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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品奸臣-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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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柳生被他的语气堵得塞了一下,道:“扇面画好了,我给你送来。”
  见苏清朗仍是不愿意搭理他,他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那我放在桌上。”
  说着,迈步走向桌子,将扇子放在桌上,却低头瞥见案头的那个笔筒,梅柳生记得,这是他和苏清朗一起买的。
  虽是如此,这个笔筒中,却承载着他与另一个人的回忆,如此一比,他的扇子竟反倒显得有些寒碜了。
  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却又顿住脚步,沉默片刻,才道:“清朗,你当真……没有一点在意过我么?”
  苏清朗没有回答,这个举动落在梅柳生的眼中,却是一种默许,他低下头来,微微苦笑:“原是如此。”
  最终,当真再也不回头的走了。
  良久,苏清朗才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怔了片刻,又看向他放在桌上的那把折扇。
  站在原地,又迈步走了过去,伸手拿起来,折扇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桃林,艳粉粉的颜色,从扇面中徐徐铺展而开,桃林偏左上方,还绘着一座凉亭,半隐半现浮现在花丛间,其中似乎还有两个人。
  扇子的右上方,还书着一行小字——
  丹青意映,赠君如晤。
  他见过梅柳生的字,亦看过他的画,笔画锋利,字字如刀,很难想象他能写出如此娟秀内敛的字来,更想象不到,他能绘出这样细腻缠绵的画。
  他端着扇子,望着上面的题字和桃花,神情陷入了恍惚——
  丹青意映,赠君如晤么……


第161章 秦桓之死
  秦桓越狱的消息,来得十分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秦翦竟还留着这手。
  据看守天牢的人汇报说,半夜突然有队黑衣人冲入天牢,将秦桓带走,他们与之打斗,死伤了不少人,还是让秦桓逃走。
  所幸秦翦与秦桓并没有关在一处,因而,秦桓逃走之后,秦翦还被关在牢里。
  苏清朗这些年跟在秦翦的身边,从没听说他还养着这号人物,不过据他分析,那些黑衣人此次只救出秦桓,而没救秦翦,极有可能是在起事之前,受到秦翦的嘱托。
  若谋反失败,便让他们救出秦桓,由于人手不够,也只能救出秦桓。
  其实他虽恨秦翦,但在这方面,不得不承认,秦翦确实是个好父亲,关键时刻,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秦桓的性命。
  秦桓脱逃之后,梅柳生与李吉奉命捉拿,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然而就在他们翻天覆地寻找之时,秦桓却回来了。
  这件事,倒是在苏清朗的意料之中,秦桓向来孝顺,宁愿跟秦翦一起死,也不会抛下父亲,自己苟且偷生。
  所以在梅柳生与李吉围堵抓人之时,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与其说反应平静,倒不如说他在等,等秦桓自己回来。
  不过对此,他仍是心有纠结,希望勤换回来,又希望他别回来,秦桓所犯,乃是谋逆之罪,且从前对他做过诸多错事。
  若以他从前的心境,自是希望将秦桓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然而他们之间,终是有了些情意。
  他不能忘自己所受之苦,以及所背负的责任与仇恨,亦不能忘记那日,秦桓为他杀入敌营的场景,因有他在。
  所以,虽千万人亦往矣,他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利用了秦桓的感情,仗着他的喜欢,将他推入了死地。
  往昔种种,他对秦桓,亦不能说理所当然,没有亏欠,然而秦桓欠他,他欠秦桓,稀里糊涂一本子的烂账儿,他已经分不清,也已经不想管,只能听天由命,交给上天来决定,若秦桓被抓,且随他去,若秦桓逃走,亦且随他去。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能减轻他心里的罪恶半分,穷此一生,他都会记得,亦都会愧疚,他背叛了这世间对他最好的人,在秦桓最相信他的时候,如此卑劣,如此下作。
  为了救出秦翦,秦桓带人杀回皇城,很快便被李吉和梅柳生围困。那时,苏清朗和孙子仲也在。
  望着秦桓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最后只剩下他一个,苏清朗神情恍惚,再见他浑身血污狼狈的样子,恍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与秦桓围着暖炉喝酒,望着外面的雪景,向他道:“景是好景儿,只可惜,按照这么改,冬天看了倒还行,若是积雪融化,等到春时,荷塘刚刚露出新芽,池子就显得太大,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未免有些荒凉寂寞。”
  以及那年春天,他受邀前去秦相府,见到满园的杏花飞雪,听秦桓向他道:“我没有办法让四月飞雪,却可以建造这个园子给你看。这样一来,便是到了春时,也能看到冬日的雪景。”
  那时的秦桓,温柔儒雅,俨然一个翩翩风度的公子少年,喜欢静静的笑,喜欢静静的听人说话。
  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在他十八岁那年,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原本以为可以相守永远的人,他们的生命却戛然而止,原本视为知己,一直倾心相待的人,突然变了脸,换了性情,成了一副他不认识的样子。
  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变得比想象中更坏,更令人绝望。
  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回想过去的一幕幕,总觉着是雾里看花,已经记不清楚,可心里有种感觉,那么多的「不清楚」堆砌在一起,便是他一步步走来,所承受的宛如泰山压顶般的痛苦。
  而那些曾经的岁月,曾经的泪水,也像是镌刻在天边的云彩,缥缈不定,却又有着无法负荷的刻骨铭心。
  四面八方涌进来身穿铠甲的兵将,将秦桓围在中央,苏清朗望着他,知道今日,他已无处可逃。
  他没有言语,秦桓却首先开口:“我要见苏清朗。”
  周围有个兵将冷冷一笑,嘲讽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提条件,要不要带你去见皇上?”
