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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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家二娘兴致勃勃,恨不能明天就给他操办婚礼的样子,苏清朗愈加心虚。
不过这个谎言倒是可以托置许很久,足以让他清净几个月的时间。
梁氏正满心欢喜的策划着,又见管家忧心忡忡地回来,附在苏清朗的耳边说了什么。
苏清朗的神情一怔,紧接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端在手中的杯子不经意滑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片。
第154章 带我走吧
傍晚的宫苑前,苏清朗行走在路上,他的脚步又快又急,似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皇上降下旨意,听闻常山王也应允了。”
管家的话,至今回荡在他的耳边,令苏清朗的心中,一次次的生寒。
他没想到,数日前与李赛赛的一番对话,竟然全都成了真,再过不久,武阳郡主便要南下和亲!
以前,关于这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涉及,便会下意识的回避,他明白,群主和亲,是很有可能的事,而到了那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是早已既定的。
所以他宁愿不去想,也不愿面对这样的情况。
走了片刻,终于来到宫门前,望着前方高大宏伟的朱门,以及朱门之后,长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宫道,他又停了下来。
静静地站在汉白玉的石桥边,良久都没有迈出下一步。
他这是在做什么,企图阻止此次的和亲么?
南唐的局势已然如此,若是不和亲,他们往后拿什么来稳定朝局?
不久之前,他刚刚跟李徽媛说过的话,当时言辞灼灼,正义凛然,劝她以大局为重,劝她要多想想黎民百姓,怎么轮到李赛赛的身上,竟全都忘了?
李徽媛能和亲,为什么他的赛赛就不可以?
他怔怔地站着,眼前恍惚闪过那日江岸边,垂柳下,李赛赛泪流满面的神情。
这些年来,她为他受了那样多苦,他也拖置了她那么多年,既然怎么都无法给她一个结果,既然连常山王都同意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阻止这件事?
可是,嘴上说的好听,轮到自己身上,原来竟是这样难舍。
五年前的那桩谋逆案,满朝上下,除了他的恩师宋老先生,就连徐进那样刚烈的人,都不曾对他们公道过。
只有李赛赛,不顾皇帝的斥责,甚至都没想过,这件事有可能牵连到自己,跪在宫门前苦苦哀求,让皇帝饶他一命。
程英恨他入骨,冲入府中意欲杀他,也是李赛赛挺身而出,重伤了程英一剑,从此两人反目成仇,昔日的姐妹再无关联。
她是那样骄傲的人,且不说在宫门求情,引来众人的指点和侮辱,便是程英那一关。
这些年来,她虽不说,他也明白,以她那种重感情的性格,伤了程英的那一剑,程英身上的伤痊愈了,可落在她自己心里的伤痛和愧疚,却是从未好过。
这个女子,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而他,却是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傍晚的夕阳,绯红似血,拉长了宫殿的影子。
人声渐消,忙碌了一整天的繁华都城,终于归于静寂之中。
苏清朗仍旧静默地伫立着,清风拂过他的衣衫,撩起了衣袂微微拂动,虽是春日,正是春风和煦的时候,可他却觉着,此时的风,像是一柄柄的钢刀,直插入他的心中,令人感到铭心刻骨的寒意。
站了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身形黯然失落,终于妥协退让了什么。
车夫见他回来,不禁有些奇怪:“大人,您不是要入宫么,怎么又回来了?”
苏清朗嗯了一声,喃喃道:“回去吧……”
回到府中,便将自己关在后院中,家仆婢女尽数遣了下去,就连管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很有眼色地没来打扰。
他站在后院的亭阁中,面对着一汪池塘。此时,池中的莲花尚未开放,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
从傍晚站到了晚间,眼见着月亮爬上枝头,银白的月光,落在池塘中,被水中的荇草分成一点点鳞光,他仍是未动。
苏清朗自从天牢出来,就一直不大好,管家怕他思虑过度,伤了身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提醒。
他站在苏清朗的身后,试探地道:“大人,起风了,还是回房吧。”
一连说了好几遍,苏清朗都没有反应,最后才惊醒般嗯了一声,看向他道:“我待会儿就回去,你先下去吧。”
梁氏以前来尚书府时,曾经提起过,苏清朗一有心事,便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动。
听闻少年时,曾在国子监中被人说母亲早逝,是个没娘的孩子,便站在院中赌气,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眼见着已经过了学生休息的时辰,他却始终不肯进屋子,院里的先生以及同窗劝不动他,只好请来宋鸿儒,原以为他最是尊崇宋先生,宋鸿儒的话,他定会听进去几分。但没想到,就连宋老先生来了都没管用。
闹了大半夜,只好派人去请他爹娘,也就是苏浙善和他家二娘,众人围着劝了好一阵儿,从其他学生那里得知事情经过,又把那个嘴碎的学生拎来道歉,他这才肯罢休。
不过也从那时养成毛病,一有心事就喜欢站在外面吹冷风,不愿碍着别人,别人也休想劝得动他,非要想通了,放下了,才算了结。
管家无计可施,心知他不会听自己的,只能退下去,心里盘算着再过一会儿,他若再不肯进屋,只能去苏府请人了。
管家离开不久,苏清朗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叹了口气:“我说过了,我只站一会儿便……”
回过身来,看到亭阁不远处的李赛赛,一下子怔住,良久才道:“赛赛?”
