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奸臣-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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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朗又是一笑,见梅柳生已经坐下来,便抬手给他倒酒:“前几日承蒙你照顾,还未跟梅兄说个谢字。”
见他不动声色,梅柳生亦是顺水推舟,故作无奈道:“道谢倒不必了,只是你今日要少喝些酒,可不能再胡闹了。”
苏清朗嗯了一声,片刻,又道:“梅兄,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梅柳生看向他,还以为他要提起那名书生的事,但见苏清朗顿了一下,却忽然道:“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梅柳生也默了片刻,道:“我早说过了,我喜欢你。”
“真的?”苏清朗似是不信,甚至知道现在,他依旧冷静,像一个正在接近猎物的野兽。
梅柳生静静地望着他,半是悲哀的回答道:“你觉着是假的么?”
假的么?应该不是。
早在钦州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梅柳生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不顾危险的,冲到敌军中救下了他的性命。
他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什么,转身又拎起酒壶道:“今日我不喝酒,便请梅兄喝吧。”
梅柳生知道他是想灌醉自己,毕竟酒是很棘手的东西,能把谦谦君子孙子仲,变成滑稽可笑的大狗熊,还能把刺头一样的苏清朗,变成软乎乎的棉花糖,然而对于苏清朗所斟的酒,他一概不拒,全都喝了下去。
半晌,才靠在桌子上,用手拄着头,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
苏清朗见时候差不多,便首先开口道:“与梅兄认识这样久,我却都忘了,梅兄来自哪里?”
梅柳生看向他,微微一笑,似是无奈道:“我记得,已经说过两回了,淮阳。”
苏清朗又给他斟酒,连连斟了几杯,才问:“梅兄的那位叔父,是什么样的人?”
梅柳生道:“叔父待我很好,供我读书,教我识字,只可惜一家人都死在一场瘟疫中。”
苏清朗还想给他斟酒,却倒了个空,再看脚下,已经堆了三四个酒瓶。
他拎着空坛子斟酌片刻,换了一种较烈的酒,眼见着梅柳生三杯两杯下肚,才问:“梅兄说,自己曾与令尊在山上遇到野熊,当时一定很危险吧?”
梅柳生觉着,自己做戏已经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只怕真要醉了。
于是,努力晃了晃脑袋,装作醉酒不大清醒的模样道:“你记错了,不是野熊,而是猛虎。”
苏清朗的眼神一亮,定定地望着梅柳生,哦了一声,又道:“是我记错了么?可是当初,你跟我说得便是野熊。”
苏清朗可能不知道匕首的事,更不认识他手中的那柄匕首,但一定听过,他与父王在山上打猎遇到猛虎的事。
于是,始终坚持道:“是你记错了,绝对是猛虎……你看,父王还给了我一柄匕首……”
他说着,把匕首拿了出来,拄在桌子上给苏清朗看。
苏清朗内心波涛汹涌,望着那柄匕首,努力平复了半晌,才道:“翌王殿下英勇无双,这柄匕首,与你很合称。”
他顿了顿,又问:“如今朝局已变,王府亦已陷落,不知殿下今后作何打算?”
梅柳生哼了一声,恨恨道:“朝局已变又如何,他能颠倒乾坤,我就能拨乱反正,属于本王的,便是一分也不让人拿走。”
苏清朗几乎是捏着手指听完这些话的,又见他沉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轻狂道:“清朗,本王喜欢你……他日我若为王,定封你做个一品王侯!”
苏清朗的手握得更紧,由于愤怒,手上的青筋暴出,片刻,他又看向梅柳生,尽量平静的语气:“那我就多谢翌王殿下了。”
却见梅柳生摇摇晃晃,打了一个呵欠,直接歪倒在桌上睡着了。
苏清朗看了他良久,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然后缓缓伸手,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匕首。
这柄匕首,当初还是他送给梅柳生的。没想到,阴差阳错,送个礼居然还送出了故事。
经过梅柳生的使用,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生涩,苏清朗很轻易地便拔了出来,切金断玉的宝刀拿在手中,只觉兵刃瑟瑟生风,令人感到刻骨铭心的寒冷,即便他不懂兵器,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眼前这个人,留着他,势必会给南唐带来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只要他一刀下去,那些顾虑,便可以化为乌有。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一个太子,那些他所在意和守护的东西,才可以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平稳无忧的进行下去。
院中,苏清朗握着匕首,在梅柳生的身边伫立良久,陷入无限的挣扎与纠结之中。
而梅柳生佯装喝醉趴在桌子上,内心亦是同样的纠结,今日若苏清朗当真动了手,那他也势必不再留情。
所以,他这一刀下去,斩断的不会是他的性命,而是他们之间的情谊,更是苏清朗他自己的性命。
不是他心狠,而不是他不能。
他可以为了苏清朗,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却不可能为他,忘记以前的仇恨,忘记全家的惨死。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便只能破釜沉舟地赌一把,生,或者死,亦是取决于苏清朗他自己。
只是,苏清朗的命,终究是他救的,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他的手中。
第158章 联手
苏清朗最终没有动手,站在院中良久,始终没有办法要了梅柳生的命。
于公,在这朝堂之上,不仅有李承嗣和裴延,还有秦翦他们,现在只有裴延才能阻止住秦翦,若李承嗣死了,他该如何?
