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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熙熙攘攘见明月-第7章

小说: 熙熙攘攘见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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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明白这事还得靠陆鸢出面才能谈妥,便想出装病的法子,她知道儿子向来孝顺且重规矩,必定会传话让陆鸢回来。
  而陆鸢此时也已完全明白郑氏生病的缘由,恐怕生病是假,心疼钱财是真的。
  先帝不满世族兼并土地、闭门成市,更不能容忍前朝那般“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出现,采取了一系列打压消解世族势力的举措,大势之下,褚家自不能幸免,在渤海老家的土地几乎都被没为官田。后来新帝登位,国·本之策并未更改,褚家的田地自不可能要回来,阖府上下百余口如今都靠褚家兄弟的俸禄和封邑养活,郑氏掌家数十年,自然知晓今非昔比,当省则省。
  陆鸢忖了片刻,解释道:“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听说西域小国纷争不断,商路多有阻塞,物价上浮也在情理之中。”
  郑氏面色微微一沉,私以为陆鸢因为郑孟华掌家的事心生不快,有意推脱,默了片刻后,尽量好声说道:“裁冬衣这事一直都是你主理,咱们与尚绣坊互惠互利了这么些年,何不把生意长久地做下去,你便再与尚绣坊掌柜谈谈,只要不离谱,咱们还是继续合作的好。”
  陆鸢只能应好。
  事情说罢,郑氏便挥退陆鸢,又对郑孟华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些跑腿耍嘴皮子的事便交给陆氏,你只管顾全大局,平衡各方势力就好,陆氏小户女,各方面都不如你,再怎么蹦跶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郑孟华恭顺应是,郑氏唤人坐来身旁,握着她手臂道:“我已经跟照卿说好了,半年后,不管陆氏能否生育,定要迎你进门,这半年,你便多加忍让,不要去招惹陆氏,一切等你进门,顺理成章做了这个主母再说,明白么?”
  郑孟华温和地点点头,郑氏忽地叹口气,怅然道:“想当年,咱们郑氏一族也是出过两任皇后、三任贤妃的,如今七零八落,咱们竟连娘家也没了。”
  郑孟华握紧郑氏手臂,温柔却坚定地说道:“姑母,我不会辜负你的栽培。”
  “好孩子。”郑氏拍拍她手臂,有些疲惫地说道。


第10章 去了文庙
  ◎没有东西要给我么◎
  陆鸢刚回到兰颐院没多久,褚昉便来了。
  怕他又因回娘家的事训诫自家姑娘,青棠特意煮了一壶好茶,恭敬说道:“姑爷,这是夫人亲手配置的花茶,润脾降噪,最宜冬日饮,您尝尝。”
  褚昉淡漠地“嗯”了声,接过茶盏小酌一口,意外地顿了下。
  他一直以为花茶是酸酸甜甜的口感,他不喜,是以从不喝陆鸢煮的茶,可今次的茶竟别有一番味道,甜而不腻,余味悠长,诱人细细品鉴。
  他面色无波,只是又小酌了几口,看向陆鸢慢悠悠说道:“下次省亲,还是早些回来。”
  比之以往,他的语气已经很温和了。
  陆鸢柔声道歉:“是我不对,下次定会注意。”
  褚昉喝茶不语。
  两人虽已做了两年夫妻,每每相处便是如此情形,褚昉训诫,陆鸢柔婉恭顺地听着并道歉,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从不会像别的女子一样叽叽喳喳在他耳畔讨他欢心,也从不主动开启一个话题。
  好像他们夫妻之间,一切全凭褚昉主导,陆鸢会无条件地顺从于他。
  褚昉似是坐得无聊,想起上次给她买的一摞书,环顾四周并未看见,问道:“那些书都看完了?”
