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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熙熙攘攘见明月-第73章

小说: 熙熙攘攘见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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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站在堂前,身旁是几个闹事的大汉。
  依照程序,双方各自陈述了事实因果,陆鸢才说把闹事之人认成了匪徒,几个大汉便闹嚷起来:“你胡诌诌呢,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不要以为你有靠山就可以欺负人!”
  几个大汉指着陆鸢吵嚷,往旁席上看,试探褚昉的反应。
  褚昉一眼扫过去,像无影刀,几个大汉纷纷收回了手指。
  陆鸢不惧,与他们对质:“老老实实的百姓就可以拿着砍刀拦路了?就可以不由分说砍人了?我那匹马是你们砍死的吧,若非我手下人挡得快,也做了你们刀下亡魂,如此恶劣行径,与匪徒何异!”
  “那也是你们先伤了我儿子,你们还死不承认!好几个乡亲都看见了,官老爷,你叫人来对质,我有证人!”大汉自信满满地说。
  孙府尹传唤证人上堂,几个百姓说得有鼻子有眼,言稚子被成群结队出行的商胡吓住了,不过冲他们扔了一个石子,就被他们一个石头砸过来,差点儿砸瞎了眼睛。
  “大人,他们一面之辞,实为栽赃,我们行路从未碰见什么稚子,更未曾伤人。”陆鸢辩道:“正因如此,我才疑那几人是匪徒,胡编乱造找茬儿。”
  孙府尹冷哼道:“他们有证人,你如何自证没有伤人?”
  “他们的乡亲算证人,我们商队中人就不算证人么?说到底,他说我们伤人是一面之词,我们说他栽赃也是一面之词,大人信他不信我,是否有失公允?”
  陆鸢没有提议让他们指认,因他们既然说谎,便会说谎到底,就像他们随口污蔑一样,也会随手指一个人,咬死不放,说不定还会严刑逼供,于商队不利。
  目前除了双方各执一词的供词,没有别的确凿证据证明陆鸢方伤人在先。
  场面一时冷下来。
  孙府尹忽重重拍了下惊堂木,“褚夫人,砸伤稚子的事你不认就罢了,这事本来也没多大,他何须栽赃你,但你如何能纵手下行凶,草菅人命!”
  这是强行把说不清楚的起因翻了过去,直逼案情重点。
  “就是!草菅人命,我二哥的胳膊都被他们打折了!”几个大汉纷纷诉苦,言被陆鸢护卫打的非死即伤。
  陆鸢道:“他们动手在先,我们只是自保,难道不问青红皂白,谁死谁伤谁弱谁有理么?”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搭上性命讹你吗!”
  孙府尹又一个惊堂木下去,“仵作验过尸,那人死前已经多处骨折,根本没有伤人能力,你们杀他只是自保?”
  “我们没有杀他。”陆鸢正色辩道。
  “就是你们杀的,你们夺了我们的刀杀人!”大汉纷纷讨伐。
  孙府尹阴阴地笑了下,“褚夫人,如何证明你们没有杀人?”
  “你自己都说了,把百姓当匪徒,你们有动机、有能力对他们下死手!”
  陆鸢不语,他们确实占了个更合乎情理的杀人动机和行凶能力。
  “孙府尹”,褚昉不急不躁开口,“杀人罪名不小,单凭杀人动机和能力可不行。”
  他看向巡按,“巡按大人,你说呢。”
  巡按颔首:“动机和能力只可作推演,若定罪还需确凿证据才可。”
  孙府尹佯作赞同地点头:“当然,但现有证词和情形都指向商队护卫杀人,褚夫人如何证明你方没有杀人?”
  陆鸢颦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才要争辩,听褚昉道:“孙府尹,谁状告,谁举证,你为何一味要陆少主自证没有杀人?”
  “褚相此话未免有失公允,有证词有证人,状告之人已然举证,我何曾一味要褚夫人自证?”