再有,即便心中有千百个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承嗣才是南唐最合适的君主,把江山交到皇帝抑或太子的手上。
不过是徒增内耗,迟早会出大乱子而已,他不确定,今日杀了李承嗣,对整个南唐来说,究竟是对是错。
于私,李承嗣曾经舍命救过他多回,他一直未有机会报答,现在却要亲手杀了他,实在……
虽先前已经下过几百个决心,若今日当真确定,定要让他殒命于此。
但事到如今,只差一步,他却感到手中的那柄匕首,被千万根丝线缠绕着,如何也斩不下去。
他默了片刻,颓然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刚要转身时,却听梅柳生道:“苏大人……”
声音分外冷静,全然没有刚才酒醉的样子,苏清朗一时愕然,定定地转身看他,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他语塞片刻,冷下脸色,皱眉道:“你是装的?”
梅柳生现在,其实心中很是欣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清朗都没有害他。
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苏清朗的跟前,用含着笑意的目光看他:“清朗,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伤我的。”
说着,正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苏清朗用力挥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极力避开,与梅柳生拉开了距离。
倘若今日,梅柳生没醒,他还会向往常一样,与他虚与委蛇,再图谋之,坏就坏在,他现在不仅醒了,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醉过,刚才的一番言行,不过是想试探他。所以,如何控制接下来的事态,倒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见他避开自己,梅柳生皱了皱眉,冷着声音道:“你还要躲避多久呢?”
他看着苏清朗,耐着性子道:“你知道的,你效忠的那个皇帝,根本不成大事,南唐江山落在他的手里,只会越来越坏,你还想指望谁?
那个太子么?即便他现在真有长进,到足以独当一面,处理朝政的时候,又要到猴年马月?你等得及,南唐的百姓,边境的敌军,他们等得及么?”
苏清朗与他对峙,听他这样说,冷冷一笑:“是我棋差一招,信了不该信的人,既已知道了殿下的秘密,你杀了我吧。”
梅柳生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半晌才道:“我不会杀你的。”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直到现在,他还在口口声声地说着喜欢,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苏清朗心中火气,发怒打断了他的话,又冷冷道:“即便翌王殿下今日不动手,苏某亦不会感激你的恩情,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你不会的。”梅柳生淡淡地道:“你若真能杀我,从刚开始就动手了,清朗,你还要骗自己么?”
他向苏清朗走近,似是逼迫般:“你的心里,对我亦有情意,你也喜欢我,不是么?”
梅柳生现在,委实不能说是冷静,他若当真能沉得住气,断然不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
刚刚得知了他的身份,苏清朗对他本就抵触,刚才没有杀他就不错了,如何还会承认对他的喜欢?
果不其然,苏清朗更是发怒,皱眉瞪着他:“我已说过,不许再说出这样的话!”
梅柳生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他已没了退路,只想快点确认他的心意,哪怕采取逼迫的手段也可以。
他向苏清朗道:“你让我不许说出这样的话,此事却很难办,情由心生,身不由己。更何况,我连自己都管不住,又如何能管住心里的东西?”
不顾苏清朗的拒绝和挣扎,他强行握住了苏清朗的手,尽量用真挚恳切的语气道:“清朗,你还要我做些什么,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做了许多与自己性格不符的事,那些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
“明知道你不会站在我这边,明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还是违背原则,帮了你一次又一次,你还要我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苏清朗看向他,他很想说,你可以放下眼前的一切,别再做损害皇上和太子的事,别再让一切都无法挽回。
可是,他却始终都无法开口。
眼前这个人,他的家人,都因皇帝而死,时至今日,他父亲的身上,还背负着谋逆的污名。
其中的痛苦,他自己也曾尝过,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更何况李承嗣的心里,除了痛,还有着滔天的恨意。
明知道他的痛苦,明知道他的折磨,所以他怎么可以仗着他的喜欢,对他提出这样残忍的要求?
他转过身,沉默片刻,才道:“你走吧……”
“反正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李承嗣,即便到了皇上那里,他也不一定信我,今日的事,我会记着,放你走亦是暂时为之,从今以后,你我便是仇敌,孰生孰死,且看个人的本事。”
“清朗……”
听他这样说,梅柳生忍不住接声:“你为何非要如此,难道那个皇帝,值得你这样牺牲?”
