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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熙熙攘攘见明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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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和几个护卫寻着方才窑工下山的路,跑近泥沼边时已经浑身湿透,幸而还有人高高抬着手臂在水面挣扎,陆鸢将一根长竿递到那人手中,待他握紧便使劲儿向外拉扯,但她毕竟女子,气力小,根本拉扯不动。
  其他几个护卫也都忙于搜寻救人,无暇顾及陆鸢这里的动静。
  “来帮我!”
  这句才说罢,长竿忽被泥沼中的人用力一扯,将陆鸢也带进了泥沼。
  “大小姐!”
  幸而一个护卫眼疾手快,扯住了陆鸢脚腕,她虽呛了一口水,好在没有跌落下去,半个身子探在泥沼前,手中仍紧紧握着长竿。
  其他几个护卫也正在将人从泥沼中拉扯出来,暂腾不开手帮忙,陆鸢和护卫就这般硬撑着。
  “这人得有多重啊!”
  几人本就在山上困了两天,不曾吃饱过,身上虚的很,现下又淋着雨匍匐在泥泞里,气力已将耗尽。
  却在此时,泥沼里又伸出一只手揪住了陆鸢的衣领,拉着她下沉,眼见着要将她整个拉下泥沼。
  “大小姐,快放手!”
  仅凭陆鸢和护卫,根本无法同时救下两个人,护卫只能劝陆鸢丢开长竿。
  陆鸢咬紧牙关倾注全身力气试图抬起身子,好将揪着她衣领的人往上提起些许,却力不从心,只能一寸寸沉下去,将要浸入泥沼。
  “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陆鸢咬咬牙,决意放开长竿,忽听不远处一阵人声呼喊,似是在寻人。
  有护卫立即应声,见一群披着蓑笠的大汉循声找来。
  陆鸢骤然抓紧了手中长竿,不知是对护卫还是对陷于泥沼中的人朗声道:“再坚持一会儿,有救了!”
  来人皆是年轻力壮的儿郎,人手又多,很快就将幸存者救了出来,连余下困在山上的窑工也一道接了回去。
  陆鸢已是满身泥泞,散垂下来的发丝湿漉漉贴在颊边,形貌狼狈不堪,来人中领头的儿郎忙命人递上一身蓑笠与她,领着他们暂时避去附近的村民家中。
  换过衣裳,休整一番后,陆鸢去向那群人道谢。
  那领头的儿郎年近而立,生的十分周正,见陆鸢走近,忙拱手行了一礼,“是我有负将军嘱托,让夫人受惊了。”
  陆鸢一怔,疑惑了句:“将军?”
  “我曾跟随褚将军南下平乱,蒙他举荐,而今在汝州折冲府任果毅都尉,夫人唤我赵小将便可。将军早几日就递了信来,说夫人到此办事,让我照应着些,但彼时我不在府城,未能及时招待夫人,昨日回来托人去驿栈询问,才知夫人来了此处,幸好夫人无碍,不然我实在没法向将军交待。”赵错后怕地说道。
  这雨连下两日,又密又紧,汝州多处都遭了水灾,赵错听说陆鸢来这里勘查窑口后,直觉不妙,立即带着人过来搜寻。
  陆鸢听罢前因后果,再次道过恩谢,心中却不安定。
  她本以为离京那个清晨和褚昉只是偶遇,如今想来,似乎是她想简单了。
  褚昉不仅知道她来汝州的事,还给旧部递信照应于她,到底是何心思?
  明明离京那天,他已经释怀,还祝她良人在侧,得遂心愿,何故又如此尽心照护于她?
  且,他给旧部的信中,仍称她作“夫人”?
  他行事,怎么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他这样做,让她又欠下一个人情,如此下去,二人岂不是纠缠不清?


