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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熙熙攘攘见明月-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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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敏之点点头,交待:“你们刚刚和离,坊间定会有些闲言碎语,你这段日子就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招摇,等风声过去再说。”
  陆鸢在父亲面前少见地乖顺,应句好。
  和离一事定下,陆鸢依照父亲嘱咐在家中待了许久,偶尔去铺子里也是戴着帷帽。
  这日,她一身轻便翻领袍装,梳了男子发髻,戴了一顶遮阳斗笠,跃上马正要往铺子里去,听见身后如潺潺清溪般沉澈的声音。
  “这位兄台,是要去哪儿?”
  陆鸢回头望,笑弯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狗子:冲动是魔鬼。放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51章 已经和离 ◇
  ◎望你以后行事,注意分寸◎
  周玘一身素灰的单袍; 玉色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着陆鸢,目中若有朗星。
  得到她和离的消息已经一个月了; 但因东宫事务忙; 太子一直不肯给他休沐,他不得已,告了病假,才得一日清闲。
  他按捺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找来了陆家。
  三年前; 陆鸢每每邀他出去游玩; 便是这身儿郎装扮,他没想到还有再见到的时候。
  陆鸢一手握马缰,一手扶了扶斗笠,灿笑回应:“喝酒去,兄台可要一起?”
  周玘笑容更深; 打马与她并肩; “有位故友嘱我不可喝酒,饮茶可否?”
  陆鸢状似不满地哼了声,“你那位故友管的真宽!”
  周玘笑了笑,对陆鸢道:“不许说她坏话。”
  “看在你这么重情重义的份儿上,走吧; 喝茶!”
  陆鸢又扶了扶斗笠,轻轻一夹马肚,先跑了出去; 周玘随后。
  两人并肩行远; 并没注意身后有人注目追踪; 而前一个追踪之人; 没留意身后还有追踪者。
  待两人进了三月茶庄,追踪者便一刻不停,一个往皇宫去了,一个确定另个追踪者进了皇宫后,往褚家去了。
  ···
  褚家,兰颐院。
  褚昉并未去当值,正把玩着一把骨匕,是他从疏勒带回,陆鸢一眼未曾看过,也未带走的礼物。
  他伤虽痊愈,但不知何故,圣上仍是多次下旨安抚他不必着急入宫当值,让他好生休息,他便也趁此机会彻查了家中总账,该立的字据、该析的账目、该提前说到明面上的话皆规规范范、清清楚楚,就算他一朝不测,褚家要分,也不至于逼到他母亲和妻子头上。
  和离这一个月来,母亲多次提过要将郑孟华接回掌家,他都没允,母亲这才彻底歇了心思。
  比起璋和院,他更愿意在兰颐院待着,甚至总在家奴来报陆鸢行踪的时候有种错觉,她很快就会再回来。
  就像自由的鸟儿,飞累了,总要还巢。
  “主君,止戈回来了。”
  止戈就是派去跟着陆鸢的长随,平日都是晚上才回,今日缘何上午就回来了?
  “叫他进来。”褚昉道。
  止戈进门先说了陆鸢和周玘相伴去茶庄的事,又说了另一个追踪之人。
  褚昉听罢,眉心微微一旋,“你确定那人进了皇宫?”
  “小人确定,那人是跟着周家三郎的,追踪术不比小人差,应该也是行伍出身,后来若非小人躲得快,很有可能被他发现。”
  褚昉有些迷惑,那人跟踪周玘,又进了皇宫,极可能是太子的人,太子何故跟踪周玘?
  且这才一个月,陆鸢就忍不住和周玘出双入对了?这就是她说的随缘?
  褚昉手中的骨匕不知是滑脱了手还是怎样,忽重重扎进了案上,入木至深,矗立不动。
  “我出去一趟。”
  褚昉待要出门,忽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屏退长随,在房中来来回回试了几套衣裳,最后选定一身自认神采奕奕的月白锦袍,这才打马去了三月茶庄。
  茶庄的掌柜见到褚昉,有些诧异,待要问他贵干,听他说句:“约了你们东家,给她送东西。”
  刘掌柜看看褚昉手中的漆匣,想他真要送东西,笑道:“贵客稍等,我去知会东家一声。”
  褚昉拦下,“我自己去,她有事要跟我说,你去不方便。”
  又问:“她在哪间茶室?”
