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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春色欺瞒-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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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一大早送来的!”曾亭光摇摇头,好生?无奈,“他写这东西给我,你自己看吧。”
  青娥接过去,摊开来瞧,她?识字不多,因此?只得?先将信纸收起来,吩咐丫鬟给曾大人看茶,自己去找来王斑,让他给念念。
  她?想着快点听一耳朵就赶紧回厅里招待客人,因此?在外间长?廊催促王斑快些念,可?等?他说?出第一句来,她?就全然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王斑一字一句道?:“下官言:我少在官宦之?家,父母之?慈爱,成我反叛之?心。我爱慕李氏,绝非一过,知不能容,故辞仕,感念侍郎知遇之?恩,不论结果,自辞以请罪。”
  王斑念罢,小心翼翼看向青娥,果真见她?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爷这是……自请辞官了?。”
  青娥叫他一句话?喊醒,好生?错愕,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只是意料之?外。难怪曾侍郎怒气冲冲,这段日子他一反常态,没?少为冯俊成的事卖头卖脸,只等?秦家的事了?结,为他上疏陛下,留他个一官半职。
  而?今冯俊成却自请辞官,非但?让曾侍郎百忙一场,还辜负了?他的赏识。
  可?青娥知道?他为何辞官,他是为了?冯老爷的事……
  只有熟悉冯俊成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强硬,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他这是不打算包庇任何一人,不论冯老爷是否切实有罪,他都放弃了?为官权力,和冯家共进退。
  青娥堆起个不怎么真切的笑,踅足进厅,给曾亭光添茶。
  曾亭光摆摆手,“你看了??”
  青娥颔首,“看了?。真对不起啊曾大人,这都是我的缘故,我…要说?我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是假的,我知道?我会害了?他,却还是害他走到这一步。”
  曾亭光固然生?气,心中也确实觉得?有她?一层缘故,却不至于全然迁怒于她?,“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也知道?自己未必就要被罢官,或许只是下放,却还是递上辞呈,我想不明白。”
  “这便是了?,未必罢官,却也要付出代价,下放要想调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青娥淡淡说?罢,笑了?笑,“曾大人您应当还算了?解他,他这是疲了?,不想再困顿下去。”
  曾亭光倒没?想到这一点,侧目看向青娥,微微蹙眉,“那他要什么?放着大好前途不要,他要什么?”
  青娥笑意渐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天真无畏的小少爷,他眼中从来没?有人和人之?间的悬殊,只有跋山涉水历经艰辛也要给她?安定的决心,他要的不过是一粥一饭,一段自己选择的终身,一个有她?有茹茹的将来。
  功名不是他的全部,若成累赘,也可?以随时丢弃。
  青娥豁然开朗,顿觉一身轻松,欠身见了?极为隆重的一礼。
  “他要辞官,就请曾大人准许吧。”
  “你,你这是?”曾亭光一怔,正要上前将人扶起,王斑从外头进来,说?是冯俊成回来了?。
  他出了?吏部衙门也是一身轻松,因此?还绕道?酒楼,买了?青娥爱吃的炙鸭子和酒,也给茹茹带了?豆沙粉糕。
  曾亭光瞧见他提溜着纸包和酒壶进门,当即脸都皱起。
  辞了?官就这么高兴?
  冯俊成一下也有些错愕,转而?笑了?笑,请曾亭光一起用饭,曾亭光冷哼了?声,没?有再从青娥手里将那纸文牍要回来。
  他道?:“这信我不收,你想得?倒好,不等?都察院的判罚下来,就先自请辞官。”
  冯俊成道?:“不论都察院怎么判,我都自请辞去。”
  “就是要辞,也等?都察院的先判了?你再说?!”
  “曾侍郎…”冯俊成无可?奈何,只好如此?,将鸭子和酒递给王斑,亲自送了?曾亭光出府。
  二人又?在门口说?了?几句,曾亭光临走才发觉自己根本忘了?劝他。见完李青娥,总觉得?劝已经不管用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两个全都看不清利害!
