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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熙熙攘攘见明月-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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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城门,众晋阳商胡都钦佩地望着陆鸢,纷纷拱手行礼,赞她有勇有谋,胆识过人。
  陆鸢却道:“你们该谢谢长锐,没有他替我撑场面,这城门怕是出不来。”
  长锐身上有股行伍之人特有的气概,是商队护卫不能比的,褚昉大约也是看中这点,才非要她带着家兵随行。
  “还是夫人有计谋,若叫小人处理,早就与人打起来了。”长锐听闻陆鸢夸赞,心里喜滋滋的,却由衷地说了句。
  他们都清楚,果真打起来,伤了百姓,他们就别想出晋阳城了。
  不止出不了晋阳城,那些商胡会被定罪,陆鸢也会被扣留,要想解决,便只有褚昉出面。这应该就是孙府尹乐见的结果。
  “赶路吧。”陆鸢如释重负吁了口气。
  ···
  晋阳府衙门,孙府尹听说陆鸢一行平安出城后,拍案大怒。
  “草包!这儿是晋阳府,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竟让个女子吓唬住了!”
  孙府尹怕得罪褚昉,答应的事不好明面反悔,本指望借百姓拦路逼陆鸢回来求他帮忙,没想到这领头的大汉如此不中用,竟让人轻轻松松出城了。
  而陆鸢竟能控住场面,没与百姓发生冲突,也让他始料未及。
  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女郎,被人围堵辱骂竟丝毫不慌?
  那大汉挨骂,叫苦不迭,“那女人说她做的是天家的生意,跟当今圣上熟得很,小人哪敢得罪啊!”
  “她说你就信,没见识的田舍汉!”
  孙府尹又训斥几句,挥退大汉,越发不甘心,眯着小眼算计了一番,又有了主意。
  陆鸢出晋阳城后,马不停蹄赶路,不成想在晋源县辖内又遭遇一群大汉拦路,大汉仍是农人装扮,手中都拿着砍柴刀,非说陆鸢一行中有人伤了他家儿子,要拿人去官府对质。
  陆鸢自官道一路行来,虽偶有几个百姓侧目而视,对他们指指点点,但并未发生冲突,何曾伤人?
  陆鸢要他说的详细些,大汉不耐烦,粗声道:“跟你说不着,你又不是官老爷!”
  陆鸢打量他们身上透着一股匪气,手中还拿着家伙什儿,不似之前晋阳城那群人只敢动口不敢动手,大概不会轻易被吓唬住,且如果这些人真是孙府尹授意来捣乱的,必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那套话是唬不住他们的。
  “你说,是谁伤了你儿子,我让他和你去官府对质。”陆鸢平静地问。
  谁知那大汉不讲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回头鼓动其他人,“乡亲们,把人给我拿下!”
  说着就挥着砍刀冲过来。
  长锐忙将陆鸢护在身后,扬手打掉那大汉的砍刀,并没伤人,其他大汉却不分青红皂白嚷嚷着:
  “杀人了!”
  “跟他们拼了!”
  说着话,一砍刀抡在马腿上,直接将一个商胡拽下了马,其他护卫忙用铁鞭挡下他砍刀,救起商胡一命。
  因着陆鸢上次的吩咐,护卫们怕伤人,只是防守,难免处于下风。
  眼见这群大汉动了真格,刀刀要人命,陆鸢不可能坐以待毙,小声对长锐道:“不死即可。”
  既然事情躲不过,那也无须一味退让,这群大汉存心滋事,就给他们些教训,只要不伤及性命,解决起来不会太麻烦。
  长锐得了吩咐,收了许多顾虑,打起人来也更顺手,很快将几个人打趴在地,其他护卫见长锐如此,也都一改只守不攻的态势,渐渐占了上风。
  一时之间铁鞭和砍刀当当碰撞的声音、叫骂声、痛呼声、马儿的嘶鸣声,交杂着在官道上蔓延。
  忽然一声惊恐地喊:“杀人了!”