  “证词和证人,那最好,不妨我们先来审审这证词和证人是否可信?可信的证据才能称之为证据,孙府尹不会连证据都没审查,就偏听偏信了吧?”褚昉肃色说道。
  巡按附和:“有理,该先审查证据,原告证据可信,被告才须做出回应。”
  孙府尹只好让那自称看到商队护卫杀人的证人描述事情经过,他很流利地陈述了当时情形,护卫如何夺他的刀,如何杀人,说的活灵活现,好像真是亲眼所见,连护卫的体貌特征都描述得清清楚楚,与他的证词并无出入。
  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孙府尹故意问褚昉:“褚相还有何疑议?”
  褚昉佯作不是很明白,叫两个大汉亲身示范一下。
  那证人方才口若悬河,说的真真切切,可真示范起来,却蹩脚的很,漏洞百出,一会儿调整扮演死者之人的姿态,一会儿又调整扮演护卫之人的站位,总之就是别别扭扭,一点儿不像亲眼所见了。
  他调整扮演死者之人的姿态时,褚昉故意对照验尸单,假称以死者当时伤势应该无法完成那样的姿态,并指点了一个别的姿·势。
  那证人也是慌不择路,竟信了褚昉的话,按照他的指点终于成功演绎了当时的杀人过程。
  褚昉笑笑,不说话,只把验尸单推到巡按面前,点了点最关键的一处讯息。
  死者当时多处骨折,根本不可能做出方才演绎的被杀姿态,而以死者伤情推断,护卫得坐下来才能在死者身上留下那样的致命伤口。
  巡按是刑部出来的,审过不少案子,单看那证人演绎便知他撒谎,再看褚昉指出的讯息,心中早有判断。
  “孙府尹,证人撒谎,证词失实,显是诬告,依我看,先把证人审清楚。”巡按说道。
  经方才演绎,那证人已然心虚慌了手脚,听此话傻了眼,立即推到褚昉身上:“他故意的!他故意误导我!”
  “你如何知道我误导你,你不是亲眼所见么,我有没有误导,你自己分不清楚?”褚昉不屑一顾。
  “若觉我误导,你不妨再演示一下?”褚昉冷声道。
  那证人也知捏造之事多说多错,越做越错,哪里还敢再演示,只对孙府尹磕头大呼冤枉。
  孙府尹眼见出了纰漏,强作镇定对那证人一番训斥,要将他押进牢狱,被褚昉阻下。
  “孙府尹,事情已经很明白,此人系诬告,难道不该问清楚,缘何诬告么?”
  “不止诬告,恐怕还担着人命,孙府尹何不趁热打铁,审审清楚?”
  那证人一听,生怕背上杀人罪,立即高声辩解:“人不是我杀的!”
  褚昉斥道:“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说谎!”
  “贼喊捉贼,不是你是谁?”褚昉见他心理防线已然溃不成军,又下了一剂猛药。
  那证人被如此针对,见孙府尹也不保他,一时失了理智,说出杀人真相,原来那死者是在混乱之中被自己人误杀。
  商队杀人的罪名撇清了,褚昉却没止步于此,逼问那大汉为何诬告陆鸢,大汉不肯说,咬定就是寻仇。
  褚昉道:“果真如此最好,若别有隐情,你小心杀人灭口。”
  那大汉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孙府尹。
  褚昉道:“你看孙府尹作甚,难道以为孙府尹会保你?事情闹这么大,还让孙府尹丢了面子,他为何要保你?”
  “褚相,你如此教唆,是何意思!”孙府尹气得手发抖。
  “教唆?”褚昉不明所以地笑了声,“孙府尹莫非真打算袒护诬告之人?”
  “此人诬告我夫人,若没个叫我信服的交待,我便把人带回长安去,交由大理寺审问。”褚昉沉声说。
  看向那证人,“将你儿子一并带回去,我先问问他到底如何受伤。”
  又看回孙府尹:“我这样做,没什么不妥吧?”
