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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月槐树纪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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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滑到嘴唇了,南北突然咬他一口?,章望生疼得皱眉:“你怎么?咬人?”他说完,她趴他脖子那又咬了一口?,章望生站了起来,南北却像个猴子一样两腿盘上自己的腰,挂身上了。
  他只能托住她屁股,南北撒娇说:“我?就喜欢咬你,你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给你做记号。”吐息潮湿,黏糊糊的,章望生觉得她长?胳膊长?腿真不能抱了,批评说,“刚洗的澡,又被你搞得一身都是汗,下来。”
  “我?不下,我?就要你抱我?。”她夹紧他的腰,陌生的快意传来,这相当新鲜,叫人忍不住探求更?多?这样的感觉。
  章望生突然耳朵滚烫,把人甩下来:“我?要生气了啊,大热天的,烦不烦?”
  南北感觉到他不大自在,她心里?得意,晓得他是不能把自己当小孩了,她发育了,发育得非常好,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给他当媳妇。
  月槐树的农忙时令,永远紧张,抢收抢种,章望生每天都能记满分,南北跟着拾麦穗,两人做什么?都一起,上工,下工,烧饭,吃饭。她会在早上洗漱时,帮章望生剃胡须,把他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她打量满意了,才对他点点头。
  日子非常甘甜,麦收怎么?这么?快呢?章望生得回趟城,他又要走了,她还要继续等?待,南北心里?非常忧愁,她不是个爱发愁的人,可因为三哥,她惆怅到总想哭,心里?很空。
  章望生一想到回学校,莫名?觉得有压力,没法与他人道出,郁结在心。可书是要念的,必须念,他这次非常舍不得南北,简直想把她带着,她似乎感觉得到,因此缠着他,对他动手动脚的,唯恐章望生淡忘她。
  他到底还是回去了,果然,考完试没多?久,邢梦鱼堵住了他,问他到底为什么?躲着自己,她很委屈,她豁出姑娘家的矜持,非常主动,非常冒险地吻了他,她不信他对自己没感觉。
  但章望生这个人太奇怪了,他看起来很温和,不激烈,不冲动,可想要真正?和他亲近,是那样难。
  “我?不晓得该怎么?说。”章望生如实道。
  邢梦鱼急红了脸:“什么?不晓得?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章望生很窘迫:“我?没什么?想法。”
  邢梦鱼说:“你不讨厌我?,对吧?”
  章望生点点头。
  “那咱们能先处着吗?彼此了解了解,你放心,我?父母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他们更?看中一个人的品质。”邢梦鱼一口?气说完,她想很久了。
  章望生这个人,如果别人不主动,他打死也不会做什么?的,邢梦鱼已经摸到了他脾性?。
  他其实懂她的意思,邢梦鱼是个理想的女孩子,他如果跟这样的女孩子结合,没什么?不好。可他心头阴霾笼罩,他无法纯粹地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去,他也没什么?资本投入进去。
  邢梦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章望生很怕别人失望,灰心,受到伤害,这样的滋味,他从小到大尝过太多?次,他能体会那种痛苦。邢梦鱼看出他的犹豫,鼓起勇气,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
  “望生,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36章 
  章望生低着脸;说:“还是做同学吧。”
  邢梦鱼道:“你是不是家里有人了?”
