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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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斯蔚摇摇头,伞面抬高,眼睛盯着马路对面正在倒数的红灯:“没露过脸。”
被人跟踪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程淑然这么多年能守住家业,靠的就是够狠和冷静。罢免公司元老,跟黑道打交道,过河拆桥的事都没少做,自然树敌不少,甚至还发生过身边保镖被人收买的事。
绿灯亮起,程斯蔚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很快走到饭店,服务员领着他们走进包厢,程斯蔚这边还在收伞,就听见贺莱问林峥:“林传西是不是找人跟着程斯蔚?”
林峥翻菜单的手一顿,随即合上菜单,皱着眉:“什么?”
“有人跟踪程斯蔚。”贺莱倒了杯水,“就这几天的事儿。”
“应该不是,跟踪的人明显训练有素,不像是林传西能认识的人。”程斯蔚把伞放到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峥,笑了笑:“不过这个屎盆子你想扣在林传西身上我也不介意。”
林峥很快反应过来程斯蔚话里的意思,林传西找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程斯蔚这是给他个理由方便他去查人。
“真是好兄弟。”林峥也跟着笑。
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被人跟踪不是什么小事,在没抓到幕后人之前,程斯蔚的安全也无法保证。下午的课可上可不上,贺莱主动担当起来,让程斯蔚先回去,他下午会好好上课替程斯蔚做笔记。
“那我先谢谢你。”程斯蔚喝了口水。
贺莱吐掉鸡骨头,擦掉嘴上的油,说:“客气。”
吃完饭,贺莱开车要把程斯蔚送回家,林峥站在车外,拧着眉问:“真不用我跟着一起?”
“我你还不放心?”贺莱上下扫了林峥一眼,接着说:“再说了,真有什么事儿你也顶不住啊,上次被林传西的人打成什么样你忘了?”
林峥的脸迅速黑下去,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闭嘴吧你。”
告别之后,贺莱踩了一脚油门往大路上开,临到要拐弯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程斯蔚忽然伸出手按着方向盘。
“不回家。”程斯蔚报了狗场地址,停顿几秒,又说:“先随便绕几圈再过去。”
沈峭身上的担子够重了,他不想再给沈峭找麻烦,不管想找麻烦的人是谁,他都不愿意再把沈峭也卷进来。
驶进隧道的时候,贺莱把车提速,明明暗暗的光线洒进车厢,程斯蔚看向后车镜,说:“应该没车跟着。”
贺莱点点头,出隧道之后掉头往反方向开。
越接近狗场,路上的车和行人越少,程斯蔚看向窗外繁盛的梧桐树,只觉得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这种安定感,源于那个有些简陋的狗场成为他的安全屋,并且那个屋子里还有沈峭。
汽车拐进无人的大道,轮胎掀起一阵阵黄色尘土,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但程斯蔚还是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在狗场大门外站着的沈峭,深色影子落在身前,链接着站在对面的另一个人。
贺莱把车停下,犹如沙尘暴一般的尘土散开,隔着车窗,贺莱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沈峭吧?”
肚子里的肠子好像搅在一起,程斯蔚解开安全带,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现在他才看清,站在沈峭对面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袋。
程斯蔚走下车,关上车门的瞬间,听见贺莱在喊他:“你包忘拿了。”程斯蔚没管,依旧顶着火辣的日头往前走,明亮的日光像是在下火,烫的眼皮和脸颊生疼。
沈峭发现他的速度很快,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原来视线相撞也是具象化的,并且伴随着火线点燃的声音。
同一时间,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委屈和哽咽,在空旷的土地里上荡起一片很难消散的回音。
“阿肖……我妈死了。”
第59章
人在某种情况下会突然迸发出自虐倾向,譬如程斯蔚现在正在期待灼烈的日光把他晒化,但这种期待很快落空。
没看站在面前的人,沈峭快步朝程斯蔚走过去,抬手挡在程斯蔚头顶,创造了一小片阴影。程斯蔚抬起头,沈峭张了张嘴,但最终选择放弃,垂着眼不再说话。
“程斯蔚,你的包……”贺莱从车上拿着包下来,声音越来越小,立在他们两个旁边,贺莱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尴尬,他舔了舔嘴,把包递过去:“忘拿了。”沈峭很自然地抬手接过去,但一眼也没看他,视线只跟着程斯蔚的动作来回打转。
贺莱杵在那只觉得尴尬,没站太久,他折回去开车,临上车之前,偏头瞥了眼站在远处拎着行李袋的男人。
刺眼的车前灯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发动机低鸣,轿车很快消失在狗场内。
“晒不晒。”沈峭终于开口,声音很哑。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程斯蔚嗯了一声,说:“有点儿。”
“进去吧。”沈峭想要去拉程斯蔚的手,但现在两只手都被占着,要拎包,还要替程斯蔚挡太阳。
往狗场大门走的时候,程斯蔚终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头发剪得短短的,单眼皮。程斯蔚的心脏在狂跳,还有点耳鸣,导致他没办法把这个人的脸记下来,甚至无法给出任何更加具象的评价。
沈峭推开大门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程斯蔚从余光里感觉到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小声喊沈峭“阿肖”。门推开,沈峭挡着门让程斯蔚进去,然后转过头,声音很低地说:“你别跟进来。”
一直到走进房间,沈峭都没再回过头。屋里的空调开着,凉气很足,程斯蔚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开水,笑了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招待客人就倒杯热水。”
正在关门的沈峭怔了几秒,然后回过头看他,说:“我没有招待客人。”
程斯蔚点点头,坐在凳子上,看着沈峭走到他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生气了吗?”伸手打开台灯,程斯蔚仰着头看沈峭,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生气了。”
听见他的话,沈峭抬起来的手犹豫几秒又放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程斯蔚语气很轻松,他伸手抓着沈峭的手腕,又问:“你刚刚抬手干嘛?”