  率先动手的大汉此时还剩几个没被打趴,闻言都齐齐停手,慌乱地四下环顾一番,最后锁定一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吐血的人。
  陆鸢也看了过去。那人胸前洇了一大片血,显是被砍刀所伤,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你们杀人!”
  余下大汉好像突然知道害怕了,连滚带爬地向后避去,却指着陆鸢不断嚷道:“你们杀人!”
  长锐查看过那人伤口,探过他鼻息,对陆鸢说道:“已经死了。”
  又对指控他们杀人的大汉道:“他是被砍刀砍死的,我看是你们自己窝里横!”
  “你瞎说,是你们夺了我们的砍刀杀人的!”大汉们高声喊道。
  从发生冲突的那一刻起,陆鸢已虑想过后果,最坏就是出人命,事已至此,逃避推诿都无用。
  “报官。”
  事情发生在晋源县,本该晋源县令负责,他却以商胡在晋阳城居留,理应交由晋阳府处置为由,直接将陆鸢一行押送回晋阳城。
  那群大汉却被晋源县令带走了。
  “明府大人,案子尚未审判,涉事双方理应同时关押候审,你这样做,合规矩么?”陆鸢说道。
  “还用审吗?明明白白,就是你们恃强凌弱杀了人!”那县令冷笑道。
  他如此蛮不讲理,连正常的司法程序都不放在眼里,陆鸢自知多说无用,也不再浪费口舌。
  陆鸢一行被押送至晋阳府后,孙府尹佯作毫不知情,诧异地询问过负责押送的官差,听完事由后,连连慨叹自己考虑不周。
  “褚夫人,早知如此,我该派官兵护送你们出并州的,怪我怪我!”孙府尹懊恼地连连自责。
  陆鸢知他虚情假意,却也只能说道:“府尹大人有这份心思,我感激不尽,那群匪徒持刀拦路,欲劫掠我们,我们只是自保,还望府尹大人明察,不要被蒙蔽了眼睛。”
  陆鸢明白砍刀造成的伤口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可以指控大汉窝里横,大汉也可以污蔑他们夺刀杀人,双方各执一词,事情必然陷入胶着状态,而孙府尹定会袒护那群闹事的大汉,且依常理来看,他们夺刀杀人似乎更合逻辑。
  要破这困局,陆鸢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空口白牙将那群人定性为匪徒,将这场冲突定性为劫掠,匪徒劫掠,商队自保,天经地义,伤人在所难免,如此,她的指控虽微弱,但不会让商队担上恃强凌弱、杀害无辜百姓的罪名。
  更何况那些人身上本就有些匪气,寻衅滋事的说辞也是无中生有,陆鸢误将他们推测为匪徒也情有可原。
  “匪徒?”孙府尹愣住,没想到陆鸢竟然先告了一状。
  陆鸢遂将那群大汉无中生有指控他们伤人、不由分说拿着砍刀就砍的事说了遍,最后道:“府尹大人,我已同意随他们去官府,他们却仍是要杀我,若不是匪徒,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孙府尹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回神,唉声叹道:“在我治内竟出了这种事,是我失职,让褚夫人受惊了,但现在无证据说明他们是匪徒,我会加紧调查,早日还褚夫人清白,但在这之前,怕是要委屈褚夫人暂且在狱中待上几日。”
  他笑容中带着歉意,客客气气,甚至和善地交待狱吏不可亏待陆鸢。
  陆鸢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怎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只是要借这事和褚昉做个交易。
  接下来,不用她递信,孙府尹定会与褚昉取得联系。
  陆鸢所在的牢房整洁宽敞,孙府尹还特意叫人送来了锦被棉褥,若不是牢门上着重重链锁,陆鸢甚至会以为自己不是坐牢,只是落榻了一家稍有些简陋的客栈。
  看得出来,孙府尹确实想表现出很照顾她的样子。
  牢房内很安静,不像她八岁那年和母亲被困新昭武城时住的牢狱,处处可闻鬼哭狼嚎之声。
  陆鸢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中,思量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她不想将褚昉带进是非中,她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可是那些事儿对她穷追不舍,她防不胜防。
  这次的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不必麻烦褚昉的吗?陆鸢凝神想着。
  她能想到的说辞和辩驳,已然铺垫了下去,若按她将那闹事之人当作匪徒的说法,虽然到最后,孙府尹会说是她误会,但可以避开刑罚,不以杀人罪论处,加上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人是他们杀的,他们顶多给些财务赔偿,这事也就了了。
  应该不会太麻烦褚昉吧?