  章望生摇头?:“没有,这不是有人没人的事。”
  邢梦鱼有点急:“那,你是不是觉得正念书所以不想?其实不耽误念书;将?来的?名额;是靠学校推荐的?,得有关系才成。”
  章望生这个人特别敏感,他总觉得邢梦鱼话里有话;可即使有,那也?是人家?的?善意。
  “我现在?没办法考虑这件事;你的?心意;我恐怕不能……”
  “我知道了;”邢梦鱼憋红了脸,她打断他,“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
  邢梦鱼扭身跑了。
  章望生心里非常难受,自己的?命运像一叶扁舟,尚且不知往哪里飘;再?多一个人,载不动的?。
  这种情绪,萦绕他良久。邢梦鱼像是报复他;和其他男同学走得近起来;她漂亮,家?境好;据说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技术工人;男同学们爱慕她;再?正常不过。
  这样一个女孩子;不再?对他笑,跟他讲话;章望生重新寂寞起来,这是他自找的?。大家?一致认为,章望生肯定得罪了邢梦鱼,有人跟他开玩笑,他也?不解释。
  临到暑假,章望生在?一个水泥厂当小工,没多久,本校招生政策下来了,说今年的?指标,是要公?社推荐,文化课只是其中?考察的?一方面。
  他接到消息后?,收拾东西?,带了半袋水泥回家?。
  汽车站全?是人,同学骑自行车把他送过去,没想到,邢梦鱼也?出现在?车站,不晓得送谁。
  两人对视上了,不过章望生没说话,他捏着票,水泥在?肩膀上扛着。
  年轻姑娘的?身影,隔着玻璃看,窈窕美丽,可那不属于自己,章望生被人挤来挤去,他的?目光,停留在?邢梦鱼身上,他知道她也?在?看他,直到汽车开走。
  天气很热,庄稼都晒蔫了头?,知了叫得人心烦,公?社门口贴出了红榜,上面写着推荐的?名单,一共也?就两个人,一个叫红梅的?女生,还有刘长庚,就是没南北。
  南北心里失望极了,她跑到公?社办公?室,问人要说法。
  “我觉得红榜不公?平!”她胆子很大,到了开门见?山,几?个大老爷们都在?屋里,马书记说:“这是公?社跟学校共同决定的?,综合考量,哪里不公?平?”
  南北立马道:“论成绩,我比红梅好多了,论出身,我是孤儿,哪一条都占着的?,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马书记说:“南北,你现在?是章家?人,去年你三?哥到城里念书,那是赶上个巧了,咱们公?社没人能去,今年不一样了,上头?就是这政策。”
  “刘长庚是哪个?咱们公?社还推荐外头?的?人了吗?”
  “你说冯长庚啊,他跟姥姥姓了,他姥姥是正经贫下中?农,冯长庚跟他父母那边早划清界限了。”
  南北心里不服,非常不服,她觉得这政策简直就是狗屁,李大成从外头?进来,见?她在?,晓得她为什么而来,勾着眼笑:
  “你要是现在?说不姓章了,跟章望生划清界限,这个高中?,就让你念。”
  李大成一边说,一边打量她,这没怎么留意,原来这丫头?是个小美人。
  南北对李大成厌恶到极点,她一见?他,就巴不得他横死,他怎么还不死呢?南北直犯恶心,她清楚高中?是没希望了,一言不发出来,瞧那红榜还光辉奕奕贴那么高,她快气哭了。
  半路上,冯长庚不知从哪冒出来,南北瞧见?他,非常冷淡。
  他主动跟她说话:“你别灰心,下一年也?许还有机会。”
  南北哼了声:“我不像你,六亲不认。”
  冯长庚没有恼,挺平静的?:“你也?举报过章三?哥,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南北特别凶地瞪他:“闭嘴吧你,我跟你不一样,冯长庚,我警告你啊,你少拿我跟你比,你不配。”
  她趾高气扬地把冯长庚骂了一顿,他显然?被最后?那句,给伤到了自尊,忍不住说:“我配也?好,不配也?好,我能去念高中?,比你留月槐树拾柴火强百倍。”
