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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春色欺瞒-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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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斑瞧她背影跑远,叹口气,替房里人将门关上?。心想着干脆趁什么时候送信回江宁,也将岫云一并带回去。
  董夫人将她硬塞过来,为得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冯俊成不想和母亲临别前?起?争执,因此才将人带了来,只怕一带来,麻烦还在?后头。
  那门一关,就关到了夜里。前?半夜月亮高?悬,灰濛濛的云遮蔽着弯钩似的新月。
  深更半夜赵琪饿得发?慌,从屋里出来到厨房去寻摸点吃食,他大晚上?想着遇不到人,月亮又亮堂,懒得点灯,一瘸一拐穿着个短褂就打着哆嗦去了。
  “冷死了。”赵琪在?灶间?翻了翻,找到个馒头,又从腌菜缸摸了条酱瓜出来,一边咬一边往回走。
  走到临近花园的地方,听见两声猫儿叫春似的动静,心里“哎唷”一声,连忙压低了肩膀,步入花园抓野鸳鸯。
  有点意思啊,想不到这冯宅里仆役不多?,胆子大的倒不少,还能凑成一双,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偷摸幽会。
  赵琪一脚探进草丛,叫树杈子在?腋窝戳了一下,险些没?跳起?来,不想也将那“野鸳鸯”给惊动。抬起?脸面面相?觑,竟是岫云,她侧身?坐着,趴在?凉亭的栅栏上?。
  赵琪赶忙四下张望,找她情夫。今晚可让他来着了,这岫云暗地里没?少给青娥冷眼,今天?就让她栽在?他手上?!
  就见岫云伸手抹一把脸,吸吸鼻子,“你怎么在?这儿?大晚上?的,谁告诉你可以在?府里肆意走动了?哪来的乡野村夫,怎的一点规矩没?有?”
  赵琪挠挠手臂,“你都能走,我怎就不能在?这儿走动?”
  “…我是这府里大丫鬟。”
  “我还是冯俊成他大舅哥呢。”
  “呸!哪门子的大舅哥,你要脸不要?”
  赵琪反而咧嘴笑了,朝她走过去,一走近了才看清她脸上?水痕,睁圆了眼,“唷,大丫鬟大晚上?不睡,原是在?这儿哭呢。难不成是白日里白眼翻得太勤,夜里眼睛转不回来了?”
  岫云本来还横眉冷对,摆着一张臭脸,被他挖苦,霎时两手掩面埋下头去,噎噎咽咽地抽泣起?来。
  赵琪一听,发?觉这不就是那“猫儿叫”么?感情没?有情夫,是她一人在?这儿哭。
  他咬一口嘎崩脆的酱瓜,转身?就走,“还以为抓着把柄了。大晚上?的不睡,跑院里哭丧呢?真闲得。”
  岫云抽抽搭搭,听他嘴上?不饶人,哪见过这种臭男人?
  她抓起?裙裾,赶上?去照他那条好腿踢了一脚,抄小道快步走了,徒留下赵琪口咬酱瓜,抱腿嗷嗷直叫。


第60章 
  青娥过了阵如鱼得水的日子; 宅子虽小?,五脏俱全?,宅门里拢共九个仆役; 每天早上在前院跟王斑点卯; 洒扫的洒扫; 洗衣的洗衣,忙忙碌碌有条不紊。
  宅子里的小丫鬟说起话带着点乡音; 青娥有时听不明白; 还得比手画脚,终于听明白人家是?在跟她请安,心里乐得开花; 坐在塌上前仰后合地拍掌; 掩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奶奶; 担不起?你们给我行礼。”
  她被哄高兴了; 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还算拿得出手的小?玩意; 有香包也有手绢,通通赏下?去; “我没?什么好东西; 这些都是南边带来的,不值几个钱; 你们拿去玩。”