  作者有话说:
  狗子正在提刀赶来!


第95章 夫妻齐体 ◇
  ◎他来得跟八百里加急一样快◎
  陆鸢入狱两日后; 褚昉收到了来自晋阳旧部的信,信中详细说了事情经过,最后道孙府尹正在调查事情真相; 陆鸢只是候审; 暂时无碍。
  褚昉之前并没关注孙府尹堂弟贪腐的事,收到信后才去大理寺走了一趟,大致摸清了这桩贪腐案的来龙去脉。
  贪腐案牵连甚广,涉及多位六部要员,圣上下令严查严惩; 且孙府尹堂弟孙玉策行贿上司证据确凿; 很难脱罪。
  褚昉心里有了底,打算向圣上告假,尚未成行,就遭御史台弹劾,言他立身不正; 纵容夫人在并州行凶; 砍杀无辜百姓。
  御史台有“风闻言事”的特权,凡事不必有确凿证据,只凭传闻便可弹劾官吏,即使最后查明并不属实,也不坐罪。
  只是褚昉没有想到; 御史台的消息这么灵通,他也就是昨日才收到信,还因为他之前交待旧部有事及时告知。
  盯他的人真是不少。
  圣上听完御使所言; 看向褚昉:“这事你可知情?”
  褚昉道:“臣也是昨日才知; 但臣听到的事情缘由并不像御使所说; 现在晋阳府尹正在调查真相; 尚无结论,御使未免言之过早。”
  圣上之所以那么一问,就是要给褚昉一个辩驳的机会,听他这样说,没有深问,只说等晋阳府的结果出来再行议论。
  下朝之后,到了紫薇省官署,褚昉向圣上告假,意料之中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军务改革正当紧要之时,褚昉既是提倡者又是贯彻执行者,脱不开身,他竟再次为了一个妇人告假?这样的恶习如何能纵?
  责骂之后,见褚昉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圣上又道:“你去有什么用?你夫人果真有罪,难不成你要徇私枉法包庇她?她若清白,晋阳府自会还她清白,她若有罪,你早早撇清关系,朕既往不咎,无人能动摇你宰辅之位。”
  圣上怎会不知褚昉遭人眼红,是非不断,但他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他会不惜一切保下褚昉。
  “就算要查这事,也轮不到你去,你亲自去晋阳,就算还你夫人清白,谁会信你?恐怕只会觉得你仗势欺人,颠倒黑白!”
  “你安心做事,朕会派个品行端正的巡按前往晋阳,你夫人若是清白,朕向你保证,没人能动她。”
  圣上已体恤褚昉,做了很大让步。
  圣上所虑,褚昉皆已想过,他若插手这件事确有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嫌疑,可他也信不过别人。
  从旧部来信看,陆鸢遇到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全凭晋阳府尹一张嘴,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虽然有人闹事在先,陆鸢只是自保,可毕竟出了人命,这世道向来奉行死者为大、法不责众,晋阳府尹只要说一句那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无辜百姓,事情的起因为何便不再重要,所有人只会关注无辜百姓被宰辅夫人砍杀至死的这个结果。
  他们更愿意相信宰辅夫人狐假虎威,恃强凌弱杀人,而无意追究事情起因和真相。
  圣上派出的巡按使再公正,顶多督察晋阳府尹是否存在枉法行为,难道会尽心尽力去查闹事之人的身份、是否受人教唆?
  巡按使总不能平白无故去怀疑堂堂晋阳府尹教唆治内百姓围堵闹事,故意针对陆鸢一行?