  这下打击到南北,她反驳不了,她脸上流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拾柴火,捡粪,吃红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片土地压根养不了那么多人,到处都是人,都是嘴,什么是农民?农民就是祖祖辈辈被拴在?广袤的?土地上,供养别人,却供养不了自己的?可怜之人。农民就是肚里空空也?要互相攻讦,不停争斗的?可悲之人。他们是牛,是猪,照在?他们身上的?朝霞与夕阳,桃花与绿槐,雾霭与流岚,再?美丽也?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思想,活着就是他们的?思想。
  南北不要在?月槐树当一辈子的?农民,她想进城,当城里人,她的?希望此刻幻灭,痛苦地跑回家?去了。
  家?里,章望生已经回来,他见?她不在?,正要出门找,南北失魂落魄地进了院子。
  她在?章望生怀里痛哭一场,往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她还要寄居在?知青宿舍,等章望生,盼章望生。
  章望生抱住她,不停抚摸她头?发、肩膀,用动作抚慰她,南北哭得嗓子嘶哑:“冯长庚都被推荐了,没有我,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还有很多,咱们得面对它。”
  他也?被她哭得心里难受,他没有办法,无能为力。他同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更加内疚。
  睡了一夜,南北肿着眼起来吃饭,章望生很担心她,没想到,她自己却说:“三?哥,我没事啦,反正我年纪又不大,还能等,也?许下一年就有机会了呢,大不了留一级,我在?公?社好好表现。”
  真?奇怪,她大哭时他搂着她,安抚她,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小孩子。这会儿,她又成熟懂事地好像一夜长大了,章望生对南北的?这种变化,有点陌生,大概是这一年来他在?外念书的?缘故。
  他决定留下来好好陪伴她一段时间。
  黄昏的?时候,下工回来,地上的?暑气没散完,章望生开始和水泥,打算把堂屋到院门口的?路弄一弄,南北头?一次见?水泥,在?一旁看他拿镗子把地面抹得平整光滑,特别好的?感觉。
  “等水泥干了,咱们从这上头?走,下雨天再?不用踩一脚泥了。”章望生蹲得腿麻,站起来松快下筋骨。
  南北问:“真?的??这么神奇?”
  章望生说:“厨房也?得弄,你先从边上过啊,注意别踩着了。”
  南北也?想学,章望生就教她用镗子,握着她的?手腕。
  她好像把升学的?不愉快给忘了,学的?很投入,等晚上洗完澡,一时没习惯,脚一下踩上去,半途想起来,又颤颤巍巍拔出,留了半个脚印在?上头?。
  “哎呀,三?哥,坏了坏了,我给忘了踩坏了!”她从斜边边跨过门槛,进了堂屋喊章望生。
  章望生拿手电照着看,水泥用完了,也?没法补,他笑笑:“问题不大,你别再?踩就行了。”
  南北怪不好意思的?,挺懊悔,她觉得很对不住章望生这一番辛苦。
  外头?虫子开始叫,夜色降下,月槐树变得寂静,两人坐油灯下说话。
  “三?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明年你念不成大学怎么办?”南北因为高中?的?事情,不免担心起章望生的?未来。
  章望生手底随意翻着宋诗,说:“念不成的?话,我就还回来。”
  南北默然?,过了会儿,给他打气说:“公?社就没有高中?毕业生,三?哥,要真?是没念成大学,你回来的?话,公?社也?会给你安排工作的?,我看到学校当老师也?很好,像二哥那样。”
  许久没谈到二哥了,气氛有些伤感。
  章望生捏捏她的?手,算是赞同。
  南北心思却已经想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她小心试探问:“三?哥,你想过结婚吗?”她这一年,住在?知青宿舍,听说李崎跟公?社里哪个姑娘偷偷搞对象了,李崎跟三?哥差不多大的?。
  章望生被她触及心事,他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呀?”
  他突然?抬起眼,冲她笑道:“不是你说的?,长大了嫁给我,要我等你。”
  南北被他说害羞了,攥住他手,摆弄起他手指头?:“我问你话,你说我干嘛呀?”