  青棠知他问的是被夫人烧掉的一摞书,不由心中一咯噔,却听陆鸢温笑着说:“没有,带回去给元郎看了,那书浅显有趣,他爱看。”
  褚昉微微皱眉,语气带了几分严肃,“那书虽浅显,终究有些市井气,不宜做启蒙读物,你莫带偏了元郎。”
  见陆鸢不语,他接着说:“你若不知什么样的读物适合启蒙,便去请教府中先生,哪怕送些启蒙读物回去也可。”
  念在他一片好心,确实为侄儿着想的份儿上,陆鸢柔声道:“我记下了,谢国公爷挂念。”
  褚昉看看陆鸢,似是心有考量,又说:“你也少看些市井俗物,若有空闲,补补诗书,也可向孟华讨教一二。”
  陆鸢面无表情,沉默须臾后仍是说道:“好。”
  见陆鸢如此虚心受教,褚昉似是来了兴致,趁热打铁给她布置功课,“先从《诗》学起,每日背上一篇,若有不懂,可去请教孟华,书法也不能落下,明日我会叫人送本字帖来。”
  饶是陆鸢沉得住气,也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褚昉。
  他怎么突然有兴致栽培她了?这是把她当妻子还是当女儿?
  陆鸢婉拒道:“表姑娘主理庶务,怕是没有时间,我还是别去烦扰她了。”
  褚昉显然察觉她的抵触,肃然命道:“问我也可,以后我会抽出半个时辰检校你的功课。”
  陆鸢不可思议地看褚昉一眼,实在想不通他为何突然如此严格要求她,他喜欢饱读诗书的女子,不是有现成的么,何苦来改造打磨她?
  但褚昉主意已定,想是再难说通,陆鸢只好答应了。
  谁知褚昉当即便要摸摸她的底子,让人拿来纸笔,叫她写一张书法。
  陆鸢说道:“今日太累了,改日可好?”
  褚昉盯着她看了会儿,确信她是真的累了而非推脱之辞,倒也没再坚持,在兰颐院用过晚饭,便宿了下来。
  自陆鸢喝药调养以来,褚昉很久没有宿在兰颐院了,这夜歇下,他没再克制。
  像以往一样,他丢在了外面,待婢子收拾过后,他才抱着人重新躺下。
  陆鸢一丝力气也没了,昏昏欲睡,却听褚昉在她耳畔问:“这次回陆家去了哪里?”
  他声音有些暗哑,低低的,却比任何时候都好听。
  陆鸢有些奇怪,他今日有太多反常,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过问她回娘家的事,更不会问去哪里这种细节,大概从贺震那里听到了什么,这才随口一问。
  陆鸢回答:“去了文庙。”
  褚昉便追问:“有封侯树的那个文庙?”
  言语间特意加重了“封侯树”三字。
  陆鸢实在困了,并没听出他别有所指,慵懒地“嗯”了声便没别的话。
  身后一片寂静,但能听到褚昉的呼吸,能察觉他没有睡着,甚至能感觉他在盯着她,眼巴巴的,好似她欠他什么东西。
  陆鸢盘算片刻,自认没有允诺过褚昉什么东西,不再想这事,沉下心思正要入睡,又听褚昉问:“没在封侯树下祈福么?”
  “封侯树”三字更重了。
  陆鸢点头,困顿道:“有的。”
  褚昉还在等她后面的话,她却翻个身离他远了些,很快入睡。
  褚昉皱眉,有那么一刻想摇醒她,辗转反侧几息后,见枕边人睡得香酣,莫名生出一股气来。
  他几次启齿,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
  终于在再次掀动嘴唇时,问了出来:“没有东西要给我么?”
  陆鸢迷迷糊糊,敷衍了句:“什么东西?”
  说完却没有等褚昉的回应,立即又陷入沉睡。
  褚昉沉默着,黑魆魆的眼睛盯在被衾之内的小妇人身上,片刻后,掀被起身,穿好衣裳离了兰颐院。
  陆鸢全当不知他起身,一动不动装作酣睡。
  褚昉今日太过异常,她有些摸不准,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
  陆鸢约尚绣坊的米掌柜在福满楼商谈裁制冬衣一事,她听过报价之后便知还有商量余地,米掌柜没给郑孟华面子,应该就是为了约她出来。
  “褚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米掌柜父亲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米国人,母亲是汉人,他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混血儿,褐发碧眼,鼻梁高挺,装扮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金发冠,花长袍,看上去华贵无比。昭武姓族长于经商,衣饰皆华彩夺目,乃是特色。
  陆鸢同他见过礼,并无其他闲话,说起裁制冬衣的事。
  米掌柜说道:“我真是看不透你,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如此尽心作甚?你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当家作主轮不到你,跑腿费力又来找你,你何苦受这个委屈?”