  刘掌柜心想陆鸢毕竟有客人在,且褚昉身份特殊又尴尬,怎能随便放进去,和气道:“贵客稍等,东家有客人在。”
  “我知道,一起的!”褚昉有些不耐,“你再推脱,我自己去找。”
  茶室里都是贵客,怎能容他挨个去找,刘掌柜只好领他上楼。
  茶室内,陆鸢与周玘对坐于茶案两侧。
  长方形的茶案上,摆着精致的茶炉、茶臼、茶磨、茶碾,陆鸢自罐中精挑细选了一块茶饼,正用竹质夹子夹着在小炉上炙烤。
  文火烘焙了片刻,茶香渐渐逼溢而出,散了一室。
  周玘则拿过茶臼茶杵,准备捣茶,对陆鸢道:“你若是忙,便自去忙,这事我来。”
  以前的时候,陆鸢忙着看账本,都是周玘在一旁点茶与她品尝。
  陆鸢眸光明媚,笑意生辉,“点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将炙好的茶放入臼中,待周玘捣茶的时候拿来了茶磨。
  她磨茶,他罗茶,她温盏,他调膏,她注汤,他环回击拂,她再添注,他则手轻筅重,快速击拂,直至汤面鲜白,乳点勃结,瞧上去像一盏乳酪,茶成。
  “三年不点茶了,没有手生。”陆鸢笑着说,重复方才的流程接着点了一盏茶。
  “我也三年未碰了。”周玘笑说,拿过竹质茶匕在已成的乳白茶膏上作画,不消片刻便作了一幅弯嘴笑的面容,唤陆鸢来看。
  陆鸢正在磨茶,周玘便要接过茶磨去,陆鸢的手还留在茶磨上,周玘已覆手过去,将陆鸢小手盖在了掌心。
  不巧,这一幕恰落入褚昉眼中。
  夏日炎热,为了通风,茶室的窗子对开着,褚昉自窗口看见陆鸢便叫刘掌柜走了,他却并没直接进来,而是看着陆鸢和周玘配合默契地点了一盏茶。
  点茶极其费功夫,俗称一个时辰一盏茶,陆鸢在褚家时,只会偶尔简单煮些茶,从不会费这样的心思。
  “夫……陆,陆姑娘好兴致。”
  改了几次绕口的称呼后,褚昉推门而进,目光落定在茶磨上交叠着的两只手。
  目中似有烈火,焚灼着那两只交叠的手。
  陆鸢和周玘同时朝褚昉望去,二人下意识同时松开了茶磨。
  陆鸢定定神,起身行了揖礼,以东道主的身份,不卑不亢、不失礼貌地笑问:“不知安国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穿着翻领绿袍,白净的脸上笑意明媚,灿如朝旭,是她做褚家妇时从不曾有过的模样。
  原来真正的明珠在掌,是如此耀眼,是可以看得见光芒的。
  这样的陆鸢很陌生。
  褚昉纵使听闻过她诸般过往,知道她曾经又美又俏、性情娇蛮,却总想象不出曾经的她该是何等模样,今日一见,方知她的过往,他错过便是错过了,永无法追溯,永无法回望,永远也勾勒不出清晰的模样。
  所以这三年,果真是他,和褚家的规矩,湮灭了她的光么?
  褚昉放下漆匣,扫了周玘一眼,看回陆鸢:“你遗落了东西在家中,我来这里办事,顺路带上了,本想放茶庄,待你有空再取,听闻你恰好在此处待客,便送了来。”
  陆鸢心知没有漏掉什么,疑惑之下打开漆匣一看,不由怔了,顿了顿,回头笑说:“安国公,这不是我的东西。”
  褚昉面色冷去几分,连国公爷都不叫了?
  “不是你嘱我从疏勒给你带的么?”