  “随你!”孙府尹也在气头上,胡乱说了句。
  不料几个大汉一听连孙府尹都不管他们了,纷纷撇清关系,言自己无辜,都是听了那证人教唆,那证人嚎啕着,口不择言供出了晋源县令,又说晋源县令受孙府尹教唆,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刁民!污蔑本官!”孙府尹举起惊堂木朝那证人砸去。
  事情到了这步,大体明了,交给巡按便可,褚昉领着陆鸢退出公堂。
  陆鸢以为褚昉没有费心费力去找证据,又得罪了孙府尹,这场官司会打得很吃力,可没想到,他游刃有余,只凭几句真真假假的话就洗清了她的嫌疑,连幕后之人也揪了出来。
  “夫君,谢谢你。”陆鸢看着他,目光灿如朝旭。
  褚昉对上妻子目光,想到她还要继续西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嘱咐道:“下次再遇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不要急于自证,把麻烦抛回去,找对方的漏洞远比自证省心的多。”
  原来他是这样的对策。
  陆鸢行商一向谨慎,习惯了自证清白,遇事自然首先想到的是自证,但有些莫须有的罪名很难自证,只会让人自困自扰。
  “既早有对策,你何须跑一趟,叫秦长史递信与我,我想不到这层,难道还能做不到么?”陆鸢说道。
  “递信给你,哪里还有我的功劳?”
  褚昉唇角勾了下,再说,他也想见她了。
  正好有个理直气壮的借口旷朝来见她。
  作者有话说:
  开芳宴:宋代罗烨《醉翁谈录》提到“开芳宴,表夫妻相爱耳。”也是宋金墓葬壁画中比较流行的一种装饰题材,主题为夫妻对坐,宴饮赏乐,笔者认为,类似于现在的烛光晚餐,仪式感比较强。


第80章 喜欢的事 ◇
  ◎做你喜欢的事,但若累了,就回家来◎
  商队既已清白; 陆鸢不欲再耽搁,休整一日便打算赶路。
  她带的行装本就不多,无须费力收拾; 只把两套裙装包好了要褚昉带回去。
  两套裙装是褚昉新买的; 她只穿了一次。
  “不喜欢?”褚昉问,他看来穿着挺好看的。
  “不是”,陆鸢笑着解释:“行路不便,穿袍子方便。”
  她但凡出行都是儿郎装束,可以省很多麻烦。
  褚昉随意嗯了声; 沉静片刻后又问:“你不等几天; 看孙府尹的下场么?”
  巡按正在核查孙府尹的罪名,行贿未遂,鼓动百姓闹事,诬告朝官命妇,多罪并罚; 至少是个流刑。
  陆鸢道:“不等了; 落水狗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赚钱重要。”
  褚昉垂下了眼,在想还有什么借口没有用过。
  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那里被袍子遮着,平坦纤瘦; 好像什么都没有。
  褚昉扯过妻子,大掌按在她小腹,“万一这次怀上了; 你是不是得好好休息?”
  陆鸢忍俊不禁; 他千方百计想留下她。
  不过他的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怀上了我就回来; 但现在不是还没结果么?”
  褚昉再不说话; 妻子去意坚决,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强硬地命她不准去,到时她又要与自己置气。
  他淡着脸,明显不快,半垂着眼皮看着陆鸢,一言不发。
  陆鸢轻轻拽了拽他腰带上系着的福囊,柔声说:“我明天就走了,你想留给我的最后印象,是这张臭脸吗?”
  褚昉面无表情,只眼皮稍抬了抬,正好对上妆台上的镜子,自我审视片刻,按着妻子的腰贴过来,垂眼看她:“在你离开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你如实答我。”
  陆鸢唇角浅弯,轻轻点头嗯了声。
  “我与城北徐公,孰美?”