李赛赛站在亭阁外面,却没向他走来,亭中悬着灯盏,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出她悲戚的神情。但,苏清朗却很确定,她来之前哭过了,而且哭得很厉害。
李赛赛默了片刻,才艰难扯出笑容:“清朗哥哥……”
她顿了一下,见他不说话,又道:“我来看看你。”
苏清朗嗯了一声,两人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才听李赛赛道:“那件事,你已知道了吧?”
苏清朗不敢看她,只能低着头,又嗯了一声,再听李赛赛缓缓道:“父亲已经答应了,再过两个月,我便会离开。到那时,我们以后,便再难相见了。”
关于常山王,苏清朗其实也很清楚,这些年来,李赛赛为他做了不少事,前段时间,知他被打入天牢,甚至差点动武,常山王也是没有办法,怕她这样迟早会出事,与其留在长安闯祸,倒还不如把她远嫁出去。
他垂下眼帘,言不由衷:“常山王……应是也有自己的打算,你现在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说门亲事了……”
却听李赛赛苦笑一声,悲凉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苏清朗看向她,不是,至少前半部分不是,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可以不用再耽误她,让她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从此安安稳稳,幸福喜乐的过一生,却不是如此,身不由己,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可是现在,他只能说出这种话。
其实,在她来之前,他就已经想过了,若是再见到李赛赛,一定要狠下心来,让她断了念想,或许她以后还能过得好些。
可是,事到临头,真正面对她时,却又不忍心了。
他正在这方犹豫纠结着,却听李赛赛忽然道:“你带我走吧。”
苏清朗缓缓抬头,对视着她的目光,片刻,才苦涩的一笑:“去哪里?”
“随便吧。”李赛赛上前走了一步,似是迫不及待:“只要跟你在一起,随便哪里都可以。”
苏清朗没有说话,以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李赛赛望着他,须臾,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抱歉,我不该说出这种话……”
她低下头,语气黯然地道:“我……我今天来,其实是向你告别,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一时的奢望而已,你不必在意。”
苏清朗相信,刚才的那番话,只是她的情不自禁,其实在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所以才会如此平静地来见他。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赛赛,抱歉,我……”
接下来的话,却是说不出了,一则说出来无用,二则更像为自己开脱,可他宁愿被指责。
塞了半晌,才捏着手指道:“我本该尽力阻止的。”
李赛赛苦笑一声,轻声道:“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都明白的……”
即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即便能阻止,以目前的情景,他也不会阻止。
她抬起头,故作释然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既身为郡主,就有应当肩负的责任,你们男儿建功立业,志在天下,我们女儿家也不是只知道织布绣花,为一己之私逃避责任,我李赛赛还不屑于此。”
苏清朗笑了笑:“你自年幼时,便是如此,一点儿也不输给我们,甚至比我们做得更好。”
李赛赛向他走近,望了他一会儿,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苏清朗一怔,却是未动,僵了片刻,也伸手揽住了她。
只听李赛赛道:“清朗哥哥,今生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只能约在下辈子了,你说过要娶我,来生,可不许再骗我了……”
苏清朗一时恍惚,记忆回溯到很久以前,那是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的时候。
在那段过往里,他确实说过要娶她的……
第155章 少年锦时
常山王府,总共两位千金,一个清阳郡主李妍妍,一个武阳郡主李赛赛。
清阳郡主承袭了其母亲的美貌,自年幼便与苏清朗一样,因相貌在长安城中颇负盛名,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一的缺点就是身子太弱,性子太柔,放在满家子的武将里头,就像一不小心就会摔碎的瓷娃娃。
最后果不其然,红颜命薄,未满双十便已香消玉殒。
武阳郡主则更像是她的父亲常山王,性格好胜刚烈,做起事来从不愿输给男儿,常常手持钢鞭,在大街上抛头露面。
若是碰到欺凌弱小的地痞流氓,定会打抱不平,将人家打得跪地求饶才肯罢休。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极其讨厌皇城中的官宦子弟,其他家的千金小姐,遇到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爷公子,无不羞涩内敛,楚楚动人,唯有她横眉冷对,甚至不愿意瞧人家一眼。
久而久之,关于武阳郡主的传闻,就变成了暴力孤僻之类,甚至有人断言,把皇城翻个底朝天,也没一个男人敢娶她。
因李赛赛讨厌官宦子弟,尤其是苏清朗这样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的官宦子弟。
所以,常山王府与苏家虽有来往,但起初,苏清朗与她其实并不亲近,仅是一起长大的熟人而已。
每当听到有人议论李赛赛,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位邻家妹妹性格太过偏激,连他都是敬而远之。
真正让他们走到一起的,是一次偶然的相遇。
那时,城中一位纨绔子弟拿路边的小乞丐寻开心,在纸上画了一只乌龟,让他送给街上有名的恶霸,承诺回头给他糕点,结果小乞丐被人打了一顿,那位纨绔子弟并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反而当众指着小乞丐说,看他像不像一只丧家狗。
众人哄堂大笑,还没笑完,便见守在外面的护卫,被人扔在了酒楼中央。一时间,桌椅板凳碎了一片。
李赛赛从街上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又见到他们欺辱弱小的场景,忍不住为小乞丐出头,将那位纨绔子弟,以及与他同行的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尤其那位纨绔子弟,她下手格外的狠,门牙都打掉了几颗,从嘴里鼻子里不住地窜出血迹。
城里的少爷公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平时连爹娘都不舍得碰一指头的?