  怕陆鸢反驳,褚昉径自在茶案旁坐下,很快转移了话题:“你我夫妻三年,竟不知你点的一手好茶?不知今日可有幸,尝尝陆姑娘的茶?”
  不等陆鸢回答,周玘先一步在褚昉对面坐下,笑说:“凌儿方才已点了一盏茶,手腕累的很,我来点吧。”
  褚昉的耳朵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下。
  凌儿?这个名字听他亲口唤出来,比之前所想可恶难听百倍!
  周玘已捡了一块茶饼出来,正要放去炉上炙烤,见褚昉推开了茶炉。
  那茶炉中燃着小火,外壳是极烫的,褚昉却似无甚感觉,直接握着茶炉移到了茶案一角,远远避开周玘,才松手,五个指肚已经灼得通红。
  褚昉面不改色,看着周玘道:“褚某想喝陆姑娘的茶,周公子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味道可是差远了。”
  周玘笑了笑,伸手要去拿回茶炉。
  陆鸢怕他烫了手,直接在茶炉旁坐下,阻下周玘手臂,冲他微微摇头,而后夹了茶饼在炉上炙烤,大方地说:“来者是客,何况安国公今日是送东西来的,喝一盏茶自是应当。”
  陆鸢炙茶,周玘便要拿茶臼,手却不及褚昉快,被他先一步抢下。
  “周公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陆鸢对周玘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与褚昉碰硬,点个茶而已,累到哪里去?
  她将炙好的茶饼放进茶臼,正要接来捣茶,见褚昉自己捣起来。
  陆鸢诧异地看他一眼,并没强行接过。
  而后的流程便是,褚昉捣过茶,交由陆鸢磨茶,褚昉再罗茶,交由陆鸢温盏,褚昉调膏,陆鸢注汤……
  像方才陆鸢和周玘配合着点茶一般,褚昉从头到尾重新来了一遍。
  陆鸢也说不好,这最后的茶,是她点的,还是褚昉自己点的。
  不管怎样,他喝着舒心就好。
  褚昉的茶点完,周玘的茶早凉了,陆鸢直接倒掉,说:“我再给你点一盏。”
  周玘阻下,“我自己来。”
  陆鸢笑了笑,没有争抢。
  褚昉眉心又是一皱,手中的茶顿时没了滋味。
  “周公子不忙么,怎有心思来这里喝茶?”褚昉状似漫不经心寒暄道。
  周玘手下未停,从容点茶,“今日休沐,来访故友。”
  褚昉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朝事,一盏茶喝完,恰巧见周玘点好了茶,正要接过夹子再挑一块茶饼,见周玘将茶推给了陆鸢。
  “喝热的。”周玘笑说,似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褚昉手下一紧,捏碎了茶盏。
  周玘早就注意到褚昉的情绪,此刻也不再顾虑,直言道:“安国公,你与凌儿已经和离,望你以后行事,注意分寸,莫再将她搅进闲言碎语中。”
  褚昉看向周玘,目中的光似深海里的漩涡,看似平静却能毁灭一切。
  他与陆鸢已经和离?他行事失了分寸?到了周玘有资格正告他的地步了?


第52章 不娶新妇 ◇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褚昉的茶盏碎了; 陆鸢为他换上一盏新的,约是怕他再不小心捏碎,新换的茶盏看上去很结实; 厚壁铁釉; 与陆鸢和周玘所用轻盈的月白葵花盏格格不入。
  褚昉越看越不顺眼。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周玘便与他寒暄起来,或论民生,或谈先贤,或讲文章; 气氛倒也不似起初尴尬。
  因他们谈的不是生意; 陆鸢便不置一词,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们添茶。
  周玘看上去注意力不在茶水之上,与褚昉从容谈笑,手下却没有一刻停过; 不曾让陆鸢独自点茶。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没有半点刻意和炫耀,好像是经久而成的习惯,融进了骨子里,又不经意地自举手投足之间流泻出来。
  好像这一切,在他们看来是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寻常事; 无须避讳褚昉这个外人。
  褚昉品着茶,回应着周玘的话,目光却总是落在茶案上; 那配合着点茶的两双手。
  “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
  褚昉似饮酒一般; 一仰头灌了最后的茶; 放下茶盏,一刻未再多留。
  “安国公慢走。”
  陆鸢和周玘都站了起来,揖礼送客。
  褚昉已走到门口,听闻陆鸢的话,回头望她。
  她和周玘站在一处,俱是清嘉儿郎装扮,并美容观,有如连璧。
  褚昉目中的光沉了一沉,回礼拜辞。
  出了三月茶庄,打马缓行,却漫无目的。
  难怪她对周元诺念念不忘,原来有些陪伴已融进了骨子里,要她忘了他,约是剔骨之痛。
  她眼里、心里、骨子里,都满满当当装了一个人,难怪会对他视而不见。
  罢了,和离书已成,他已不是她的夫君,他又何必执念于一个眼中心中无他的人?