  要查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大约不费多少时间,可查一个无名之辈、一群乌合之众,褚昉便是亲自去也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查到结果,何况那还是晋阳,还有当地官吏的包庇。
  且到最后,查来查去,结果可能不如他意,那闹事之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这件事情可能永远不会有真相,因为它本质上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私相斗殴,只不过当事一方是宰辅夫人,事情才变得复杂起来。
  褚昉必须亲自去才能把陆鸢安然无恙领回来,其他人去,只会越走越偏,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臣此次告假,是为私事,请陛下允准。”褚昉坚持。
  “褚照卿,你连朕都信不过?”圣上怒问。
  “臣感激陛下良苦用心,肯派巡按前往晋阳为臣正名,但臣告假,只是因为私事,并非信不过陛下。”褚昉拜道。
  “什么私事?你不就是要去晋阳为那陆氏脱罪吗?褚照卿,朕竟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没有轻重的人,朝事也能说放就放,说告假就告假?”
  “陛下,臣只告假七日,臣离开之前会安排妥当手边的事,回朝之后会加紧处理堆积事务,臣……”
  “不准假!”圣上怒捶龙案,“上次陆氏出长安,你要去送,跟朕告假,还当众踹了张必一脚,你以为朕不知道?”
  “褚照卿,为了一个妇人跟同僚动手,你真是叫朕开了眼了!”
  “如今她闯祸被捕,你又要告假,这还好,是在晋阳,要是出了大周境内,你是不是也要告假追到天边去?”
  “褚照卿,你就是个笑话!”
  圣上看重褚昉治世之才,也喜欢他重情重义这股人情味儿,但他三番两次为了陆氏一点小事就告假,未免失了分寸。
  准了这次,还有下次,无穷无尽。
  “朕意已决,你别再提这事,朕会派一个巡按,明日就前往晋阳。”
  圣上兀自做下决定,见褚昉没有说话,想他默认了,心中舒坦了些。
  褚昉在官署一直忙到宫门将闭才走,轻重缓急之务都做了安排。
  第二日,褚昉没有来上朝,托人告假,言他出门寻医看病去了。
  圣上当即黑了脸,却没有发作,下朝之后,特意叫了周玘过去。
  “朕看那褚照卿恃才傲物,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朕说了会派巡按,他倒好,朕不准假他就旷朝,寻医看病,朕瞧他确实病的不轻,相思病!”
  圣上一想到昨日自己苦口婆心劝了一箩筐,半点作用没有,就心中憋的慌,说话时难免激动了些。
  周玘默然不语,等圣上出完了怨气,公事公办地问:“陛下打算派何人去晋阳?”
  “不派了!叫那褚照卿自己解决,朕倒要看看,他亲自去能有什么成就!”圣上气道。
  “臣以为不妥,陛下金口玉言,怎能轻易反悔,另外,公是公,私是私,褚相去晋阳是为私,陛下派巡按乃为公,且此事关系褚相名声,臣想陛下也不愿任用一个背负骂名的宰相。”
  褚昉在朝中的口碑可谓两极分化,有赞其忠勇宽厚者,也有骂其奸猾误国者,圣上力排众议命他为紫薇令,一应要务听其决断,自是看重他,但也不想担上一个识人不明、任用奸臣的昏君骂名。
  圣上忖了片刻,问周玘:“依你看,褚夫人可会做出杀人的事?”
  周玘干脆道:“不会。”
  圣上哼了声,“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又问他:“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周玘道:“让人信服之人。”
  圣上凝神思量,又听周玘说:“陛下可曾想过,御史台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从晋阳至长安,加急信都需两日才能到达,褚夫人就算犯事,自有晋阳府处置,何须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
  “褚夫人入狱,褚相该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缘何御史台也能在这么快时间内得知?”
  圣上目中威色加深,周玘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借此机会扳倒褚昉。
  朝臣倾轧他并不意外,但他现在还需要褚昉。
  “你回去吧,朕再想想。”
  屏退周玘,圣上从刑部抽调了一位办案经验十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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