  陆鸢微一沉吟,笑着说:“米掌柜这是替我抱不平?”
  米掌柜呵呵一笑,“自然,你可是咱们的丝道明珠,康老爷子若知你被欺负成这样,不得从拂林国跑回来替你撑腰?”
  听他提起外祖父,陆鸢眼中也泛着光,她轻抿眼角,按下突然涌出的思念,对米掌柜道:“在其位,谋其事,你叫我一句褚夫人,我自然得为褚家奔波。”
  她直入主题,向米掌柜讨要一个最低价。
  米掌柜为难道:“褚夫人,你也是生意人,该知道西边打的厉害,许多商队有去无回,生意实在不好做。”
  陆鸢对他说的事有所关注,也知商路遇阻,很多商队不得不开辟新商道,其中艰险不可与人言。
  为争得米掌柜让步,陆鸢承诺:“以后米掌柜西去贩丝,可入我康氏商队,免收卫捐。”
  所谓卫捐,便是商户交与商队从而寻求其庇护的钱财,除底金外,还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康氏商队横贯东西,名下护卫队之骁勇闻名遐迩,卫捐亦是所有商队里最高的,且丝绸贸易向来利润丰盈,卫捐水涨船高,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陆鸢此诺,可谓真金白银。
  米掌柜顿展笑颜:“不愧是大萨保【1】的孙儿,爽快人,佩服佩服!”
  说定后,两人签订了一年契约。
  这事谈毕,陆鸢并没立即回府,而是在福满楼坐了一晌,核查过账册库房,又听掌柜汇报过生意上的事,对来年的经营方向做了一番规划,安排妥当之后才打算离去。
  “东家,有位公子给您留了一卷书,您稍等,我去拿。”
  陆鸢听到书,心中已猜到是谁,只有他会有这样的耐心,把她小时候逗他开心讲的趣事编缀成书。
  掌柜拿来书,陆鸢看到封皮上写着《凌儿趣记》,翻开书页,里面照旧夹着一片她幼时赠与他的书签,银地金字,写着“君子不器”【2】。
  陆鸢摩挲着书签,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把书交给掌柜,说道:“替我收好,我下次来了再看。”
  她不能再把书带回褚家。
  掌柜收起书,又问:“东家,明日不就是您生辰么,褚,您没安排吗?”
  他本想问“褚家没安排吗”,又怕不妥,及时改口。
  陆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明日是她生辰,难怪他会送书过来。她自从出嫁就没过过生辰,忘了也不稀奇。
  她对掌柜说:“自然有安排,明儿大家在酒楼吃顿好的,算我请,不过,我怕是来不了,你们自热闹吧。”
  掌柜以为褚家也会为东家庆生,便爽快答应一声,没再多问。
  陆鸢离了福满楼,心思还留在那卷书上。
  他明年便要参加殿试了,竟还为她编书,他的心疾可有再犯过?
  他还是那般沉静寡言,不喜与人交往么?
  陆鸢心不在焉走在长街上,忽听一句响亮的“见过长姐”。
  她回神,见贺震笑意明朗地同她打招呼,褚昉负手站在贺震身旁,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移目看去别处。
  贺震热情道:“长姐,我请大将军喝酒,你要不一起坐坐?”
  陆鸢笑着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贺震其实有些怕陆鸢,总觉得她太重规矩还严肃,听她这般说便没再坚持,礼貌笑辞后与褚昉一道离去。
  贺震在福满楼前驻足,打量酒楼还算满意,对褚昉道:“将军,就这家吧。”
  褚昉不允:“换一家。”
  贺震不明所以,说道:“我瞧这一家挺好啊,为何要换,而且这条街的酒家我都喝过了,唯独没来过这一家,不如去尝尝?”