  曾亭光叹了?声,还是舍不下这后生?,其?实他和冯俊成都清楚,都察院即便重判,也不至于将他罢官。
  要想罢免他,文书早就下来了?,何至于拖到这时候。
  越到这关头,冯俊成面上看起来倒越轻松。他打开纸包,将鸭子移到盘中,炙烤过的鸭子皮酥肉嫩,一撕开直往盘子上淌油汪汪的汤。
  酒香鸭子香,一上桌,茹茹和花将军就被勾过来。
  “吃鸭子!茹茹喜欢吃鸭子!”
  青娥给她?扯了?条腿,她?那点食量,一条腿就饱了?。
  青娥道?:“琪哥想开的就是鸭子铺,卖炙鸭,他说?南京的是老味,和北京的不一样?,没?准真能赚钱哩。”
  冯俊成这会儿已换回轻便的常服,见她?对辞官之?事一字不提,反倒有些在意。
  “他留在顺天府也好,也不是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要不沾赌,以他本事,不愁赚不到钱。”冯俊成落座给二人倒酒,瞧她?有条不紊地分鸭子,“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青娥摇摇头,“都说?了?,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只要你是你,我就死心塌地的跟你。”她?哼了?声,故作玩笑,“不就是个官,自己辞了?,总比人家不让你做了?强!”
  冯俊成笑起来,但?也谈不上如释重负。
  冯老爷要是得?知此?事,将作何感想?这个唯一的儿子,宁肯辞官,也不愿为秦家所用,掩护父亲曾犯下的过错。
  要是早个几年,冯俊成或许会动一动念,可?事到如今,他深有体会,躲是最下策,一个谎要用更多谎来圆,即便动用手段,度过这一遭,秦家更觉手握冯家生?杀大权,届时冯老爷如何自处?他又?如何自处?
  青娥与他碰一碰杯,瓷盏发出轻微脆响,唤回他的思绪。
  “你在担心你爹?”
  冯俊成饮酒默认。
  “你怕他怪罪你?哼,他什么时候不怪罪你,他总在怪你。”
  冯俊成叫她?情态逗笑,搁下酒盏,淡淡道?:“怕,但?错了?就是错了?,我能承担所有我做下决定带来的后果,他一样?可?以。”
  青娥此?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或许就连冯俊成自己也想像不到,这句话?背后可?能隐藏什么样?的可?能。他只是期冀着父亲的敢作敢当,不成想几日后会收到家中来信。
  信上说?,冯老爷于一月前自行往应天府刑部衙门投案,检举秦家兴贩私茶,此?时正随囚车北上。


第69章 
  信上没有说的是;家中被抄,老夫人突发重疾,益哥儿受惊高烧;应天府姑爷染上花柳,江宁冯家大事去矣。
  冯知玉人在应天府;连夜去往江宁衙门,花了大价钱疏通;才得以将冯府老老少少在牢中探视。她成了冯家在南京城仅剩的一颗完卵,好在她公爹是真的仁善;念在与冯家的旧情;肯拿钱财来替冯家打点。
  冯老爷罪行难论;他投案自首,牵扯出秦家走私罪证;白纸黑字;是为有功,可他呈上文牍千字,详述了十年前初任江宁织造郎中时;是如何轻信秦培仪;将劣等织物买卖秦家;以公家财产换取银两,后来得知那些织物通通走私西番,便断绝了和秦家的往来。
  他自认有罪;不能辩白;但也恳请都察院和刑部对此案彻查,详刑慎罚,没有犯过的罪,他一概不认。
  当年秦二爷为了拉拢冯老爷入伙;也曾与他交过底,因此冯老爷拿得出切实证据证明秦家贩卖私茶。
  当年秦培仪在他调任江宁时,曾送上拜帖,将他游说,“你我都是钱塘走出来的官,我不会坑害你,这时节谁是真的两袖清风。不过是劣等品,不卖给我也要销毁,多可惜?”