  然而,秦桓又重复了一句:“我要见苏清朗。”
  然而,重重包围的兵将中列开了一条小道,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站在秦桓的对面,依旧无言。
  却听秦桓道:“你过来……”
  苏清朗还未行动,便听梅柳生道:“你休想,清朗,不可听他的!”
  秦桓又道:“你过来,我告诉你,关于五年前的那个案子……”
  听到他的这句话,苏清朗脸色惨白,一时愕然,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当真迈着脚步向他走近。
  “清朗!”孙子仲与梅柳生同时喊出了声。
  孙子仲看了梅柳生一眼,随后转向苏清朗道:“他诱你过去,是为挟持你让自己逃走,万万不可相信他的话!”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秦桓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玩味的意境:“孙大人,我秦桓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你在害怕什么?”
  孙子仲皱眉望了他一眼,又见他看向苏清朗,缓缓道:“当年,即便谢玉他们在朝中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一介新臣,总不至于威胁到我父亲的地位,为何我父亲会如此处心积虑,将他们陷害至此,清朗,你真的不想知道么?”
  见苏清朗一副呆然在当场的神情,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你真的以为,那件事是我父亲做的么……”
  苏清朗倏忽瞪大了眼睛,长久以来,心中困惑不解,迷雾重重的地方,突然穿进了一条金光,一切几近豁然开朗。
  却听孙子仲怒道:“一派胡言!”
  他一改往日的冷静,指着远处的秦桓,一遍又一遍的嘶声叫喊:“放箭!给我放箭!”
  一些兵将,在他的怒吼中当真引满了弓箭,纷纷对准秦桓,然而就在这时,却见苏清朗迈出脚步,怔怔地向秦桓那边走。
  梅柳生眼疾手快,急忙喊了一声:“住手!”
  他想阻止苏清朗,然而以他和苏清朗,以及苏清朗与秦桓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只能向他喊道:“清朗,不要过去!”
  然而,苏清朗恍若未闻,依旧朝着秦桓走去,在距离不过一尺的时候,却见秦桓忽然抬起长剑,抵住了他的喉间。
  梅柳生与其他兵将见此,不由向前走了一步,刚放下的弓箭又立即架起。然而,迫于苏清朗在秦桓手中,只能顿住脚步。
  苏清朗垂眸望了一眼,又微微一笑:“我被骗了么?”
  以他对秦桓的了解,挟持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只是,除了挟持,他还想做什么呢?
  果然,下一刻,秦桓猛然将他拽入怀中,依旧用剑抵着他,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人,曾经一日日,一夜夜的被他抱在怀中,当时鬼迷心窍,万万没想到,终有一日,会是如此情景。
  他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清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公子不常在朝中做事,自然不了解官场做事的方法与手段,对于用不到的人。
  若是拦了我们的路,自当毫不手软的铲除,而那些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人。
  即便再怎么讨厌,再怎么碍眼,还是要留在身边,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等再也没有的时候,是送他上西天,还是让他下地狱,全凭我们自己的打算。
  这是他曾经对秦桓说得,现在,他亦要给出答案。
  苏清朗沉默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秦桓握着长剑的手一紧,微微张口,似是平复了一会儿,又问:“我问你,你这一生,可曾喜欢过我?”
  苏清朗的回答十分冷静,也很绝情:“没有……”
  秦桓似是不死心,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艰难:“当真……一点儿都没有么?”