第55章 更好的路 ◇
  ◎似有喜事将至◎
  汝州连日大雨; 多处窑口遭灾,道路塌陷不通,不止如此; 很多民居也被冲毁; 百姓亦多伤亡,府衙和折冲府均派了人手救灾,赵错提议送陆鸢回府城暂歇数日,待一切恢复后再说,陆鸢却不想继续麻烦赵错; 寻个借口留了下来。
  救灾事务繁重; 陆鸢等人也没闲着,几个护卫帮忙修整道路,陆鸢则帮着安顿无家可归的妇孺老幼,常常一忙就是一整日。
  这日忙罢,赵错亲自送了一封信来; 又劝陆鸢:“夫人; 将军又来信交待好生照应您,要不您还是回府城客栈吧,您万一有个好歹,我真是无颜见将军啊。”
  汝州大雨的消息传回京城,褚昉立即又给赵错递了封信; 询问陆鸢近况。
  陆鸢辞道:“多谢赵都尉好意,但我事情尚未办完,道路多有阻断; 就不来回奔波了; 您不必为难; 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清楚的。”
  赵错以为这封京城来的信是褚昉所递; 不由感叹将军用心良苦,对陆鸢道:“夫人,村野偏僻,递信不便,您写好回信,我明日来取。”
  陆鸢不欲麻烦他,说:“我差人送去府城便好。”
  陆鸢一再坚持自己递信,赵错拗不过,只好答应。
  送走赵错,陆鸢启信来看,是周玘递来的。
  “凌儿卿卿,见字如晤,执别已久,思慕每深,闻汝州积雨……”
  信纸写了三页,问陆鸢安否,言及他想告假来汝州看她,奈何圣上不允,信的最后,周玘甚至露出辞官之念。
  陆鸢甚至可以透过字里行间,看到告假不成而气得横眉冷目的周玘。
  她没忍住,唇边挂上了笑意,提笔回信。
  周玘带病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有才学有抱负,而今又得明主赏识,朝堂就是他安身立命之处,怎能因告假不成就辞官?
  他终究是儿郎,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如何能始终跟随她的脚步?
  陆鸢回信只言一切安好,未提半点凶险辛苦,还将这些天来见识到的乡野趣闻说与他听,最后劝他好生在京城待着,忠君报国。
  写完给周玘的回信,想了想,陆鸢又给褚昉去了一封信。
  ···
  陆鸢在汝州的行程受阻,陆鹭在京城却是顺风顺水,周夫人不仅从宫里借了《舆服录》给她作参考,还借着崔太妃的关系,从宫里请了两位经验丰富的绣娘到陆鹭绣庄教习指导。
  陆鹭只当周夫人看在长姐的面子上才多番襄助,倒也不曾推拒,很快就做出了几套样服,找到了周夫人。
  “柳伯母,这是我绣庄做出来的样服,价位也不高,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先带到宫里,请梅妃娘娘看看是否满意,哪里不合适我再改进。”
  梅妃娘娘主管此事,最后的承办绣庄需她敲定,陆鹭想左右已经费了这么多心思,承了周夫人莫大人情,不如再用力一些,争取一举拿下这桩生意,也不枉周夫人如此尽心相助。
  周夫人想了想,没有拒绝,只是说:“阿鹭,我对绣品知之甚少,若梅妃娘娘问起一些问题,我怕是答不上来,不如这样,明日你跟我一起进宫,你亲自去与梅妃娘娘说。”
  陆鹭也觉此议甚好,但她毕竟没有进过宫,难免有些紧张。周夫人知她忧虑,贴心地与她讲了些宫内规矩礼节,安抚她:“放心,到时候我与你一起。”
  陆鹭一听,直接亲昵地搂着周夫人,软语道:“伯母,你真好,我真替姐姐开心!”