  褚昉一走,茶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陆鸢耽搁了半日,确实要核算账本了,移步书案后,专注地看着账本。
  周玘则站在旁边,有时帮她研磨将干的墨水,有时只是低头看着她专注得偶尔眨一眨的眼睫。
  待她坐了约有半个时辰,便夺了她的笔,要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陆鸢满足地伸个懒腰,看向周玘时总是眉眼含笑,却嘱咐:“以后不要那么耿直,更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得罪安国公。”
  周玘笑了下,道:“我的话可有半分错处?你们确实已经和离,他今日这趟来的冠冕堂皇。”
  说是送东西,差家奴不能送么?放在掌柜那里不可么?明明有许多办法,他却选了最尴尬、最易惹事生非的办法,居心不良。
  陆鸢看周玘半晌,似在寻找什么变化,笑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又道:“说是这般说,我也不想你多出来安国公这么一个劲敌。”
  “放心吧,他要是想为难我,不会等到此时。”
  从仅有的几次来往看,周玘觉得褚昉不似那等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
  陆鸢沉默片刻,没再说话。褚昉拿她与元诺的旧情威胁她时,她确实怕褚昉不择手段毁了元诺,但经此次误会,她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且他终究写了和离书,明明知道她对他心怀愧疚,只要他开口要她留下,她出于补偿定会答应,他却没有这样做。
  那他必是已经决定彻底了断。之前不甘心的时候都没有暗害元诺,如今已然了断,应该确实不会再对元诺不利了。
  周玘见陆鸢似是心有所忖,却从她容色看不透所虑何事,顿了顿,问:“凌儿,我想知道,你们为何和离?”
  他早已察觉褚昉对陆鸢动了真心,也知如此下去,陆鸢迟早有一天会为他所动,却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和离。
  坊间有说安国公重伤不能人道不得已放妻的,有说安国公夫人不想守活寡逼他放妻的,但这些传言,周玘从未信过。
  依褚昉今日行事,明明藕断丝连,不像是心甘情愿放妻,他想不到陆鸢是如何在安国公心不甘情不愿之时拿到那封和离书的。
  陆鸢不想多谈此事。元诺若知她为了给他报仇不管不顾重伤了褚昉,定会愧疚不安,她不想让他担这份愧疚。
  陆鸢想了想,云淡风轻地说:“当然是因二心不合,难归一意,别人问不稀奇,你怎么也这样问?”
  周玘审视着陆鸢,心中生出些从未有过的复杂来。
  二心不合,难归一意,他自然明白这些,可这绝不是褚昉答应和离的缘由,他的凌儿只说了一半真话,另一半,她不知何故,不愿告诉他。
  “凌儿,安国公对你,明明……”情意未平。
  周玘话说了一半,怕惹陆鸢生气,剩下的话烂在了肚子里。
  陆鸢歪头盯着他,等后面的话,没等到,忽咯咯一笑:“瞧把你委屈的。”
  周玘不知其中曲折,才会以为褚昉对她余情未了。
  “元诺,你想想,安国公果真对我余情未了,又怎会写下和离书?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甘愿写的。”
  陆鸢知道元诺心不定,却只能说这么多。
  周玘默了会儿,想再争取一下知情权,他的凌儿从来不会骗他。
  “凌儿,连我也不能说么?”
  听上去委屈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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