  几个丫鬟相视看了看,等?退出去才咯咯笑起?来,大抵是觉得这位奶奶还挺有趣的。
  眨眼来到中?秋,府里张罗起?团圆饭; 赵琪白日里出去闲晃找赚钱门路; 夜里就回来做他?的“火头军”。他?手艺不赖,一身赚钱本事; 年轻时只愿意干那来钱快的,而今洗心革面做人,勤勤恳恳做菜。
  花将军是?他?的赤兔,随他?在厨房出征,偶尔绊他?一脚,管他?要口吃的,运气好掉块肉下?来落在嘴边,运气不好也有个脆爽的菜帮子给它嚼。
  岫云路过厨房传菜,两个眼睛盯着窗里射刀子,赵琪照她恶劣地笑,她在心里咒他?切菜切到手。
  今夜月圆,丹桂飘香,菜一道?道?摆上来,青娥架起?小?陶炉煮起?桂花酒,茹茹在不远处撅屁股捡小?桂花,捡起?来都归拢到她手边,供她煮酒。
  她拿小?手点点,“煮给大老爷吃。”
  有的桂花已经让她攥蔫了,沾着点尘土,还有一只被闷死在她指缝里的小?飞虫躺尸在花堆。青娥与她道?谢,赞她孝顺。
  “什么时候能放呀?”茹茹眼里亮闪闪瞧着咕嘟冒泡的小?锅,想亲手将捡来的桂花放进去。
  施妈妈额头直冒汗,赶紧将桂花团到手心里,牵茹茹去接水,“还得洗一洗,不然吃了要闹肚子。”
  青娥举头看月亮,此时天还亮着,日头在另一端缓缓往下?坠。桂树上停了一只鸟,不一会儿又?飞来一只,一同隐进树影。原来树上有它们的巢。
  冯俊成从垂花门外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公?服,他?本可以先回房里换身衣裳,却先来寻她。
  青娥笑着打趣,“你这回家就爱请安的毛病是?从小?养成的?这宅子里你最大,怎么你一回来,还要先见过我?”
  冯俊成手上提着北方式样的团圆饼,搁在桌案上,俯身与她轻声道?:“本来想换了衣服再过来,只是?闻到酒香,远远瞧见你在这儿煮酒,就是?有八头牛拉我,我都走?不动了。”
  “哼。”青娥抿嘴笑,梨涡印子极深,“叫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少年时家门口一位大嫂,我喜欢她,喝她卖的酒,在夜里偷偷见她。”
  饶是?青娥听他?在耳边这么说,也难免要红一红脸,“你胆子真?大!她哪会无缘无故待你好,就不怕她憋着坏要害你?”
  冯俊成只是?笑,“不光胆子大,孩子也很大了。”他?在她发顶亲了亲,“我去换身衣裳,茹茹呢?”
  “给你洗桂花去了。快去,我等?你来了一起?喝这酒。”
  等?他?回来,就见他?一坐下?便捋高了袖子,拿起?酒盅与青娥面前的杯子碰了碰。
  青娥饮过酒,眨眨眼,后知后觉问:“怎么瞧你今天挺高兴的,就因为又?见着你少年时的大嫂子了?”
  冯俊成饮过酒敛眸一笑,“万岁爷看过了我送上去的公?文,都察院已经派人去往杭州府,缉查秦家。”
  “是?么…”青娥执酒勺的手一顿,将酒勺搁回去,笑起?来,“是?个好消息。”
  冯俊成知道?她的担忧,掌心覆上她手背,“秦家一报还一报,我查不清的东西,都察院自会查清。”
  青娥点点下?巴,她固然心慌,可总要面对。祸是?她惹的,没?有叫他?顶在前面一力承担的道?理,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你牵连我我拖累你的傻话就不必要了。
  这晚上冯俊成领她到书房,从箱底拿出了两只傩面具,当中?龙女的一只从中?间裂开,又?被人拿糨糊补好,瞧着有些狰狞。
  青娥不想他?还收着这件旧物,当年他?竟带着这对面具北上,可那时她分明才刚骗他?不久……她手指抚过龙女脸上的裂,万分动容地看向他?。冯俊成见她眼底水光涟漪,在她落下?眼泪之?前先吻住了她。
  她回应着,双手摸索着领他?往后退,顺势倒在塌间,拂开塌上一叠纸张,冯俊成也任由那叠纸随衣裳散落,俯身扣上她腰肢。青娥叫他?掐得有些疼,却不躲,就好像他?做什么她都能够接受。
  他?汗水滴在她面颊,没?进她发间,青娥迷迷濛濛抓到一只面具,盖在他?脸上,眼花耳热朝着他?痴笑。
  他?接过去,将青面獠牙的傩面具戴在脸上,他?皮肤洁净清白,却又?身材高大,对比十?分悬殊。躬身的姿态没?有改变,像头会对所爱之?人心软的野兽。