  褚昉不语,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福满楼的掌柜识得褚昉,也知他从不照顾陆家的生意,客气地对贺震说:“贵客还是别处去吧。”
  贺震较劲儿道:“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我偏要在这里喝。”
  说罢便拉着褚昉要上楼。
  褚昉微一蹙眉,却不好再推拒,否则反倒显得他心中有鬼忸怩作态。
  贺震推着褚昉上楼,回头对掌柜道:“好酒好菜抓紧上!”
  掌柜自不会再推辞,敞亮应了声,唤小厮上去伺候,一转头见陆鸢去而复返,安静地站在福满楼外。
  “东家,可是还有吩咐?”掌柜迎出来问。
  陆鸢道:“和国公爷在一起的那位,记住他模样,他叫贺震,帮我查查他的身家背景,家中几口人,是何秉性,有何爱好,常打交道的朋友是哪些,总之,和他有关的,事无巨细,查个底朝天。”
  掌柜立即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问:“可要探探他与国公爷聊什么?”
  陆鸢道:“不要冒险,他们出身军旅,在这种事上警觉性极高,咱们不是对手。”
  作者有话说:
  【1】萨保,来源于粟特文,本意是“队商首领”,因为粟特人行商往往是数百人一起行动,聚居于某处时极易形成聚落或者部落,故“萨保”也用来指粟特聚落的首领,北朝隋唐政·府更将这一称呼纳入官制系统。
  【2】君子不器,出自《论语·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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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狗(抓耳挠腮):猴儿呢?我猴儿呢!?老婆亲手给我射的猴儿呢!
  从此踏上找猴儿之路。
  亲妈(幸灾乐祸):狗子啊,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11章 她的生辰
  ◎今日烟花比她十岁那年还美◎
  褚昉与贺震才进雅厢没多久,酒菜便上桌了,贺震满意道:“别的不说,单上菜这一项就比其他酒楼好太多,将军,你为何不愿来这里吃,难道和这酒楼结了梁子?”
  褚昉目光冷沉,瞪贺震一眼,“你请我喝酒,就为了问这个?”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威严十足,如在战场发号施令,贺震不敢再玩笑,一本正经开口:“我想跟将军请教一本书,《竹书纪》,我跑了好些书肆,都说没这本书,不知将军可有听过?”
  褚昉面色微变,似是意外贺震竟会知道这本书。
  贺震看他反应,双眸一亮:“将军听过?”
  “你问这本书做什么?”
  《竹书纪》乃上古遗书,经有秦一朝焚书坑儒,早就失传,后来一位大儒后人家宅年久失修,墙壁坍塌,竟从中掉出许多竹简编缀的古书,《竹书纪》便是其中之一,但这书后来不知所踪,只有几本手抄本留存于世,且因书文用上古文字所记,晦涩难懂,渐渐无人问津,至今连手抄本也几乎绝迹,但褚昉祖父对此书极为推崇,书房里恰好留有一本手抄本,褚昉才得以知晓来龙去脉。
  贺震读书不多,据他自己说也就识得几个字,看得懂军令而已,缘何问起这本书?
  贺震颇为愁苦地笑了下,叹声道:“陆家二姑娘嫌我读书少,叫我把这本书背下来,当她面默写,然后才愿意嫁我。”
  褚昉没忍住,幸灾乐祸笑哼一声,“你答应了?”
  贺震道:“答应了啊,不就背书嘛,我脑子还是够用的。”
  褚昉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劝:“大丈夫何患无妻,陆家二姑娘如此刁难你,你何苦纠缠?”
  贺震轻松道:“这算什么刁难,又不是叫我杀人放火,背个书而已,不难,再说了,世上哪有轻而易举不劳而获的事,娶媳妇一样的道理。”
  顿了顿,贺震似有些不好意思,却满面欣然,微微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将军,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见陆二姑娘,见到她就开心,哪怕她瞪我我也开心,我就想把人娶回来,叫她天天瞪我。”
  褚昉嗤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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