  周夫人拍拍陆鹭,笑着说:“礼尚往来,互帮互助,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陆鹭摇摇头,感激道:“不是的,伯母,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那毕竟是太妃娘娘、梅妃娘娘,宫里的贵人,人情最是难还,有些人便是有这些关系,也不一定愿意为了我去欠这个人情,可是你却义无反顾,不曾驳我任何请求。”
  周夫人看着陆鹭清澈的眼睛,看着那将要溢出来的感恩,心里有些不舒服,忙避开她目光,轻轻叹口气,说:“我做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第二日,周夫人带陆鹭进宫,先托宫人通禀陆鹭入宫之请,得了允准之后才领着她去了崔太妃处。
  崔太妃之前听周夫人提起过陆家姐妹,但只知道他们与周家交好,周夫人待她们如亲生女儿一般,并不知陆鸢与周玘的事情,只是盯着陆鹭看了会儿,满面慈笑,说道:“这样水灵一个姑娘,真让人喜欢,年纪轻轻就这般生财有方,说句女中豪杰都不为过。”
  陆鹭抿唇,谢过崔太妃夸奖。
  “可有婚配?”崔太妃问道。
  陆鹭点头,说了与贺震的婚约。
  崔太妃好似莫名松了一口气,连连夸着:“郎才女貌,登对的很。”
  看向周夫人道:“我让人领着她去见梅妃便罢,你留下陪我说会儿话。”
  周夫人看看陆鹭,怕她紧张,遂同崔太妃请求:“阿鹭这孩子第一次进宫,还是我陪她去吧。”
  崔太妃愣了下,笑着说:“罢了,我陪你们一道去。”
  陆鹭受宠若惊,忙跪下去谢恩,崔太妃道免礼,又说:“听闻你姐姐亦是秀外慧中,改日叫进来让我瞧瞧。”
  周夫人面色微变,却没有接话,陆鹭应句好,谨记周夫人教诲,没再多言。
  将出殿门,崔太妃忽回转身,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姐姐与安国公……”
  安国公夫妇莫名其妙和离一度成为京城热闻,不止坊间有闲话,连太上皇在后寝之中都难免要嘀咕几句,明明那么一对和和美美的璧人,怎好端端地就和离了呢?
  是以崔太妃对陆鸢早有耳闻,今日见到陆鹭容色,对陆鸢其人更加好奇,一时没忍住,一句话问出口才觉不妥,后面遂没了声响。
  陆鹭如实回道:“我姐姐与安国公已经和离。”
  崔太妃哦了声,没再说话,领着两人去了梅妃处。
  崔太妃亲自出面,梅妃哪能不明白其中意思,命女官仔细看过样服,问了些造价相关的问题,又给了几处修改建议,最后一顿夸赞。
  崔太妃直接问梅妃道:“这姑娘做事认真,也很有想法,我瞧着放心,你瞧着如何?”
  梅妃忖道:“母妃说的是,我瞧着也放心,但最后还得圣上定夺。”
  崔太妃知道梅妃为人向来谨慎,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把话说满,且圣上已把这事交她主管,就算是圣上最后拿主意,自然也是听她的。
  “你瞧着放心就好,那就让这姑娘照着你说的改了,毕竟在这方面,你的话比我管用。”崔太妃说道。
  崔太妃言下之意仍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允,梅妃正要开口说话,听宫人禀说圣上来了,梅妃遂直接道:“母妃不妨问问圣上的意见?”
  说着便往殿门去迎圣上。
  陆鹭听闻圣上驾到,有些心慌,她一心想接下这桩生意,费尽神思又是借《舆服录》又是提前拜访梅妃娘娘,可这些努力落在圣上眼里,难免就有了不正当的舞弊之嫌,若再因这事牵连柳伯母和元诺哥哥……
  她没办法向姐姐交待。
  圣上进门,见崔太妃和周夫人都在,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小姑娘,愣了下,同崔太妃问安之后,便去打量陆鹭。
  陆鹭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矜袖罗裙,束胸飘带打了蝴蝶结,飘然垂落直至膝下,装扮很是清丽明快。
  她低着头,长长的眼睫不知为何轻轻颤动着,瞧上去娇俏可怜,很是动人。
  圣上无意识抬手,轻轻挂去鼻尖,垂眼看着陆鹭,不曾移目。
  他上次做这动作时,东宫新纳了一位良嫒。
  梅妃看出圣上的心思,忙将陆鹭来意说了。
  崔太妃也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陆家二姑娘,安国公的姨妹,很上进的一个小姑娘。”
  听到这里,圣上微微一愣,收回目光,随意嗯了声。
  陆家二姑娘是贺震的未婚妻,这他是知道的。
  梅妃又将陆鹭来意说了一遍,询问圣上的意思。
  圣上显然没有多少兴趣,道:“你定吧。”
  忽想到什么,又问:“这事不是下个月才开始竞选么?怎么现在就要决定?”