  青娥痴痴瞧着这样一个他?,即便对明天一无所知,也格外有盼头。
  江宁的中?秋就不如顺天府那般调和,那天下?晌冯老爷就收到了冯俊成月前来信,看完板着脸,一迳到厅里吃饭。
  益哥儿尚未落座,但面前的菜盘子却显然动过。冯老爷一记眼风扫过去,小?哥儿哆哆嗦嗦,嘴角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酱渍。
  白姨娘将益哥儿揽在身前,给他?擦擦嘴,以为劈头盖脸要惹来一顿训斥,冯老爷却只是?走?到门边去搀老夫人进门,让众人落座。
  丫鬟埋头布菜之?际,冯老爷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递给身边的董夫人。
  “俊成来信了?”董夫人大喜,摊开信纸就看,看得合不拢嘴,没?一会儿又?掩面难过,“我就知道?茹茹到顺天府会生病,小?孩子都这样,到不熟悉的地方吃了不熟悉的东西,脾胃不调,岁数又?小?,都是?避免不了的。”
  老夫人见她泪眼盈盈的,握握她的手,“你也知道?避免不了,小?孩子生了病恢复得快,茹茹又?皮实着,摔跤都不见得要落泪的小?丫头,你担心她呀,可就多余了,保管这会儿活蹦乱跳着。”
  董夫人擦擦眼下?泪,叹了口气。
  白姨娘笑道?:“这信送过来要大半月,早就能跑能跳了。太太这是?想茹茹了,茹茹一走?,院里冷清不少,益哥儿也说呢,茹茹不在,他?再也没?找到过那么圆的石头。”
  
  说起?这个,董夫人复又?笑起?来,“茹茹有本领,总能找到最圆的石头和最直的棍子。”
  说了好半天,没?人提起?冯俊成,都在刻意避免,不想中?秋节看冯老爷的脸色。
  谁知他?是?个不点也要炸的炮仗,动筷前,见董夫人高高兴兴将信纸收好,板着张冷脸道?:“这信,谁也不许回。”
  他?这脾气全?家人都清楚,没?人愿意刻意触他?逆鳞,何况今日还是?中?秋,因此董夫人没?说什么,想着私下?里偷偷给顺天府去一封信。
  冯老爷却读得出她心里话似的,“不许回,别叫我知道?你们谁私下?里偷偷给他?送信!”
  董夫人一把火叫他?给点起?来,那么些年她都忍过来了,唯独这次不论如何都忍了,竟从座上站起?来,来不及发脾气,眼泪先往下?掉,“这话什么意思?老爷是?不打算认俊成这个儿子了?他?犯什么错,不过是?喜欢一个貌美的女子,就要逐出家门了。噢,你还有个小?儿子,有恃无恐,左右将来家产后继有人,俊成独自在顺天府,他?的死活就不必管了。”
  冯老爷不料董夫人如此说,怔愣当场,碗还捧在手里,“你——”
  一听这话,白姨娘也有些无处可逃,见益哥儿看向自己,伸手握了握他?桌案下?的胳膊。
  董夫人泪如雨下?,手指着他?,“你了不得,你儿子多,我又?能指望谁?早知道?我就跟俊成一架车去北京城!省得在这儿憋屈死也没?有儿子给我收尸!”
  话毕就听丫鬟齐声惊呼,一窝蜂朝老夫人那儿涌过去,老夫人扶着脑袋直挺挺往后栽,好在有人接着,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老祖宗!”
  她老人家神志也还清明,扶着身边人坐起?来,道?了声无碍,握起?箸儿若无其事地挟菜。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来瞧。”
  老夫人骤然将筷子拍上桌案,“我说无碍,都给我坐下?。”老人家声量低下?来,强忍着似的,“都给我坐下?吃完这顿团圆饭……”
  本以为这就是?这晚上最残缺的一顿团圆饭,可应天府里还有更破败不堪的场面。
  黄瑞祥染病月余,终于瞒不住家里,他?爹盛怒之?下?将一桌饭菜掀倒在花厅,黄瑞祥的大哥大嫂也都对他?退避三舍。
  郑夫人惊慌失措,一脚踩空,崴了左腿,冯知玉连忙搀了她回屋,郑夫人哭都来不及,把脸伏在炕桌上。
  饶她此前对冯知玉有所改观,此时也难免迁怒于她,泪眼瞪她,“这么大的事,为何瞒着全?家上下??”