话题转移的太快,沈峭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只能诚实回答说:“打算抱你。”
程斯蔚笑了下,伸手攥着沈峭的衣摆把他拉近,手换上他的腰。沈峭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淡的皂角味,带着被阳光暴晒过的气息,对于程斯蔚来说,这就是他离夏天最近的瞬间。
“想抱就抱吗。”程斯蔚吸了吸鼻子,头靠着沈峭的小腹,“还打算什么。”
沈峭又走近一点,手不轻不重地摸着程斯蔚的头发,头发很软,手插进发间的时候,发丝会顺着指缝往下滑。
“今天凌晨,我去找董力谈辞工的事,他告诉我,我欠的钱都还上了。”
程斯蔚盯着地板上的圆形阴影,小幅度地点点头:“嗯,然后呢。”
“打算去接你的时候告诉你,不知道——”沈峭的声音顿住,于是程斯蔚抬起头,下巴蹭着沈峭紧实的腹部,替他补上后半句:“不知道他会过来找你。”
“是。”程斯蔚的下巴弄的沈峭有点痒,但他又不想往后退,只好硬忍着,低声说:“我会把钱还给他。”
“为什么要还?”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不等沈峭接话,程斯蔚语速很快地说:“欠的钱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把钱还了,都是他应该做的。”
“他还应该赔你一笔精神损失费,还有一根手指。”程斯蔚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愤愤不平,甚至环在他腰间的手都在用力。好久都没听到沈峭的声音,程斯蔚抬起头,发现沈峭正在看他。
脸被灯光打亮,显得无比柔和,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程斯蔚忽然觉得,沈峭刚才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事实的确是这样,在刚才的几秒钟时间里,沈峭只看见程斯蔚很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碎发随着动作轻微颤动。他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替他还那笔钱,有没有人断手断脚。
程斯蔚好漂亮,刚刚的几秒钟里,沈峭只在想这个。
“他还在外面等。”程斯蔚往窗外看了一眼。
沈峭没回头,平静地说:“我去让他走。”
尽管程斯蔚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要问:“会不会很难开口。”
沈峭的答案给的干脆利落:不会。
程斯蔚不知道沈峭是怎么说的,沈峭出去之后,程斯蔚走到窗边,看着沈峭走过去,没说几句话,对面人情绪就变得激动,伸出手想要去抓沈峭的手,但被沈峭躲开了。
这个场景看的程斯蔚眼痛,尤其是沈峭转头往回走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人忽然转头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程斯蔚没有避开,隔着玻璃和他对视。
不是作为胜利者的炫耀,只是单纯表明,我一步都不会退。
但那个人应该没有看懂,因为第二天中午下课,程斯蔚走出学校大门,外面太阳很亮,程斯蔚望向远处的时候不自觉眯了眯眼,隔着熙攘的人群,他看见站在大太阳下的小时。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颜色破旧,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移开视线,程斯蔚往反方向走,但没走几步,有人小跑过来,径直挡在他面前。旁边的林峥被吓了一跳,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一遍,没什么耐心地问:“你有事儿?”
小时看着一身长袖长裤还打着伞的程斯蔚,开口说:“我们谈谈吧。”
听见他的话,林峥的眉头皱的更紧,扭头看着程斯蔚:“你认识?”
程斯蔚移开视线,看着林峥,语气毫无波澜:“不认识。”
林峥对程斯蔚的答案一点不怀疑,毕竟程斯蔚的朋友他几乎都认识,就算有不认识的,也不应该是会穿这种衣服的人。绕过挡在身前的人,程斯蔚和林峥往前走,紧接着,身后响起男人有些愤怒的声音。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之前发生的事吗?”
他的声音很大,用词又极具戏剧性,有些人已经开始停下来看热闹。
程斯蔚停下来,转过头,笑了笑说:“你可能不知道,要跟我说事情得提前预约——你预约了吗?”
