不周旋下去,不甚在意的安抚道:“程将军哪里的话,程姑娘因惦念着往事,一时悲愤而已,苏大人也说了,权当自家人的内部矛盾,何必再牵连到朝政之上?”
程琦还是不大放心:“可是……苏清朗此人奸诈狡猾,且向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老臣担心……”
想到苏清朗被程英折磨到半死不活的模样,程琦现在倒还有脸,指责人家奸诈狡猾,梅柳生心里终归有些不高兴。
淡淡的回答道:“程将军放心,苏清朗此人,虽然平时气量小些,但说出的话,还是很有信用的,况且本王与他,也算有些交情,他若当真怒意难平,本王便在中间调停调停,断不会让他追究程姑娘的。”
程琦听此,立即拱手道:“如此,多谢殿下了。”
兴许觉着自己回护的意图太明显,程琦有些尴尬,顿了顿,又道:“小女无知,犯下如此罪行,老臣身为一军主帅,本该公正严明,杀了程英以正视听,然老臣膝下唯有一女,实不忍心……
今日得殿下相助,保全小女的性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臣心中感激涕零,今后她若再犯,老臣定会问罪,绝不姑息。”
梅柳生扬唇笑了笑:“事情已经过去了,程将军也不必过于自责,目前还是考虑平乱的事情吧。”
程琦哎了一声,又听他问道:“那,本王的那名护卫……”
程琦晃过神来,赶忙道:“殿下放心,昨日老臣见到殿下的护卫,及那柄匕首,一时惊惧,不敢相信殿下就在钦州,又怕他被人发现,将会牵连到殿下,故而才命人将他暂留军中,老臣待会儿便让人请他过来。”
梅柳生心中冷笑,面上仍做出个客气的样儿来,答道:“有劳程将军了。”
两人谈论到叛军,程琦侧手请梅柳生坐下,道:“关于叛军之事,老臣正想与殿下说明。”
他也坐下来,继续道:“依老臣之见,此番平乱,最好招降,而非硬碰。”
梅柳生哦了一声,又听他道:“殿下可知,如今钦州的叛贼,其实皆是附近州府的百姓?”
梅柳生点点头:“略有耳闻,只说因水灾之事,对朝廷不满,才会产生反叛之心。”
程琦叹了口气,又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个州府的百姓,之所以暴乱,也不能全然怪罪他们。”
原来,几个月前,并州发生水灾,朝廷虽打开国库,拨了赈灾的银两出来。
然而那些银两,被负责此事的官员们,一层层的剥削下来,等轮到百姓的手上时,已经寥寥无几。
百姓食不果腹,不得不卖儿卖女,甚至有不少人家,已经饿得死了人。
然而朝廷发放下来的米粮里,竟掺杂了一半的沙土,当地的官员为了防止暴乱,还动用兵将强行镇压灾民,双方争斗之中,又死了不少的人。
百姓全无活路,愤怒之下,一个个举着锄头冲进官员的家门,将几个涉事的官员乱棍打死,又在当地山贼的煽动下,纷纷上山当了兵,附近州府的百姓,常年见到官府腐败,对朝廷已经彻底失望,因此也都跟风响应。
这件事,其实梅柳生早就已经知道,但仍做出愤怒的样子来:“天降灾祸,百姓水深火热,一个个不想着赈济灾民,反倒打起了灾银的主意,中饱私囊,贪得无厌,简直可恶!”
见他发怒,程琦又叹了口气:“那些人死不足惜,可是事情已然发生,老臣只恨,自己发觉的太晚,不然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梅柳生听此安慰道:“并州与钦州相距甚远,将军军务繁忙,如何能兼顾越权?如今既知其中缘由,已是万幸,将军尽职至此,何必自责?”
这句倒是出自真心,若程琦尸位素餐,与那几个官员一路货色,只管将灾民们镇压了了事,何须拖延这么久?
程琦接着道:“如今民生激愤,老臣几次想要招降,均是失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梅柳生嗯了一声,又道:“个中缘由,本王须得与另外两位大人商议处事,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从程琦这里出来,梅柳生惦记着苏清朗的身体,于是很快回到了苏清朗的房中。
那时,蔡钧正在给苏清朗喂药,梅柳生见到,将药碗接到手中道:“我来……”
见梅柳生回来,苏清朗扬眸看他,脸上露出微笑,半是戏谑的道:“怎么,梅大人商议完国家大事回来了。”
知他又在怀疑自己,梅柳生也没动声色,在他的床边坐下来道:“什么国家大事,不过是承影昨日去见程将军时,硬闯军营,打伤了人,闹出祸事来,程将军宣我过去,是要商讨此事。”
苏清朗没想到程琦找梅柳生是为此事,收敛住神情,问道:“承影没事吧?”
见他相信,梅柳生唇角浮现出微笑,答道:“没事,我与程将军道了歉,又跟伤者赔了礼,算是过去了。”
苏清朗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怕他心中仍有疑虑,梅柳生只能再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一边给他凉着药,一边将并州灾民的事跟苏清朗他们说了,蔡钧不必多说,知晓内情后,气得跳脚,一直嚷嚷着要写奏折上报给皇上,将负责赈灾的官员一个个抓起来治罪。
而苏清朗坐在床榻上,闻言愣了许久,原本恢复些许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手指握着发抖,最后又喷出一口血来。
第126章 设想
梅柳生见此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想让苏清朗转移注意,别再对他起疑。
完全没想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苏清朗的反应竟会这样大。
于是连忙起身,将苏清朗扶起抱在怀中,又是拍背又是安慰的折腾了许久,苏清朗才总算平静下来。
望着苏清朗脸色惨白的样子,梅柳生心中不由后悔,早知道就不再提起这事。至少,等他好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他听。
蔡钧见苏清朗吐出血来,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不由也很心急,又见他平复了一会儿,逐渐恢复过来,这才放下心来。
见梅柳生手忙脚乱之下,竟将刚才的药碗直接丢在地上,摔出了几半,他叹了口气,又盛了一碗,送到梅柳生手边。
宽慰苏清朗道:“这件事情,须得从长计议,急也急不得,苏大人还是想开点,可别误了身子。”
梅柳生接下药碗,又瞪了蔡钧一眼,刚才都没他反应激烈,若不是他在此叽叽歪歪,火上浇油,苏清朗也不会如此。
蔡钧知他意思,更加心虚,收敛住内心的愤怒,把刚才放在苏清朗床边的板凳搬起,挪到另一边坐下来。
默了片刻,才讪讪的道:“现在知道那些人,不是真心实意想造反,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事情仍有挽回的余地。”
苏清朗嗯了一声,靠在梅柳生的肩上,见他们一个个的敛声屏气,便知因自己的事,让他们担了心。
于是又笑了笑,安慰道:“抱歉,刚才是我不是,一时没忍住……放心,我没事的。”
见他如此,蔡钧舒了口气,道:“总之,苏大人你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先养好伤,其他的事,我和梅大人先顶着。”
苏清朗点了点头,但梅柳生却很清楚,以他的性情,表面上不说什么,内里不知道又在怎样劳心费神了。
怕他思虑太过,于是出言提议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先写个折子上去呈给皇上?”
若长安那边收到消息,皇帝便是再怎么不济,也会组织朝臣尽快相处办法来。
到时候,究竟是按照程琦的意思招降,还是不管不顾,直接镇压。总之,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