  冯知玉道?:“是?我们商量好了不说的,我一心以为大夫能治好,可这病顽固,也问过大夫,没?听说有谁痊愈的。”
  郑夫人果真?哭得更凶,黄老爷紧随其后来在屋内,他?又?怒又?悲,逮着郑夫人先降罪,“瑞祥有今天,都是?你这做娘的惯出来的,究竟才能养成这副德行?”
  郑夫人晓得自己有责任,可也不愿意将责任一肩担下?,抽噎道?:“大哥儿养得好人人都道?像你,二哥儿养不好就是?我一人的错了……”
  听她抱怨,黄老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背手在屋里踱步两圈,问冯知玉,“大夫怎么说的?还有没?有的治?”
  冯知玉如实道?:“大夫说这病未必要命,只是?磨人,每月花在药材上的开销极大,而且…往后他?即便行动如常,别人知道?他?得着这病,只怕也要寸步难行。”
  郑夫人听罢倒在炕桌上,手锤地发疼,“造孽,真?叫造孽!他?还没?有个嫡子,怎么就染上这么个病。”
  说罢,又?一时庆幸自己当初同意黄瑞祥将身怀六甲的月兰领回家,忽而对冯知玉道?:“知玉,月兰的孩子要是?过继给你,你能不能拿他?当个亲生儿子那么看待?”
  冯知玉一愣,郑夫人旋即面露愧色,“是?我急糊涂了,忘了月兰母子从来是?你在替瑞祥照顾。”她殷切地笑起?来,“依我看,月兰要是?知感恩,就该将孩子抱给你养,你是?主母,庶子挂在你名?字底下?就成了嫡子,她该反过头来感谢你才是?。”
  这晚上冯知玉没?有给出答覆,黄瑞祥在她手下?早就溃不成军,不堪一击,她也不必步步紧逼。
  至于孩子究竟过继不过继,事已至此她并不在乎,或许起?先是?在乎的,但月兰生性单纯,进门后受她照顾,信任她早就胜过信任黄瑞祥。孩子即便不过继在冯知玉名?下?,也早就是?两个女人共同的孩子。
  郑夫人将此事说给黄瑞祥,过问他?的意思,哪成想黄瑞祥一口否决。
  “不行。”黄瑞祥不愿意成日躺在床上,这会儿从寝屋来到暖阁,费了些力气,因此有些气喘,坐下?道?:“孩子不能过继给冯知玉。”
  郑夫人本来都打算好了,没?料想他?能拒绝,见他?这时候倒管起?孩子的事了,也有些没?了耐性,“这是?为什么?”
  “那就遂了她的心愿了。”黄瑞祥睐眼觑向屋外,忽然阴沉沉说道?:“她一定?盼着这一天,娘,我觉着我落上这病就是?她害的,就是?她要害我!”
  “她害你?你不想外宿她能把你往别人屋里推?”郑夫人听了都皱眉,“知玉近一年来都和你同房而眠,你说她害你,这话别叫你爹听到,定?要将你褪下?层皮!”
  “她前几个月是?无缘无故突然和我同屋,可我染上这病之?前的两个月里,她不是?跑回江宁娘家,就是?跑去钱塘,这当中?定?然有她的阴谋,娘,你要信我,冯知玉不可能毫不知情!”
  说实在的,黄瑞祥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日日夜夜同吃同睡,多少可以觉察些微妙的转变,可这些微妙的转变诉诸于口不会变成证据,只会让他?自己显得更为可憎。
  “胡说!你何时染上这病她如何预测?”郑夫人站起?身,后撤半步,叫他?的说法吓到,这病本就给黄瑞祥折腾得没?有气色可言,此时愈发阴郁,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好这样说?你患病以来是?谁在照顾你?你那月兰几时管过你,莫说她管你,她自己刚出月子那阵都指着知玉照顾。”
  黄瑞祥一下?也说不出话,他?的确拿不出证据。
  郑夫人道?:“你可别再乱说话了,莫说你那一院子的人都指着知玉打点,就连你!”郑夫人伸手戳他?脑门,“你现在也指望着她,可别再和她找事了,我能时刻顾着你么?也只有她!你们是?夫妻,你只能指望她!”


第61章 
  都察院里近来刮起一阵风; 有?些人人自危。
  杭州知府秦培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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