他顿了顿,抓住苏清朗的软肋,狠狠捅了一刀:“你不要忘了,当初那个案子,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秦翦么?不是,是谁杀了谢玉,是谁杀了你的同窗亲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难道你真的,对他就一点儿恨意都没有?”
听他提起当年的事,苏清朗的身躯一震,良久才恢复过来,他捏着手指,平复了片刻,才道:“你错了……”
他看向梅柳生:“为人臣者,抛头颅,洒热血,有何悔之,有何怨之?”
“你这些年,肯定以方才的说辞,说服过不少人吧,可惜我与他们不同。”
“皇上他相信我,重用我,多年隆恩,尚未来得及报答,又岂能背叛?你方才说明知道我不会站在你这边。既是如此,又何必再费唇舌?”
“你……”
见他实在坚持,梅柳生也无可奈何,独自烦躁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苏清朗望着他,又听他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我联手,先把秦翦除掉,接下来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闻言,苏清朗笑了笑:“铲除一个秦翦,却留下你一人独大,到时便是我再怎么尽力,也无法阻止你。”
其实,他心里的对策是,利用梅柳生打击秦翦,亦用秦翦来牵制梅柳生和裴延,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后自然由他获益。
却听梅柳生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你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只可惜,你想制衡,只怕某人不会成全。”
他走到苏清朗的身边,半是暧昧地凑近他的面前,道:“不如你我打个赌,看我和秦翦到底谁先忍不住要动手,若秦翦先,清朗,除了和我联手,你别无选择,若我先动手,那你就联合秦翦,将我杀了便是。”
苏清朗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正冷着脸暗自思忖,却见梅柳生忽然靠近,差点亲到他的脸,苏清朗下意识地后退,踉跄一步,险些摔倒,站稳身体,满是懊恼怒意的眼神瞪着他。
以梅柳生的身手,他刚才若真想占他便宜,断然不会让他轻易逃掉,那样的举动,不过是想逗他玩儿罢了。
见到苏清朗的反应,他扯唇一笑,坏坏的表情里,尽是得逞的意味。
同时,略带戏谑地道:“夜晚天黑,苏大人,小心看路。”
苏清朗被他气得吐血,但毕竟在官场历练多年,早已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胸怀,拂袖转身,只给梅柳生留下了一个背影。
梅柳生所说的打赌,果然很快应验,接下来的几天,苏清朗越发察觉皇城中的异常。
官员调动,防兵布控,而且还都是丞相府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秦翦终于等不及了。
自从天牢的事情以后,他便鲜少来到丞相府,毕竟秦翦曾经企图害过他,他若不使点脸色,未免太过奇怪,更引人怀疑。
起初,见到苏清朗来相府走动,秦翦对他已是有些疏远和忌惮,即便议论事情,亦是有意回避着他,不再像从前倚重,对此,苏清朗也没有说什么,每次到相府,只是同秦桓下棋,再不动声色地打探些消息。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终于让秦翦相信,他已经放下芥蒂和不满,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了,从而也允许他参与到其中,商讨他们所谓的大事。
从控制皇城,到逼宫退位,苏清朗全都了解清楚。并且,看似精妙地提出了一些建议,秦翦对他,更是消除了疑虑。
议完事情,苏清朗正要回府,却被秦翦叫住,只听他道:“本相记得,曾提醒过你,你的身边暗藏着奸细,可曾找到?”
苏清朗一怔,没想到秦翦竟是如此好记性,这样久远的事情还记得。
他微一思忖,回答道:“已经找到了,这两日,正想把他除掉。”
秦翦又问:“是谁?”
苏清朗侧过身体,淡淡答:“新科状元梅柳生,下官查到,他与裴延有所来往,似有联姻之象。”
秦翦眯了眯眼,道:“这件事便交给你,本相,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第159章 风雨欲来
得了秦翦的指派,苏清朗接下来,就是专心致志打击梅柳生。
说是打击,仍需要一些技巧,比如不能轻了,让人看出端倪,更不能重了,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几经周折,才将朝堂上后起的新秀梅大人贬去了偏远小城,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回长安的那种。
梅柳生离开那天,正是武阳郡主和亲的日子,根据朝廷惯例,苏清朗要跟随皇帝前去送行。
一行数千人,将和亲的队伍送出宫外,皇帝才起驾回程,而苏清朗并没有伴驾随行,而是骑上一匹白马,紧紧跟随在队伍的旁边,像是想要陪伴李赛赛最后一程般,将她送出了皇城,又送到了距离皇城十里之遥的山谷中。
再往前行,便是长路漫漫,无尽的旅程,苏清朗挽住缰绳,伫立在山谷的高坡上,望着远方的队伍缓缓行进。
在这期间,李赛赛始终都没有回一次头,即使知道他跟在后面,即使知道,他在为她送行。
有些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