  梅妃正欲解释,见陆鹭扑通跪下了。
  “陛下,是民女的错,民女很看重这件事,但民女没有经验,又很想做好,所以才多番求助,斗胆求到了梅妃娘娘这里,陛下若要责罚,便罚民女一人!”陆鹭深深叩下首去。
  圣上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陆鹭惶恐至此,愣怔片刻后,笑道:“朕何时说过要罚你?”
  崔太妃帮忙的事他略有耳闻,也是默许了的。
  “起来吧,你很用心,也很努力,但凡事皆有章法,你自管好好准备,要决定,为时过早了。”
  陆鹭没想过要决定,却也不敢反驳,只能连连认错,谢恩之后才敢起身,立即老老实实站去周夫人身后。
  圣上又是笑了下,待崔太妃带着陆鹭等人离去后,才对梅妃道:“看得出来小姑娘很用劲儿,若价格合适,给她也可。”
  梅妃笑笑,应句好,又说:“这么好的姑娘,我倒想要进宫里来帮我了。”
  方才圣上看陆鹭的眼神,旁人或许不明其中深意,梅妃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圣上看看梅妃,也知她话中意思,说道:“那小姑娘有婚约。”
  ···
  功不唐捐,织染署的生意最后还是落在了陆家绣庄,陆鹭欢喜地备了几分厚礼仍在周夫人的引荐下进宫谢恩,崔太妃道贺一番,寻个说辞支开陆鹭,单独留下周夫人说话。
  “有句话,我一直不曾问过,但今日,我想要个实信儿。”
  崔太妃语气虽和善却带着些严肃,周夫人心中已有猜测,面上不显,笑着应:“太妃娘娘只管问罢。”
  “令晖的心思,你当是明白的?”崔太妃问罢这句,目不转睛看着周夫人,等她的回答。
  周夫人认真点头,崔太妃才接着说:“元诺的心思,我却有些瞧不透,莫非,他有属意之人?”
  周玘三番五次推拒颖安郡主的示好,崔太妃心中有过猜测,但见周夫人不曾主动提起,她便也没有深问,左右她和圣上都决意成全颖安郡主的意愿,不妨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如何并不重要,他们只要周玘以后的真心。
  周夫人忙摇头:“元诺自幼身体不好,不喜与人交往,这些年闭门苦读,姑娘都没见过几个,哪有什么属意之人,他就是性子拗,不开窍罢了。”
  崔太妃审视地看着周夫人,须臾才点头:“这样最好,我今日问你这些话,也是看在私交的份儿上,不然,等圣上赐婚,元诺再抗旨不遵,就是欺君之罪了。”
  周夫人勉强笑笑,说句:“怎敢欺君。”
  “这儿女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答应了,元诺那里想必也没问题,等寻个日子,我就跟圣上坦白了,你瞧如何?”
  周夫人道:“凭太妃娘娘做主。”
  离了皇宫,周夫人心事重重,一路恍恍惚惚回到了周家,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一件事,她方才撒谎了,她欺骗了崔太妃,欺君之罪。
  可其实,从她放任自己与崔太妃亲近,接受颖安郡主的示好开始,她心中就已经有了选择,她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
  崔太妃果真看不透周玘的心思么?
  都是过来人,怎会看不透?不过装糊涂罢了。
  崔太妃没有直接强硬地让圣上赐婚,约是吸取之前华阳县主想嫁周玘而不得的教训,怕他故技重施,才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上去但行好事、不问前程,实则在一点点渗透瓦解,不动声色攻城略地。
  听崔太妃的意思,这层窗户纸很快便要捅破了,约是怕周玘没有分寸抗旨不遵,这才提前警醒她,让她规劝自家儿子,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毕竟天家已给足了面子。
  入夜,周夫人久久难眠,敲开了儿子房门。
  周玘刚刚放下笔,将给陆鸢的信装进信封,见母亲忧心忡忡进门来,忙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元诺,今日崔太妃问我,你可有心上人,我撒谎了,说你没有。”周夫人直截了当地说。
  周玘面色微变,却旋即镇定如初,“我有心上人的事,母亲不知也在情理之中,不算欺君。”
  “你何必自欺欺人?难道你不明白,崔太妃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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