  冯老爷最初不肯,架不住秦培仪有手段,软硬兼施,断断续续联系了有大半年之久,才有了第一笔交易,前后大约持续三个月,秦培仪开始怂恿他买卖一等品给秦家,彼时冯老爷已觉察不对,套话过后从秦培仪口中得知了那些织物的去向。
  茶叶送出去难以溯源,纺织品却不一样,一针一线都是蛛丝马迹,一旦被查处,他这江宁织造府郎中的脑袋可就要不保。
  他吓得胆寒,因此当即斩断和秦家的联络,又送去钱财消灾,以示自家不会揭发秦家所为,从而自保。
  时隔多年,冯老爷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查处此案的人,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此时已被押送顺天府刑部大牢,刑部和都察院的几个官吏一并将他审问,连日舟车劳顿,冯老爷一身疲惫,须发凌乱坐在桌前。
  冯老爷两手放上桌案,“多的我也不知道了,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
  一番供述,外间来了一位形容干瘪的老头,着正三品孔雀绯红公服,瘦瘦小小,来在案前,“令郎是冯时谦,小冯郎中?”
  “你是?”
  吴虹鹭笑容可掬,“我是应天府府尹吴虹鹭,受小冯郎中所托,来牢里望望你,他现在人就在外边,碍于规矩不得探视,你要是有什么要对他说的,我可以代为转告。”
  “原来是吴大人,多谢吴大人好意,但我与这逆子早已断绝来往,只差在族谱将他除名,我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竟有如此凑巧之事,这边刚一有风吹草动,你就将小冯郎中给逐出家门。”
  冯老爷蓬头垢面,无甚表情,“那是自然,他不听劝阻要查到我的头上,忤逆不孝,这样的儿子留他做什么。”
  吴虹鹭笑了笑,点点头,“有理,那你可知道小冯郎中现
  今停职在家,也正等待此案调查结果,我和曾侍郎有心保他仕途,他却自请辞官,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和冯家同进同退?”
  冯老爷陡然一惊,举目看向吴虹鹭。
  后者见他如此反应,只是微笑,“放心,辞呈曾侍郎没有收下。说句老实话,你如今投案自首,是顾全大局之举,这案子有你出面作证,便有了重大推展,这功劳也记给令郎一份,令郎虽不能回到六部当差,但下放地方若有实绩,要再想调任也不是难事。”
  冯老爷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已知无不言,剩下的一概不知,只能让刑部去查。”
  吴虹鹭微微一笑,“好,有你这句话,冯家人的安危起码是不必你发愁了。”
  他步出刑部大牢,外头就是焦急等待的冯俊成和青娥母女,他们听闻囚车进京,自然说什么都要将人见上一面。
  冯俊成与吴虹鹭见礼,颦眉问:“他还是不肯见我?”
  吴虹鹭只是笑了笑道:“你应当明白他的用心,不见你,未必是件坏事。”
  冯俊成与青娥相识一眼,青娥低头看看茹茹,这小丫头正背靠她两腿,晃来晃去,她不晓得这儿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生死,因此只是感到挺新奇。
  冯俊成一拱手,“那就请吴大人准许我女儿茹茹见一见他吧。”
  茹茹被点名,不明就里昂起小脑袋,抓紧了青娥的袖口。
  那厢冯老爷正跟着刑部的差役往牢房去,走出刑讯房,来在外院,就见青娥牵着茹茹站在不远处的垂花门外。
  茹茹第一眼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后认出这蓬头垢面的老人是自家爷爷,迟疑着上前。青娥也放开了手。
  “…爷爷?”茹茹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青娥不跟着,便也停下了脚步。
  冯老爷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失态,即便冯俊成闯进来要见他,他也不会流露半分柔软,可就在见到小茹茹的一刻,他还是老泪纵横,全然料想不到眼前的一幕。
  茹茹的个头稍长了一些,只细微的区别,他惊讶自己能够分辨。
  “茹茹,来,来这儿。”冯老爷朝茹茹招手,身侧差役正要阻拦,见吴虹鹭在不远处背手瞧着,便没有制止。
  茹茹回头向青娥求证,等她点了头,这才相信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灰发凌乱的爷爷就是她的爷爷。
  她天真地问:“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冯老爷因此更为触动,话音轻颤道:“爷爷做了错事才在这里,茹茹长大千万不要像爷爷一样犯错。”
  茹茹揉手,不大好意思,“茹茹总是犯错。”
  冯老爷一下笑了,“你是个乖孩子,和你爹小时候一样懂事。”
  “爷爷什么时候回家呀?”茹茹伸手抓抓冯老爷的袖口,有点脏脏的,她摊开两个手掌相互搓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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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不回家了,爷爷回不去家了。”
  茹茹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家了?”