梧桐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程斯蔚跟这个喊沈峭“阿肖”的人对视,他根本不想知道他和沈峭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论故事讲的多么婉转浪漫,都没办法粉饰沈峭之前的生活过得有多辛苦。
沈峭受过的苦,他根本不敢听。
第60章
从那之后的一个星期,程斯蔚都能在学校门口看见小时,甚至每次都能避开沈峭在的时间。次数多了,就连林峥都开始对他眼熟,晚上做完实验出来,林峥眯着眼往大门看,瞥见树下模糊的身影,笑着说:“他又来了。”
程斯蔚没理,出了校门径直往巷口走,小时快步跟过来,始终与他保持两步远的距离。程斯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家冷饮店门口,停了几秒,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开口问他:“你喝什么?”
小时迅速皱起眉,语气带着狐疑:“你想干嘛?”
“你天天跟着我,居然问我想干嘛。”程斯蔚伸手推开玻璃门,又看他一眼,“我准备买杯饮料毒死你,你报警吧。”
门被推开,悬在门框上的贝壳风铃被撞得叮当响,透过玻璃门,小时看见走到点单台的程斯蔚摘掉帽子,靠着台子点单。等小时走进去的时候,程斯蔚已经付完钱,收起手机往最里面的单人沙发走。
“给你点了柠檬茶,不喜欢喝的话就放着。”程斯蔚坐在对面,身体陷进沙发里,下巴很轻地抬了一下,说:“坐吧。”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小时拉开椅子坐下,眼睛盯着程斯蔚手边鸭舌帽上的logo,“买什么东西都不用问价格,再热的天也可以晒不到太阳……我和阿肖在一起的时候,六月出头就已经晒得很黑了。”
程斯蔚点点头,微笑着说:“有钱人的毛病确实都挺多。”
很久没人再说话,小时放在桌上的双手逐渐攥紧,指关节发白,停顿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你……你能不能把阿肖还给我。”
服务生在这个时候端着托盘过来,把两杯饮料放在桌上,程斯蔚拿过号码牌递给他,笑着说了声谢谢。玻璃杯周身满是氤氲的冷气,气泡环绕圆形冰块,黄色吸管被碳酸顶起来。
用吸管拨开水面上的薄荷叶,程斯蔚喝了一小口,凉意顺着喉咙钻进胃里。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和肖山认识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们互相照顾,他帮我很多很多。”说到这儿,小时抬头看了程斯蔚一眼,“我找到亲生母亲的时候,阿肖比我还高兴,他说想办法筹钱帮她治病,但她病情恶化的太快,我等不了了……”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妈去死。”小时抿了抿嘴,声音颤抖,“你是有钱人,理解不了我们穷人的难处,是真的会为了几万块钱恨不得去跳楼的。”
“阿肖为我受了很多罪,所以这次我把我妈唯一的一套房子卖掉了,把钱都还给董哥。”
“我们跟你不是一类人,不是玩一玩觉得不新鲜就可以丢掉的,我和阿肖,是要相依为命过一辈子的。”
“说完了吗?”程斯蔚捞了一块冰含在嘴里,抬眼的瞬间,用力把冰块咬碎,“如果你说完了,下面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打断。”
小时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首先,你以前跟肖山怎么相依为命的,我根本不在意,我清楚你也清楚,跟你相依为命的时间里他过的一点儿都不好。”
“第二,你妈妈得病他愿意帮你筹钱,是他人好,不是他欠你的,你卷钱跑路的时候,但凡能有点儿要跟他相依为命的念头,你现在也不会跟我坐在这儿。”程斯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你想给母亲治病,孝心感天动地,但凭什么你去尽孝,让别人替你擦屁股?”
“最后,你是不是觉得卖掉房子把钱还了,他就得对你感激涕零?”程斯蔚看着小时,语气淡淡的,“你以为我没那个钱替他还吗?”
“他过的很辛苦,我知道,但我不是去救他的。”
“我是去爱他。”
看着对面人的脸色越来越白,程斯蔚抬手朝服务生打了个手势,示意续杯。
“好久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了,我还要在喝一杯。”程斯蔚看了眼小时面前满杯的饮料,笑了一下,“看你一口没喝应该是不怎么渴,那我就不送你了。”
小时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程斯蔚是在下逐客令,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他小声地冲着程斯蔚说:“是我打扰你了,再见。”
窗外阳光灿烂,程斯蔚看着不远处正在把饮料往托盘上放的服务生,微笑着说:“希望以后不要再见了。”
小时没再说话,转身往大门走,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恰好跟迎面走来的服务生打了照面,小时侧过身给服务生让路。站在门前,小时握着门把,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眼喝饮料的程斯蔚,几秒之后,他收回视线,推开门走出去。
风铃响起的下一秒,玻璃门重新关上,程斯蔚把吸管吐出来,看着吸管上密密麻麻的牙印,脸上的笑容冷下去。
贺莱接到程斯蔚的电话时正在赶论文,看见来电显示,贺莱就想起程斯蔚背着他偷写论文的事儿,顿时头顶开始冒火。
“干嘛。”
“喝酒。”程斯蔚说,“路西法。”
“啊?”贺莱看了眼左下方的电子时钟,有些疑惑地问:“大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