  苏清朗顿了一下,依旧回答:“没有……”
  听到这里,秦桓终于忍不住,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苏清朗的回答所激怒,让苏大人横尸当场时,却见秦桓收紧手臂,勒住苏清朗的脖颈将他抱在怀里,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念道:“清朗……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还是不忍心,伤你一分一毫……”
  苏清朗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秦桓用力推了出去,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刚稳住身形,再转过身时,却见秦桓将手中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颈间。
  一瞬之间,脑中无数个画面闪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力竭喊出了声:“不要——”
  空中响起一阵惊雷,大雨瓢泼一般落了下来,苏清朗只觉眼前一红,腥热的液体迎面泼洒一身,伸出去的手,尚未收回,却见秦桓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第162章 病危
  苏清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天上下着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裳,冰凉而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一时间,他竟分不清那些是秦桓的鲜血,那些是刚落下来的雨水。
  他缓缓低头,摊开双手,只见手臂上亦是洒满了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浸湿了衣袖。
  他脸色惨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转过身来,整个人失魂落魄地,不小心跌倒在地上,梅柳生见此,上前蹲在他身边,想要将他扶起,却觉苏清朗用力推着他的手臂,意图将他推开,剧烈的咳嗽几声,又扑哧一声吐出鲜血来。
  周围的人见此,全都噤若寒蝉,若是普通人遇着这种事,被人自尽洒了一身血,没病也给吓出病来。
  更何况这位苏大人,是出了名的病秧子,经此一事,只怕非要大病一场。
  却见梅柳生蹲在地上,扶着他片刻,却当着众人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而苏清朗则怔怔地靠在他的怀里,恍若一只木偶,眼神中全无生气,像是掉了魂一般。
  梅柳生走到李吉的面前,道:“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出去。”
  李吉看了一眼苏清朗,随后,点了点头。
  梅柳生将苏清朗带回了自己府中,很快请来了大夫。一时间,梅府的后院里挤了十几个人,皆是城中有名的良医。然而,对于苏清朗的病症,却一个个的束手无策。
  苏清朗坐在床榻上,不哭也不笑,与他说话也没有反应,有大夫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大夫见此,又用力掐了他的人中,苏清朗仍是一动不动,见到这种情景,众人只好摇头叹气的离开了。
  梅柳生没有办法,只好派人请了御医来,又想到之前温泉山庄遇到的那位大夫,于是也让人将他找了来。
  两个大夫看过病症,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晌,才决定用针灸试试看。
  起初,扎了六七针都没有反应,等扎到第八针的时候,苏清朗才稍稍皱眉,他先是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又悲凉地哭了一阵,最终往后一仰,靠着床榻昏了过去。
  梅柳生在一旁站着,看着他的反应,心绪愈加低沉,见大夫起身,他才过去将苏清朗安置好,随后才跟着大夫出去。
  站在门口,只听御医犹豫道:“苏大人自从前就有癔症的迹象,只是那时尚不明显,亦没有病发,此次……”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另一个大夫则接声道:“苏大人此次的情况不大好,梅大人还是……早作打算。”
  梅柳生心里一沉,仍是敛住神色,向他们二人拱手道:“晚生相信两位的医术,清朗这边,还请尽力医治,无论是何结果,我们……都能理解的。”
  两个大夫相视一眼,最终,其中一人道:“我们先开副单子,暂时稳住苏大人的病情,其他的……再观察观察吧。”
  梅柳生无法,也不便强求,只能让他们写了药方,再送两人出府,将药方交给下人之后,才回了房间。
  坐在床榻前,他默默地看着苏清朗。此时,苏清朗还未醒来,身上染着斑驳的血迹,梅柳生望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下人打来一盆热水,拿着手帕一点一点,将他的脸仔仔细细擦了干净。
  “你一向爱干净,现在怎得脸还未洗,就先睡了?”
  房间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他静静地说着,苏清朗静静地躺着,没有回复哪怕一个字。
  擦完了脸,转身将手帕洗干净,又将他的手拿起,擦着擦着,便埋下了头,手里的巾帕掉在地上,双手拢住了他的手,缓缓抵在自己的额间,默了良久,才闭目道:“清朗,你醒过来吧……”
  然而,苏清朗依旧没有醒,梅柳生坐在房中陪了他良久,眼见着太阳落了西山,管家来到门口:“大人……”
  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苏清朗,才小心翼翼地道:“苏大人的家人至今都未前来,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派人通知苏府?”
  梅柳生沉默片刻,才道:“不必了……”
  他顿了顿,又道:“苏大人现在情况还未稳定,即便苏府来人了,也没用,大夫说暂且观察一晚,等明日再告诉他们吧。”
  管家哎了一声,正要退下去,却听梅柳生道:“孙子仲……他去哪儿了?”
  管家愣了愣,回答道:“听人禀报说,孙大人回到府中,就没出来过。”
  梅柳生侧了侧脸,又收回了视线,意味深长地道:“是么……”
  将近晚间,苏清朗才恍惚醒过来片刻,没能吃饭,梅柳生只好喂了他一点水,又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洗漱一番,最后才躺在床上,与他合衣而眠。
  苏清朗以前的睡眠极浅,稍微一点儿动静都能将他惊醒,现在倒是不错,一直沉沉睡着,未曾吭过一声,直到后半夜,才依稀传出声来,梅柳生正睡着,只听隐隐约约有啜泣声,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不是做梦,如今有个苏清朗躺在身边。
  他支起身,看向苏清朗,见他直直地望着床帐,眼角泪水划过,眸中终于回了点神色。
  他伸手握住苏清朗的肩膀,低声问:“清朗,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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