  青娥见不得眼前一幕,相隔
  十步远,对冯老爷道:“少爷说,您只要竭力配合刑部和都察院,剩下的他来替您争取。”
  “不许他再插手这个案子!”
  冯老爷陡然提高声量,将茹茹吓得跑回了青娥的怀里,他沉下声,“也叫他不必操心江宁的事,等知玉送信给他。”
  这父子两个,老子比儿子别扭,青娥也不再坚持,她已经替冯俊成将话带到,领着茹茹离开了刑部。
  冯俊成就在大门外静候,见茹茹走出来后知后觉一个劲儿抹泪,便晓得冯老爷眼下境况不容乐观。
  他蹲身给茹茹擦擦眼泪,茹茹难过极了,“大老爷,爷爷说他不回家了。”
  “不会的,不会不回家的。”
  “可是,可是爷爷他是这么说的。”
  青娥轻叹,在旁将孩子引导,“你只听到这句?爷爷还对你说什么了?”
  茹茹努力回顾,“说…说茹茹是个乖孩子,和我爹小时候一样。”她抬起脸,“大老爷,我爹就是你呀。”
  冯俊成话语顿在嘴边,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孩子发顶。
  青娥见他沉默良久,上前轻轻握他胳膊,“要我说,还好你和你爹想到一起去了,要是你真帮了秦家,这会儿都没处哭去。嗳对了,你爹说叫你等二姐姐的来信,不必担心江宁家里,想来已经打点过了。”
  “江宁家里…”冯俊成此刻反应迟钝,只好跟着默念。
  举目顺天府里一片苍白,最后牵上青娥的手,带母女两个坐进马车。
  晃眼半月过去,秦家案情逐渐明朗,冯俊成从曾亭光处得知进展,钱塘的秦家人已经收押大牢,不日进京受审。
  秦孝麟本想趁此时节逃跑,却被青娥先行告状,让衙门的人在城门口将他车队堵了个正着。
  这等热闹,青娥自然要带赵琪去看,不过赵琪如今成了大忙人,忙着炙鸭子分给府里众人品尝,为立足北京城做准备。
  这几日鲜少听他说岫云坏话,大约也觉得岫云可怜,本来都要心灰意冷要回江宁了,江宁家里却被查抄,这下回也回不去,在这儿也格格不入,被小丫头们明里暗里排挤。
  “要不你和妹夫说说?叫他在这儿给岫云说个人家,就别回江宁去了。”
  青娥蓦地看向赵琪,将他上下扫量,笑了笑,“行啊,我和他说说,不过指婚的事他做不出来,要是岫云开口,那就两说。”
  赵琪装听不明白,挠挠胳膊,清清嗓看向一旁。
  青娥笑话他,拉扯赵琪两下,“嗳,我带你去见个人,你可别和你妹夫说啊。虽然也瞒不住他,我们去了再说。”
  “见谁?”
  青娥笑起来,领了赵琪去刑部大牢探秦孝麟的监。
  秦孝麟听牢头说一男一女,只当是青娥和冯俊成,哪成想站在青娥身边的男人,会是生龙活虎的赵琪。
  见他还活着,秦孝麟简直都不必判了,气得差点没当场死过去,抓着门栏对二人咆哮,说得什么都听不清,青娥就没见过这么狰狞的脸孔,四
  五个衙役才将他给按住,当即将青娥和赵琪赶了出去,中断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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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琪跟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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