  陆鸢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他问过,当时如何回答,她却不记得了。
  褚昉身形伟岸,姿仪瑰隽,当得起“形貌昳丽”四字,陆鸢见他神色认真翘首以待她的答案,遂笑着说:“君美甚!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像诱哄,像夸奖,也像真心。
  褚昉唇角翘了起来,似冷玉生辉,温和明亮,好像心中某处难平的洼地终于被结结实实填平了,心满意足。
  他扣紧妻子的腰,说:“想去城中走走吗,我陪你。”
  陆鸢笑了笑,点头。
  褚昉这性子,不管受多大委屈,三言两语总能哄了开心。
  ···
  晋阳城的坊市堪与长安相比,青石铺的长街宽阔整洁,酒肆商铺临街而立,却并不怎么热闹,很多商铺都挂上了闭门歇业的牌子。
  褚昉一手屈放在腰前,任由妻子小手挽在他臂弯。
  大周民风宽容,而晋阳自前朝以来就是胡俗汉风交杂融汇之地,放眼长街上携手同游的年轻夫妇,如他们这般亲密的不在少数。
  陆鸢行的慢,走走停停,褚昉没有丝毫不耐烦,始终纵容着她的节奏。
  陆鸢有时会抽出手翻看摊子上的小物件,放下东西后,手会下意识往温暖的臂弯里伸,不管何时何地,褚昉总能保证她的手顺顺利利挽进他臂弯。
  行至一处门面十分气派但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酒楼前,陆鸢停住脚步,惋惜地说:“你知道吗,我八岁来这里的时候,这儿是晋阳城最豪华的酒楼,听说先帝还慕名来吃过这里的登楼子馅饼,可是现在,闭门歇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现辉煌。”
  褚昉亦看了看门面上斑斑驳驳的污渍,像是被人长久扔脏东西留下的痕迹。
  陆鸢停留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见到熟悉的铺子,忆起幼时的事,就会跟褚昉说上几句。
  语气虽然平静,仍是掩不住怅然。
  “我记得小时候和阿公来这里玩,街上人挨人,人挤人,他总要把我架在脖子上,我才能看清货郎叫卖的玩意儿。”
  “我阿公生得高大,我坐在他脖子上,整个长街的人都没我高。”陆鸢笑弯了眼睛。
  褚昉看着妻子笑容,眉间亦是喜色,“想骑大马了?”
  没等陆鸢反应,他低下头凑近她耳畔,轻声说:“晚上给你骑。”
  知他话中深意,陆鸢登时红了脸,要抽回放在他臂弯的手,却被他夹紧了不放。
  怕她羞恼,褚昉及时转移话题,“阿鸢,会好的,关掉的酒楼会重开,西去的商胡会重新载着千奇百怪的货物回到这里,大周的盛世不会就这样一蹶不振。”
  陆鸢的脸还红着,不防他突然一本正经说了这些,看着他眼睛愣住。
  他是皇朝宰辅,他正在做的事,就是将倾倒的盛世扶持起来,他要做这盛世重现的奠基人。
  他的话自然可信。
  “敢问褚相,这一日,还需多久?”陆鸢歪头看他,似笑非笑。
  褚昉做出认真考量的样子,沉吟一刻后,手掌横放比在陆鸢腰下一点,说:“咱们女儿长这么高的时候。”
  夫妻二人正说话,忽觉眼前闪过一道人影,褚昉腰间玉带猛地一沉,低头看,蹀躞带上系着的福囊不见了。
  夫妻二人立时反应过来方才跑过去的是个毛贼,约是把那圆鼓鼓的福囊当成钱袋子了。
  褚昉拔腿欲追,跑出两步却停了下来,回头去看陆鸢。
  他们今日出来没有带近随,他若去追毛贼,留下陆鸢一个人,不安全。
  “站住!”
  陆鸢不知褚昉发什么愣,但见他停下,无暇多想,离弦之箭一般,掠过褚昉,朝那毛贼逃跑的方向追去。
  褚昉眯了下眼睛,撩起袍子一角掖进腰带里,脚下如乘风,很快追上了妻子脚步。
  街上行人并不拥挤,那毛贼很容易锁定,褚昉追着他拐了两个巷子后,在僻静之处猛然发力,几个大跨步过去直接一脚落在毛贼后背,将人踹趴在地。
  褚昉一脚踩着毛贼,俯身夺下福囊系回腰带上,细看他相貌,才发现是个生着络腮胡子的胡人。
  鹰钩鼻子,眼窝深陷,眼珠微微发褐色。
  褚昉见陆鸢走近,默默收回脚,放那毛贼站了起来。
  陆鸢看见他相貌时也怔了下,面色却缓和不少,待要询问他做贼的缘由,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团团围了过来。
  二十余个人高马大的胡人手持长刀围堵在巷子两侧,将褚昉夫妇围在了中间。
  褚昉挺身将妻子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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