被人如此殴打,不仅破了相,更是失了颜面,于是不管不顾,当众辱骂李赛赛多管闲事母老虎,活该以后没人要。
李赛赛一时恼怒,正欲动手,却听楼上传来一阵轻笑声。
一个年轻公子倚在凭栏处,语笑嫣然间,唇边似有万千桃花绽放,一手摇着折扇,悠然道:“兄台此言差矣,这世间女儿,皆是无价的宝贝,不是没人要,而是不敢要,更是要不起。
你说郡主不好,可我却觉着郡主仗义疏朗,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倾慕的很,可在下粗鄙,自惭形秽,知道郡主如此崇高的人物,便是我修了八辈子都不可能配得起。”
突然插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苏家那位宝贝疙瘩一样的苏公子苏清朗。
那时,苏清朗还不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奸臣,而是一个鼎鼎大名的才子。
是才子,而且一张脸又漂亮的过分,自然引起众多人的争相追捧,比较激烈的时候,苏少爷只需慢条斯理,在街上打马走一走,街道两边的楼窗边就会站满了挥手绢的姑娘。
他说这话,其实是为了应援李赛赛,毕竟刚才的事他也听到了,看到了,也成功地被那些人气到了。
手里刚拎起一个板凳,正要对着他们扔下去,李赛赛便先赶到了。
见他出来为李赛赛说话,那公子登时大怒,向苏清朗叫骂道:“苏清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你什么事儿,非要插一脚?”
苏清朗虽与李赛赛不熟,但毕竟两家有些交情,李赛赛也算是他的半个妹妹,见妹妹被人如此说,他自然起了护犊的心。
于是趴在二楼的凭栏上,反驳道:“这倒奇了,你说郡主以后没人要,可我钦慕郡主,觉着你说得不对,怎么就碍着你了?喜欢就是喜欢,这心里的东西,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难道要我为了应承兄台所说的话正确,就违心说自己不喜欢?”
见他强词夺理,那人十分恼怒,又指着苏清朗骂道:“休要信口开河,你说你喜欢她,你敢发誓么?”
被人逼到如此地步,苏清朗亦是骑虎难下,又见酒楼内外,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他们,仿佛很是不可置信,万人迷苏清朗怎会看上母夜叉一样的武阳郡主。
见他们如此,苏清朗更是有气,神色冰冷,一合折扇,掷地有声地道:“今日,我便把话撂在这里,我苏清朗,一生一世,仰慕郡主,从今以后,她若肯嫁,我就敢娶。”
那时,年少轻狂,尚不知情为何物,更不知刻骨相思,相思刻骨。
只想着先在嘴上占了上风,万万不能让自己,让李赛赛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直到后来,李赛赛爱上了他,而他却爱上了谢玉,他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的事情。
「她若肯嫁,我就敢娶」,这八个字,成了困扰李赛赛一生的劫。
事实上,缱绻思念,千回百转,并没有换来他的一丝爱恋,她明白,他懂得,退一步,亦或进一步就可海阔天空的事,他们却这样相持不下,生生地对望了那么多年。
送走李赛赛,苏清朗正欲回府门时,却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孙子仲。
此时已是三更,以孙子仲他们家的规矩,现在的他,应该在家里睡觉,而不是在街上闲逛。
更何况,他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两坛酒!
苏清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时疑惑:“子仲?”
孙子仲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酒坛道:“我来找你喝酒。”
听他这样说,苏清朗更是诧异了,打量了他片刻,才侧手请他入府。
两人坐在院中,苏清朗刚想命人拿来杯子,却见孙子仲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他,自己拔开塞子,仰头喝了起来。
苏清朗捧着手中的酒坛,默默地望了他一会儿,才问:“子仲,你今日心情不好?”
孙子仲含糊应了一声,淡淡道:“有些事想不通,又与祖父争论了几句。”
这倒奇了,天底下最听话的乖宝宝,竟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