  她害羞的?时候,很娇俏,章望生心里莫名一阵悸动,他意识到时,吓了一跳,便跟她说:
  “我不去想那么远的?事,高中?还有一年,你也?要继续努力,我只盼着,到时咱们都能如愿。至于不成怎么办,到时再?说,天无绝人之路。”
  “三?哥,我不想留在?月槐树照看牛羊,一点出息也?没有。”南北幽幽说,“要是不能念书,我长到十八岁就该嫁人,然?后?给人生娃娃。”
  她小的?时候,觉得生娃娃能吃鸡蛋,是好事,她已经长大,想法早已改变。
  她不想过月槐树女人的?日子,即便是马兰,书记的?女儿,不再?念书了,家?里给她说了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她嫁过去了,还是要在?土里劳作,劳作,奶娃娃,无穷无尽。
  章望生搂住她,心里满是怜爱:“我也?不想叫你过那样的?日子。”
  南北摸着他的?腰身,无比依恋:“要是不能离开月槐树,像二哥跟嫂子那样,我也?愿意,你做个老师,我到公?社当个文书,再?生几?个娃娃。
  章望生被触动了,但一个少女的?话,他不能深究,他把她的?情绪当成日常生活的?依赖,她还不懂真?正想要的?,会长大,会改变。
  他没说什么,南北便把这当作一种应许,一种最后?的?退路。她虽然?才?十几?岁,可对未来的?勾画一点都不含糊。
  回到学校,章望生很快找到赏识自己的?物理老师,跟老师说南北的?情况,问学校能不能录取像她这样的?学生。
  老师问他,南北的?户口在?哪里。章家?收留了她,这个年月,公?社的?户籍管理比较混乱,不好给她上,按道理讲,她这种流浪人员,只能落集体户。老师给了章望生一个思路,他来回跑了好几?趟,托的?马六叔,这里盖章,那里盖章,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最后?,到底是把南北的?户口挂在?了月槐树公?社上。
  七三?年四月,上头?有了文件政策,大学选拔要考试,要重视文化科目,尤其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四科。这个消息,很是鼓舞了章望生,他最担心的?,便是推荐只看出身。
  等到六月,考试结束,老师们纷纷问他情况,在?他们看来,章望生的?文化成绩,绝对可以冲一冲北京的?高校。不出所料,他这次发挥确实很好,章望生在?得知分数时,内心非常激动,他几?乎要落泪。
  可事情在?七月,急转直下,这次“高考”出了个白卷英雄,这个人质疑高考选拔制度,经过报纸宣扬,章望生这样的?高分考生突然?变成了利己主义者?。
  “章望生是逃避了公?社劳动,牺牲了集体利益,才?考出这么高的?分数,他是自私自利分子。”昔日一同打球的?同窗,非常严肃地举报了他。
  考试办的?人又收到了来自月槐树公?社的?证明,章望生在?学习期间,确实很少回来,所挣工分不多。
  最终,章望生没被录取,反而是几?个低分同学成功念了大学。
  短短一个月,一切都变了,章望生在?宿舍呆坐许久,人与人之间,一直都是这样脆弱,他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同学,他妨碍了别人,这就是最大的?得罪。他茫然?地抓了抓脑袋,愤怒,悲伤,都像夜色那样沉下去了。
  他恍恍惚惚的?,不晓得怎么又到了这种田地,没有希望,没有将?来。
  章望生回到了月槐树,他谁也?不关心了,高中?两年,变成了一场大梦,他还是回到月槐树。
  那些和老师的?会心交谈,美丽姑娘带来的?震动遐想,统统是子虚乌有,他又被打回来,只有月槐树这片沉默的?土地,再?次接纳了他。


第37章 
  章望生没能念成大学;公社都晓得了,闲话间意思?他那个出身?,注定是念不了大学的?。但这一年春天;隔壁最大的大永公社办起了高中;师资从哪儿来呢?一是县城公派,二是从下乡的?知识青年里头选拔,或者本地有点文化的都可以。
  大永公社书记到家里找他;表达了想要叫他去那教书的意思,章望生刚读了两年高中;正好熟悉这些。
  书记跟他简单聊了几句;章望生答应了。
  他其实还没什么心情;不想说话,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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